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山·宋王朝最后的微光】第三章 雷霆将倾

第三章     
雷霆将倾
韩厥的开口的第一句话让张世杰的心微微一颤，但他依然没有回头，冷声道：“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些，那么我已经知道了，你走吧。”
见张世杰第二次下逐客令，韩厥犹豫了下，开口道：
“舅舅，归降之事为何不考虑？以你的能力，必能在新朝一展抱负，荣华富贵，触手可及啊。”
“不要叫我舅舅！有我张家的血脉男儿岂会在蒙元的手下任职并屠杀自己的族人！？”张世杰猛然转身，盯着韩厥怒喝道：
“我知道投降能够活命并且能享受荣华富贵，但我为大宋报效之心至死不渝！（吾知降，生且富贵，但为主死不移耳。）回去告诉张弘范，等我灭了元军，必定手刃了他！”
韩厥见状还想开口，张世杰却先冷哼出了一句‘送客！’，门外亲兵便已走进了舱内，示意韩厥早点离开。
他们看着韩厥的目光都十分不善，韩厥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鄙夷与不屑以及难忍的愤怒。要不是自己的元军的使臣，碍于两军交战不战来使，光凭自己身上的这一身元朝甲胄，这些宋兵就早将自己砍死千次万次了。
见张世杰已经背过身，韩厥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朝外走去。
韩厥刚走不久，潮州右都统张达来到了张世杰处。
他刚从外面勘察回来，发现原本扼守海口的水师已经被调遣回来了，便迫不及待地来到了张世杰这，开口问道：“越国公，为何海口不派军驻守？海口之地至关重要，倘若元军以水师扼守海口，我们便不能进退。不如派兵防守，如果此战胜，便是我们大宋的福气，如果败了，我们还可以从海口撤走。”
张达所说张世杰并不是不知，但是大军调动，士卒离散，说不定会再也无力抗战，先前他将崖山的行宫烧毁，也是为了让宋军能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决心。
望着张达，张世杰沉吟道：
“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是我们长年在海上漂泊，何时才是个头？今日便在此地与元军一决胜负吧。（频年临海，何时已乎？今须与决胜负。）”
“既然越国公心意已决，那么，末将正军备战便是。”
见张世杰意定，张达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一拱手后离去。
宋军舰阵南面，元军的战船遮绝了宋军往南面的退路，战船陈列有序，笙旗遮天蔽日，纵无鼓声呐喊，也依旧杀气肃然。
蒙古兴于骑射，而水军实力薄弱，根本无法对宋朝构成威胁，但是，自从一个人出现后，这一切都变了。
刘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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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仲武，河南邓县人。文天祥曾言：“亡宋贼臣，整罪居首。”
虽然刘整归附元朝有点是为奸臣所迫，但是他投降后的所作所为，对南宋的打击完全是毁灭的。
元朝因为蒙哥大举猛攻的失败，朝廷上下本对吞灭南宋丧失了信心，然而在那一刻，刘整出现了。
宋主弱臣悖，立国一隅，今天启混一之机。臣愿效犬马劳，先攻襄阳，撤其扞蔽。”
“无襄则无淮，无淮则江南唾手可得。”
忽必烈最后被其说动，一句‘朕意决矣！’正式对南宋采取了战略进攻。
襄樊被攻破，忽必烈‘上阻四川，下达江左’的战略目标实现，南宋门户洞开，形势直转急下。
“我精兵突骑，所当者破，惟水战不如宋耳。夺彼所长，造战舰，习水军，则事济矣。”
刘整知道，光是骑步兵是并不能完全战胜宋朝的，所以提出了编练水军的构想并未忽必烈所采纳。
而此时横在南宋舰阵南方的三百多艘军舰，便是刘整编练之元朝水师！
旗舰内，坐在帅案上的张弘范看着分坐于两侧的蒙汉将领，右食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开口道：
“宋军已呈决死之阵，此战若胜，则天下定，诸位将军若有良策但请一言无需忌讳。”
“元帅何须多此一举，现在即可下令进攻，我大元将士一定能灭光那群南蛮子！”
张弘范话刚落，蒙古将领那嘹亮的嗓门便响了起来。
相比于汉将那边的沉默，蒙古将领一个个喊杀情绪特别高涨，在他们眼中，仿佛只要他们一用力，就能掐死南宋这最后一支军队。而他们讲话也没有丝毫孤寂，坐在他们对面的汉人将领，许多还在不久前就是他们口中所谓的南蛮子。
面对蒙古将领的呼喝与暗含的辱骂，汉人将领只是一个个默不吭声。
“吕将军，你为何，此战要害何在？”
张弘范显然不会被蒙古将领带动起情绪，看向汉人将领中的吕文焕问道。
吕文焕为南宋守了六年的襄阳，直到兵尽粮绝才投降元朝，然而降后竟自请为先锋，为伯颜向导，引元军东下。他是南宋相当有能力的一位将领，如果他战死在襄阳，定一为后古传唱的英雄，但很多时候英雄与逆臣只有一线之隔，而吕文焕终究是在死亡的恐惧下踏出了那一步。
见张弘范问自己，吕文焕思虑了会道：“围主战辅。”
“哦？具体如何？”张弘范问。
吕文焕顿了会缓缓说道：“陈军于沿岸，绝宋军汲水取材之道，扼守海口，绝宋军败亡遁逃之道，间日而攻，不予其休整，如此十数日，军民必疲，宋军必败！”
“不愧是宋廷尚有能力与我大元一战的将领，策略与我不谋而合。”张弘范略带揶揄道：“若非当初宋廷为贾似道一流掌权，想必我军定还在襄樊之间徘徊。”
吕文焕低头道：“末将不敢。有一事末将担心，就是海口之重要宋廷必定有清醒之人，这几日海口并无宋舰倒是十分的蹊跷，恐有伏。”
“吕将军所言者，是宋廷的越国公吧？他虽是清醒之人，但是此时他绝不会然人去扼守海口。”
“为何？”
“宋廷三年内连连溃败，海上漂泊如此之久，士兵必有离散之心，若今扼守海口，大军必会调动，说不定便成了不战自溃。况且若有海口，宋军便尚有退路，谁能抱着必死之心与我军死战？”张弘范笑道：“我那堂兄，自是清醒的很，所以他绝对不会要海口。”
“元帅高明。”吕文焕信服。
“众将听令！”
在张弘范那沉稳洪亮的嗓音中，两侧的蒙汉将领豁然起身。
“阿术将军领战舰二十艘日夜于海岸巡航，如见宋军，降则矣，另有所图者，杀无赦！”
“吕将军领战阵三十艘扼守海口，防范宋军取道海口上岸，我军与宋军开战后若被宋军从海口遁逃，提头来见！”
“其余诸将各回所部整军备战，但闻将令即佯攻宋军前阵。待北面大军而至，一举灭宋！”
“谨遵将令！”
诸将齐声大吼。
祥兴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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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六日。
西夏李恒从广州率领战船一百二十艘的蒙元援军到达了崖山北部海域，与张弘范一南一北对宋军舰阵实现了合围之势。
刘整虽死，但其所练之水军主力五百余艘，终于将在这个地方发挥出它们最大的价值。
宋军被围近十日，淡水早绝，吃了十几日的干粮，渴不得已而饮海水，最终呕吐不止，疲乏无力战力锐减。
天空变得一片乌沉，此时距离宋军败亡还有十四日。
更加惨烈与悲壮的战幕，就此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