穷乡僻壤来的NPC-2

章二：重生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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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亚大陆中最强大的国家，华龙帝国，位于亚州板块的东方。
华龙帝国的建立经历了三个阶段。在游戏之初， NPC统治下的龙息共和国占据着东亚板块的三分之一，是亚洲最大的国家势力。在ex十五年，被六十万人类玩家组成的“全球华人联合军”击溃占领，建立了华龙共和国。在之后持续9年的世界大战里，华龙共和国除了对外进行了大规模的武力扩张，内部也在最后两年发生了政变，原天启四勋爵之一兰斯托特·林称帝，成立了如今的华龙帝国。在世界大战结束之后，华龙帝国占据着整个亚洲板块的三分之一领土，雄踞在亚洲版图，并且掌握着“亚洲联合国”唯一的“绝对理事权”。
边塞城“启示城”，位于帝国的最南方。启示城的周围一共连接着七座初始村庄，而其中一座便是大帝兰斯托特的故乡（初始地），同时也是天启四勋爵之一的“诸神黄昏”的初始地。但是由于政变，反对帝制的其他三位天启勋爵均被以叛国罪囚禁罢免。因而在那座村子当中并没有对于诸神黄昏的多余描述。有关于天启四勋爵的所有网络资料和游戏记录也全部被消除，除了一部分老玩家，几乎已经没人了解这些事情——况且也没有胆量公开这些消息。
启示城通常而言是一座新手城，基本上玩家在等级达到25级之后都会被系统半强制地踢出城镇——在等级超过20级之后，任何任务和怪物经验都会不断减少。基本上在30级之后，就再也不会有上涨空间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例外——政变之后，相当多投降的“叛党”都会被没收财产和消除身份，在身体的显眼补位刻上刺字发配到类似启示城的边疆。其中也包括启示城。
所以在启示城，超越城池限制的高等级的玩家反而会受到鄙视和疏远。
因为他们都是背叛这个国家的罪人。
很多的被赐罪的玩家无法忍受这种对待，在受尽屈辱之后结束了自己的角色生命——重新开始一段人生，或者永远不再回到这个exworld。
而启示城的酒馆老板亚瑟并没有这样做。
如今的亚瑟显得苍老，黝黑干燥的皮肤说明他这些年没少做体力活。久未打理的胡须和眉毛下的双眼尽管精神抖擞，但是丝毫不能看出他过去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霸气和威武，顶多是个身体强健的中年人。在他被没收了武器，发配到边疆的这几年，亚瑟早已忘却了自己当初的意志——也忘记了他当初为什么要取这样的一个名字作为自己的游戏昵称。
如今，亚瑟的兴趣已经从刀光剑影的厮杀和与巨兽的搏斗中剥离出来，把注意力放在了过往的旅客和新加入这个世界的玩家身上。尽管他已经没有机会亲眼目睹冰封洞窟中的巨蟒和深海中力能滔天的章鱼，但是从那些年轻的身影上，他再一次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魅力。
他还舍不得这个多姿多彩的世界——所以在最艰难的，最屈辱的6年中，他坚持苟活了过来。他脸上的刺青曾带来了巨大的痛苦。
卫兵的欺辱，NPC的冷落，玩家的轻视，即使是新手也不愿意多看他几眼。
但是亚瑟最终凭借自己无论何时都笑脸相迎的态度给自己换来了别人的接纳和希望。
酒馆也开张了，周围的人也不再一味排斥他脸上的刺青。
如今亚瑟觉得很心满意足，他忘记了自己曾经是个饱经风霜的战士，甚至早就忘却了过去的痛苦和悲愤，以及发生在自己的主公身上的屈辱。
“诶诶！卫兵大人——您还没付钱呢。”
亚瑟拦住了喝完啤酒就往外走的卫兵。那几个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嘲笑道：“唷……第一次听说脸上刻了字儿的家伙还敢跟部队的人要钱的事儿啊？”
亚瑟有些意外。因为如今启示城的人对他还算客气，不会有故意赖账的人——再三打量了对方，亚瑟察觉了这两人身上的装备都是相当稀有的蓝色等级。
对方没有隐藏自己实力和身份的打算，稍微地查看一下对方的资料就能知道：36级的剑圣和32级的重剑骑士。
亚瑟这下便知道这两个人并不是城里的卫兵。启示城的卫兵不可能有这么高的等级和这么精良的装备。这样一来也就明白了对方的话——像自己这样过去的叛党，对方没有把他的酒馆砸得稀巴烂就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
明白了这一点的亚瑟立刻赔笑到：“唷！对不起两位官爷——我这老头子糊里糊涂的，不好意思啊。”
他点头哈腰地从吧台后面抬出来了一桶酒，然后吩咐了一旁的酒保：“小马，帮这两位官爷抬到营地里面去——”随后看向了卫兵：“两位官爷，小的给你们赔不是啦！希望你们在部队那边美言几句！以后给小的一点照顾啊。”
两个卫兵相视一笑：“唷，还挺会做人——老头儿，你放心吧，我们这队人就在这里呆不到一个星期就要回王城去，不会给你找麻烦的。”
“诶诶！您说的是——”然后亚瑟挠了挠头，斜着眼睛看着他们：“敢问两位爷——是有什么大事儿能够惊扰到了，不得不派您这种精兵下来处理啊？”
“嘿，我说你这叛徒，搁这儿打听啥呢？！这是你该想的事儿吗！”其中一个卫兵立刻就不高兴了。
亚瑟立刻陪笑道：“哎哟，您误会了——我怕是逃窜的强盗啊或者什么鬼鬼祟祟的魔法师那些东西……万一跑到我们酒店来了，我也怕出事儿啊——况且，要是真的有什么怪人，我也可以悄悄给你们通风报信儿，你们说是不是！”
听到亚瑟的话，两个卫兵觉得有道理，于是让亚瑟把耳朵凑过来：“我给你说——你知道‘诸神黄昏’吗？”
听到这四个字，亚瑟的表情顿时僵硬了。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的笑容：“知道知道——这种大名人，就算我们这些没啥出息的人也是当然知道啊！”
“你肯定知道啊——”其中一个卫兵指了指亚瑟脸上的刺青：“你当初也是叛党啊！”
亚瑟打笑到，摆摆手：“嗨！多久的事儿了，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小毛孩子，屁都不懂就混了个军队——鬼晓得我竟然那么倒霉，投到叛党那里了——我脸上被刺青的时候，还是军队里面的小杂兵！。”说着他滑稽地戳了戳自己脸上的伤痕。
“哈哈哈。那你运气也真是差啊。”两个卫兵嘲笑了起来，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亚瑟长满老茧的手此时紧握着。
笑够了之后卫兵继续说道：“诶，我继续跟你说——就算你只是个军队里面的小杂碎也该知道过去的四勋爵吧——他们因为反对皇帝陛下，被关禁在四座监牢里面；而且为了避免他们角色自杀，抽走了所有的魔力——事到如今，除了诸神黄昏，其他三位已经有五年没有上过线了——应该是完全放弃了这个世界了。”
亚瑟点了点头。脸上笑着，但是他的拳头却一刻没有松开。
“但是啊——”卫兵继续说：“那个诸神黄昏，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杯毒酒！把自己毒死了——”
听到这里，亚瑟一愣，表情复杂地皱起了眉头。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要说这个诸神黄昏可真是个狠角色，先不说他哪里搞来的毒药——你可要知道，皇帝陛下为了阻止这些人自杀，在囚房里布置了治愈阵，别说咬舌自尽了，就算你砍掉自己的手指也能分分钟恢复——所以那些狱卒们每天都肆无忌惮地拷打那些人——你想一想，连治愈阵都治不好的毒药，那死得得有多痛苦！”
另一个人补充：“一听说诸神黄昏死了，而且已经换了新的角色注册，这下皇宫里面可乱了套了——皇上从占卜师那里得知了诸神黄昏的新角色出生地，于是下令集结令了这座城市和周围的边塞卫队，对新手村进行全力的盘查。”
听完了对方的话，亚瑟沉默不语。
他的眼眶有些发红，但是没有人猜透他的心思。
“喂，老头儿？”卫兵拍了他一下。
亚瑟回过神来，立刻扫掉了脸上的阴霾，奉承：“诶！我知道了，您辛苦啦——您放心！一有消息！我保证给你们通个口信儿！我这里小是小，消息可灵通着呢——小马，动作麻利点！把酒给两位送过去！”
亚瑟催促着伙计把两个人送出了酒馆。
他的笑脸在从阳光退回了酒馆的一瞬间，挂上了阴霾——除了沉重之外，他的内心终于发生出来了埋藏多年的愤恨和痛苦。尽管他自己都觉得丢人，但是眼泪也顺着他苍老枯萎如同树根一般的眼角往外淌。
亚瑟尽量避人眼目地钻回了了吧台，把头埋在了柜台后面。这些年的屈辱和不甘如同重锤一般砸在他的身上，让他抬不起头来。亚瑟隐隐觉得自己脸上的刺青传来了跨越时间的剧痛。
悲伤和痛苦他想起了曾经自己发过的誓言，想起了贤明的主公，想起了那位大人遭受的不公和虐待。
本来已经被连同良知一起忘却的一切，随着交谈的话语和记忆一起涌上了心头。他甚至能看见自己曾经的幻影，因为愤怒拔剑砍向了懦弱的他——
若真是如此该多好！能够轻易地拿死亡去洗去心中的悔恨！
亚瑟在这么多年之后再一次想要以死谢罪。但是已经变得懦弱的他只能无奈地握住拳头。而在亚瑟的心头，除了长久的恨意，更萌发出了一种难以描摹的喜悦——
那位大人，终于从魔爪中逃了出来。
“艾尔托雷亚大人……”
亚瑟的喉咙中响起了久违的音节。
但是他只念诵了这个名字一次——因为自己没有资格再去玷污这伟大的名字。自己这样的懦夫，愚者，再也不能与那位大人并肩作战，再也不能为她鞠躬尽瘁，再不能去歌颂她。
但是，请允许污秽下贱的自己，为重获自由的那位大人献上最后的祈祷：“……愿您武运昌隆！”
就在亚瑟躲在柜台后面虔诚地为记忆中的神圣之人祝福之时，吧台外响起了微弱的声音：
——“真是没想到啊。”
传来了不太好分辨性别的声音。
之所以会这样说，是因为对方的声线尽管细腻，但是却丝毫没有女性大多带有的柔软和亲和——相反，宛如一把利刃，尖锐而又刚毅。
那是冲上前线，与怪兽和敌人针锋相对的勇者才会有的嗓音。
那个声音继续以只有亚瑟能够听清的音量说道：“诸神黄昏麾下堂堂第一骑士——庄严骑士竟然会在一个小小的酒吧里面给一群篡权夺位者的狗腿子点头哈腰。说出来恐怕都要笑死那个被困在牢狱里面的母狗啊。”
亚瑟停止了祈祷，他擦掉了脸上的眼泪。然后站起了身子，尽管脸上堆着笑容，但是却丝毫没有对眼前的人放松警惕。
这个家伙的言辞未免太过尖锐了——而且从她了解的消息来看，应该是个老玩家。
亚瑟注视着眼前的人，这个人带着破旧的斗篷，遮住了面容。
她隐藏了自己的角色信息，所以亚瑟没能猜出对方的身份，也不知道对方的等级。
这个神秘的家伙没有带着任何武器和装备，亚瑟也不能猜出对方的职业……
眼前人似乎故意伪装成了一个新手——但是毫无疑问，这个了解帝国历史并且指认出了亚瑟过去真实身份的人，不可能是个刚刚注册的家伙。
难道是某个自己遗忘的老朋友？或者是……仇人？
更为可疑的一点是，这个家伙称呼伟大的诸神黄昏为“牢狱里的母狗”，这代表她知道诸神黄昏其实是女性，知道这件事的人，如今几乎都不在这个游戏里面了，网络上的所有资料也都被删除了。
这一切都指明了这个人和过去的帝国政治有着密切关系。
“这位客人，你在说什么呢？”
亚瑟面不红心不跳地回答，然后做出了防御的社交态度。
“亚瑟，撒谎可是一种恶习啊。”
对方的嘴角微微上扬。亚瑟的背后升起了一股恶寒，他从这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深不可测的魄力，以及无法言喻的熟悉气息。
“你认错人了——要杯什么？”亚瑟把身体靠在了吧台上，而另外一只手则摸到了吧台下方——那里藏着一把基础的重剑。如果对方有任何敌对举动，亚瑟随时准备好了迎接战斗。
对方只是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抬头看了一眼菜单。亚瑟借机想要看清对方的面容，但是失败了。
“那么——来杯啤酒吧。”那个人指着菜单说道：“然后摇了摇头——两杯吧。”
“酒量不错。”亚瑟笑了笑，随后把两杯啤酒端给了对方。
这人接过了啤酒，然后把其中一杯推给了亚瑟：“这杯我请了，你陪我喝一杯。”
见亚瑟犹豫了一下，她继续说道：“怎么？连最基本的礼仪都忘记了吗？骑士。”
“面对女士的邀请，你打算拒绝吗？骑士？”
“骑士”——这句话毫无疑问在亚瑟听来就是对自己的侮辱。如今落魄的自己已经完全配不上骑士的称号了。亚瑟觉得有些恼怒，但是并没有打算表现出来。
他依旧笑着接过了啤酒，打算赶紧喝掉打发掉眼前的人。但是就在他举杯的一瞬间，神秘人压住了他的杯子。这个瞬间，对方身上刚才伪装的那种轻浮和挑衅的态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亚瑟熟悉又怀恋的气息——以及一种海纳百川的气魄。
她轻声地说道：“为了荣誉与未来——”
“我们永不暴怒和谋杀。”
神秘人的口中缓缓流淌出了那庄严又美妙的音节。
这一瞬间，亚瑟感觉到自己如同醍醐灌顶。记忆深处的情景浮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时候的亚瑟还身披铁甲，自己与身边的其他六位黄昏骑士一同举起华丽的酒杯——他们无一例外，眼中对宝座上的人充满了敬畏和崇拜——他们一同念诵着，念诵着自己的信条，尽管屋外战火连天，但是他们的内心却平静无比——因为他们的目光中，那伟大的身影在指引着——
他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紧紧盯着眼前的人。
他的手指在颤抖着，仿佛受到魔法和催眠，他的喉咙中不由自主地挤出了接下来的话，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信条：
“……永不背叛……”
神秘人的嘴角浮出了笑意：“决不残忍，给予请求宽恕者以宽恕。”
“……总是给予女士以援助。”
“永不胁迫女士。”
“永不因为爱或言辞之利，卷入争吵而战斗！”
话语刚落，目瞪口呆的亚瑟眼泪随着颤抖的声线打湿了脸庞。即使是愚钝又卑鄙的他也能清楚地知道——
有人回来……
这个世界这个时代最伟大的人，回来了。
——就在亚瑟的泪水落入酒杯的瞬间。
酒馆的门被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冲破，破碎的门板带着屋外的烈日，和爆破声一同冲击到了沉闷的空间中。
——
她的帽遮被气势汹汹而来的卫兵制造的强风掀翻。银白色的长发如同抽离了虫茧的缠丝一般晶莹剔透，在阳光的照射下耀眼无比，顺着肩膀倾斜而出。在整齐的刘海之下，那对眸子犹如金黄的骄阳，燃烧着永不磨灭的意志和热情。嘴角的弧度带着熟悉的笑意，宛如救世的神明——不，她就是超越神明的存在。
是过去存在于每个玩家口中的传奇；是解放人类，从强大的NPC和怪物手中夺取世界的神话之一；是由人类掌控这个新世界的奠基者。
她是将整个exworld旧世界的主宰拉下神坛的黄昏！
为了这银色的长发和那宛若救赎之光的笑容，亚瑟可以献出自己的一切。
——
卫兵们叫喊了起来。整个酒场被喧嚣声震颤。
“已发现叛党的新注册角色！”
“全队听令！开始逮捕！”
——
“好久不见，我的朋友。”
少女消除了自己的ID隐藏，她的名字如同新生的太阳，闪耀着所有人的目光。系统接收到了玩家的资料，开始把设定好的消息通过公共频道，发送到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
这一瞬间，整个世界的公共信息窗口中都浮现了那惊天动地的讯闻。
——
玩家，艾尔托雷亚，已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