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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红(下)

在上游河段,数艘小艇依次靠岸,佩图霍夫率先跳下甲板,观察了一下四周:“安全,没有鬼子。大家快下船!”
军靴依次踩过积雪,发出沙沙的脆响,佩图霍夫领着援兵进入街垒火炮工厂内部:“小心敌人的冷枪,尽量贴着墙走!”
拐过锅炉房时,前方出现了一队人影,佩图霍夫连忙缩回墙角,再次探头查看时,他发现这队士兵穿着红军大衣,但是奇怪得很,他们不像其他战友那样谨小慎微,而是排成行军队列,大摇大摆地在工厂内穿行。
佩图霍夫亲自上前去:“同志们,我是侦察科的,请问前方战况如何?哪栋大楼最需要支援?”
这队友军的领队军官身材高大,用围巾裹住了半张脸:“您应该马上去支援‘政委楼’,我的同志。而我们,要去支援‘红房子’。”说完,他便领队从佩图霍夫身边经过。
两肩交错后,佩图霍夫突然喊道:“等等!”他转过身来,解下自己的围巾:“同志,你的围巾破了,这条送给你吧。”
“谢谢。”对方回身接过了新围巾,用围巾盖着手,佩图霍夫迅速变换掌型,搭住了他的右手,同时伸指去扯对方脸上的旧围巾。
一片异物,冷冰冰轻飘飘,在自己脖子上轻轻一蹭,紧接着又变得火辣无比,当佩图霍夫反应到自己被抹了脖子时,已经晚了,他用右掌堵住颈部伤口跪倒在地,鲜血止不住地从指间喷出,在停止呼吸前,这位侦察英雄的最后一个念头是:遇上对手了!
佩图霍夫中刀倒下时,扯下了对方的围巾,露出了左脸颊上那道吓人的刀疤,这正是斯科尔兹内的脸。他挥刀割断佩图霍夫的喉咙,相当于为手下这支伪装成苏军的特种突击队发出信号,他们迅速展开战斗队形,端起MP-40冲锋枪,向还在墙角发愣的苏军援兵扫射。
战友纷纷在身边倒下,一颗子弹打飞了自己的军帽,卡娅知道没有反抗的机会,连忙顺势向后倒地装死。
斯科尔兹内并没有上前来验看苏军援兵的生死,他招手把背着电台的通讯兵唤到身边:“向阿本德罗特遥控装甲连发报:街垒工厂内部的苏军据点已经全部探明,请立即出动装备,配合工兵和步兵逐屋击破,我部将在制高点提供支援。集中使用兵力,一次一楼!”
斯科尔兹内的突击队刚刚走远,卡娅便从死尸堆中爬起,她还在分辨道路方向,便听到侧面传来一阵可怕的爆炸声,绵密的枪声随即应和联响起来。卡娅迅速检查好武器,向爆发激烈交火的红军据点冲去。
前方是一座俯视呈Π形的要塞式建筑,它本是“街垒”火炮厂的办公楼,由厚达一米的坚固砖墙和钢筋混凝土浇铸而成,苏军将它称为Π形楼,而德军所起的代号则更加具象:政委楼。在与佩图霍夫打照面时,斯科尔兹内正是因为使用了德军的惯用称呼,才暴露了身份。
一贯坚不可摧的政委楼外墙,现在却被炸开了好几处大洞,那是精锐的德军工兵的杰作。卡娅从一处破洞钻入大楼,正看到一队德军士兵围在地下室入口,粗野地对着下方呼号,似是向躲在里面的红军战士喊降。
卡娅准确打碎了一名德军冲锋枪手的头颅,几乎在同时,一队红军战士从她背后涌进大楼支援,密集的射击夺去了更多德军步兵的生命。这时,一名魁梧的德军战士顶到了最前沿,那是一名背着燃料罐的喷火工兵,喷枪吐出咄咄逼人的火龙。他从容稳重地向墙壁破口步步逼近,红军战士纷纷在他驾驭的火龙舔舐下燃烧起来。卡娅被逼到墙角,战友们都满身大火地在身边疯舞,她已经成为喷火工兵下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目标了。
刚才被德军包围的地下室井口,蓦地站起一名红军,他端着波波沙冲锋枪,瞄准喷火工兵背后开火。燃料罐被打成蜂窝,黏稠的黑色油料喷溅到工兵满脸满身,火龙顿时缩了下去。
黏质燃油糊在脸上无法擦去,工兵疯狂地挥着手四处乱跳,用德语可怕地哭嚎着:“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红军冲锋枪手又打上一梭子,引燃了他身上的燃油,工兵的嚎叫很快变得含混不清,他变成一团疾奔的火球冲出楼外了。
摆脱了喷火工兵的威胁和遮挡,卡娅看到了出手搭救的冲锋枪手,她惊喜地喊道:“安德烈!”
安德烈半身探出地下室,看着卡娅说不出话来。卡娅喊了一声“小心”,抬手击中了他背后破墙而入的敌人,安德烈连忙转过身来,用波波沙冲锋枪封锁破口。
政委楼二层,地板上铺着一层被突击炮轰碎的红军遗体,新的防守者重新占据那些被炸烂的窗口,从这里可以看到街道,那儿停了两辆车形臃肿、专为应付斯大林格勒巷战而制造的33B自行突击炮。趁着这些重炮装填的间隙,防守者们掷下无数集束手榴弹,将它们炸瘫在地。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二层守卫者们便发现,从突击炮周围的硝烟中,冲出了一排猫儿大小的履带车,像甲虫一样向政委楼爬来,车尾竖起一根天线,暗示它是遥控驾驶的。
一名红军试探着向其中一台遥控履带车开枪,不料却引爆了高达数米的火药云。“车里装了炸药!击毁他们!”红军们紧张起来,纷纷开火引爆这些遥控车,这是斯科尔兹内调来的攻坚利器,“哥利亚”遥控爆破车,正是因为这种特殊装备,操纵它们的部队才会被称为阿本德罗特“遥控”装甲连。
最后一辆“哥利亚”在距楼墙三米的地方被击毁,守卫者们刚刚松一口气,却发现新的威胁正不可阻挡地逼近,一排新的遥控爆破车接力般冲了上来,它们是比“哥利亚”重上七倍有余的“博格瓦尔德IV”型遥控车,更大的车身配上更厚的装甲,使它不会像“哥利亚”那样容易击穿。
“集火!集火!”红军们紧张地从二楼开火,试图像对付“哥利亚”那样化解这次攻势,一串串从更高处射来的子弹打碎了他们的预想,数名冲锋枪手中枪倒地,剩下的红军也被压得抬不起头,政委楼二层的防御火力几乎瞬间归零了。
在政委楼对面的制高点上,斯科尔兹内率领着突击队员开火,准确压制住了二层窗口,保证爆破车能顺利抵达目标。
“博格瓦尔德”终于陆续抵上墙脚,在政委楼一层炸开了一道宽阔的入口,紧随其后的德军步兵和工兵毫不拖延地冲了进去。
残存的红军战士被赶出政委楼,他们向最近的另一处大楼据点退避而去,大多数在跑上街道时,被德军从背后开枪点了名。
当子弹从背后飞来时,安德烈和卡娅跳进废墟中躲避,捡回了性命。但抬头一观望,他们发现自己几乎被合围而来的德国步兵封住去路。
机枪在耳边响起,将渐渐冷却的战斗重新推入高潮,那不是苏式杰格加廖夫轻机枪的闷响,也不像德制MG-42通用机枪撕布似的联响,而是轻脆的断续长点射。安德烈不熟悉这种武器,但卡娅很快听出来了:“捷克式机枪,是张干城……”
一排扫射,将爬上断墙的德国士兵击倒在地,唐小洋出现在侧面,向卡娅喊道:“卡娅,我们在这儿帮你呢!”他将木质枪套扣在“二十响”的握把上当枪托,加上了长弹匣,将这支手枪改成冲锋枪样式使用,以应付斯大林格勒烈度极高的巷战对射。
制高点上,斯科尔兹内看到张干城从侧面截入,清扫了追击残敌的德军步兵,他向部下命令道:“干掉那个混蛋!”
当突击队员们向张干城、唐小洋开火时,一道反光晃入斯科尔兹内眼中,他探头俯视,发现小诸葛正将炮兵观瞄镜对准这边,连忙亲自架上了STG-44突击步枪进行瞄准。
制高点上,断矮墙下,步枪与炮镜的对决,多少让小诸葛有些胆寒,他飞快地汇报着炮击坐标,祷告道:“亲爱的‘卡秋莎’,全靠你了!”
斯科尔兹内连一轮三发点射都没来得及打,头顶便响起了放烟花似的尖啸声,火箭弹呼号着集射而来,将制高点整个覆盖在火雨之下。
“乌拉!”小诸葛欢呼道,他又将炮镜对准了遥控爆破车的集结地域,“下一个目标!”
远在伏尔加河下游,炮兵们正在紧张地调整火箭炮射击诸元:“新的炮击坐标发过来了!”“用下排弹药射击,给上排发射轨装弹!”
第二轮火箭弹直接引爆了囤积在一起的遥控爆破车队,形成了比政委楼还要高的爆云,将阿本德罗特连埋葬在废墟之下。
卡娅等人解决了德军追兵,分散来到小诸葛周围,他们的衣襟同时被一阵狂风吹起,铁鸟一般的巨大掠影扫过大地。
“斯那什么卡!快趴下!”唐小洋被斯图卡吓出了心理阴影,不由分说向前扑倒。
小诸葛捏着后脖梗把他提起来:“不是斯图卡啦!没发现这些飞机是从后方飞来的吗?是苏联红军的伊尔-2强击机!”
被德军畏称为“黑死神”的伊尔-2强击机,贴在残破的高楼顶端飞向敌方阵地,在远方制造了一连串震天动地的爆炸,在经历了斯图卡的反复摧残后,苏联红军终于夺回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在“黑死神”的投影荫庇下,装甲汽艇保护着庞大的运输船队靠泊伏尔加河北岸,披着军大衣的红军步兵,穿着黑色水兵制服或只披一件短袖海魂衫的海军步兵,汇聚如涨潮时的海水,淹没了在德军冲击下风雨飘摇的最后防线。
“同志们,向前突进,至少贴近到离德国鬼子三十米的地方去!”政委挥着托卡列夫手枪一马当先,三十米正是斯图卡俯冲轰炸机投弹误差范围的极限,他们要让德国人无法从空中进行精确打击。
 
斯科尔兹内站起身来,满身落满硝烟和石灰,所幸及时跳离了楼顶,没有受重伤。附近遍布着红军反攻的呼号,通讯员报告道:“长官,集团军司令部电令,各进攻部队马上撤回出发阵地并转入防守,以应对外线敌军对我部形成的合围之势!”
斯科尔兹内咬咬牙,将伪装用的苏军大衣脱下丢开:“如果不想在回阵地时被自己人打死,就把这身苏联军装丢掉;另外,如果不想被困在这个鬼地方直到投降,就不要回第六集团军驻地,趁苏联人完成合围之前赶快离开斯大林格勒!”
 
在认识这些中国战友后,卡娅还是第一次露出笑容:“安德烈,这是一路帮助我的中国朋友;这是我亲爱的安德烈。”
唐小洋与安德烈握了握手:“红线牵上了,月老还真不骗人。”
张干城问道:“你不是说那是封建迷信,决不受骗么?”
唐小洋怒道:“闭嘴!哪壶不开提哪壶!”
小诸葛再次调出了时空锁上的电子地图:“同志们,斯大林格勒战区的等级已经降为蓝色,德国第六集团军成为包围圈里的王八了!消化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安德烈第一次见到时空锁,甚是惊讶,卡娅向他解释来龙去脉。唐小洋则问道:“接下来去哪儿?也许你打算让我们休养一下?”
小诸葛讳莫如深:“跟我来。”
 
斯大林格勒北郊,马马耶夫岗。
寒风吹起人们的头发,安德烈摘下自己的头盔,为卡娅戴上:“这里是马马耶夫岗英雄高地,到这儿来做什么?”
小诸葛指着前方的铁路:“耐心等待,有惊喜。”
铁路网东西两端,分别传来汽笛的沉鸣。
从西端开来的火车头上,镶着金属打造的镰刀铁锤徽标,绕在标志上方的字母是“CCCP”,拖在火车头之后的,是安装有炮塔的装甲列车车厢、成列固定好的T34坦克,以及拥挤的运兵舱。车厢上写满了俄语涂鸦,有“227:不准后退一步!”(指斯大林的第227号令),有“为了祖国”,以及“胜利或死亡”“无路可退,身后就是莫斯科!”“伏特加!”“到柏林去”等等。
来自东方的列车,则在车头正面嵌着长城图案,徽标上方是“铁血河山”四个汉字,后头的车厢上不似苏军列车那样有许多重武器,而是以运兵舱为主,车体侧面的绘画标语则繁杂得多,既有共产党抗日武装的红五星军徽,也有国民党的青天白日徽,“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兵”“将有必死之心,士无贪生之意”“用血肉筑成新的长城”“中国不会亡”“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焦土抗战”“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等标语条列在车厢侧面,不一而足。
两辆列车如长龙般在铁路网中心交汇,苏联红军,共产党和国民党的抗日部队,纷纷从车厢上跳下,汇成一大片兵的海洋,向北方汹涌而去。
小诸葛指着电子地图说:“斯大林格勒瓶颈已经打通,苏联、中国的主力部队在此集结,共同前往北部抗击轴心国联军。
下一站,莫斯科战场;战区颜色:深红!”
 
土黄色的军用卡车开进营地,日军士兵呼拉拉围上来一大片,混乱的手的海洋伸向车厢,索要苦等已久的家信和包裹。
“辻村宪吉大佐,您的包裹,从本土寄来的!”邮递员将一只长包裹丢向人群,“自打战场陷入混乱后,我们辎重队都找不到路了,很多包裹积压在转运站,现在才给您送来,请多包涵!”
辻村宪吉一言不发地接过包裹,一边转身远离,一边拆开帆布外皮,那是一支精装的长形檀木盒,盒内封装的,又是一只长布袋……
 
公元1941年11月7日,莫斯科战场,红场大阅兵。
克里姆林宫顶端的红星在飞雪中黯淡无光,敌军堵在首都郊外兵临城下,受阅部队就是参战部队,下了红场,直上战场,生死度外,唯论胜败,以死求胜,不在多言。
步兵方阵齐步踏过红场,苏军战士把枪举到最硬,把头抬到最高,骄傲地睥睨着凄风冷雪;中国士兵则如机械一般精确整齐,坚毅沉静地踏过异域大地。T-34坦克和苏式自行反坦克炮编队交替通过,组成战车方阵,其后还跟随着中国唯一一支机械化部队第五军所装备的战车,履带缓慢沉稳地碾压积雪,将不可阻挡的压迫感推向远郊。
没有鲜花和掌声,不需要气球与欢呼,在战局最黑暗的时刻,一切歌舞升平都是无力可笑的,只有最纯粹的血性、士气、重金属,才是人民最需要的心理保障!排列在步兵方阵中,安德烈和卡娅又听到了熟悉的《喀秋莎》的旋律,军乐队运用沉重的音强和徐缓的音速,将它演奏得悲壮恢宏,似是预示着莫斯科城外即将上演的血的史诗。
 
莫斯科郊外,反攻倒计时。
炮兵群执行的漫长火力准备刚刚结束,战壕中伏满了身披白布的同盟国战士,轴心国联军的阵地就在皑皑白雪的另一面,双方在一片死寂中,等待着即将爆发的大冲撞。
小诸葛蜷在散兵坑一角:“我定位到了侵伐之狼的锁定装置,空军已经派出飞机进行实地侦察了,各支部队会按照作战计划夺取各自的目标阵地,为摧毁那台锁定装置铺平道路。”
几名老战友都围在他身边,唐小洋问道:“凭你红口白牙一说,各路大军就都听你的了?”
“军队当然不会听我这个书呆子的,但他们会听从上级指挥啊!苏共,中共,还有国民党,在莫斯科成立了联合指挥部,红场阅兵之前,我已经征得联指首长们的支持了,一切作战计划,都是围绕攻破锁定装置而制定的。”
“神了,你是怎么进去的?克里姆林宫的卫兵没把你赶出来吗?”安德烈问道。
“讲到这个问题,我可要抱怨一下你们苏联人的粗暴了!卫兵像赶流浪汉一样把我丢出了五米开外!”小诸葛诉苦道,“国民党大员也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官僚相,还是咱们中共比较亲民,我成功向一位八路军首长展示了时空锁,是他引荐我进入联合指挥部的。”讲到这里,他伸手指向张干城的胸口:“我全盘托出了来龙去脉后,你的蒋委员长,差点以搅乱战场、破坏抗战的罪名把我宰了!还好最后我说服了各方领袖,要想解决这团由我缠起来的乱麻,还得参考我的行动计划。”
没有任何统一指令,附近战壕中的士兵,却像受到一致暗示般紧张起来,开始检查武器。小诸葛翻身趴到散兵坑边缘:“英雄们,履行我们各自的使命吧,我很荣幸能和一百二十五年前的先烈并肩战斗!”
血红的气球从阵地后方飞起,很快遮蔽了惨白的天空,广播塔中奏响了《国际歌》,这套来自苏联西伯利亚战区、略显原始的发信方式,正是发起进攻的信号。
“进攻!”简短宏亮的口令,从各阵地的最前端传来,士兵跳出战壕,坦克碾上平原,一道与地平线同宽的攻击锋,向着敌阵飞速推进。
轴心国联军的阵地上,众多引擎声和金属摩擦声发出共鸣,如同奏响通向地狱的号角,那是一片用钢铁堆砌的世界,装甲、炮管和履带几乎充塞了整个视野。以“无法击穿正面装甲”而著称的虎式坦克,是反法西斯阵线心中永恒的阴影,苏、中军队的战士们,早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要直面这可怕的战争机器,将它视作威胁级别最高的魔头严阵以待。
但如果,虎式仅仅是轴心国投入的最基础的装甲单位呢?
紧跟在庞大的虎式编队之后,那是原本在1945年终战之时胎死腹中的鼠式坦克,侵伐之狼根据二战时期工业技术特点而针对军工生产线进行的改进,使希特勒的狂想变作现实。比虎式大上一倍的体量,光凭炮击范围边缘的冲击波就有可能掀翻T-34坦克,这是反法西斯阵线从未预料到的敌人,是比虎式更摄人心魄的恶梦!
如果说鼠式的出战,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恶梦,那么跟在整片轴心国装甲集群最后方压阵的,则是连在最恐惧的恶梦中都不敢触及到的钢铁怪物——三台“阿特拉斯”机动要塞。以希腊神话中的撑天巨人为名,它果真如代号所描述的那般,在三条巨型机械腿的支撑下,厚重无比的炮塔高扬起三联装800毫米要塞炮,支撑起了战场之上的茫茫天空。
T-34坦克组成的钢铁洪流,辅以基数庞大的步兵队伍,反法西斯阵线咆哮着冲向了那片钢铁地狱,就算面对的恶梦再难以忍受,他们也已经没有退路了,压倒性的数量优势几乎是他们唯一可凭一战的长处。两条线相互逼近,只有履带噪音充斥天地,直到“阿特拉斯”率先进行了第一次炮击,这战争史上最庞大的火药桶就此引燃,双方从远程对轰,到当面对射,再到近距冲撞,最终死死地绞杀在一起,没有人再奢望生存了,每一名装甲兵所希望的,不过是在死前击中尽可能多的目标。
 
大混战战场西侧,百团大战之娘子关战场。
当双方的重金属在正面战场绞杀时,大批中国军队兵锋直指侧翼的娘子关高地,这是迂回到轴心国装甲集群侧后进行钳击的必经之路。
地堡,壕沟,机枪巢,数不清的日制九二式重机枪,探出鸡脖子一般排列着散热片的枪管,激射的弹链织就火网,携着狂暴无比的武士道精神,从海拔2560米的娘子关主峰狠狠压下。
山坡上堆满了中国士兵的尸体,八路军突击小组以三三制队形跃进,避过了弹网一次又一次的捕捞,最终却一头撞在了环绕山头而建的铁丝网上。一名八路军战士扒住铁丝网,试图以自身重量将其压倒,以身体作为战友跨越的桥梁,却在起身的瞬间被重弹头掀掉了天灵盖。借着八路军突击组的掩护,张干城摸到铁丝网边,倚着一根立柱架起机枪,与当面的日军火力点对射。眼看这一区域的防御火力受到张干城牵制而有所减弱,突击组剩下的两名八路上前开路,一人猛掷手榴弹,试图将铁丝网炸开;另一人则挥动大刀斩向细细的铁丝。
手榴弹在铁丝网上熏出了数道黑痕,爆破手已经被乱弹分尸;刀刃砍过后,铁丝颤抖着分散了冲击力,丝毫没有崩断的迹象,大刀手也被乱枪穿胸。
张干城换上一满匣子弹,努力将上方的日军重机枪压制住,大吼一声:“天杀星!”
大刀斜挥,刃尖在沙土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刀痕,唐小洋放低身形,沿蛇形路径向挂着三具战友遗体的铁丝网冲去。来到这死亡屏障面前,他没有与看似纤弱的铁丝较劲,而是正手一刀,反手一刀,两下砍断了固定铁丝的钢桩,失去支撑的铁丝网翻着卷缩到一旁,战士们顶着弹雨涌入缺口。
当第一批中国士兵跳进战壕,与日军拼刺肉搏时,黄绿色的雾气弥漫了整个娘子关,在迅猛而辣烈的刺激下,中国士兵纷纷口吐白沫翻倒在地。顺着芥子气形成的雾障,日军士兵戴着防毒面罩推进,如同一群冲出迷雾的恶鬼,用刺刀扎死失去战斗力的中国士兵。
刺刀穿胸,迅速扭转锋刃避开肋骨,这名老练的日军战士又扎穿了一个对手,清楚地感到那颗心脏在刺刀尖上停止了跳动。当他拔出刺刀对准下一个目标时,浓雾中闪过一刃白光,大刀将他的颈动脉切断了。唐小洋已经坚持到了闭气极限,他迫不及待地从垂死挣扎的鬼子头上扒下防毒面具,罩住了自己那张被熏得血肉糜烂的脸。
深吸一口过滤后的空气,唐小洋再次挥起大刀,毒雾成了他的掩护,当大刀砍到头顶时,没有人能穿过雾气看到鬼子垂死的挣扎。
砍下第五颗鬼头后,一个用日本腔讲汉语的声音,在背后喊道:“红刀匪!”
唐小洋持刀转身,附近鬼子几乎全成了地上死尸,只剩下最后一个站在面前,防毒面具遮住了他的脸,但那身军官制服,以及军章上的佐官衔,使唐小洋一眼就认出,这是师傅的手下败将。
唐小洋摆出进刀态势,而辻村宪吉却没有再挂着那把被砍断的指挥刀,他取下了绑在后背的长布包,捏着布条一角向外一甩,包在其中的物品旋转着挣脱布条束缚,被辻村宪吉攥在手中,那是一把装饰华丽的战刀,甩掉刀鞘后,横直而寒利无比的刀刃露了出来。
“珍藏在奈良正仓院的唐横刀,历经了一千余年仍然锋利无比的刀中上品!”辻村宪吉陶醉其中,“**人,看看你手中的砍刀,跟你一样粗鲁下贱,滚进万人坑里去!那些被你们亲手抛弃的华夏正统,就由大日本来继承吧!”
唐小洋受够了这些阴阳怪气又根本听不懂的唠叨,啐了一口便抬刀上步,辻村宪吉大喝一声,挥手使了一记最简单的大劈砍。
和那些对日本武士刀畏之如虎的同胞不一样,唐小洋从来没把这些又窄又细、状似营养不良的刀子放在眼里,靠着厚重的大刀就能把它们削断,师傅的战绩与经验,早已经根深蒂固地印在他脑中。然而,这回他受到的冲击却前所未有之猛烈,那把与日本刀形制类似的唐横刀,竟然甫一交锋,便将自己的大刀断成了两截!而自己的双手,甚至没有感到丝毫震动,镔铁在横刀刃下如豆腐一样被切开了。
唐小洋丢开断刃的刀柄,端起加装枪托的“二十响”开火,但两人距离太近,急促射击没能击中目标,辻村宪吉只一进一撩,便将那支“二十响”劈做满地零件,同时被砍掉的还有唐小洋的左手手指和一对眼睛。
唐小洋痛叫着连连后退,差点绊倒在一座土包上。被划破的防毒面具从脸上滑落,细小的血流从划瞎的双眼中流了满脸,他双膝跪倒,右手捂在腰间,低下头颅。
横刃,上扬,下劈,辻村宪吉一丝不苟地完成这一套进击准备动作,仿佛在应和那首著名民歌《樱花》的旋律。刀锋疾进,准备给已经屈服的对手以最后一击。
“你们是不是都忘了,我叫‘双枪’
唐小洋?”
当听清鬼子的脚步已到近前时,唐小洋的右手从腰际甩出,紧捏着时时藏在腰带下的第二把“二十响”,为了方便在近战时快速出枪,它的准星刻意被磨平,以防抽枪时挂在腰带上。
右腕三甩,枪口三鸣。辻村宪吉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口两个枪眼,第三颗子弹将防毒面具打得粉碎,同时穿透了他的面门。侵略者向前仆倒,俯身于这片土地的主人脚下,心有不甘地抱着中国的土地死去。
最后一刻,唐小洋用手枪枪口抵住地面,好支撑自己那具失去生命的躯壳,傲然屹立于以大唐平阳公主之名而流芳的娘子关上。
毒雾渐渐散去,戴着抢来的防毒面具与敌人反复拼杀,张干城和其他幸存的中国士兵,终于踩着满地敌尸,成为了站立在主峰上的唯一主人。从这处制高点,他们可以看到主战场全貌。
三台“阿特拉斯”要塞全被击毁了。
第一台“阿特拉斯”,翻倒在一座巨山之上。那是一座用T-34坦克残骸堆成的山,数不清的苏制坦克,与“阿特拉斯”共同燃烧着,沦为废铁。
第二台“阿特拉斯”,形制完好,静静地屹立在战场中央,无数苏军或中国士兵的尸体,从它的机械腿接缝、炮口以及所能想像到的每一处机体缝隙中挤出,它是被士兵的血肉之躯,从内部攻破的。
第三台“阿特拉斯”,主炮已然炸膛,炮口中、炮座上,插满了断翅的伊尔-2战机的残骸,它死于近乎自杀的空中打击。
那支巨大的法西斯钢铁集群已经不存在了,穿过它曾经轰鸣的土地,同盟国部队损失过半,大多数士兵不知自己是死是活,纯靠集体意识麻木地继续推进。
张干城看着辽阔无边的战场惨景,又扭头看向娘子关另一侧,不禁骂道:“先人板板!小诸葛八成是脑子抽了吧,拼个战场怎么还拼出海来了?”
娘子关的另一侧,确实是一片海,准确地说,是一片宽广的深水海湾,与几大块苏军战场拼作一处后,海湾受到低温天气影响,已经封冻了,冰面上泛起浓稠无比的海雾,巨大阴沉的笛声从浓雾深处传来,张干城只觉心中满是莫名的紧张,他极目远眺,终于在雾中隐约看到一抹红色。很快,笛声愈加震耳,那抹红色也渐渐清晰起来。
那是一面飘扬在桅杆之上的日本海军太阳旗!
掩盖在汽笛之下,有人在齐声高喊,张干城听出,那是日本军人特有的狂热呼声,他们喊的是什么?
“YAMATO!”
挂着黄铜菊状舰徽的船艏,高耸着突出浓雾,将海湾冰块劈开,挤碎,各种口径的枪炮,如刺猬的背刺一般从甲板各处突出。甲板上,炮位上,桅杆上,日军水兵们整齐划一地反复呐喊着“YAMATO!”,呼声笼罩了这艘巨大的战列舰。
来自太平洋战区,大和号战列舰进入战场!
带着与张干城如出一辙的愕然表情,小诸葛在战场一角,遥望着冲入海湾的大和号:“失策,失策!当初把这片海域拼入战场,本来是想给反法西斯联军提供一条海运通道,没想到居然会把大和号也拼进来!”
二战中最大口径的舰艏主炮,怒吼着施展了自己的威力。经历血战后锐气挫动的苏、中残军,被淹没在一片火海中。他们知道,无论如何不可能避开这艘巨舰的射程了,唯一能做的,就是逼近海湾将它击沉。大和号的炮声如同一记强心针,使反法西斯部队再次兴奋起来,他们调转行军方向,朝海湾冲去。
满天彤云之中,轰鸣阵阵,将张干城的注意力又转向头顶。在引擎声越来越密的方向,第一组双机编队冲出云层,它们机鼻上绘有凶狠的鲨鱼眼和鲨鱼嘴,翼尖上喷涂着青天白日徽,这让张干城兴奋无已:“飞机!我们国军的飞机!”
事实与张干城的期望略有差别,这其实是陈纳德援华飞虎队的P-40战机,虽然隶属国军战斗序列,但座舱中驾驶飞机的,其实是桀傲洒脱的美国人。
更多的P-40双机编队飞出云层,确认空域安全后,受它们护航的正主终于露面了,那是三架B-29组成的轰炸机群,轰炸机两翼尖上分别涂有青天白日徽和美国陆军航空队的白星蓝条徽,象征这是中美联合航空队的装备。硕大的机身两侧,分别写着大号汉字:“来华助战洋人 军民一体救护”。
来自滇缅战区,中美联合航空队加入战场!
大和号甲板上的防空机炮飞速旋动,以应对越来越靠近海湾的轰炸机群。老练的天袭者们,排列成狭长纵队轮流飞过目标上空,炸弹成吨地露出弹舱,摔下万米高空。
大和号左舷冰面被炸得粉碎,船舷也受到了巨大冲击,开始向左边侧倾,这种迹象看在反法西斯联军眼中,就像血迹进入了鲨鱼鼻腔,使他们的攻击欲望更加强盛,大和号已经相当于一尊瘫在海湾上的固定炮台了,这使摧毁甚至占领它变得更加容易。
但巨舰不愿轻易就范,防空炮尽其所能给轰炸机制造阻碍,主炮仍在不断削减苏、中残军那急剧下降的兵力。
 
P-40战机盘旋在云端,看着炸弹像倒洋芋一样落下,飞行员查尔斯.邦德兴奋地呼叫僚机:“嘿,拜斯顿,知道昆明机场的中国人管这叫什么吗?‘飞机拉大粪’!”
拜斯顿憋着笑说:“他们总能想到绝妙的比喻。但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被叫成了‘飞虎队’?”
“昆明人没见过大海,也认不出我们机鼻上画的鲨鱼头,还以为是老虎头呢,所以就管我们叫‘飞老虎’。陈纳德老爷子很喜欢这个外号。”
“说到老爷子,我可是被他用每个月300美元的工钱骗到中国来的,这比在国内赚到的钱多得多!话说,你为什么来中国战场?”
查尔斯.邦德仰头看着天际:“我爱死战斗机了!从小就是这样。可当我参加航空队时,那帮混蛋分配我去开轰炸机,因为我姓名的首字母在字母表前半段!老爷子给了我开战斗机的机会,我可不会错过。我也爱那些中国人,他们很善良,总是竖着大拇指对我说‘老美顶好’,能把他们从日本空军的屠杀中解救下来是我一生的荣耀,如果有下辈子,我还会来中国!”
“等等查尔斯,别闲扯了,有一架飞机从太阳的方向扑下来了!” 拜斯顿警告道。
查尔斯.邦德调转航向,想逆着阳光找到那架不速之客,但对方的速度与威力显然超出想像,两架B-29轰炸机同时被凌空炸碎,轰炸力量瞬间损失了三分之二,而他甚至没有看到攻击者的影子。
“拜斯顿,你看到那个混蛋了吗?它比零式还要快!”
“它在我尾后六点钟……”
查尔斯.邦德向自己僚机的方向看去,他终于发现了敌机,那是一架从未见过的陌生战斗机,最明显的外形特征是机翼下的两只大圆筒,它以超出常识的速度咬住拜斯顿的机尾,三发火箭弹从它的发射架冲出,曳着火尾包围了拜斯顿,其中一枚将P-40拦腰炸断。查尔斯.邦德相信,刚才它一定就是靠着这样的火箭弹齐射战术,同时干掉了两架轰炸机。
敌机绕过一个大圈,咬住了查尔斯.邦德,邦德看到了它机翼上的铁十字,但却无法与已知的任何一型德军战机对上号。
它的型号是ME262,空军史上的第一种喷气式歼击机。
面对悬殊的性能代差,查尔斯.邦德自知没有摆脱的可能,他孤注一掷关掉了发动机,P-40马上失去动力急速下坠,进入了致命尾旋。ME262放弃了这架坠落的目标,转而扑向最后一架轰炸机。
B-29机长杰伊.文雅德玩了命地向高空爬升:“见鬼,它的升限比我们高,这样赛跑是不可能摆脱的!该死的护航战斗机,到了关键时刻没一架能派上用场!”
“杰伊,在背后讲人坏话可不是好习惯!”查尔斯.邦德用无线电训斥道,他在失去一半多的高度后,连用了数个大过载机动改出尾旋,付出的代价是连座舱盖都被压碎脱落了,现在他只能开敞篷飞机。
“少废话!”杰伊满脸大汗地骂道,“你是要看我变成烤鹅,还是来帮忙干掉那个咬尾鬼?”
“听好了杰伊,我们飞虎队最擅长的是双机编队,但拜斯顿完蛋了,现在我要你来当僚机!最简单的螳螂捕蝉战术,你把它引诱到低空,我负责咬尾偷袭,我们用这种办法干掉过零式战斗机!”
杰伊无奈地摇摇头,将操纵杆往下一压,B-29向低空沉去。
突然走低的B-29避开了火箭弹集射,这让ME262气急败坏,它紧咬不舍地降低高度,将B-29重新套入瞄具中心。
“Come on! You CRAZY bird!”查尔斯驾机冲出云层,气流将他的面部肌肉不断拂起,他不得不空出左手压住飞行帽,像扶帽疾奔的牛仔一样向ME262冲去。
ME262刚刚用机炮削掉了B-29的防空炮塔,便被来自后方的弹链牢牢缚住,航炮弹药将它左翼的筒状喷气发动机切了下来,这架疯狂的262失去平衡向大地坠去。
“杰伊,你还好吗?”查尔斯问道,“调转航向,我们得继续去对付大和号!”
杰伊擦着汗水,对副手说:“让我来驾驶,你到弹舱去,炸弹旁边放了一把焊枪和一些钢钎,把钢钎焊到炸弹外壳上。”
副手惊恐无状:“你疯了!往炸弹上喷火,那会把我们通通炸碎!”
“照我说的做!我们是仅存的轰炸机了,弹药不多,必须发挥最大攻击效果……”
 
娘子关上的中国守军,居高临下冲向海湾。从地理上看,他们是离大和号最近的部队,短促的突击距离将大大减少伤亡。当这支部队冲上冰面时,甲板上的日军炮手回过神来,他们将一些防空机炮放平扫射,在成片收割中国士兵性命的同时,也击碎冰面,切断了进攻道路。
张干城在冲到山脚时,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顶翻在地。爬起来时,他单是觉得脸上一片滚热,当鲜血流了满手,他才开始感到剧痛,同时发现右眼视野只剩下一片鲜红。
一枚弹片击穿了他的右眼眶。
咬着牙强忍住疼痛,张干城半跪在地上,他深吸两口气,从胸口摸出一块白布,平展在雪地上。
“死!”这是白布上写着的最大的一个字。左右两边还分列着数排小字,构成了全文:
死!
我不愿你在我面前尽孝,只愿你在民族分上尽忠。
国难当头,日寇狰狞。国家兴亡,匹夫有分。本欲服役,奈过年龄。幸吾有子,自觉请缨。赐旗一面,时刻随身。伤时拭血,死后裹身。勇往直前,勿忘本分。
——父手谕
“伤时拭血,死后裹身……”张干城默念着,用白布包住了右眼创口。
 
大和号,主炮弹药库。
光着膀子的日军水兵,奋力托运着炮弹:“继续供弹!炸死那帮**人!”
“向井君,放心好了,”战友安慰道,“左舷的危险已经解除,从山上冲下来的**人都掉下冰面淹死了。”
库门外突然一片噪动,供弹员讶异地推门查看:“怎么了……向井君!**人,是**人!”
他看到,数名几乎冻僵的中国士兵顺着锚链爬上甲板,向着弹药库冲来。甲板上的水兵正疯叫着向他们开火,最早爬上甲板的数名士兵倒在了枪口下。
很快,一名独眼机枪手爬了上来,供弹员看到他用一块白布遮住瞎眼,白布上一个大大的死字贴在面上,使他显得格外吓人。
张干城大骂着:“先人板板的小鬼子!”端枪向弹药库冲来,很快被好几发子弹击中。当他跪倒在甲板上时,供弹员注意到,一股白烟从他背后冒出。
“炸药!”有日本兵惊叫道。
炸药包将张干城连同周边的日本水兵全部炸碎,剩下的中国士兵攀锚而上,顺利冲进了弹药库。
弹药库发出比轰炸机还要噪杂的爆鸣声,两座舰艏主炮如香槟瓶盖般飞起,被掀到数百米开外的海面上。一片大火的甲板上,日本水兵慌乱地将机炮口对准右舷,反法西斯阵线的残部已经逼到近前。
“快炮击!”“我们失去主炮了,无法阻止他们!”“用防空炮平射,装填新式燃烧弹,快!”
在一片混乱中,防空炮终于响了起来,冰面上拉起一道火墙护住了岌岌可危的大和号。
火墙背后,沉寂持续了数十秒,偶尔传来冰面碎裂的声音。
寂静最终被打破了,八路军的冲锋号刺痛了每个鬼子的耳鼓膜,那是他们熟悉无比的、来自地狱的魔鬼铜哨!一阵震动海面的呐喊,混杂着俄语的“乌拉”和中文的“冲!”“杀!”,他们冲过了火墙!火焰在苏联人和中国人的大衣、头发上熊熊燃烧,他们带着满身大火继续冲锋,有如一群烈火中永生的战神,继续向大和号高高的右舷扑来。
日本水兵陷入疯狂了,他们把大部分防空炮调平,对准这些不怕火的战士扫射。
空域从未变得如此明净,最后一架B-29轰炸机降低高度瞄准舰体,这回投下的炸弹上,焊着长长的两根钢钎。钢钎一头插进舰体,使炸弹固定在大和号装甲上发生爆炸,舰体侧倾越来越明显,受到反复扫射的冰面终于支撑不了大和号的重量,完全碎裂开来。主桅上那面飘扬的日之丸,渐渐随着人类历史上最大的战列舰沉入海底。
 
斯科尔兹内站在脆弱的预备队防线上,遥望着远方升腾起大和号沉没的浓烟。不知何时开始,浓雾漫上了阵地,能见度不足百米,只能从雾后不时听到惨烈的厮杀声。
通讯员报告道:“长官,主战场上的各支部队已经全部失去信号,我们无法掌握敌军动向。”
斯科尔兹内眯眼看着这茫茫大雾:“这雾起得好邪门啊……”伸手在空中虚抓了一把,他突然领悟过来,打开战术背包,从里面掏出了一只极其粗大的瞄准镜:“带着不方便,向来不喜欢用它……现在该你派上用场了!”
这是纳粹德国在战争末期研发的“吸血鬼”红外夜视瞄准镜,以应对为躲避盟军空袭而变得越来越频繁的夜间行军和作战,在它的视野下,浓雾变成了一片清明。斯科尔兹内快速环视战场,最终在防线背后发现了一大片红影,正在远离自己而去:“该死!敌人趁着浓雾绕过防线,到英伟德.沃尔夫长官那边去了!”
通讯员请示道:“长官,我们马上投入追击吧。”
“太晚了,他们离得很远,等追过去,只怕他们已经到达目的地了。跟我去前线机场!”
前线机场一片萧条,它的跑道被拦腰炸成两截,小型侦察机停在跑道尽头,再也不打算起飞了。
“飞行员,我命令你立即起飞,并尽可能多地带上我的突击队员!”斯科尔兹内喝令道。
“长官,你在说胡话!这是侦察机,不能载重,而且跑道也断了。”飞行员拒绝了这荒唐的命令。
斯科尔兹内将鲁格手枪顶上了飞行员的额头:“按我说的做!发动飞机,我们还有半条跑道可以用!”
飞行员流着冷汗解释:“座舱很窄,如果要我开飞机,最多只能再挤进您一个人!半条跑道真的不够用,飞机没有足够的加速时间,飞不起来的!”
斯科尔兹内跳进机舱:“载我一个就够了。至于怎么起飞,只管按我说的做,所有人都站到飞机后面来!”
 
“长官,你一定是疯了!”飞行员颤抖着骂道,死命压着操纵杆。
斯科尔兹内挤在狭小的座舱中:“恐怕只有疯子,才能在这种战争中无往不利吧……小伙子们,一定要抓紧,听我的口令才准松手!”
在飞机后头,十二名突击队员合力抓住轻型侦察机的尾翼,不让它滑上跑道,飞机就在这静止状态下,不断提高着螺旋桨转速。
“速度够了!”飞行员喊道。
“放!”听到斯科尔兹内一声令下,突击队员们如释重负地松开手,一齐跌坐在地上,侦察机像离开弹弓的弹丸,在碾上跑道断裂处之前,冲上了云霄。在斯科尔兹内的命令下,它调了个头,向后方飞去。
 
“干得好!”小诸葛自夸道,“他们被我制造的烟雾迷惑了,现在还没发现我们渗透了防线呢。”
安德烈跟在他后头:“人造烟雾是怎么回事?难道你是天气之神吗?”
“其实这只是简单的化学原理……嘿,我们到了!”小诸葛快步跑上前方断崖,“侵伐之狼的锁定器,终于露出真容了!”
安德烈和卡娅来到他身边,看到了山下的锁定器。那其实就是一台固定在大地上的“阿特拉斯”要塞,除了三条巨腿支撑外,它的炮塔底盘下还伸出一根立柱,深深插进冻土中。
小诸葛指着立柱说:“那就是锁定器。这块土地之下,就是整个四维空间的奇点,侵伐之狼定位并抑制了它,使我无法再自如地改变时空。”
“你打算怎么炸掉它?机动要塞里驻扎着卫兵,而我们已经没有足够的部队进行强攻了。”卡娅问道。
“嘘,不要老想着强攻,我们靠智取。看下面。”
极力睁大眼睛,卡娅才隐约看到,山下有一些模糊的人影在俯身挖掘。
“那是我向联合指挥部申请的攻坚部队,也是趁着雾气渗透过来的。”小诸葛解释道,“在松山战场上,跟小鬼子一条坑道一条坑道拼过命的远征军老兵;冀中平原上的地道游击队;还有来自西伯利亚军区、矿工出身的红军战士。他们都是挖坑钻洞的好手,只要借助雾气掩护掘进到要塞脚下,再爬进通气孔,我们就能直接攻入要塞内部!
安德烈,卡娅,只有我才能解除封锁,等攻坚部队打通道路,请你们护送我进入要塞!”
 
佩着SS领章的党卫军士兵,把守在“阿特拉斯”要塞的各处机枪巢内。
“见鬼,真热啊!”机枪手抱怨道,“是不是那该死的通风口又堵了,去看看。”
弹药手来到通风口前,把疏通用的长杆刷伸了进去:“希望别像上次那样,堵了一群死老鼠……”
一只大手伸出通风口,扼住了弹药手的喉咙,他在被拖入通风管时发出了几声闷叫。机枪手听到动静回头查看时,发现弹药手已经被扭断脖子横尸一侧,同时一道冷光闪过,他负痛倒地,想要叫,但涌满喉咙的鲜血却止住了他的所有声音——一把中正式刺刀飞来扎穿了他的脖子。
中国远征军老兵爬出通风口,从死尸脖中拔回了自己的刺刀。他端着汤姆森冲锋枪,示意跟在后面的战友赶快出来,但这支小队还没完全进入要塞内部,从另一侧便传来了汤姆森冲锋枪猛烈的射击声。
“干他八辈先人!”老兵骂道,“暴露了,直接‘硬上弓’!”
 
侦察机盘旋着来到“阿特拉斯”要塞上空,要塞内部已是枪声大作,曳光弹和浓烟不时从各个缝隙冲出。
“飞行员,你的使命结束了,祝回航愉快。我希望能给你颁发一枚铁十字奖章,如果我还记得你的话。”斯科尔兹内打开飞机座舱,背着伞包跳下。
“喂,你不能就这样扔下我,飞机没油了……”飞行员在座舱中绝望地央求。
 
要塞舱房中,钢铁构件和线缆四散林立,宛如一座狭窄逼仄的迷宫。两名党卫军被堵在里头,正架着MG-42机枪向不断逼近的偷袭者射击。一道微光从天窗投下,照映着他们汗水直流的面庞。
微光突然消失,有东西把天窗堵住了,一道道弹链由上方射来,像扫帚一样将偷袭者清扫干净。两名党卫军仰起头,看到斯科尔兹内吊在天窗上收枪,他的降落伞卡在了窗框上。
斯科尔兹内用伞兵刀割断伞绳,稳稳地落在了党卫军身边:“特别突击队的斯科尔兹内。抱歉我来晚了。”
机枪手怔怔地问道:“你是怎么下来的?”
“没看到降落伞吗?”斯科尔兹内反问,“当然是坐飞机……”
一阵呼啸掠过,侦察机轰然撞进舱房,将要塞外壳切开了一个大洞。看着卡在洞口的机身,斯科尔兹内无奈地说:“就是这架,看来没油了,愿上帝保佑那个可怜的飞行员。”
舱房入口处闪过火光,斯科尔兹内本能地避开,一枚莫辛-纳甘步枪的子弹擦着鼻尖飞过,卡娅爬到入口处的钢架上,架稳了步枪。同时,安德烈快速钻进了这座迷宫。
党卫军机枪手端枪想向卡娅扫射,安德烈从侧面冲出,用波波沙将他扫成了筛子。弹药手连忙将手枪对准安德烈,却被卡娅一枪毙命。
STG-44突击步枪开火了,结合了足够远的射程和足够凶悍的连发火力,它一时攻击卡娅,一时牵制安德烈,将两人逼得手足无措。安德烈投出最后一枚手榴弹,才迫使斯科尔兹内避到一只集装箱后方。趁着他没来得及再次露头,安德烈滑下钢轨,落到了集装箱另一侧。
两人隔着一只集装箱相互对峙,卡娅居高临下地观察着一切。
 
要塞中心控制室。
小诸葛快步跑到门口,看到了控制室中央的梁柱,那正是锁定杆的一部分。他跑进门,赫然发现,两名地道游击队员,和三名远征军士兵,混乱地倒在地板上,都是被子弹从斜上方打碎头盖骨身亡。
小诸葛连忙向门口退去,因为这个规避动作,从上方来袭的子弹错过头颅,击中了他的左肩。
小诸葛倒在地上,挣扎着翻过身来,看到了侵伐之狼,他高踞于入口门框上方,从背后打死了每一个进门的人。
“真是抱歉,我本来打算给你一枪痛快的。”侵伐之狼仍然靠双腿撑在门框上方,“想不到,你这死缠不休的小书虫,竟然制造了这么多麻烦。”
“不是我……在制造麻烦,”小诸葛的耐痛力显然比不上真正的战士,枪伤使他讲话都不连贯了,“你们仍旧……是被反法西斯阵线打败的…….我只是让历史恢复应有的样子。”
“恢复了吗?还没有,很可惜,差最后一步。我想,你应该会把时空锁带在身上。”侵伐之狼将手枪对准了小诸葛的头颅,“交出来!”
小诸葛吃力地从军大衣中,摸出了时空锁。
“呵呵,真没意思,我还以为你会硬气一会。”侵伐之狼跳了下来,向小诸葛走去,“很感谢你把这宝贝送到我手上……见鬼,你的肋骨……”
小诸葛从地上坐起,拉开军大衣,露出了肋部的肌肤,一道蜈蚣般丑陋的巨大伤疤,就趴在他身上。
小诸葛惨然一笑:“没办法啊,托你的福,我的家乡被炸平了,找不到大夫,只好自己打麻药做手术了。”
“如何呢?你要在我面前装可怜么?”
“唉唉唉,我在这里缝了一枚哨兵炸弹呢。”
侵伐之狼愣在了原地。
小诸葛拍着自己的伤疤:“我还能摸到它……你对这种奇妙的小玩意不陌生吧?它像哨兵一样守卫着我的生命,一旦生命体征完全消失,就会引爆。100吨TNT当量的高浓缩炸药,足够炸掉你,还有这该死的锁定器了吧?”
侵伐之狼开始变得局促不安:“这没有用,就算炸死了我,解除空间封锁,你自己也完蛋了,没有人能利用时空锁再恢复历史。”
“无所谓,我们已经赢了,在这片混乱扭曲的空间中,反法西斯阵线再次保卫了斯大林格勒和莫斯科,娘子关被夺回来了,大和号沉了,纳粹帝国的装甲部队主力也覆灭了。也许这段历史被我改得太乱了,但没关系,法西斯分子一样要完蛋!”小诸葛坏笑起来,“我流的血太多了,‘哨兵’有些躁动呢!干脆对准我脑袋来一枪吧。怎么,不想打吗?我自己来好了,虽然枪法烂到家,但自杀总还打得准。”
他笨拙地从大衣里,掏出了那支短突击步枪。
“住手!”侵伐之狼无力地命令道,他想开枪阻止,可又怕一枪真把小诸葛打死了。最后,他丢开手枪,不顾一切地扑上来抢夺小诸葛的武器。
小诸葛迅速调转枪口:“侵伐之狼,你偷走了我的家乡,我的亲人,我的朋友,还有本应属于我们的胜利!还回来!”
短突击步枪连连喷吐子弹,再差劲的射手,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上也不可能脱靶,侵伐之狼到死都大睁着双眼,不肯相信自己死在了一只小书虫枪下。
 
安德烈紧张地坐在集装箱一头,他知道,欧洲最危险的男人就坐在另一头,斯科尔兹内之所以没有动手,完全是忌惮他和卡娅的配合。如果斯科尔兹内起身射击卡娅,他就能迅速绕过集装箱开火攻击;如果斯科尔兹内绕出藏身之所攻击安德烈,就会成为卡娅的靶子。
想到这里,安德烈略有些得意,抬头看了看卡娅。
一串敲击声,顺着集装箱顶端滑了过来,一根冒着烟的柱状物滚到了安德烈脚边。
“手榴弹!该死,大意了!”安德烈不顾一切地跑出藏身处,以免被炸成碎片,但他刚挪步就发现,斯科尔兹内丢过来的不是手榴弹,只是一根无害的发烟棒。
晚了,他已经中了陷阱,自己跳到了明处,斯科尔兹内可以不用挪窝就打死自己,再从容干掉卡娅。一秒钟不到的时间内,安德烈已经想明白了一切。
“哒哒哒”!三发点射打断了安德烈的左腿,他毫不犹豫地抬枪,射击的不是斯科尔兹内,而是入口处的燃气管。
泄漏的燃气轰然炸响,火焰填满了整个舱室。
斯科尔兹内跳出藏身处,在这么大的火光下,卡娅不可能瞄准自己了,避免被火烧死才是正事。
“小子,你要同归于尽么?”斯科尔兹内气急败坏地用俄语问道。
“这点火困不住你这种魔鬼,我清楚得很,”安德烈安然答道,“我只是制造机会让卡娅逃跑。”
斯科尔兹内无暇多嘴,也无意往安德烈身上补枪。他以最快的速度确定了逃生路线,冲到了撞破要塞外壳的侦察机旁边,机身下有一道空隙,他打算从这儿钻出去。
“不好,卡住了!”斯科尔兹内痛叫一声,他的胸脯卡在了空隙之中。挣扎数次不成后,他狠狠地一咬牙:“豁出去了!”凭着惊人的毅力,他将肋骨顶在缝隙边缘狠狠一拧,三根肋骨齐齐断开,斯科尔兹内惨叫着滑了下去。
重重摔在雪地上,斯科尔兹内挣扎了好几次都爬不起来。这时,一道瘦小的人影来到身边。
“风水轮流转啊,长官。”飞行员对他说,“我在坠机之前跳出来了。现在由我掌握您的生死。”
斯科尔兹内一言不发,仍在努力尝试站起来。
飞行员找过一杆枪,将斯科尔兹内架起:“我大可以在你这没良心的魔鬼头上开一枪,但是……长官,你说得对,只有疯子才能在这种战争中无往不利,我会把您带回机场,希望您能挽救纳粹帝国!”
被飞行员搀扶着撤离时,斯科尔兹内苦笑着回头看向要塞:“恐怕,魔鬼也救不了纳粹帝国了……”
 
火舌就在身边,越舔越近,安德烈闭上了双眼。
“安德烈!”卡娅将他掐醒,“跟我走!”
一道烧弯的钢梁坠落下来,堵住了出口。
“见鬼,卡娅,你什么时候能听我一次呢!”安德烈喊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让你逃走!”
“不听!”卡娅吃力地将他背起,“因为你总想让我走开,我们两个不可能再分开了!”
“小两口吵够了没有!”小诸葛出现在上头,把塞住天窗的降落伞挪开,“我把伞绳放下来,你们可要抓紧了!”
 
苏联红军B-4履带重炮,国民党军压箱底的三十二倍十五榴,所有重炮都被牵了过来,它们爆发出可怕的轰鸣,将“阿特拉斯”要塞轰成废墟。安德烈拄着拐,护在卡娅身后,一齐看这最后的焰火。
在小诸葛手中,时空锁的电子地图开始飞速变换起来。“谢谢你们,伟大的反法西斯英雄们!”他由衷地说,“空间锁定解除了,侵伐之狼也完蛋了。我会着手清理他造成的一切影响,让历史恢复原来的样子,你们会忘记这混乱的一切,回到正确的时间线上去,就好像我和侵伐之狼从没有回到过二战时期一样……”
“我们会忘记你吗?”卡娅问道,“那在这之前……谢谢你小诸葛,你才是真正的英雄!我能知道大家在正常时间线上的命运吗?反正历史恢复后,我就不再记得你告诉我的一切了。”
小诸葛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凄怆:“唐长洋和唐小洋,牺牲于百团大战之后的日军大扫荡;张干城会活过来的,在正确时间线上,他活到了抗战胜利,并在解放战争中起义,还成了朝鲜战场上的战斗英雄;卡娅,你会活着看到战争结束的;安德烈……对不起,他阵亡于1941年的莫斯科战场……”
卡娅的眼中溢满了惊恐:“安德烈……不!”
她闪电般转过身,想要抓住安德烈,但是,背后什么也没有,安德烈不见了。
“小诸葛……”再次回头,小诸葛也早无踪影。
盈满双眸的,是暗蓝的天空,沉云带着更深的颜色,大块大块地郁积在其中,像是一只只硕大而阴郁的天空之眼在凝视自己。雪花那么快、那么密,像大群伞兵在降落和抢攻自己的面庞。各式战车残骸在身周星罗棋布,卡娅穿过这死寂深寒的钢铁丛,向雪坡顶端跋涉。
登上雪坡顶端后,她看到,莫斯科屹立于1941年的夜色之中,静候着即将到来的血战。
天空之眼般的乌云,仍在俯视着卡娅瘦小的躯体,在一片阴郁的凄雪中,她不断远去,远去……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为反法西斯事业做出奉献的所有英雄永垂不朽!
成书于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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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注:
1.小说中出现的真实历史人物或加工形象:
斯大林格勒战场“柳德尼科夫岛”上的指战员:柳德尼科夫师长,副师长库洛夫上校和参谋长舒巴中校。英雄的滚轴通讯小队。奥泽洛娃护士。侦察兵佩图霍夫中士。在真实的历史上,佩图霍夫中士并没有阵亡于斯大林格勒战场。以上人物,以及佩图霍夫偷渡伏尔加河救援的情节,均参考自纪实书籍《烈焰之岛》。
奥托.斯科尔兹内,“欧洲最危险的男人”,纳粹帝国的特战先驱。文中斯科尔兹内指挥突击队员组成“人力弹弓”协助飞机起飞的战术,来自于他在大萨索山营救莫索里尼的真实战例。
唐长洋和唐小洋师徒的原型,是朝鲜战争老兵唐满洋。唐满洋在战友们口中的绰号正是“天杀星”,文中唐小洋刀砍铁丝网的手法(不砍铁丝而砍固定桩),源自于唐满洋在朝鲜战场上进攻加拿大军队阵地的真实经历。萨苏先生曾采访过唐满洋老人,并将其口述经历写入了铁原战役纪实书籍《铁在烧》。
飞虎队的查尔斯.邦德、拜斯顿和杰伊.文雅德。历史上,查尔斯.邦德是P-40战斗机飞行员,拜斯顿本是地面机师,并没有参与空战,杰伊.文雅德则是驼峰航线上的运输机驾驶员。他们的事迹被收录于纪录片《我的抗战》之中,小说里飞虎队在航空炸弹上焊钢钎的情节,源自于历史上腾冲战役的真实做法。
辻村宪吉,历史上参加过雁宿崖战役,正是由于他率领的一支关东军大队(未满编)在此战中被八路军歼灭,才引得阿部规秀亲自出兵报复,导致了“名将之花凋谢在太行山上”。
2.一些文中的考据
小说开头中国士兵围攻豆战车的情节,灵感源自日军招贴画《袖珍战车的决死》一战。
唐小洋的双枪用法(一枪常备,另一枪磨平准星插于腰带中以备快拔快打),在经典电影《平原游击队》中也有体现,双枪李向阳的其中一把盒子炮就磨掉了准星。
小说中张干城的“死字旗”,历史上原为四川老人王诚赠予其子川军战士王建堂的出征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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