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的爸爸是个人理拯救者的那些事 · 三十

“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啊，作为骑士王战斗过的经历。”
 
三十 · 平静
 
罗曼看到美狄亚落泪，不禁心底一寒。
“看……看不见吗？”
“医生。”闯进屋里的卫宫倒是先插话了，“咕哒子的灵魂的话，现在就在您的旁边。”
由卫宫说出他想听的话，罗曼不禁心头一阵混乱。他看了看四周，什么都感觉不到。
“在哪儿呢？”
“在床上哦。”Lily用温柔的眼光看着空床。
罗曼将信将疑地看着闯进来的两个人，又看了看低头擦泪的美狄亚。一旁的桑松也沉默地偏过头去。
如果真的如卫宫和Lily所说，美狄亚和桑松为何不说话？
“医生，您快对着床打个招呼吧。你都不理咕哒子，她太可怜了——啊，咕哒子，不要爬到医生头上啊！”Lily慌慌张张地跑到医生面前，从他头上抱走什么。
罗曼对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没有真实感。即使Lily做出这样的动作来暗示咕哒子存在，他还是无法放下心来。
“Lily，把咕哒子给我。”美狄亚擦干了眼泪，把什么东西从Lily手中接过去，“不依存肉体的灵魂，在这个世界很不稳定。还是让我来安定住她吧。”
“好的，美狄亚老师。”
现在美狄亚也加入了这场戏码中，罗曼渐渐相信她们并没有欺骗他。但刚才那痛彻心扉的感觉还存在于体内，他无法轻易介怀。
“那个……”他清了清干咳的嗓音，“咕哒子，真的在那里吗？”
“当然啦。”美狄亚弯着双手，抱着空气，又恢复到了平时那个凶悍的样子，“你倒是快点使用圣杯啊，不要让我无谓地浪费魔力。”
“那个……”罗曼的心脏紧张地乱跳着，盯着美狄亚，“咕哒子，能听到我说话吗？”
没有声音。
“她可以听见你，不过反过来却行不通。”美狄亚解释道，“人类是无法感知到灵魂的。”
罗曼被驳得无话可说，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不过，如果现在不能深切地说服他咕哒子还存在，他感觉自己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那个……咕哒子。”他咽了口口水，“你能向我证明，你真的在那里吗？”
“真没办法。”美狄亚低下头，看着怀中的空气：“咕哒子，来和我们说说，这个医生以前做过什么蠢事？你从没有告诉过别人的那种。”
空气安静了下来，罗曼紧张地盯着各位从者的表情。不一会儿，只见桑松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而另一侧的卫宫，噗哧地笑了出来。
“你说他给你吃虚影之尘？”美狄亚抬起手来，优雅地捂嘴笑了起来，“真亏你能够活到今天呢，咕哒子。”
罗曼的嘴角露出微笑。
“准确地说，咕哒子现在已经死了。”
罗曼的笑容渐渐凝固。
“住口啊Archer！”Lily赶紧捂住卫宫的嘴。
美狄亚瞪了那红色的男人一眼，又突然慌慌张张低下头：“别听他的，你还没有死！所以你才能和我们说话啊！来，再和我们说一两个你爸爸的故事，给他打打气。”
空气又迎来片刻的安静，然后突然——所有的英灵都吃惊地叫了出来。
“真的吗，咕哒子？”
“就连医生这样的人也？”
“她说了什么？”见到大家反应这么夸张，罗曼警觉了起来，“咕哒子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本来以为您是个和立香不同的老实人的。”美狄亚投来嫌弃的目光，“没想到你也交过女朋友。”
“诶？！咕哒子是这么说的吗！你们不是在寻我开心吗？”罗曼慌张地说道，“我没交过女朋友啊。”
“原来交往一天就被甩了啊……连我都不禁同情你了。”桑松幽幽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一天就被甩了？”罗曼重复着桑松的话，他的头脑里似乎有了头绪，“啊——咕哒子，我那次是和你开玩笑的！你不要当真啊！”
“那你知道那女孩叫什么名字吗？”美狄亚无视医生的辩解，低头继续对着空气询问。
“——不！别说了，到此为止吧！停住！咕哒子！不要说啊！我在迦勒底的风评会一落千丈的！”
被罗曼的哀嚎强行打断，美狄亚没有继续说出更多惊世骇俗的信息。众人反倒是被罗曼惊慌失措的样子，逗得各自笑了起来。
刚才还紧张压抑的手术室，顿时充满了欢快的气息。
这时，入口处传来另一个女性的偷笑声。
“嘿呀，你很有精神嘛，罗马尼。”
罗曼抬头望去，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那里：“达芬奇亲，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管制室帮助立香吗？”
“听到你求助的声音，我就过来了。”达芬奇微笑着。
求助……说的是刚才哭泣时的哀嚎声吧。罗曼不禁感到惭愧。
“恭喜你，罗马尼。”达芬奇拄着手杖走到罗曼面前，“是你救活了咕哒子。”
“不……我明明杀了他。”罗曼小声说着，“如果不是有各位从者在，她现在已经死了。”
“我们只是能看到她而已。咕哒子的灵魂能留在这里，并不是从者的功劳哦。”达芬奇明亮的眸子盯着罗曼，“你应该知道，灵魂不依托肉体，是无法在人世间存在的。逝者的灵魂若没有立刻返回天上，是因为他们在地上还有留恋之人。这本是违抗自然法则的行为，但那些人类的灵魂，却靠自己的思念留了下来。罗马尼，咕哒子还能在这里，正是你与她之间的羁绊创造的奇迹啊。”
达芬奇的话语，就像雨露一般，流进了罗曼的心中。从者们正用坦诚的眼神看着他。这轻松的空气，正是咕哒子仍在此处的证明。
“人类的奇迹吗……”
从未有过的喜悦之情，在他内心升起。这是他第一次，仅凭人类的力量，实现了奇迹。
 
达芬奇加入到了对咕哒子的肉体复原手术中，狭小的手术室又变得更加拥挤。卫宫识趣地带着Lily回到了门外。
“走吧，在里面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Lily忧心忡忡地看着美狄亚老师怀中的咕哒子，她正睁着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床上那具新创造的自己的肉体。病床边，达芬奇得意地炫耀着“在制作肉体方面果然还是解剖学比较靠谱”，一边对肉体进行着各种调整。不知道注视着这一幕的咕哒子，内心是何种感想。
“刚认识咕哒子的时候，完全没想到会这样呢。”
“我倒是不觉得意外。”卫宫冷静地说着，“第一次看到她，我就知道她会是个大麻烦。”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没有人会把孩子带到人理保障机构。这孩子的来源肯定不简单。”
“……”Lily不置可否。立香修复冬木特异点的时候，她全程都跟随着。Master抱着一个健康的女孩，从火中高兴地跑出来的样子，至今还历历在目。
“已经一年过去了啊。”卫宫背靠墙壁，望着天花板。
“什么？”
“我被召唤到这里，就是一年前。那时候，Master似乎打算召唤英雄王呢，所以见到我心情很不好，当时也没什么工作，立刻就把我遣回迦勒底了。”
“……Master竟然这样，也太失礼了。”
“没什么。”卫宫露出了怀念而伤感的表情，“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Master了。”
见话题朝严肃的气氛转变，Lily有些过意不去。她话锋一转，说道：“说起来，明天就是咕哒子的生日了，刚好一年呢。卫宫，你被召唤来的那天，也是咕哒子的生日吧。”
“哦？那件事你还记得呢。”
“咦？”
“我原本以为喝了解药就会忘了的。”
“解药……啊！”Lily想起了一年前在厨房发生的事情。她的脸顿时涨的通红。
卫宫玩味地看着少女变化的表情，火上浇油地说道：“怎么，还在生气吗？”
“不……我反省过了！那次都是我拿错了食材的关系！也不能完全怪卫宫，不如说您才是受害者吧……那个，你虽然脾气很坏，但本性还是善良的，这一点我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你这么想？”
“嗯！在罗马的时候，也是你发现了咕哒子的圣杯，并帮助她修行的。”想到这里，Lily真的很感激。当时自己完全沉浸在想要变强的愿望中，没能好好照顾咕哒子的感受，一直是卫宫在旁边鼓励她，“谢谢你，卫宫！”回顾一年的经历缓和那时的尴尬，Lily觉得没有那么害羞了，反倒是坦率地对这位名叫卫宫的英灵表达了感谢。
卫宫垂下了眼睛。
如果是过去那个蓝色的骑士王，是绝对不会以这个姓氏来称呼他的。
“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啊，作为骑士王战斗过的经历。”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和我认识的骑士王，一点都不像。”
“原来你认识那位亚瑟王啊。”
“嗯。”
Lily的眼中露出了忧郁的神色。
“我是尚处于修行时期的亚瑟王，是从她的传说中，分离出来的，幻想般的存在罢了。所以我对她生前的回忆也记得不是很完整。只记得和圆桌的各位并肩战斗的朦胧的印象。但对我来说，那也不是我经历的事情，而是属于那个人的回忆的一部分罢了。如果因为我存在的不确定性，让我没能记起你，我觉得很抱歉。”
听到这里，卫宫反倒有些不自在，他把头看向一边，说道：“你也没必要道歉，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二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走廊里渐渐安静了下来。
就在这时，从手术室传来达芬奇亲激动的声音。
“完成啦！十年份的咕哒子身体构造——只要把这些概念输入圣杯，从7岁到17岁咕哒子的肉体都不会有问题啦！之后就可以自己成长啦！”
听到这话，Lily一下子开心起来，她朝着手术室的门张望。
“不愧是天才莱昂纳多 · 达芬奇。有他在真是帮大忙了。”
“她倒是很肯定咕哒子可以活到17岁嘛。”
“当然可以了！”从背后泼来一盆冷水，Lily顿时回过头，气鼓鼓地看着这个整天只知道冷嘲热讽的家伙，“作为咕哒子的骑士，我再也不会让咕哒子遇到危险了！”
“哦呵~”望着少年骑士王的鼓起来的包子脸，卫宫像看见什么新奇东西一样露出了愉悦的表情。
“干嘛啊……这个表情。”Lily把头扭向一边，“话说回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什么？”
“连迦勒底的技术都没有查出来咕哒子的心脏里有个圣杯，你是怎么查出来的呢？从在罗马开始，我就好奇了。”
“这个啊。其实我并没有查出来哦。”
“诶？难道说，你是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就打通咕哒子的魔术回路与心脏的之间的接口的？”
“嗯，我也说过那只是赌一把了吧。”
Lily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如果咕哒子的身体里并没有圣杯的话，卫宫的行为，就会导致她的魔力向心脏倒灌而死去啊！
“好，前言撤回。”Lily拿出了石中剑Calibur，“你是个最糟糕的从者了，为了迦勒底的和平和咕哒子的未来，我一定要打倒你！”
卫宫冷笑一声。“虽然还想和你说说关于所谓正义的道路的真相，但对你这种还处在梦想期的小姑娘是说不通的吧。也好，今天就陪你打打吧——不过在这里不太合适。”他亮出蒋干莫邪，指向走廊深处的模拟对战场，“我们就到那里打个尽兴吧，未来的骑士王。”
“正有此意。”Lily露出了自信满满的笑容，“这次，我不会再输给你了！”
 
手术已经结束，在圣杯的魔力和Caster们精密地控制下，咕哒子的灵魂融入到了这个新的身体中。
“适应身体是需要时间的，罗马尼。估计她还要过几天才能醒来吧。”
“嗯。”罗曼不说话，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咕哒子的睡颜。
他向从罗马拿回来的圣杯许愿，让它变成可以适应咕哒子的肉体。然后再由达芬奇在旁边进行概念附加，让圣杯对咕哒子的数据进行了更准确的分析。最后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就是这个身体。
在天才的操纵下，这身体不仅和手术前一模一样，连手上的伤口都已经完全愈合。但罗曼仍然对此感到不放心。在咕哒子的意识醒来之前，她只不过是一个，刚刚用圣杯捏出来的容器而已。
美狄亚将咕哒子体内原先的圣杯送到分析室后，就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了。桑松则去整理手术用过的仪器。空旷的病房里，只有达芬奇和罗曼两人。
“为了能让灵魂尽快适应，我还是在这个身体的概念图里，加入了阿尼姆斯菲亚的魔术回路。关于这点，我有一个好消息不得不告诉你。”
“什么？”
“既然整个肉体都是由圣杯制造出来的，那就说明，这个身体并不是你所说的、被所罗门杀死的奥尔加尤莉的遗体，而是有人依照那身体制造出来的仿制品——咕哒子，很可能并不是奥尔加尤莉哦。”
“咕哒子她……并不是尤莉？”罗曼的眼前一亮。这么一来，他至今为止的愧疚之情，可以到此为止了。
“还有一个坏消息。”达芬奇的语气严肃了起来，“既然她不是尤莉，那为她制造肉体的人，为何要仿照奥尔加尤莉的魔术回路呢？”
“你说，仿照？”
罗曼陷入了沉思。
当初他在处理咕哒子的事情上，之所以最终会让步，正是因为看到了阿尼姆斯菲亚家族的魔术回路，这是一个契机。但反过来说，如果当初是有人刻意制造出那个魔术回路给他看，目的就是让他动摇的话，咕哒子是敌人安插在迦勒底的不安定因素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目前，立香已经了解到，雷夫所说的魔术王是毁灭世界的罪魁祸首。如果他真的也是所罗门的话，他是可以知道阿尼姆斯菲亚家族的魔术回路的。
“不。”他赶紧摇了摇头，“即使这样，咕哒子的肉体已经更换过了，她不会再有问题了——即使灵魂和精神出了问题的话，到时候我们再帮她想办法解决就行了。对了，她的整个身体都是圣杯的事情，请向各位工作人员保密。”
“是吗，即使她不是尤莉，你也愿意这样袒护她吗。”达芬奇露出了慈爱的微笑，“我很高兴哦，罗马尼，你的行为已经不再是出于愧疚而产生的了。现在的你，真像个父亲啊。”
“你在说什么啊，达芬奇亲。”回答着达芬奇的话，罗曼的眼睛却一直注视着咕哒子的脸，“我从很早开始，就是这家伙的父亲了啊。”
病床上的咕哒子，平缓而悠闲地呼吸着。松散的橘红色头发，随意地搭在额头上。她睡得很安详，很放松，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现在的她，在做些什么样的梦呢？希望这次，可以是个幸福的梦境。
罗曼俯下身，轻轻撩开咕哒子额上的散发，在她的小小的额头，落下了轻柔的一吻。
请快点醒来吧，我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