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忽已晚（14）

【14】
时间从来都是残忍的。当我回想起我们一起走过的岁月，发现无论是悲伤还是喜悦，我们都再也回不去了，甚至有时候，连那时究竟有多开心或是有多痛都记不清了，却唯有那个人，哪怕一个细小的动作，我都认真记得。是，真的是认真地去记得，不然连回忆都失去，漫漫岁月那有多难熬。
那天交换礼物，我就已经被成员之间强大的脑神经震撼了，神同步的灿烈和伯贤，互相鄙视着却为彼此戴上了为对方千挑万选的口罩。后来两个人无限幽怨的在镜头面前学着吴世勋翻了这辈子最大的一个白眼，“这个白眼翻得我有点头晕……”伯贤弱弱地说，灿烈就在一边捧场点头。
张艺兴提着一个大榴莲到处追一直在躲得Kris，“为什么送这个给Kris，”xiumin捏着鼻子问，嫌弃的躲在tao在背后，“哦，就是想起Kris一看见榴莲就瞬间生动起来的面瘫脸很有意思。”张艺兴一边锲而不舍得追着Kris，一边认真地回答。
Kris一脸盛怒的把自己买给他让他擦腰伤的昂贵药酒丢进张艺兴怀里，拒绝再和这朵奇葩进行任何交流。
还有Tao送suho的签名照，KAI送DO的五花肉，chen和xiumin互送的少女系毛绒玩具，我不知不觉攀着旁边吴世勋的肩膀笑的下巴都要掉下来。突然有人托住我的下巴，是吴世勋，他也正笑的眼睛都眯起来，冰冰凉凉的手护在我的下巴上。
“接下来就是世勋和鹿晗啦！”suho捧着Tao的照片，笑的无奈。他会送我什么？他应该也想送我口罩吧，把我对他那张冰冷的脸遮起来。正想着，那小孩已经拆开袋子，瞬间无语，这货大概这辈子也就认得奶茶了吧。
“所以忙内送鹿哥的是奶茶？”suho忍着笑问。
“内，”他笑着点点头，“鹿哥今天上午给我买奶茶了，我就也买给他，是他喜欢的香芋口味……”
而当我把围巾戴在他脖子上时却又有些难过。他脖子上的伤痕，那是我给的啊，所以我现在，是在用一条围巾来掩盖吗？
“很暖和。”他说，认真地看我一眼又低下头。
我假装笑的明朗，把围巾帮他系好，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这条沾染了他气息的围巾，会在后来陪我走过一个又一个寒冷的冬天。
第二天，拍摄地点挪到海边。其他人玩的都很开心，只有我和吴世勋是不自在的。
海边有我们共同的不愿被触碰的记忆。温旭在海里沉下去的身影和吴世勋的冷眼旁观至今让我觉得窒息。我在不动声色的躲着他，偶尔看见围着红色围巾的他安静地看着成员们的笑闹。明明灿烈拥着他又拍照又说笑，我却觉得他整个人显得孤独的厉害。我有一瞬间想过去抱抱他，但很快又冷静下来。
那段时间我好像总是在犹豫，犹豫要不要抱抱他，犹豫要不要对他说一句好话，犹豫要不要问问他哪里不舒服，犹豫的太多。所以后来不敢犹豫，别人对我的评价都是“很果断”，我笑，是啊，一直犹豫的话，错过什么怎么办。是啊，我的犹豫曾错过多少次他的脆弱无助。
结束拍摄，大家一起窝在车里回公司，吴世勋坐在我身边，看了我好久，“哥……”我被海风吹的发晕，刚从温旭的回忆里醒过来，就看见他盯着我喊我。
“不要和我讲话。”我说，是真的有些累了，闭上眼睛，不去看他眼里暗下去的光。
晚一点的时候，大家一起回宿舍。忙碌两天终于闲了下来。suho带着DO和Chen做了一大桌好吃的，大家围坐在一起说笑。我不经意的瞥向吴世勋，他低垂着眉眼在盘子里扒拉肉吃。最后大家聊得嗨了，像疯子一样又笑又闹。好久之后，我这才发现吴世勋不知去哪了，桌子上的一扎啤酒也不见了，心里“咯噔”一声，我悄悄地退出他们的笑闹，去楼顶。记忆里，那个人不开心或者委屈的时候就会到天台上去闷闷的不讲话，要我拿奶糖或奶茶哄，才肯露出不情不愿的笑容来。
果然，那个单薄的背影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寒冷的风把他的头发扬起来，孤独的让人心惊。
我走过去，看见他脚边几只空啤酒罐。皱起眉，看着他。感觉到有人，他缓缓转过头来，看见我，忽然裂开嘴笑了，那么美好又寂寞的笑。“鹿哥……”他软软的叫我，我的心就轻轻颤抖。
“果然是醉了呢……”他忽然又低下头去，自言自语，“他才不会来找我呢，又是幻觉呢……”
这个傻子，他是喝醉了啊。
“这样也挺好的，”他又抬起头，笑着望向我，“这样你就不会总是对我说那些话了，那些话啊，真的是让我好难过啊……”他歪一歪头，像是在努力想些什么，眉头都微皱起来，“难过的都会突然就流泪呢，还要闭起眼睛来忍着……”
我只觉得心都被攥了起来，连呼吸也不敢用力。他又对着我笑起来，“鹿哥，你不要再对我说那些让我痛的话了……”星光一瞬间都落进他的眼眸里，那个人，明明笑着，眼泪却溢出来。我到底，对他说过多少让他痛的话。那是我最心疼的小孩啊。那个时候，怎么就能愚蠢地对他说出那些字字诛心的话呢。
冬天的夜太冷，他低低头，抱着自己的双臂。
再也忍受不了，我伸手将他揽进怀里，他抬起头错愕的看我，眼睛都是湿漉漉的。
“你冷不冷？”我问他。
“嗯。”他乖乖的点点头。
鼻子一阵酸涩，我把他的头抵在我的胸口，不让他看见我的眼泪。视线所及，又看见他脖子上的伤痕，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显得突兀。
“你疼不疼？”他从我的怀里抬起头，漂亮的眼睛里是疑惑的神色。
“你的伤，疼吗？……”我低声问着，生怕吓到怀里单薄的人。
他这才笑开来，孩子一样乖巧。“不疼了，可是鹿哥……”他又忽然委屈的低下头，小声说，“世勋这里疼呢……”我看见他纤长苍白的手指指向自己的胸口，“世勋这里，老是疼呢……”
我听见自己突然地一声抽泣。
那个时候，我的小孩，他对我说，他的心在疼啊。
怎么就能忍心，让他痛呢。
我抱着他，听着他在我怀里哽咽，迷迷糊糊地说：“鹿哥，对不起，我把小鹿弄丢了，我怎么着也找不到……”
这一生，第一次心痛的我几乎窒息。
良久，怀里的人逐渐安静下来，我低头，看见他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就这样睡了过去，怕他着凉，我小心翼翼的抱起他下楼。一进客厅，suho就发现我们，“世勋怎么了？”其他人也看过来，“醉了。”我听见自己还带着一点流过泪后的鼻音。
“你和世勋玩呢，今天你醉，明天他醉的……”张艺兴无奈地看着我们，我并不想说话。
“行了，鹿晗快把世勋抱进屋里，别再冻感冒了。”Chen看着一直往我怀里钻的人，“你看他冷的。”我点点头，抱着他进了卧室。把他放在床上仔仔细细盖好被子，才看见他枕头旁边叠得一丝不苟的红色围巾。还有我送他的乔巴还睁着大眼睛看着我们。记得有段时间我们M分队回中国做活动的时候，吴世勋就在视频里抱着它，不满地问我：“鹿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和它说话它都不理我的，你再不回来我就把它扔了啊……”翻着白眼对乔巴一脸鄙视。而现在，它乖乖的坐在吴世勋的床头，明明是被主人很珍视的保护着。
“他和你说什么话了，你有安慰他吗？”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低低地响着，乔巴还是安安静静。没有人回答我。
我坐下来，看着他又习惯性的把自己所成小小一团，心里像是漫过一阵温润潮湿的水。
我退出房间，去接了一点热水打算帮他擦擦还有泪痕的脸。
“心疼了吧？”我转头，看见Kris慵懒的靠在门上，惬意的啃着苹果，我绕过他，不打算回答，“鹿晗，”他在背后叫住我，“别再让他受伤了，还是个孩子啊。”
认真用湿毛巾擦着他的脸，我避开他额头的伤，看见他感受到温暖的来源小心的用脸蹭了蹭，心里又软成一片。半年多了，没有这样安安静静看看他，这个小孩已经又长高了一些，小脸也越发的瘦下去，下巴都变得有些尖了，可还是那么美好，岁月把他打磨的越发迷人。
正出着神，suho洗完澡进来了，“怎么样？”他问。
“还好。”我点点头，“今晚我在这里陪他。”suho笑了笑，“还是放不下这个小孩吧。”
“我不知道，我心里很乱。”我诚实地回答。suho轻轻拍拍我的肩，“世勋是个很好的的孩子。”
夜深了，我还是盯着眼前的人挪不开视线。他又开始皱着眉头，不安分的挣扎起来，我心里一惊，踢掉鞋子跳上床，把他按进自己怀里，暗暗想着别再让他做恶梦了，别再让他害怕了……
“世勋呐，鹿哥在呢，不要怕……”我在他的耳边小声安抚着他。好久，终于感觉到怀里的人呼吸变得平稳。我抱着他，一夜无眠。直到黎明的光线微微亮起来，我才起身重新帮他盖好被子，刚要出门，又回过头，看见他像个孩子一样睡着。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包奶糖，轻轻放在床前的柜子上，又伸手摸摸他的脸，退出门。
心好像就在那晚开始慢慢融化开来，就像一座冰山，突然裂开一个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