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起飞日（二）

苏风凌所说的兼职就是在快餐店送外卖。他已经连续几年的暑假都在这家快餐厅兼职了，跟老板也混得很熟，偶尔老板还会在关店之后和苏风凌喝上两杯。但苏风凌喝的不是酒，毕竟他只是个中学生，他是以茶代酒，老板边说陈年往事边喝酒，而且越喝越起劲。一般到这时候苏风凌也会忍不住小酌两口酒。老板看到他酒一下肚脸马上就红起来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老板很喜欢苏风凌，说他精明能干，所以给他的工资一年比一年多。
苏风凌也很喜欢这个工作，轻松，而且工作时间也不长。一般一天的第一单都是在九点钟左右，除去高峰期的中午和下午，其他时间几乎没有订单。而且县城也不大，要飞行的距离也没远到让他精疲力尽的程度。
今天是兼职的第七天，中午高峰期繁多的订单让苏风凌有点手忙脚乱，但他毕竟算是个“身经百战”的老兵了，他把订单按照位置分好，然后再一片区域一片区域地送去。店里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送外卖，只不过另一个人的交通工具是脚踏车，脚踏车毕竟要走道路，那就要东拐西拐的，不像苏风凌可以飞在天上直线抵达。一般另一个伙计送完一个区域苏风凌就已经送完三个区域了。这也是老板青睐他的原因之一。
今天的订单里依然有一个是要求送到护城河旁边的一个废弃仓库的，而且顾客在订单留言里说明“把外卖放在仓库门口就行，钱在旁边的花盆底下”。护城河这个区域里只有这一个订单，苏风凌不得不单独给他送去。而且这个人已经连续五天都有下订单，苏风凌不知道以后是不是每天都要专门跑这里一趟。
这个仓库也不知道原来是干嘛用的，紧闭的锈迹斑斑的铁门，被风掀掉一角的破烂不堪的棚顶。靠近铁门的时候就会闻到从仓库里面传出来的浓重汽油味，还有让人作呕的霉味。压在花盆底下的十块钱也皱巴巴的，上面还沾着黑色的污渍，用手擦根本擦不掉，反而会弄得整张纸币都是。必须用纸巾擦，而且还得像擦一幅世界名画一样小心翼翼，要是用力过度这十块钱就断成两半了。
苏风凌蹑手蹑脚地走近铁门，捂住鼻子从门缝里偷看仓库里的情况。里面只有一堆堆胡乱摆放的机器和零件，厚厚的灰尘已经把里面的东西都覆盖住了，根本不像是有人住的地方。而且也看不见半点人影。花盆底下依旧压着一张皱巴巴的纸币。
“有人在吗？外卖送到了！”苏风凌敲了敲铁门，朝仓库里喊话。
敲门声在仓库里回荡，被放大了几倍之后又传了出来，震得苏风凌耳朵发疼。
无人应答。
苏风凌又喊了一声，还是没人回答。
应该是出去了吧。苏风凌心想。今天只是有点好奇，所以才想确认一下这位顾客长什么样，以前他都是放下外卖拿了钱就走。他想这位顾客也许是个乞丐，这间仓库就是他的家，所以才不愿意自己拿外卖。但是哪个乞丐会这么时髦地订外卖，而且还是网上订餐的？不对不对，应该是某位落魄的大叔，家庭和工作双双失意，只好在外面找一处不用交房租的地方调整心情。
对，就是这样的！苏风凌很为自己的猜测感到满意。于是他把外卖放在门口，拿了花盆底下的钱就离开了。
但是一个月之后苏风凌就对自己当时的猜测感到懊悔。自那之后仓库的订单依然每天都有，刚开始苏风凌只是觉得可以理解。毕竟现在的大叔要养活一家子肩上的压力可是很大的，要多一点时间调整梳理一下失落的情绪也是必要的。苏风凌就在这种思想的安慰下，连续往仓库送了一个多月的外卖。
今天是他暑假兼职的最后一天，过两天就要开学了。天气依然燥热无比，苏风凌像往常一样拿着外卖飞向护城河那里的仓库。
降落到仓库时苏风凌已经汗流浃背，羽翼也瘫软无力，在苏风凌背后像融化的雪一样慢慢幻化消失不见。
苏风凌发誓今天一定要见见这位废柴大叔，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能这么废物，居然抛下妻女离家出走一个月不敢回家。又或者他并不像苏风凌猜测的那样，他就是一个乞丐或者是其他什么人。
“嘣嘣嘣”苏风凌使劲地敲打着铁门。一边敲一边喊：“大哥，您的外卖到了，出来拿一下吧。”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送外卖过来了，以后店里就不再接这边的订单了，因为太远了。”
“您出来一下吧，我给您推荐一下附近的快餐店。”
……
苏风凌使出各种招数引诱仓库里的人出来。但是直到他喊得口干舌燥，指节敲得快要断掉了，仓库里还是毫无反应。
苏风凌一屁股坐在地上，咬咬牙，决定豁出去了。“好，你不出来是吧，那我就坐在这里等着，外卖就在我手里，我就不信你不用出来吃饭！”
他刚把话说完，头顶就传来“吱呀”一声，门开了！苏风凌兴奋地回头看去，看到的不是什么满脸胡茬的大叔，也不是浑身脏臭的乞丐，而是一个小矮子，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河洛。
北艾，苏风凌的同班同学。
“你……？”苏风凌惊讶地合不拢嘴。
“你暑假兼职的目的是什么？”北艾并没有理睬苏风凌的惊讶，用一如既往的平静的声音说。
“什么……”苏风凌抓抓头，更加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