刊文#516

“别动！”
歹徒闯进了这一家便利店。正值客流高峰期，店里的人并不算少。他们听到这声音齐齐望向玻璃门口，看见凶神恶煞的人手里拿着一把刀，眼睛红红的，直视着这边。夏天，空调还开着，此刻仿佛没大没小一样，冷气越发厉害起来，把肌肤深处的鸡皮疙瘩尽数抠出。人们无一不战战兢兢。
哒哒哒小姐此刻正拿着一瓶果汁，冰冻的，刚从冰箱里取出来，很冰很冰，喝下去一定特别解暑。这可爱的包装纸，真是适合极了脱法先生，她这样子恶作剧般地想。可当听到罪犯恶狠狠的声音时，她一下子就傻了眼，手一松，饮料就掉了下去。砰咚砰咚，塑料瓶身被砸得变形，内里气泡迅速上升浮起，顶住瓶盖，像要破土而出。
饮料掉地的声音吸引了来者。他马上警惕起来，“你们这群家伙！什么声音！？是不是准备报警？！刚才是谁！？”
 
周围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把双手举起，离得远的四处张望，离得近的直接把视线转移到哒哒哒身上。人们的嘴脸迅速变得丑陋无比，他们愤怒地瞪着哒哒哒，仿佛在说你没事发出什么声音——你得代替我们去死。
哒哒哒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来者追逐着人们的视线马上就明白了罪魁祸首是谁，便锁上了便利店的门，跑到哒哒哒面前，用刀尖指着她的鼻子尖，“臭婆娘……你刚刚在做什么？”
哒哒哒动也不敢动，“我没有……”
歹徒红了眼。他刚从警局里头出来——之前才因为盗窃而被拘留，又想着再去抢点钱应该没事——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这种极端的警觉往往会把人逼上死路，因为他们把一切都往最坏的地方想，最后疑神疑鬼，谁也不相信，最后陷入某种深渊，把自己吓死。他把枪口对准了哒哒哒。
可哒哒哒明明那么无辜。她最近是身体不太好，她自己也老是产生一种“哒哒哒你快死了”的预感*，可怎么也没能猜自己以这种方式告别人间。她的脚不受控制地抖动了一下，把方才她掉在地上的那瓶饮料踢开了。这是个没有任何意义的动作。她的睫毛上沾上一滴汗，石头般沉重。众人并没有一丝让这女孩陷入困境的愧疚，反而感觉幸好被那家伙指着脑门的不是我。与刚刚的不顾一切指责哒哒哒比起来，他们此刻不过是一群噤若寒蝉的臭虫，畏畏缩缩。他们也没有幸灾乐祸，只是不厚道地祈祷着等歹徒把这看起来很烦人的小姑娘解决掉后，放过他们，再坏不过为救援人员的到来争取点时间。
但令他们惊讶的是，双方一直在僵持*。哒哒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没有卑微求助式地举起双手，就只是站着，站着，双眼凝视空洞洞的枪口。她的手心越来越滑，实际上也很紧张。歹徒也一动不动，但举枪的手似乎累了些。
安静得太可怕了。
人群中有一位母亲牵着一位小男孩，男孩之前一直紧抓着母亲的裤腿没哭。可——兴许——兴许是现在的场面太过令人心悸，荒芜的沙漠某种意义上来讲比深海与火山更令人害怕——他哇地哭了出来。用上肚子中的气流的，竭尽全力的哭声。沙哑，又勉强。那种发音如此不要命的做法，也就小孩子做得出来了。
歹徒被这哭喊激怒。他的精神有一瞬间的松懈。哒哒哒猛地向前一冲，用尽气力想要一手打掉他手里拿着的枪——却无济于事。女孩子毕竟还是力气不够大，他也抓得那么紧。歹徒只是感到手腕一阵剧痛，到底没有松手。哒哒哒涨红了眼。
他笑得诡异。
 
他发了狂。他把哒哒哒一脚踹在地上，用鞋底碾她的脸，不是脸颊，而是就正对着她的眼睛鼻子碾。沙子跟破旧皮革碾压脸的感觉恐怖得让所有人都不敢去想象，他们只是移开了视线。大概在场的人实在够多，就像哪怕是再大的责任，被这么一平分，都微不足道了一样。哒哒哒感到眼睛的珠子似乎都被往下压了一寸，有液体从里头满溢而出，更糟的是，那不是眼泪。鼻子情况相似，失去呼吸的权利以及嗅觉，在压迫之下好像隐约闻见鼻腔里的血腥味。肺部越发疼痛，那是缺少了氧气之后细胞们的抗议，他们联动起组织，开始抽搐。
踩了大约一分钟，这名女孩已再无力挣扎。在她即将昏迷之时，太阳穴上冰冷的金属触感唤醒她最后一丝意识。
“去死吧。”
砰——
 
.
 
门被从外面破开，进来的是穿制服的救援人员与脱法、法则。歹徒似乎没反应过来，但直觉把枪口对准他们两个。他们那么默契，那一刻仿佛是为了对方而存在一般，追逐着同一个目标，忽然间心有灵犀。法则往左，脱法往右，在举枪的人还在犹豫是否要开枪打死某一个的时候便迅速冲到他的身旁，眼神凶狠。他们一个抬腿，一个手刀，男孩的力气比女孩大，更何况他们从来都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文弱。枪应声而落，人也摔倒。脱法反绑住他的双手，法则猛地坐到他的小腿上，用力压制住他。
那些胆小如鼠的人们，终于松了口气。
 
随后赶来的alien告知了各方面事宜之后后怕地回头看了一眼，瞬间白了脸色。
那声“砰”，是枪响与门开结合在一起的声音。
地面，血流如注。
 
*她最近是身体不太好，她自己也老是产生一种“哒哒哒你快死了”的预感：哒哒哒门番脱落。
*双方一直在僵持：哒哒哒门番脱落后偶有回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