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段故事，一个江湖/第七个故事（丐明）011

11.三生树下
        三明三灭三生树。
        洛尔睁开眼，发现自己立于三生树下。不，准确的说是飘荡在三生树下。
        我，死了吗？
        三生树枝叶繁密，风吹晃动间光影斑驳，带动着他的身影也变得斑驳。洛尔想离开树下，却发现他被禁锢于此不得移动。正焦急时，山坡下传来声响，洛尔不可置信的看着一步一扣走上山坡的白色身影。萨尔——
        从被师父带回明煞后，萨尔从来都是金尊玉贵的被供养着，别说是跪，连向人低头都没有过。更何况，从六岁起萨尔便从未朝圣，如今……
        思绪起伏间，萨尔已经走到树下，崖顶树下，萨尔轻抚着三生树粗壮的树干，缓缓将头抵于手背。
        “哥哥……还好，还好……你没事……”一滴泪从眼角滑落，顺着脸颊滚下，润染衣襟。
        洛尔睁大了眼，划过弟弟脸颊的那滴泪如一块巨石砸落他的心间，让他心神巨震。他想上前抱住弟弟，他想抚平弟弟的心伤……可惜，他竟什么都未及做，便在轻风回荡间消失了身影。只余三生树下光影斑驳，以及倚树而立的白发青年。
***
        “萨尔……”洛尔的低声呢喃惊醒了身边本就浅眠的男人，萧山低首看着怀中脸色稍霁的爱人。将手轻抚上怀中人的额头，还好，并没有起热。收回手，却正正对上了睁开的异色双瞳。
        “洛尔，你醒了，好些吗，有哪里不舒服吗？怎么哭了？伤口疼吗？”
        “……痛，”偎在男人怀里，洛尔泪流不止。不，这不是他的泪，心里翻涌的情绪来自另一个与他相生相伴之人。“我，好像做了个梦……”
        “嗯？什么梦？”
        “忘记了……”神情疲倦的闭上眼，什么样的梦呢，似乎非常的悲伤，他好象看到了萨尔在默默垂泪，应该是梦吧，只是，心里莫名翻涌着的情绪……萨尔——
        船舫平稳的划过江面向巴陵县驶去，船尾余流破水而过的余波，及看似平静的江面下的波澜。
***
        陆彻静立于长明灯前，看着灯下缠着的崭新的七彩绸线。
        “掌教？”陆风顺着视线看向绸线，“暗尊说，绸线需供奉百日，如今仅过月余……”
        “大师兄，你为什么没有阻止兄长呢？”
        “……”沉默的跪于地，陆风看向背立于他的陆彻，“因为，洛尔喜欢，他想要，而我身为师兄必要达成他的愿望。”
        “喜欢吗——”陆彻回身看向三个师兄，“陆风，身为三长老之一，知律而犯，着即日起禁足明煞，在吾不在期间暂代明煞权。”
        “掌教——？！”陆风讶异的抬头，代掌教权，这是什么惩罚？“掌教要去哪里？”
        “……中原。”陆彻看向光影如织的三生树，哥哥，我心中存疑，不知何解，所以——“我要入中原，陆异和陆行随侍。”
        “是。”
***
        “为什么叫三生树，感觉像是有什么爱情故事。”洛尔月初会到三生树下祭沙，虽然不明白什么是祭沙，但萧山却一定会陪着他的。本来洛尔是要带着弟弟一起的，可惜，小白喵弟弟拒绝的彻底。于是，最后成行的只有他们俩人了。不过，西域人的信仰真奇怪，拜一棵树？
        “三生树，本来就是祈求爱情的。小时我并不明白母亲为什么带我们来祭沙，弟弟受伤，我便也只知道这一个能祈求神明之处。但无论如何，我的愿望实现了，我便也要应己之诺一生朝圣。”洛尔轻抚树干，这里承载着太多回忆了。
        “怎么祭沙？”
        “嗯？”
        “怎么祭沙，我一个外族人如果祭沙会不会奇怪？”
        “呵——”
        听明白萧山话中的意思，洛尔轻笑出声，这个男人，从第一次见起就用宽厚的胸怀包容着自己的全部，让他不得不爱。
        “不用，我不是母亲，不需要祈求爱情。”洛尔抚上男人的脸颊，仰头将唇送上。“因为，我已经得到了爱情。”
        唇齿相依，感觉着男人把他紧揽于怀，他勾住男人的脖子，炽热缠绵。那蔓延在唇间绵绵的温柔，是他今生的真情。
        三生树树影婆娑，光斑点点，将四周点缀的如梦似幻。
        可惜，如此良辰美景，却偏出现了不合谐之音。
        “那个……师弟，我不是有意打扰的，但有事要告诉你……”陆风的声音从三生树后传来。
        啧。本以为他不会出声的。萧山早就知道树后有人，却以为他会实趣的离开。
        “陆风——”洛尔几乎咬牙切齿了。
        “是你说，得到消息要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什么消息。”
        “唐先生传来讯息，他和师父亲自送柳长情来明煞是因为他身上有掌教令。”
        “什么——”
        “而且，在苍云军中，掌教一直与柳长情，嗯，同食同寝……”
        “什么——！？”
        “嗯，那个，还有，在你来孤木崖的当天，掌教就带着陆异和陆行去中原了。”
        “什么——！！！！！”
        “嗯，掌教说，他归期不定，教务由暗尊暂代。”
        “柳长情还真挺能耐的，竟然真的让——呃？”糟了，说漏嘴了。
        “什、么、意、思——？”从初见便温柔缱绻柔情似水的美人，如今却柳眉倒竖，眼含利光的注视着他。
        与这对美人兄弟相处近月，他发现小白猫弟弟武功高强，处理教务更是手段犀利能谋善断，却偏偏是个生活无能，衣食住行皆需要有人打理。而傻猫哥哥便安之如怡的照顾着弟弟，面面俱到不假人手。看似是弟弟离不开哥哥，其实是哥哥乐在其中。
        不过，这对兄弟的日常也太过亲密了些，虽然弟弟生病了，但也没必要相处月余形影不离吧。正好，柳长情传来讯息，和他讨要隐瞒明煞情报的人情，他便顺水推舟的露了些情报给小白猫弟弟。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呃，洛尔，你，冷——冷静些——”
        “柳——长——情——”很好，竟敢趁他不在拐他弟弟，哼，真当他明煞是好惹的。不过——“陆风，我来孤木崖已经五日，为何你才将掌教离开的事情告诉于我？”
        “咦——你祭沙从不让人打扰，我这可是算着时间来的。”
        “陆风，今天的你仍然让人很不顺眼呢——”
        “啊，师弟，你不能这样，一不高兴就拿我出气，喂，中原人，你倒是拦着些呀——”
        拦个屁。
        躲过洛尔无差别的刀峰，萧山抽搐着嘴角，前些时日才给他爹去信炫耀着自己找了个柔情似水的媳妇，结果今天就变成了悍夫。果然，弟弟是爱情路上永远也翻越不了的大山呀。
        三生树树影婆娑，光斑点点，将四周点缀的如梦似幻。而树下光影间传来的喧哗却生生破坏了这一片宁祥氛围。
        所以，只能呵呵了。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