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的月夜（上）
2023-03-08无一语 来源:百合文库
“喂喂，靠过来点。”
“干嘛？”
“让你好好看清楚我的脸啊。”
“什么啊没头没脑的。”
“你不是说那么黑都看不清我长什么样了吗？”
“眼睛鼻子嘴巴一样不缺，看不看得清有什么差别啊。”
“真的不看清楚点？以后可能没机会了哦。”
“什么啦。”
那晚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
一
与她相遇是一个偶然。
我晚上上完补习班回家，每次都要穿过一座公园，蜿蜒的林间小道，昏暗的路灯，耳边不时响起的葫芦丝的声音，总能让我从繁重的学习中窃得一丝放松。
在小道的第四个拐角处，有一座老旧的凉亭。
“不是吧……”
我拢了拢衣领，将书包背在了身前，快步跑进了熟悉的公园里。
雨越下越大，我索性将书包举过了头顶，加快了脚步。在小道的第四个拐角处，有一座凉亭，暂且先跑过去避避雨吧。
四周的景色越来越模糊，是雨变大了还是我眼镜上的雾气所致？
终于跑到了凉亭前，朦胧的雨雾中依稀可见亭内站着一个人。
“呀……真糟糕……”
我狼狈地冲进凉亭里，背上已经湿透了，裤腿也湿到了膝盖处。我将英勇牺牲的书包扔到了石凳上，取下眼镜呵了一口气，用没被淋湿的衣角擦了擦。
重新戴上眼镜，世界终于清晰了，外面大雨正倾盆地下，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好大的雨。”
我转过头去，是一位穿着黑色礼服的少女，留着一头齐肩的短发，正瞪着乌黑的双眼看着我，鼻梁高挺，嘴上带着一丝笑意，面容因为光线太暗看不真切。
“是啊……”这算是搭讪么？我捎了捎头发，尴尬地将目光投回雨中。
“隆……海……中学？好难听的名字。”
我诧异地回过脸，她正歪着头看着绣在我校服上的校徽，脸距离我胸前不过十厘米。
“干……干什么啊！”我急忙往后退一步，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前难看的校徽。
“看看你是哪个学校的而已，躲那么远干什么。”
“你凑那么近，吓了我一跳。”
“看你高高壮壮的，没想到那么胆小。”
“黑灯瞎火的，要是你一转头一张脸出现在你面前，你不怕？”
她笑了一声，声音像铃铛一样清脆。
“你又是哪个学校的？”
“柳山中学。”
“柳山？这是什么学校？我怎么没听过。”
“孤陋寡闻了吧。”
在这之后聊了些什么，因为太琐碎我已经记不清了。十五分钟过后，雨停了，我们随意地道别，走上了相反的，回家的路。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甚至连她的名字都没有问。
二
“为什么你每个晚上都来这里？”
“你不觉得，晚上的公园很漂亮么？”
“不觉得，这么黑。”
“你不喜欢夜晚么。”
“一般吧。”
“噢……但是我很喜欢。”
“为什么？”
“我晚上会比较漂亮。”
“吓？”
“因为你看不清我的脸啊。”
叶卿扬起头，将嘴里嚼着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吐了出去，“咚”的一声，落在了凉亭的地板上。
“喂你怎么随地乱吐啊！”
“这叫生于土地，归于土地。”
“你这叫没教养好吧。”
“唷，环保小卫士？”
裤袋里的手机传来了震感，我没有理她，自顾自地掏出了手机，是肥仔达的短信。
“嗯？手机挺新潮的嘛。”
“这都街货了还新潮。”
“是吗？”
“废话，连街边烧烤摊的老板都在用了。”
“噢，至少我就没有。”
我手指娴熟地在触摸屏上敲击着，回击着肥仔达的吐槽。
“你手机多少？”我眼睛看着手机屏幕，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
“我都说了没有了。”
“没有什么？”
“没有手机。”
“啊？我还以为你指你没有用这一款……”
“我不用这种东西的。”叶卿从石凳了一跃而起，对我挤了挤眼睛，“用不来。”
“开玩笑……”
“要走了。”叶卿笑了一下，抓起石凳上的背包，跳下了台阶。
“再见咯！”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什么破借口，不想给直说嘛……”我挠了挠脑袋。
不过她背的那个包，还真是有够老旧的。
三
在我第二次见到她的那个晚上，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叫叶卿。如果第一次相遇是“偶然”，那么第二次的遇见，我觉得是“使然”。
下了补习班，我仍然走着那条羊肠小道，拐过一个、两个、三个拐角。
在第四个拐角处，有一座凉亭，凉亭里坐着一位穿着黑色礼服的少女，齐肩的短发，乌黑的眼睛，和因光线太暗看不真切的脸庞。
“咦？怎么又是你。”
“咦？怎么又是你。”
她学着我的语气说话，嘴角流露出笑意。
使然。准确地说，她好像是在等我一样。
“怎么这么晚？”
“你怎么这么晚？”
“补习班刚下课啊。”
“我也补习班刚下课啊。”
“哎能不学我说话么？”
她眨了眨眼睛，转过头去。
“你补习什么啊。”
“数学。”
“一个男孩子，数学这么烂。”
“啧……谁说男的数学就一定好的！你还不是一样在补习。”
“我没在补习啊，骗你的。”她荡着双脚，笑着说道。
“那你为什么每天都那么晚回家。”
“为了等你啊。”
额，这算是告白么？我偷偷地瞄向她，她却直勾勾地盯着半空，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气氛有些尴尬，我试图转移一下话题。
“叶卿，‘卿’是众卿平身的‘卿’哦。”
“叶卿……”
叶卿依旧荡着双脚，若有所思地看着凉亭外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灯柱。
“你……不问我叫什么名字么？”
“不用啦。”
叶卿转过头来看着我，脸庞因为昏暗的光线而显得朦朦胧胧。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四
不知不觉，每天晚上从补习班回家，穿过公园时，我都会期望着与叶卿的相遇。而叶卿，也总是在我经过的那个时刻，穿着一身黑色的礼服，在老旧的凉亭里等待着我的到来。
我渐渐地发现，我们的相遇不是“使然”，而是“必然”，是习惯了。
“我觉得我爸妈就像是吃了火药一样，明明是三言两语就能搞明白的事都弄得好像要吵架一样。”
“你不知道，有些人是越闹感情越好的。”
“就算是这样也太能折腾了，两个大嗓门，屋顶都快被掀翻了。”
“哈哈哈哈，这么夸张？”
“何止！有一次为了‘遥控器摆哪儿了’这个问题吵架，吵到隔壁邻居都来敲门了，结果老爸一站起来，嘿，被他坐屁股底下了！”
“哈哈哈哈……”
叶卿总是这样笑着，听我吐槽学校、家庭、生活的各种琐事。但叶卿却从来不跟我讲关于她的事，每次我问她，她都只是笑嘻嘻地说“没啥好说的，都已经过去了。”
直到现在，我所掌握的关于她的信息，只有她的名字，以及她就读的那所，从没听说过的学校。
“喂喂，靠过来点。”
“干嘛？”
“让你好好看清楚我的脸啊。”
“什么啊没头没脑的。”
“你不是说那么黑，都看不清我长什么样了吗？”
“眼睛鼻子嘴巴一样不缺，看不看得清有什么差别啊。”
“真的不看清楚点？以后可能没机会了哦。”
“什么啦。”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身体还是不自觉地往叶卿身边挪了一下。亭内很暗，外面那根老旧的灯柱的光芒不足以照亮整个凉亭。
“喂，我明天还能见到你吗？”
“为什么不能，我不天天都在这么。”
“是哦……你天天都会从这经过呢。”
“是啊，说起来我们每个晚上都在这里见面，聊天，感觉好奇妙。”
我偷偷看向叶卿，她正低着头，把玩着礼服的衣角。
“诶，你平时白天也会来吗？”
“不会哦。”
“为什么？”
“说了嘛，我喜欢晚上的公园。”
叶卿抬起头，看着我，乌黑的双眼好似黑夜，让人捉摸不透。
“你明天也要过来哦。”
“嗯，怎么？”
叶卿笑了，摇了摇头，“没什么。”
“当然会来啊。”我望着凉亭外散发着昏暗光芒的灯柱。
“一定会。”
“干嘛？”
“让你好好看清楚我的脸啊。”
“什么啊没头没脑的。”
“你不是说那么黑都看不清我长什么样了吗？”
“眼睛鼻子嘴巴一样不缺，看不看得清有什么差别啊。”
“真的不看清楚点？以后可能没机会了哦。”
“什么啦。”
那晚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
一
与她相遇是一个偶然。
我晚上上完补习班回家，每次都要穿过一座公园，蜿蜒的林间小道，昏暗的路灯，耳边不时响起的葫芦丝的声音，总能让我从繁重的学习中窃得一丝放松。
在小道的第四个拐角处，有一座老旧的凉亭。
“不是吧……”
我拢了拢衣领，将书包背在了身前，快步跑进了熟悉的公园里。
雨越下越大，我索性将书包举过了头顶，加快了脚步。在小道的第四个拐角处，有一座凉亭，暂且先跑过去避避雨吧。
四周的景色越来越模糊，是雨变大了还是我眼镜上的雾气所致？
终于跑到了凉亭前，朦胧的雨雾中依稀可见亭内站着一个人。
“呀……真糟糕……”
我狼狈地冲进凉亭里，背上已经湿透了，裤腿也湿到了膝盖处。我将英勇牺牲的书包扔到了石凳上，取下眼镜呵了一口气，用没被淋湿的衣角擦了擦。
重新戴上眼镜，世界终于清晰了，外面大雨正倾盆地下，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好大的雨。”
我转过头去，是一位穿着黑色礼服的少女，留着一头齐肩的短发，正瞪着乌黑的双眼看着我，鼻梁高挺，嘴上带着一丝笑意，面容因为光线太暗看不真切。
“是啊……”这算是搭讪么？我捎了捎头发，尴尬地将目光投回雨中。
“隆……海……中学？好难听的名字。”
我诧异地回过脸，她正歪着头看着绣在我校服上的校徽，脸距离我胸前不过十厘米。
“干……干什么啊！”我急忙往后退一步，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前难看的校徽。
“看看你是哪个学校的而已，躲那么远干什么。”
“你凑那么近，吓了我一跳。”
“看你高高壮壮的，没想到那么胆小。”
“黑灯瞎火的，要是你一转头一张脸出现在你面前，你不怕？”
她笑了一声，声音像铃铛一样清脆。
“你又是哪个学校的？”
“柳山中学。”
“柳山？这是什么学校？我怎么没听过。”
“孤陋寡闻了吧。”
在这之后聊了些什么，因为太琐碎我已经记不清了。十五分钟过后，雨停了，我们随意地道别，走上了相反的，回家的路。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甚至连她的名字都没有问。
二
“为什么你每个晚上都来这里？”
“你不觉得，晚上的公园很漂亮么？”
“不觉得，这么黑。”
“你不喜欢夜晚么。”
“一般吧。”
“噢……但是我很喜欢。”
“为什么？”
“我晚上会比较漂亮。”
“吓？”
“因为你看不清我的脸啊。”
叶卿扬起头，将嘴里嚼着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吐了出去，“咚”的一声，落在了凉亭的地板上。
“喂你怎么随地乱吐啊！”
“这叫生于土地，归于土地。”
“你这叫没教养好吧。”
“唷，环保小卫士？”
裤袋里的手机传来了震感，我没有理她，自顾自地掏出了手机，是肥仔达的短信。
“嗯？手机挺新潮的嘛。”
“这都街货了还新潮。”
“是吗？”
“废话，连街边烧烤摊的老板都在用了。”
“噢，至少我就没有。”
我手指娴熟地在触摸屏上敲击着，回击着肥仔达的吐槽。
“你手机多少？”我眼睛看着手机屏幕，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
“我都说了没有了。”
“没有什么？”
“没有手机。”
“啊？我还以为你指你没有用这一款……”
“我不用这种东西的。”叶卿从石凳了一跃而起，对我挤了挤眼睛，“用不来。”
“开玩笑……”
“要走了。”叶卿笑了一下，抓起石凳上的背包，跳下了台阶。
“再见咯！”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什么破借口，不想给直说嘛……”我挠了挠脑袋。
不过她背的那个包，还真是有够老旧的。
三
在我第二次见到她的那个晚上，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叫叶卿。如果第一次相遇是“偶然”，那么第二次的遇见，我觉得是“使然”。
下了补习班，我仍然走着那条羊肠小道，拐过一个、两个、三个拐角。
在第四个拐角处，有一座凉亭，凉亭里坐着一位穿着黑色礼服的少女，齐肩的短发，乌黑的眼睛，和因光线太暗看不真切的脸庞。
“咦？怎么又是你。”
“咦？怎么又是你。”
她学着我的语气说话，嘴角流露出笑意。
使然。准确地说，她好像是在等我一样。
“怎么这么晚？”
“你怎么这么晚？”
“补习班刚下课啊。”
“我也补习班刚下课啊。”
“哎能不学我说话么？”
她眨了眨眼睛，转过头去。
“你补习什么啊。”
“数学。”
“一个男孩子，数学这么烂。”
“啧……谁说男的数学就一定好的！你还不是一样在补习。”
“我没在补习啊，骗你的。”她荡着双脚，笑着说道。
“那你为什么每天都那么晚回家。”
“为了等你啊。”
额，这算是告白么？我偷偷地瞄向她，她却直勾勾地盯着半空，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气氛有些尴尬，我试图转移一下话题。
“叶卿，‘卿’是众卿平身的‘卿’哦。”
“叶卿……”
叶卿依旧荡着双脚，若有所思地看着凉亭外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灯柱。
“你……不问我叫什么名字么？”
“不用啦。”
叶卿转过头来看着我，脸庞因为昏暗的光线而显得朦朦胧胧。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四
不知不觉，每天晚上从补习班回家，穿过公园时，我都会期望着与叶卿的相遇。而叶卿，也总是在我经过的那个时刻，穿着一身黑色的礼服，在老旧的凉亭里等待着我的到来。
我渐渐地发现，我们的相遇不是“使然”，而是“必然”，是习惯了。
“我觉得我爸妈就像是吃了火药一样，明明是三言两语就能搞明白的事都弄得好像要吵架一样。”
“你不知道，有些人是越闹感情越好的。”
“就算是这样也太能折腾了，两个大嗓门，屋顶都快被掀翻了。”
“哈哈哈哈，这么夸张？”
“何止！有一次为了‘遥控器摆哪儿了’这个问题吵架，吵到隔壁邻居都来敲门了，结果老爸一站起来，嘿，被他坐屁股底下了！”
“哈哈哈哈……”
叶卿总是这样笑着，听我吐槽学校、家庭、生活的各种琐事。但叶卿却从来不跟我讲关于她的事，每次我问她，她都只是笑嘻嘻地说“没啥好说的，都已经过去了。”
直到现在，我所掌握的关于她的信息，只有她的名字，以及她就读的那所，从没听说过的学校。
“喂喂，靠过来点。”
“干嘛？”
“让你好好看清楚我的脸啊。”
“什么啊没头没脑的。”
“你不是说那么黑，都看不清我长什么样了吗？”
“眼睛鼻子嘴巴一样不缺，看不看得清有什么差别啊。”
“真的不看清楚点？以后可能没机会了哦。”
“什么啦。”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身体还是不自觉地往叶卿身边挪了一下。亭内很暗，外面那根老旧的灯柱的光芒不足以照亮整个凉亭。
“喂，我明天还能见到你吗？”
“为什么不能，我不天天都在这么。”
“是哦……你天天都会从这经过呢。”
“是啊，说起来我们每个晚上都在这里见面，聊天，感觉好奇妙。”
我偷偷看向叶卿，她正低着头，把玩着礼服的衣角。
“诶，你平时白天也会来吗？”
“不会哦。”
“为什么？”
“说了嘛，我喜欢晚上的公园。”
叶卿抬起头，看着我，乌黑的双眼好似黑夜，让人捉摸不透。
“你明天也要过来哦。”
“嗯，怎么？”
叶卿笑了，摇了摇头，“没什么。”
“当然会来啊。”我望着凉亭外散发着昏暗光芒的灯柱。
“一定会。”
张忆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