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文库
首页 > 网文

狐不归——第十章

2023-03-08鹿晗 来源:百合文库

            
      “对不起,”
        他站在面前,如同水墨修竹般茕茕孑立,日光斜进室内,氤氲起泛着星光点点的河流横亘在我面前,那双眼眸涵满***的柔意,似那漫天星光汇聚眸底,美得那般不真实。
        我只要几步就可靠近他,可双腿偏偏无力定住,他也没有动,只是一个在倾诉,一个在恒听……
      “对不起,妲己……”
        他一直念着口中的名字,满目温柔,仿佛一个虔诚渴求救赎的悲伤使徒。
      “你是谁?”我凝声静问。
        他轻扬嘴角,微微歪头像个诡黠的孩童,细碎刘海下如阳光穿过在溪底投映着调皮的光驳,声音清浅似在捕捉那戏谑的红影,明澈透着毫不介意的云淡风轻。
      “我,”他向我移步,每个音都潋滟开一朵荧光白蝶,“是你想碎尸万段的那个人呀。”
        语末,他站驻,近的触手可及,我抬头凝视这个困扰我梦魇的来源,温热的呼吸扑打在我的头顶。
        火舌冲天的宫殿,建筑倒塌和爆炸声震动了整个天际,他无力地倒在炙热中,满面伤痕,血泥遍布,只是在静静望着远处的山上,微微笑着,仿佛曼珠沙华盛放凄美万里……
        他轻轻抬手,似要拥我入怀,“对不起,妲己……”
       “不准碰我!”我叫喊着用力甩开,“啪!”的一声清脆声响,他手中的折扇仄影被打到地上,我低着头,似在赌气,但毫无意义,明明已经这么长的世纪都过去了……明明不会也不可能再见到……而在我面前的这个人,有着星光潋滟的目光,漂亮得令我讨厌至极。
      “御羲……”
        听到这熟悉的纯音,我抬头便撞进一汪无辜如蓝色的眸光中,眼角不自觉划过一抹温湿,流淌过我绝意紧抿的嘴角。紧紧深锁的秀眉宛如幽深终年不见光线的枯井,荒凉的死亡气息细若游丝,似迷雾飘萦不落。
        鹿晗待在原地,一切发生得太快,不知作何反应,也不知为何胸口又在一下一下泛着纯彻的撕裂般的痛楚……
      “我没事。”
        我转头便不顾他欲语的唇边,兀自离开。
        我欲语还休的痛是你促不及防的殇。
        鹿邪深切感到周围正在慢慢被满目的强光吞噬,双眼被刺激的痛苦令他条件反射地十分不适地乱动一通,隐隐看到在馥郁芬芳的花房,周围遍是迷人乱欲的花朵,她一袭素绢布裙,捧着满溢清香的紫菖蒲,低头抚弄着柔软的花瓣仿佛一误落凡尘的迷途精灵,隔着透明的玻璃,可观却不得靠近……终于白光涌入,梦境破灭。
        鹿邪再次不适地动了动,头昏脑胀的一瞬,听到那声音时再次令他猛一惊地坐起  ……
       “你没事吧,还疼吗?”突临甘凝一反常态的贴心问候,鹿邪有些心底发毛地只想闪开。
     “怎么又是你,这是哪啊?”
       甘凝急忙拽住他防止他再乱动,细心回他:“你昨天被车撞了被送到医院来了,医生说你没大事了。”
       鹿邪有些不适应她现在的扭旎,心脏突漏一拍,但又不得不再次针锋相对,皱眉冷声道:“你又想怎么着啊妹妹,不是让你别缠着我了吗?”
      “呀!你小子有没有良心啊,你女朋友昨晚陪了你一宿,醒来就知道骂她啊!”鹿邪看到门口走来一大叔,穿一身素衣便服,齐整的寸头下一双眼睛透着精明和肃穆,刚进来便看到一脸冷漠缠着头蹦的鹿邪和底下唯喏温馨的甘凝,不用猜,肯定又是年轻小情侣上演闹分手的催泪戏码。
        鹿邪嫌弃地冲他翻了个白眼:“韩剧看多了吧大叔,她才不是我女朋友,我又不是恋童癖。”
        大叔被怼得一时急火,幽怨地直指满脸痞气的他:“你……”
      “诶,宋警官……”甘凝立即上前制止两人愈演愈烈的争执,背对着他只微侧着头,仿佛临风弱扶的仙魁,潇潇落木下犹显凄伤,“鹿邪,你说的是对的,是我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
        言毕,拽起挎包匆匆消匿在门外,宋警官亦急忙追上,惟余少年剪影朦胧如寂雨。
        宋警官赶出去时,看到甘凝正好在窗**完诊费。
      “欸,甘凝同学,”宋警官疾赶上去,“他不是说不是你男朋友吗,怎么还帮他缴费啊?”
        粗神经的宋警官这才发现甘凝脸上已是乌云密布,紧蹙的眉间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他的确是我男朋友,而且是个负心的男朋友。”
        甘凝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宋警官,目光幽亮明镜似乎一道光线直透人心,声音轻而凝重:“宋警官,我猜他之所以不认我,一定是被暗中要挟着,他的原来名字是虞岚,一定要帮我查到昨晚的肇事者,虞岚隐瞒一定和昨晚的车祸脱不了关系。”
      “行,这样啊,我明白了,”宋警官神色颇为沉重地低首在昨晚的案子中,也觉得有些诡异,从昨晚的监控里看到那辆车是要把那个男孩往死里撞,根本不像是意外肇事。
      “你先回去吧,有情况肯定会通知你的。”
        甘凝听此便莞心一笑:“我没有家人,他在的时候我才知道归宿的重要,所以拜托你了,宋姜警官。”
      “嗯,放心吧。”
        宋警官凝神看着她瘦弱的身影在走廊直到被光芒吞噬在尽头,每个过往的人皆是周身散着白色圣洁的光晕。
        度朔山上,清晨向天地间喷散薄薄一层淡金色的光线,与雾霭半掺在空气中,静静地悬浮在湖面上宛如仙气缭绕的西王瑶池,沉静的远山青木清晰处之其中,描勒出湿润的黛青边缘,一阵浅显的涟漪轻轻次第而开,一双缥纤玉足蜻蜓泫开湖面,折叠起如丹青仕女般的婉约笑意,那赤足少女,轻踩着湖面行向岸边,风姿绰约,款款而来,一袭白莲色的薄纱轻衣,内里红衽隐约可见,仿佛湖中娇艳纯净的青莲,腰肢细软,拖曳的墨色长发披在身后,她信步在我和白矖前,浅笑屈膝,而后,直身,倾向我耳边,被玫瑰滴染的娇唇张张合合,轻盈的声音如落红飞榭,不时,她的身形影影绰绰,耳鬓厮磨间,那缥缈的乳色薄纱渐渐淡化,如一滴墨最终融入进无穷尽头的雾霭中……
        我再次抬头看着眼前这个不知所谓的男子,剑眉星目,浑然一种雕刻般的精致感,现下微低着头,日光清澈在他略长的刘海下流泻出月光一样的光影,有意无意轻盈的嘴角笑意在这寒秋之际如临春风细雨,一身浅色休闲装端然坐着,丰神俊朗间竟会生衍出丝丝畏意,他自然流畅地将指尖白子落扣下棋盘上,发出清脆璇然的铿响,我这才想起,低头看着自己这方错落齐整的黑子,我暗自喟叹,一眼望去无甚差错,但计策已被对方破解得一塌糊涂,已无回天之力,败成定局。
        他见我没有任何动作,便顾自小动作地捻着指尖的棋子,手指纤长而骨骼分明,声音仍旧毫无芥蒂,如同他一贯作风――轻描淡写间将对方溃不成军。
     “羲儿心有旁鹜,这对修行很是不宜。”
        一丝不屑滑泻于唇角,渗洇出丝丝轻蔑寒意:“师父真是说笑,我早已被剜去心,何来旁鹜之说。”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这里没有不代表这里也没有。”他放下棋子,指了指太阳穴而后端起茶盅,饮茗之际,浊青的茶水中央悬浮着一滴血珠,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渲染了整个茶面,看起来尤为可怖,他仅仅微敛嘴角,俊朗的容颜点漆的墨瞳如桃花袭雨,落得一地媚骨风情,令人招架不住。他知道,这是这山上的不知哪个妖灵在调皮玩弄。
        白矖很久就知道我将整个会阴山用瘴烟屏障成妖灵的界地,守护也好,隔阂也罢。
      “世人常说:世事如棋般难料,棋局已是如此无法认真,纵使你无欲无望足以睥睨天下,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中,可意外和超出意想的事总会在不知何时会突如其来,明明自己难保其身,却意欲守护,终了却是白白搭了他人性命,你明白吗。”
       他知道,一直都知道如今的形势,不论是刚才玉蝴蝶告诉我淳黾被鹿家人带走的事,抑或三年前的虞岚。
        或许是好久不见他,久得令人浑然忘却而不自知,冥冥记忆中,师父的推算和卦象似乎向来是他最擅长的,只是日常中跳脱的性子和……变态的癖好令我竟对这个闪光点忽略了几千年。
        如这棋局,他一语道破我的顾忌,通盘劫杀,所走的每一步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从一开始便是被牵着走,所以……不甘心啊,这种仿佛任何事都被揭穿的感觉,真的让我很不爽啊。
      “啊,还有一个,”他微眯的双眼睁了睁,“还记得风端吗?”
        风端,脑海中那个有着丹凤眸的好看男孩,虽然他是导致虞岚灵魂游荡无法回归的直接原因,但似乎和我并没有多大关系。
      “那人没死吗?”
      “没有,不过他被送出国了,我想不会回来了吧。”
      “是师父做的?”
        他低头不语,只握杯浅酌了些微。
       自从虞父死了之后,风端也跟着消失了,偌大的虞氏商厦顷刻倒塌。
        有点一将功成万骨枯……
     “不过话说回来,像鹿闫这样的长得三大五粗的,居然能将鹿晗和鹿邪两人都生的如此标致可爱。”白矖旁若无人地说着意淫话,和他的那张冷俊美颜竟毫无违和,其实很早怀疑难道他就是标准的色相……
      “你为何还把虞岚送到了鹿闫身边?”我不禁问道。
      “羲儿可曾听过,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个说法。”
        我身形微顿,冰冷的湖面习习划过寒雨的潋痕。
      “我也只不过完成一个人的遗愿而已。”
       “还有啊,为师最近要离开一段时间,这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师父的话,似一场预告,带着夏雨的暴动与冬雪的凛冽。
        直到鹿晗的长久不来学校的现象开始,我才隐约感到空气中的寒冷将至。
还是老高找到了我,说什么也不让我离开,一定要跟他走去找鹿晗。鹿家当家的突然病重,鹿晗作为唯一继承人必须要跟着家族回老家。
      “有句话他一直想当面问你。”老高坐在车上,神色凝重,琥珀色的瞳孔如一团化不开的浓雾。
        不知是因为兄弟的家事,还是因为……淳黾。
        然而当我们赶到,机场寥寥无几。
        也许就是在那之后,我便时常在想,如果我能不顾天谴,施法找到他,并把他带回来,那之后的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不过,棋尚无悔意,更何况是时间的塔尖留给地面冰冷的痕迹。
        老高告诉我,那天他看见我流泪之后,这些天总是一个人默默低语,不像失魂落魄的样子,但他的行为却比这更不让人放心,就像一种人格分裂,问他是不是在跟谁说话,他却什么都不作答。
        从头至尾,老高始终没有向我提过淳黾,而当我提起时,他眼中竟出乎意料之外地没有过多的伤恸,甚至对我说没事,他真的就是般薄情吗……
        正当我提议回学校时,他突然双眸直视着我:“御羲,你和淳黾是亲生姐妹吗?”
       “不是。”
       “那你知道她的父母是谁吗?”
我突觉老高的目光如剑折射的寒光,我莞笑,妖冶的桃花眼愈显迷离,“她是我领养的,我就是她父母。”
       他明显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止于无奈,未语目先沉。
        高苏尧回到家,看到父母一身黑色正装,他们看到高苏尧,告诉他要去鹿家老家一趟,鹿闫老先生和老高父母是世交也是商业多年的合作伙伴,如今连自己父母也要同去,难道真的到了那不可挽回的一步……
       高夫妇简单交代了几句家里的仆人,也贴心安慰了老高不会有大事,高母亲在离开之际却看到自家孩子脖子。
      “尧,我上个星期给你求的菩提子呢?”
      “哦,那个,我打球摘了忘在教室了。”老高低着头喝着汤,汤匙微不可查颤了一下。
        高母亲无奈丈夫催的紧,便只匆匆留下几句叮咛,便离开了。
      “记得带上,别弄丢了。”
       老高看着自家车迅速开远,放下饭匙,对着收拾的保姆说:“那个剩下的饭我想带到房间里吃,你们早点休息吧。”
        说完,端着一盘咖喱鸡回到了自己房间,关上门,将在保姆异样的目光挡在外面。
        高母亲是少数民族的佛教徒,从小就希望他能远离苦恼是非,虽然一直被老高吐槽迷信主义,老高却从不反抗母亲对他做过的任何事,但这次他不得不背离母亲的信念,反正他不会说那颗菩提子已被他丢在楼下的垃圾桶。
        房间很大,摆设着跑步机和室内篮筐,房间却没有开灯,他循着空气中弥散开的点点荧光,来到窗台上的一拳头大小的花瓶前,里面静静伫立着一株蒲公英,在橙色月光下,蒲公英晕开绚烂的金色橙光。
      “你回来啦!”静谧的空间里响起的声音依旧甜美如蜜桃。
      “你姐姐到底是什么人?”
      “你问这个干嘛!”
      “我今天问了御羲些问题,看她样子不像是知道你是妖这件事……”
      “尧尧,别的事你知道了对你没有好处,”她的声音突然冷淡极致,令一向深知她性子的老高都不禁深疑眼前的乖张怪戾才是她的本来面目,只听见她的声音又恢复到方才的软糯甜腻“明天你带我去学校吧。”
      “啊?万一又碰上他们怎么办?”
      “放心啦,”她的声音忽而甜蜜如花,忽而冷漠肃杀,仿佛在这株小小的蒲公英里有两个截然不同性格的人在争相言述。
      “碰上才好,我要让他们见识见识姐姐大人的利害。”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