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辫儿】《值得》 (7) “伺候了”

张云雷下了这么大的功夫，偏偏搭档分组的日期他却没记住。
这天是星期一，剧场照例是休息一天。张云雷睡了个懒觉，起来到自己常去的那家黄焖鸡米饭吃午饭。黄焖鸡的砂锅才刚端上来，手机就在桌子上嗡嗡的震。
打电话来的是孟鹤堂。
“喂，孟哥。”张云雷嚼着鸡腿肉含混不清的说。
“辫儿，你在哪儿呢？”孟鹤堂的声音听着有点儿着急。
“吃午饭呢啊，黄焖鸡。”
“别吃了快点儿回来吧，这帮人抢杨九郎都快抢疯了。”
张云雷看了眼手表上的日历，才意识到自己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
孟鹤堂和张云雷一直非常要好，张云雷想换搭档的事儿他一早就知道了。所以当他来到演出部发现好多逗哏都在那儿跟杨九郎套近乎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赶紧通知张云雷快来加入抢人战局。
偏生星期一的路上堵的水泄不通，张云雷打的出租车一头扎进了北京的非著名“马路停车场”就动不了了。
等他赶到演出部的时候，里面已经空荡荡的了。
张云雷站在门口都有点儿不想进去了，突然听到里面有人喊他:“辫儿哥，你再不来我都要饿死在这儿了，这都几点了。”
张云雷喜出望外，赶紧进屋。偌大一个演出部，只有杨九郎一个人靠着墙站在那里。
“你，你这是在等我么？”张云雷有点儿不敢相信。
“你不是说拿人家的手短么，我都收了你的贿赂了，我怎么能不等你呢。”杨九郎抬了抬手，那块手表正戴在他的左手腕上。
“哎呦实在对不起，我记错时间了。”张云雷实在没理，低着头不敢看杨九郎。
杨九郎吸了戏鼻子，说:“你身上怎么一股油烟味儿，你不会是把我晾在这儿自己吃饭去了吧？”
“那个，我忘了今天是分搭档的日子了，去吃黄焖鸡去了。哎呀其实我也没吃着，其实就只刚吃了一口。”张云雷颠三倒四的解释着。
“哦，那什么，已经跟演出部那边定好了，我也跟冯爷说好了，以后咱俩就是搭档了，我给你捧了。”杨九郎说。
“好好，实在抱歉了，这本来都应该是我去说的，是我先找的你，却让你自己去办了，真是不好意思。”张云雷心里很内疚。
“哦没事儿，辫儿哥我饿的不行了，咱们先吃饭去吧。”杨九郎揉了揉自己的胃。
“好好，你点地方，我请客。”张云雷赶紧拉着杨九郎往外走，好像生怕有谁杀回来跟他抢人似的。
坐在北京挺有名的那家炸酱面老店里，张云雷有点儿心虚。
他对杨九郎说:“冯爷说我拿钱当命那是开玩笑呢，就算你不好意思让我多花钱，也不用这么省啊，说好了请你吃大餐的，你怎么就想吃个炸酱面啊，这我多不好意思。”
杨九郎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拿着蒜，已经望眼欲穿等着面上桌了，他说:“不会啊，我喜欢吃炸酱面。”
张云雷说:“行吧，你可真是正宗的老北京。”
面上桌，两人低着头各自往碗里夹菜码儿，杨九郎突然说:“今儿他们都问我谁也不跟就等着跟你走，是不是想捡高枝儿往上飞。”
张云雷的手僵在半空中，看着杨九郎说:“谁说的?”
杨九郎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说:“他们说你是师傅的小舅子，不是跟我闹着玩的吧？”
张云雷捂脸，笑了半天才缓过来，反问到:“你不会是今天才知道师傅是我姐夫吧?”
杨九郎的小眼睛瞪大了不少，他确实是不知道这件事儿，没人跟他说过。
张云雷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下回他们再这么说你，你就告诉他们是我先找上的你。你也别有心理负担，我就是个普通相声演员，没什么特别的。在家我也没叫过姐夫，师傅就是师傅。我就是你师哥，没那么些有的没的。”
杨九郎说:“嗯，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啊，跟着你这‘皇亲国戚’，是不是我以后涨工资能比别人快点儿啊？”
张云雷白了他一眼，说:“吃你的面吧，想多了，我自己都没涨工资。”
杨九郎一边往嘴里扒着面一边说:“那也挺值得的了，我还落一块手表呢。”
张云雷无奈，说:“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怎么跟我似的把钱不当钱啊！”
吃完饭往外走，杨九郎说:“咱们回剧场对对词儿吧，明天演什么节目啊？”
张云雷说:“词儿还用对啊，你不是啥也不知道的时候也跟我说过相声么。”
杨九郎想起那段自己特别想强制删除掉的初次登台记忆，臊的满脸通红，说:“能不能别提那次了，我以后再也不想说《大保镖》了，有心理阴影。”
张云雷笑了，说:“先走，等下午回去再对吧!”
“还要去哪儿啊？”杨九郎不解。
“去秀水街，找个地方做大褂。”张云雷说着就要去拦出租车。
“我已经有大褂了啊，还做啊？”杨九郎跟着在后面嘀咕。
张云雷头也不回甩下一句:“放心吧，我结账。”
拿钱不当钱的张师哥选了半天选了一块明黄色的料子，杨九郎说:“这颜色也太艳了吧？”
“没事儿，你长得白，能压的住这个色儿。”张云雷掀起料子的一角拿到杨九郎身上比了比，笑着说:“挺好看的啊。”
杨九郎愣住了，他觉得张云雷这一笑，好像整个世界都消失掉了，他只能看到张云雷一个。
杨九郎正愣神儿，张云雷话题一转，开始跟他说明天演出的事儿。
“明天开始咱们先演几天《捉放曹》吧，京剧的唱段你练的怎么样了？”张云雷正经起来的时候总是很有领导力。
“应该……还算……能说的过去吧”杨九郎在张云雷面前总是自信不起来。
“等回剧场你唱唱我听听看。”张云雷其实是故意选这个《捉放曹》的，他之前一直觉得以前演的这个节目编排的有很多不倒位的地方，这回换了搭档，他想要强化提升一下。
对词儿的时候两个人搬了一把椅子放在休息室屋地中间，以此来定位站位和动线。
杨九郎一直站的离张云雷远远的，张云雷越是走近他他越往后挪。
张云雷以为杨九郎还是有点儿认生，也不急着说他，而是在心里合计要故意撩他一下。他觉得搭档之间多闹闹，开开玩笑，慢慢也就熟悉彼此了。
杨九郎端坐在椅子上，正排到“伺候了”那一段。张云雷憋着坏，等杨九郎一甩袖子，他突然走过去跪在杨九郎腿边给他捶腿，就像以前大户人家的小丫鬟一样。
杨九郎自然是被吓了一跳，这反应是张云雷想要看到的，只是他没想到杨九郎被吓的那么厉害，差一点就从椅子上掉下去了。
张云雷笑的直不起腰来，杨九郎尴尬的擦了擦汗说:“一般到这儿不是都解大褂扣子么，这个包袱设计的挺好，就是太突然了吓我一跳。”
第二遍再到这里的时候，张云雷猜着杨九郎肯定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他又想了个加强版的包袱。
等杨九郎唱到“伺候了”，张云雷过去跪下，把头靠在了杨九郎的肩膀上，一只手轻抚着他的胸口。
于是杨九郎又被吓得直跳脚，说:“辫儿哥，咱不带这么玩的，你提前告诉我一声儿你要干嘛行么？”
张云雷笑的坐在地上站不起来，笑了好一阵儿。笑到杨九郎也不由自主的跟着一起笑，他才缓过气来说:“就得这样才出效果啊，你这个反应很好，继续保持。”
新组合的《捉放曹》就这样一点儿一点儿重新编排出来，张云雷很满意。
他对自己这个新搭档真的可以说是很喜欢了，这才刚开始合作，两个人就在表演上有很多心有灵犀。
张云雷看了一眼手表，不知不觉已经快晚上十点了，他大手一挥宣布:下班!
今天剧场休息，于是两个人是从前门出来的，不同于后门外巷子的僻静，前门外面是大栅栏的主街巷，商店一家挨着一家，到了晚上霓虹闪耀，很是热闹。
张云雷在前面走着，杨九郎故意走的很慢，在他侧后面一点儿，不动声色的看着他的侧脸。
“这鳞次栉比的璀璨灯火，
于我，
不及你骨骼分明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