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玉】蕉下客寻——3

        
        朱漆的方家大门前站了俩抱臂守门的小厮，门前车水马龙形形色色的人走过停过，唯见着门前有个定住许久的小僧人，身着黄白隔间剪裁得体的僧袍，月白色的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独特的心形唇和弧度完美的下颌线，让人忍不住打量他的真实面貌。耐不住好奇，其中一个小厮走下台阶询问他。
        “小师父，看你站这有些时辰了，有什么事吗？”蓝衣小厮低头查看那斗笠半遮面的小僧人，却只能看到微微一笑的唇角。不知为何，心底生出浓浓的怪异感。
        空空做势双手合十毕恭毕敬。“阿弥陀佛——贫僧法号空悟，从蓬莱山一路南下苦行而至贵宝地，不知贵府能否行个方便化与一顿斋饭，贫僧感激不尽。”
        明显感受到面前的僧人气度非凡，蓝衣小厮笑着说道。“与人方便，就是与自己方便，我们家老爷很乐善好施的，小师父随我这边请。”说罢扬手示意带空空从旁边的侧门进入。
       “多谢施主。”空空谦卑合手回礼，颇有出家人之态地不紧不慢跟着小厮的后面绕进方府。
        穿过院廊行过隔栏，空空又走到了方才世玉用苦肉计逃脱的后院，目光忍不住顿在那里，直到那小厮多次唤他才回神，自知失了态，空空抬手扶了扶斗笠往下拉扯遮住了尴尬的嘴角。
         “小师父看的那么入神，是在看什么呢？”
        “恕贫僧失态了……”空空转了转灵活的眼珠，“见那后院摆着那么多练家子物什，贵府主人可是习武之人？”。
        小厮本来心底的疑惑瞬间被打消，皱起的眉头也舒展开。“哦——那是我们家少爷和夫人的，少爷自小习武，可说是摸着兵器长大的。”。
        “原来如此……冒犯了。”空空继续跟着几步便到了后厅，被安排着稍坐，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仔细大量着这家的环境和地位。
        摘下斗笠，一手举起月白的宽口茶杯抿一口清香的茉莉茶，思量着下一步如何靠近那方家大少爷，门口突然一阵瓷碗摔碎地面的清响引得空空扭头望过去——原来是端了斋面过来的小丫鬟把热腾腾的斋面摔了。
         小丫鬟惊慌失措地收拾残局，一边嘴里不停地道歉。“不好意思小师父，我马上帮你端新的过来……”抬头看一眼厅内桌前明眸皓齿剑眉心唇的僧人，又胆惊地瑟瑟缩回了视线。这个小师父俊美归俊美，可是跟少爷简直太像了啊！
        空空怎会不知她是何原因，缓缓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圆脑袋，应了声“嗯”，小丫鬟便匆匆收拾了小跑逃离这个地方，回到厨房就忍不住跟大家伙说这件事……
       另一边，世玉虽被免了体罚，但禁足还是少不了的，方贤端着刚泡好的茶水似有心事地递上世玉的书桌。
        “少爷……用茶。”
        听到茶杯碰到桌子的闷响，世玉抬眼望了望心不在焉的方贤，放下本就无聊翻页的《大学》，双脚交叉搭在桌边，上半身靠在椅背歪头看他。“怎么啊……有什么要告诉本少爷又怕本少爷知道的就赶紧告诉本少爷咯——反正你不说，花姐也会跑来告诉我的。”
        听着自家少爷似乎是事实歪理这样讲，又好像无法反驳，索性作手遮着自己嘴巴凑近他耳朵私语……
        世玉的眉头越挑越高，眼里似乎捕捉到猎物的眼神渐渐映亮了整片脸庞。有这么好玩的事，怎么能少了我方世玉！
        小丫鬟一走，空空一双透亮的火眼金睛不停地打量这屋子里里外外，一个跃步踩上八仙桌，不羁地半躺着思忖下一步如何靠近那方家大少爷，这样的形态总归是萍水客，该是如何才能定下来……灵敏的耳朵听到了屋外的声响，一个侧翻落地又坐在了凳子上，习惯地抬起一脚搭在另一腿的膝盖上，面目恢复出家人的淡然，一手拿起素净的茶杯淡定抿茶。
        “小师父，等久了吧，斋面来了！”方才的小丫鬟端来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清汤素面，丫鬟把面双手捧着轻轻地放在空空面前，目光带到了他翘脚的地方，不禁心底打鼓起来。
        空空这才注意到自己豪放的姿态，立马把脚放下，双手抚顺僧袍端坐，吸吸鼻子，人间烟火已是许久未尝了，上回还是吃的取经路上的干粮，想来不禁有些挂记。
        “小师父……这面不合口味吗？”见这俊美的僧人只是握住筷子垂眸隐笑，小丫鬟也不禁地越发上心了些，总觉得不能怠慢了他。
        空空知自己失态了，笑着摇摇头。“施主不必多虑，贫僧只不过一时感慨罢了，多谢。”
        见如此，小丫鬟自知地退了出去。
        不紧不慢吃着素面，空空的耳朵稍微动了动，垂眸继续碗里的久违的人间滋味，一个眼神灵转间在桌下弹一指作势，顷刻间屋顶突然坍塌一块，碎瓦残片间的尘土扬灰一个白衣少年的人影滚落在空空面前。
        空空抱着碗吸掉最后一根面丝，满足地伸舌舔了嘴角一圈，向后扬手摔掉那碗，双手抱臂似笑非笑地盯着那有些狼狈地拍身上尘土的方家大少爷。
        世玉吃痛地咬着牙摸着膝盖手肘嘶嘶喘气，时不时眼睛瞥向面前的僧人。真的是，从来没这么丢脸过。
        “不好意思啊我是修房顶的瓦匠，打扰了，我重修。”世玉抬腿刚要走，那小丫鬟在远处听到声响忙不迭跑了过来，见到禁足的少爷自是吓了一跳。
        “天呐！少——”
        “不是！”
        “少爷！你没——”
         “谁是少爷，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少爷，我……”
        “哎你们方家的屋顶真难修，告辞了我叫我师傅来。”世玉抱着臂脚步一个莲移躲开了要查看他伤势的小丫鬟，一溜烟儿地逃离了这丢人的地方。
        一时不明白自家少爷情况的小丫鬟一脸茫然，回过神要向空空拿吃完的碗筷时却发现屋里已经只剩她一个人了，不远处破碎的碗筷极其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