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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薇】血腥爱情故事(删减版)

沙薇向短篇已完结,非原著向,前传是《阿鲁巴拿的黎明》;人物三观与作者本人三观无关,R18,人物死亡、黑化(沙鳄本来就是黑的,所以黑化的是王女)注意。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身体逐渐僵冷,打进心脏的那颗子弹野蛮地夺取他的生命,他却连一声呐喊也发不出……
克洛克达尔猛地坐起来,才发现自己伏在办公桌上睡着了。桌上简单地放着雪茄盒和几张理想乡作战文件还有一本五年前的台历。
又做了相同的梦。
他活动着略有些酸痛的手臂,怔怔看着窗外,不大的庭院和一隅蓝天,确实是他熟悉的景致。烈日当空,蒸腾的水汽扭曲了现实与虚幻的界限,仿佛在嘲笑他的愚钝。
即将被人世抛弃的惶恐不安与刻骨铭心的痛楚,他敢肯定那是真实发生过的,梦不可能持续这么久,也不可能这么细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活着,更不知道时间为什么会回到五年前,一切尚未开始之际,但他明白他该做什么。
拧开水龙头,水的凉意暂时压抑住他复仇的渴望。扶着盥洗台,打量镜中的自己,几缕碎发粘在额角,水顺着下巴滴落。这年他四十四岁,眼中却盛满了疲惫。他是死过一次的人。克洛克达尔思考着这个定义的合理与否,用毛巾擦干脸。镜子里那个男人的气色不是很好,有一瞬间竟显得可怜巴巴。几秒后他的表情变得狰狞,发狠地把碎发往后一拢。他命令自己要像一尊铁像那样冷酷无情,能够重新来过已是意料之外的事了,这次他不会再爱任何人了,他发誓。
点燃雪茄抽了两口,摇响绳铃前一刻他改变主意,松开绳端,化成沙子飘走。他在地下室台阶的最顶端站住,狭长楼梯的尽头是圈养鳄鱼的池子。一个简便的开关控制着玻璃挡板的开闭,既能防止鳄鱼逃跑,必要时又方便把不听话的手下或不欢迎的客人喂给他的宠物们。挡板前有个方形平台,摆着一个2×2规格的铁笼,方才在梦中杀死他的女人正蜷缩成一团在铁笼的中央,听到他的脚步声也没抬头。见主人现身,聚在铁笼前贪婪注视挡板另一边猎物的鳄鱼纷纷游开了,耐心等待时机到来。它们无数次见证他将血肉模糊但还吊着一口气的囚徒扔进水池,惩罚时长全看他的心情,短则几小时,长则几天甚至几月。到那时会有几条鳄鱼从不同方向抢夺同一活物,倘若它们能说人话且能做出人的表情,也许会板着一张屠夫伪善的笑脸,说“我给了他(她)解脱”。
克洛克达尔俯瞰着笼中的少女,只能看到她的头顶和一截雪白的脖子。她身着浅绿色的外套,双臂环着小腿,额头抵在膝盖上,用这个姿势抵御地下室的阴冷。黄澄澄的耳坠小弧度地做着钟摆运动,他知道她醒着。
“喂。”他随意地抬起右臂搭在笼顶,因着他的重量,铁笼发出了几声吱呀声。“Miss.Wednsday,说说看,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这场审问纯粹是浪费时间,她做卧底的原因无非是察觉到他对阿拉巴斯坦的图谋,为了她深爱的百姓以身涉险。这些存在于他的梦中,出于某种直觉他把它当作记忆,几天前的一个早上他带着莫名其妙多出来的整整五年的记忆,毫不犹豫采取行动,命人抓了她。
“我没有背叛您,社长。”薇薇仰视着他,很快又低下头去,无法直视他的眼睛。这年她十六岁,和二十一岁的她相比要幼稚得多,连谎都不会说。
“你的真实身份是阿拉巴斯坦的公主,奈菲鲁塔利·薇薇,我说的没错吧?”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我不是什么公主。”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诚挚些,听上去更像欲盖弥彰。
她的演技烂到家了,克洛克达尔想。但五年后的她却用一颗子弹了结了他,这样的人最危险。
“你以为会有人来救你吗?”他对擅长用不带半点威胁意味的话语制造恐惧。“没有人知道你在哪,还没搞清情况吗,我的小公主?”
她咽了口唾沫,没回答。
“如果你向我坦白,兴许我会饶你一命。告诉我,你的同伙是谁?”命运早就把谜底透露给了他,假如死亡的冲击没有让他神经错乱的话,那么答案就在那里。伊卡莱姆和Miss.Monday同她一样是卧底,而Mr.9则是临阵倒戈。
“我没有同伙。”
“哦?”克洛克达尔轻易就把铁笼倾斜一个角度,薇薇的背猝不及防被撞了一下,吃痛地叫了一声。他拖着笼子金属与粗糙的地面接触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右手被震得发麻。
他粗暴地砸了一下按钮,下手后才担心力道过重会让开关失灵。
挡板开启后鳄鱼们兴奋起来,纷纷向这边游来,但不敢靠得太近。食物还在主人手上,宠物是决计不能争抢的,否则他会发怒,
铁笼悬在了水面上。薇薇的心快要蹦出嗓子眼,那些通体墨绿的大家伙有着惊人的咬合力,一旦落入它们口中,再坚固的牢笼都不堪一击,更不消说笼子里的她了。她是会先溺死呢,还是先被咬死呢?恐怕两种死法都不会好受。但她又怎能出卖伊卡莱姆和Miss.Monday呢?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交待你的同伙,否则我就松手。我数三下,三、二、一。”
薇薇依旧一言不发,克洛克达尔果真松开了手。笼子落入池中,水从四面八方淹进来。他迅速用左臂的钩子勾住铁笼,它才没有沉到池底。他隔着水面观察她氧气耗尽后挣扎的状态,和他以为见过的每个频临溺死的人差不多。她水蓝色的长发像一株奇异的水草不断招摇,他只要保持这个并不累人的姿势过一分钟,记载他仇敌的名单就会少一个名字。
他把笼子勾出水面,看着她用力咳嗽,把进入口鼻的水咳出来。
“怎么样,说还是不说?”
薇薇抓着栏杆的手先是握紧,随后松开。她痛苦而坚决地摇摇头,表示没有改变主意。
据克洛克达尔所知,溺死是非常痛苦的(虽然大多数死法都不好受),远比枪杀要折磨人。但如果加上痛彻心扉的爱恨,又何如呢?她能理解他中弹时的心情哪怕千分之一吗?他极罕见地交付了真心,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荒唐、可笑。
让人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残酷刑罚他知道很多,眼下他只想快点把她推到死神的怀里,离她越远越好。正当他即将松开手时响起了三声敲门声,是从地下室里发出的:“很抱歉打扰你的雅兴,Mr.0。”
克洛克达尔顺手把笼子放回平台,却没有合上挡板。妮可·罗宾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地下室,抱着胳膊倚在门上,大半张脸隐在帽檐制造出的阴影下。  
“伊卡莱姆和Miss.Monday干掉了吗?”不用看,他都能想像到薇薇现在的脸上一定写满了难以置信。
“嗯,都干掉了。
“尸体呢?”
“啊,他们反抗得大激烈了,所以我就用上了炸弹。硬要找的话,恐怕除了灰烬,只有些血肉模糊的残肢。我想那种东西证明不了什么,于是两手空空地回来汇报了。”罗宾的语气十分自然,前后找不到自相矛盾的点。
“确实证明不了什么。 ”
罗宾像才注意到薇薇似的:“这不是Miss.Wednesday吗?怎么在这?”
有些事情时间久了回想起来了会有另一番收获,上一世(故且这么称作吧)他在监狱里反思理想乡作战失误的过程中意识到也许罗宾早就识破了薇薇的伪装。然而她不仅瞒面不报,反倒时不时对她施以援手。他估计是她两面派的性格在作崇,时刻做好更换阵营的准备,那边对自己有利就倒向哪边。他承认趋利避容是人之常情,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容忍属下存有二心。已经清楚妮可·罗宾不打算告诉他冥天的下落,那么留着她也没意义,更别提她以后会上草帽小子的船。
“她是阿拉巴斯坦的卧底。”克洛克达尔瞥了一眼薇薇,被冰冷池水打湿的衣服紧贴着孱弱的躯体,面如金纸,嘴唇冻得失了血色,仍用眼神述说着不相信。真是的,明明实力这么差劲,为什么非要满腔热血地想着拯救国家,“Miss.AllSundy,我的宠物们最近看上去没什么精神,你有什么好主意能让它们活跃起来吗?”
罗宾扶着下巴想了想,说:“也许放一些活物进去让它们相互争抢就好了。”
“那这件事可以拜托你吗?”
“去找一些活物?”
“不,我是说麻烦你进到池子里。”
“不好意思,我不会游泳。这种事还是拜托非能力者吧。”
两人一直以开玩笑的语气问答,这是火山爆发的前兆。杀意的岩浆在地下翻滚涌动,有所察觉者尚未想到逃跑,只是疑惑地站在原地观望。
说实话,从放掉伊卡莱姆和Miss.Monday那刻起,罗宾就有种不祥的预感。是她多虑了吗?能看懂历史原文的只有她了,在克洛克达尔达到目的前她对他还有利用价值,即便她故意做了些违背的事,他应该也会装作不知道吧。
敲声重重地响了三下,罗宾向旁让开,波尼斯拖着一个箱子走了进来。每次他执行完任务总是浑身沾满血迹(当然是别人的)地来汇报。由于他的能力太过锋利快速,被他于掉的目标往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砍成几截。结束战斗后,他只好把支离破碎的尸体装进箱子里。
看清箱子里的两颗头颅后,罗宾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扑面而来的杀意激得她交叉双手施展能力从波尼斯背上长出一对手臂想扭断他的脖子。波尼斯早有防备,手将化成刀刃向后一拂就切断了那双异物。接着,完全是出于战士的本能,他的手臂也变成了细长锋利的刃往前斩去。罗宾反应极快地从肩膀上像结成果实那样长出一连串的手臂护住自身,才勉强没有落得箱中人的下场。但波尼斯的攻击所带来的冲击并未因此消失。她被惯性逼得掉下台阶,如同一只倒飞的蜂鸟。电光火石间她想到了那个满是鳄鱼的池子,假如什么都不做的话,她一定会落进吞没一切的水中,死于水或猛兽。这个念头并没有在她脑海里占据太久,她还不想死。以前有很多人想要她的命,她不止一次遭遇险境,并且化险为夷。在空中施展能力是从未尝试过的,可她做到了,从那个池子的边缘长出一根恨长长的手臂连在一起,在她即将飞跃生与死的界限时成功把她拉回了生的领地。
她显然忘了敌人的数量不是一。
旁观全过程的克洛克达尔抬手就是一记沙暴,在关键时刻给予致命一击正是他一贯的风格,和不动色的好猎手一样沉得住气。他关上了玻璃挡板,把她关在了死的领地。
拯救她的手臂断了之后,罗宾重重摔在了池子边缘,尚有行动能力。覆着绿色鳞片的香蕉鳄鱼争先恐后地爬上岸,最后的关头她放弃了垂死挣扎。猫眼石般的眸子隔着透明玻璃一次扫过在场每个人的脸,像是要记住他们,等死后化作怨鬼来复仇似的。曾几何时她就在这道界限的另一边,抱着胳膊,全冷漠而麻木地看着活人玩偶般地被撕成七零八落的肢体。
终于轮到她了?她仿佛看见玻璃对面的自己,抱着胳膊,冷漠而麻木的眼睛说:可以期待这成为所有人的结局。再然后就是一片漆黑,死神拉下了一个人生命的电闸。
薇薇用力捂住耳朵,骨头断裂的声音还是源源不断地钻进她的耳朵里。她第一次了解到人的身体和虾壳、贝壳有相似之处,至少Miss.AllSunday是这样。
费力吞咽着翻涌而上的恐慌,拜托谁来救救她,她可不愿意做鳄鱼的食物,发出咯嘣咯嘣的碎裂声。忽然想起自己是擅自离宫到巴洛克工作社做了卧底,恐怕真如克洛克达尔所言,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Miss.AllSunday说伊卡莱姆和Miss.Monday被干掉了,她希望那只是为了套她话而编造出来的谎言。
密密的噬咬声渗进了克洛克达尔和波尼斯的对话:“任务完成了马?”
“完成了。”
“都在这里了吗?”
“有几块放不下了,我就没装进去。反正有头就够了,人没头可话不了。”
“哈哈,说的也是。没弄脏地毯吧?”
“弄脏了,仆人正在打扫。”
“辛苦你了,尸块还是照老办法处理好了。”
波尼斯单手拎着箱子登上平台,按下开关开启挡板,有几头没有抢到罗宾的鳄鱼不怀好意地凑了过来。其中一头也许是饿极了,急不可耐地率先扑了过来。波尼斯很坦然地反击,直接把它打回了水里,溅起不小的水花,这样一来另外几头便不敢轻举妄动了。
他一边把箱子的内容物倒进池子里,一边问克洛克达尔:“这么说,Miss.AllSunday由于某种原因背叛了巴洛克工作社。”
“既然你看到她放跑了伊卡莱姆和Miss.Monday,那么事实就是这样。”
波尼斯一声不吭地倒完剩余物,又关上了玻璃挡板。“你是我最信任员工,Mr.1,”克洛克达尔拍拍他的肩膀:“我有个很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等他们离开后,薇薇咬咬牙,睁开眼睛,脖子僵硬地转向波璃水箱。一大团羊水般的血生出了一个头颅,熟悉的面孔,双目紧闭,脸色死灰。他曾用现已不在的手臂拥抱、举起小时的她许多次,而现在永远地离开了她。
在水中缓缓下沉的头颅倏地睁开眼,带着来自地狱的恨与怨,直勾勾地盯着她。
“伊卡莱姆!”薇薇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从梦中醒来了。
雪白的天花板融入她的万千思绪,她多么希望那两个人的死是她做的一个噩梦。是她害了他们,如果不是她非要做卧底,他们还在阿鲁巴拿好好生活,不会死于非命。
吊瓶里的药水在她的视角看来像一滴迷了路的雨在哭泣,全身乏力,隐隐作痛的脑袋竭回忆之前的事。
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呆了不知多久,她对时间的感知力很差。悔恨、哀恸和担忧随着体温的升高渐渐淡去,在这个与世隔绝的空间里她只感到被抛弃和绝望。鳄鱼争夺完尸体后,还有一部分没吃饱。庞大的身躯撞在玻璃上发出钝钝的声音,刚开始她还会惊一下,到后来就习惯了。
高烧与饥饿,她好几次以为她要死了,但死神迟迟没有现身,于是她便继续受着病痛的折磨。
“我该怎么办”这个问题由牢笼的锁来解答,反复的思索后,她厌烦它像一块被咀嚼得失去味道的口香糖。
流不出泪来。
混沌的大脑怀疑活着代表着什么,是短暂的幸福还是长久的痛苦?多么不平等的交易。
她没有睡着,也可能睡着了。她头疼,她口渴,在缺乏水的沙漠还可以想办法得到水,可在这里,一把锁封住了一切的可能。
这样的死法也许会比被砍杀和被鳄鱼咬杀要好些,谁知道呢。
耳边有窸窣的响动,迟钝的听力已经分辨不出是鳄鱼在撞击玻璃还是有人打开了牢笼。一只相对于她滚烫脸颊冰冷的手抚上她的脸,她一动不动。有人把她抱了起来,她的手臂垂在身体两边很难受,她连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当时只想躺下来。
再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现在她在一张床上醒来,烧退了,一根输液管连接着她,她的头还疼,嗓子还渴,仅此而已。
坐在扶手椅上的黑发男人,挡住了窗口进来的大部分的光,翘着二郎腿在看报纸。察觉到她醒来,他放下报纸,倒了一杯水递到她唇边。
拼命压抑着对水的渴望,她别过头去。僵持了三秒后,克洛克达尔皱皱眉,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
“你还有利用价值,我暂时先留你一命。不要做出逃跑之类的愚蠢行为。服从我。”
他离开了房间。
薇薇用胳膊肘撑着身体,尽量不扯到右手背上的针,探出虚弱无力的手够到水杯,小心翼翼地喝了两口,颤抖的手不受控制地洒了一些到床单上,还好水杯平安地回到了原位。
她躺在床上,困意潮水般袭来,她很快又进入了梦乡。医生拔针的时候惊醒了她,她尝试和他搭话,对方一字不答,可能克洛克达尔警告过他了。
落地窗外是血色的夕阳,送来晚餐的女仆同样不理会她,她只好放弃。薇薇惊讶的是,晚餐过于符合她的胃口,是巧合吗?
恢复了一定的体力后,她下床先是察看了一下落地窗,发现无法打开。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她又将目光投向椅子上的那份报纸,是阿拉巴斯坦境内发行的。她随便翻了翻,有一版被抽走了,不知是什么新闻。里面顺带着夹了几张海军政府新发行的通缉令,草帽小子路飞她有点印象,是小有名气的海贼,赏金也不是很高。薇薇盯着照片上那张活泼灿烂的笑脸发了会呆,就翻过去了。
下一版是发生在王都阿鲁巴拿的海盗袭击平民事件,在国王军抵达现场前王下七武海克洛克达尔出手打败了为首的海盗船长。那个男人在黑白低像素的照片上只占据了一小块的位置,他站在很高的房顶上,手里提着一个人形的东西,不可一世的模样。
总感觉他不是那种会见义勇为的人呢。薇薇带着满腹的疑问回到床上。经过前期的调查,依旧不能确定操纵阿拉巴斯坦政局的黑手的身份。如果真的是他,他的目的是什么?
余光瞥到床尾边多出了一个黑影,她吓了一跳,差点尖叫出声。薇薇立刻装作熟睡的样子,紧张得心砰砰直跳。她听到房间里有另一个人的呼吸,偶尔他调整重心衣服会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他有梦游症吗?
薇薇有些害怕,但他什么也没做。过了一会呼吸声远去了,她睁开眼,黑影不见了,她才松了口气。
从客观的角度讲,她相当于遭到了软禁。每天待在房间里无事可做,一天到晚盯着报纸发呆。
据报纸报道,叛乱军从大本营出发进发,日渐逼近王都阿鲁巴拿。父王宣称国家以民为本,不会主动攻击他们,却有国王军屠城的消息传出,难辨真假。
阿拉巴斯坦局势动荡不安,身为公主却什么都做不了,这让她很沮丧。克洛克达尔总是抽着雪茄烟,嘴角带着一丝冷笑,看着她焦急而又无可奈何地对着报纸抓头发。
她苦思冥想,研究过房子的构造,还是找不到逃跑的方法。那天她在浴室盯着下水道的漩涡,忽然想到不一定非要逃跑,相反,她正处在漩涡的中心地带,看似平静实则这里才是关键。
她匆匆擦干身体,穿上浴袍。克洛克达尔和人在客厅里谈事,她溜进书房,没敢开灯,借着明亮的月光查看抽屉里的文件。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得知真相时她还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整个叛乱可以说是他挑起的,叛乱军武器的来源也明晰了,由经他手从北海的一家军火商转手到叛乱军手里。为了激起叛乱军对国王的仇恨,他甚至安排人假扮成国王军屠城。一想到那些冤死的无辜的人民,薇薇感到这几张纸的重量分外沉重。
一片阴影笼罩了她,她心里暗叫一声糟糕,猛地抬头,对上他那严厉的目光:“你在这里干什么?”
怒气使她变得勇敢起来,她唰地站起来质问他:“这些都是你做的?”
他“啧”了一声,没有回答,很是不快。
“果然是你,克洛克达尔。你根本不是什么英雄,你救的人远不及你害死的人!你的目的是什么,告诉我!”
她美丽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面容因皎洁月光的衬托更显姣好,水蓝色的长发还在不断向下滴水。白色浴衣下饱满的胸脯一起一伏,他兀然起了欲念。
克洛克达尔默不作声地拽住她的胳膊,大步向卧室走去。
“干什么?放手!”
薇薇奋力想把胳膊抽出来,克洛克达尔几乎是把她扔到了床上。
“老实点,别动。”他用命令的口吻说,一颗颗解开衬衫的纽扣,连同黑大衣扔到椅子上。
薇薇毫不犹豫地逃走,还没跑到门口就被他抓住了。她死死抓住浴袍的带子,不让他解开。
“不要以为你是公主,在我这你什么都不是。我说过了,要服从我。”
【为了审核通过,此处有删减】
想让她流泪。
想让她流血。
想让她为自己所有。
“服从我。”他在她耳边低语。
【为了审核通过,此处有删减】
一想到就算换个别的男人她也会这样神魂颠倒,他根本高兴不起来。
为她盖上被子的时候天边曙光微现,克洛克达尔注视着她苍白的小脸,把几缕被汗水浸湿紧贴在她颊上的碎发撩到耳后,喃喃道:“晚安,我的公主。”
 
倘若活下去意味着必须忍受侮辱,那么她宁可相信人生是一场骗局。
薇薇很谨慎地从抱着她的男人的臂弯里钻出去,没有惊醒他。她有些茫然地四下环顾,从地上捡起残破的浴袍裹在身上。这并不是一件很好的裹尸衣,她悲哀地想,但她不想赤裸着身体地死去。
凭着昨晚的印象她在桌上找到一支钢笔,锐利的尖端可以代替刀具。她把领口开大些,心里想着心脏在哪里呢?
只知道在左胸,具体位置并不是很清楚。要是没有扎准,还得拔出来重扎一次,这可不是玩笑。
“心脏,在这里。”
一只温柔的手臂从后面环住她,薇薇的手颤抖起来,原来他已经醒了。克洛克达尔缱绻地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一字一顿地说:“不过啊,你知道吗,国王昨天夜里被叛乱军杀死了。阿拉巴斯坦的人民要是再失去唯一的公主,你的国家就成了我的囊中之物了。我有很多种办法能让这个国家灭亡,而且还能挣得一身好名声。你清楚的,我有这个本事。”
钢笔掉在地毯上,薇薇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词:“魔鬼。”随即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你这个魔鬼!”
“是的,我就是魔鬼。”克洛克达尔不愠不怒,随意地捻起她的一绺头发在手里玩弄着,说:“服从我。”
薇薇扑进他的怀里哭出声来,她知道自己再没有别的怀抱可以投奔了。
她受到了玷污,但不能一死了之,她需要肩负起保卫社稷的重任。
他温柔地拍打着她的背,说没事了。和威胁说要毁灭她国家的他判若两人。
克洛克达尔没有骗她,报纸上刊登了国王的死讯。看到新闻的刹那,薇薇又捡起了自杀的念头。悲伤没有潮水般席卷而来,说真的,在短短一个月内她受的打击够多了,那颗脆弱的玻璃心已经彻底麻木了。
流不出泪来。
 
大漠的天空总是蓝得动人心魄,薇薇凝望着那一片苍蓝,低下头,在她所在的露台下面是因战火遭到毁坏的王都,四处残垣断壁。不久前一颗大范围的炸弹在国王军和叛乱军聚集的广场爆炸,那场内乱以两军的死亡结束,唯一的得益者无需多言。
克洛克达尔所说的她的“价值”体现在她这张脸是很好的通行证,一路上碰到的守军一见是公主,顺利地放他们过来了。
就在这时,她听到一声断喝,不是冲着她来的:“什么人?谁允许你擅自入的宫?!”
克洛克达尔嘴角微微翘起,在他面前的是阿拉巴斯坦守护神,隼之果实能力者贝尔,在他眼里只是不堪一击的小喽啰。贝尔拔出剑来,预备着动武。
薇薇赶紧跑了过来,阻止了他:“贝尔,等一下!”
“薇薇大人?”贝尔讶异地望着她,剑依然紧握在手中:“您怎么会在这?”
照着克洛克达尔替她编好的那一套谎话,她解释说她在宫外遇到了危险,是克洛克达尔救了她,并带她回到了王宫。
贝尔向克洛克达尔低下头:“是我误会您了,我为我刚才冒失的行为表示抱歉。”
面对贝尔诚恳的道歉,克洛克达尔只是傲慢地吐了一口雪茄烟。
“贝尔,爸爸他……”
贝尔羞愧地说:“是我没有保护好陛下,才让奸贼得逞。身为卫士长,按照本分我该引咎自杀,但是薇薇大人始终不知下落,我不得不忍痛苟活于世。”
“贝尔……”
薇薇很想说些安慰的话,贝尔摇摇头:“国不可一日无主,叛乱已经平息,贼首寇沙关押在大牢里,当务之急是请您尽快登基,代替寇布拉陛下领导这个国家。我命如草芥,处死我是一件小事,我请求您把它放在最后。区区萤光不敢言为国贡献,只愿做您问路的投石罢了。”
登基的事薇薇还从来没有考虑过,她看了一眼克洛克达尔,后者正在看远处的风景。这也在他的计划范围内吗?薇薇郑重地说:“我明白了。”
做一国之主,薇薇一点经验都没有,看到成摞的公文就头皮发麻。正好又是叛乱刚刚平息,不比平日,要处理的事情又多又棘手。
没有旁人的时候,克洛克达尔就大大咧咧地坐在国王的专用座椅上,很随意地翻开公文。“交给我处理就好了,你睡觉去吧。”
“不行,”薇薇把他手里的文件抢过来:“这些都是重要的国家机密。”
克洛克达尔挑挑眉:“交给你,你能处理?”
薇薇咬咬下唇,虽然很不甘心,但他说的是事实。克洛克达尔捏起纹章戒指,对着光欣赏它古怪的花纹。
“只有流着奈菲鲁塔利的血的人才能拥有纹章戒指。”
克洛克达尔的真实身份是王室的丑闻,当他向薇薇披露这一点时她清楚自己又多了个把柄在他手上。哪怕她不是寇布拉的亲生女儿,她也要拼尽全力替他维护奈菲鲁塔利王室的声誉。
她登基是众望所归,克洛克达尔打算让她做个傀儡女王,诸事由她出面,实权则牢牢握在他手里。
所有公文都是他批阅的,政令也是照着他的风格颁布。薇薇尽量做到每条都弄明白他的意图,她不会在对百姓不利的政令上签字,万幸的是迄今为止他还没有要求过她这么做。
“明天,国王的葬礼后是你的登基仪式,这些就全权交给司礼仪的大臣好了。鉴于国家不久前还处在动乱中,不适合大肆铺张,排场小一点。顺便,我们结婚吧。”
薇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在开玩笑吗?我是女王,你是海贼,我们结婚?”
“反正我是海军政府认定的七武海,以前在别的国家也不是没有先例。”
她攥紧拳头:“你是想获得王室的合法身份,好直接干预国事,你是打着这样的主意没错吧?”
“不好意思,我身上流着奈菲鲁塔利的血。”克洛克达尔把雪茄从嘴里拿掉,一撮烟灰从空中落下:“我本来就是合法的,而你,才是徒有虚名。”
薇薇低下头,光滑的裙子在她手中变得皱巴巴的,和她的心情形成照应。她余生都将受她憎恶的这个男人掌控,实在是太糟糕了,还有别的选择吗?
一个声音在心里响起来,有的,只要他死了,她就自由了。
杀人,是从来没考虑过的,除了有一次想杀死自己。她在巴洛克工作社做特工的时候顶多参与捕猎鲸鱼的任务,人是一个都没杀过。她已经走投无路了,她不可能服从他,她必须想办法杀了他,为了她自己也为了她的国家。
她小声地说:“爸爸刚去世就举行婚礼不太好,再等一段时间吧。”
“婚礼可以省略掉,只是宣布一下。还有啊,我恐怕你等不了。”雪茄的红光明灭不定,他指着她的肚子:“你怀孕了吧?就算堕掉,也会传出流言的,可别小看下等人的舌头。”
他以为这是谁的错啊?薇薇几乎咬牙切齿,第一万次在心里诅咒他下地狱。
“太突然了,我再考虑考虑。”
“最好快点考虑,明天就是登基了。”克洛克达尔抽了一口雪茄烟,用歌剧式的语调补充道:“哦,对了,登基仪式和对贼首寇沙的公开处刑同时进行,他的鲜血会为你加冕。”
“寇沙啊。”薇薇念着这个名字,回想起和他一同经历过的点点滴滴。
上一次见他差不多是十年前,那时两人还是孩子。他说他会让我们的国家变得更加强大,她说她会成为伟大的公主。当年砂砂团的伙伴如今可都安好?一想到要处死昔日旧友,薇薇觉得胸口很闷,仿佛压着一块千斤大石。
“我想去见他最后一面。”
“有什么好见的,叛贼头目而已。”
薇薇深吸口气:“他是我儿时的挚友,我们很多年没见面了。”她走到克洛克达尔身边,拉拉他的衣角:“拜托了,我真的很想见他一面。”
“好吧。”
得到许可后薇薇松了口气,当下就前往大牢。月亮清冷的光辉照着大牢的入口,像地狱之门,守门的士兵像守着地狱的恶鬼,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两个“恶鬼”立正行礼,刹那间她就回归现实,颔首示意,在狱卒带领下走进大牢。
大牢的空气是干燥的,橘黄色的烛火在摇晃,将熄未熄。看着烛火,薇薇想起几代以前阿拉巴斯坦有个会巫术的国王,曾经用油灯作法给自己续命,结果油灯熄灭了,他还是死了……这不就是命运吗,都是注定的。啊,她也只能用这样的说法来欺骗自己了。
很快,她站在了那间牢房前。镣铐锁住的陌生青年浑身血迹斑斑,在摇晃的烛火下缓缓抬头,眉目间依稀可见当年的神采,同她记忆里的那个男孩重叠在一起。他的双眼闪烁着凶悍的光,久经沙场的士兵都有这样的眼睛。链条的长度略短,这样能防止他用它勒死自己。
“把牢门打开,我有话要和他说。等我喊你你再过来,这是命令。”
狱卒欲言又止,但薇薇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他不好抗拒,只能照办。
大牢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薇薇快步走进去。她一点都不畏惧他,她不相信岁月能改变一个人,她还认为他和十年前一样是个值得信赖的领袖。
“团长!”
“薇薇!”
看上去两人都有话要对彼此说,寇沙闭上嘴,让她先说。
“团长,对不起。”接着她把克洛克达尔如何操纵政局,挑拨他们起义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爸爸从来没用过跳舞粉,被人看到在港口迎接运载跳舞粉船只的,是吃了模仿果实的Mr.2假扮的。他戴着国民英雄的面具,夺走了王室的信用——雨。”
他半天没有说出话来,薇薇跪坐在他身边,不顾他身上的恶臭,握住他的手,请求他以她为人质要挟狱卒把他放走。她不想看着他承担本不该有的过错,这份苦果应由克洛克达尔来咽下。他也是受害者,她要他活下去。
寇沙理清了头绪:“薇薇,寇布拉陛下三天前在我身边的牢房里遇害。”
“什么?”薇薇极为困惑地望着那双凹陷在削瘦脸庞上明亮的眼睛,没有任何精神失常的征兆。“可是爸爸他不是半个月前被刺杀了吗?”
寇沙陡然提高了音量:“那是都那混蛋的谎言!”意识到他吓到薇薇后,压低声音:“寇布拉陛下直到三天前还活得好好的,克洛克达尔逼问他冥王的下落,哪怕……”他顿了顿,不忍心描述过程,只是说:“陛下始终咬紧牙关没有说一个字,他是个伟大的国王。”
薇薇的眼圈红了,她能想象到爸爸一定受了很多苦:“爸、爸爸,他,他一直是个很伟大的人。”
“薇薇,接下来有件很重要的事情寇布拉陛下托我告诉你。他预感到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见到你,但这个秘密不能就这样湮灭:古代兵器冥王就在葬祭殿最底层的密室,入口每五十年开启一次,下一次开启是四年后的今天。想要进入,必须以一个奈菲鲁塔利族人献祭。记住了吗?”
薇薇的泪水挂在脸颊上,呆滞了片刻,忙不迭地点头:“记住了。”
“这是连同王位一并传承的秘密,我没有资格知道。为了保守这个秘密,也为了惩罚我年少轻狂犯下的愚蠢错误、报答寇布拉陛下的信任,我决定接受公开处刑。”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团长?”一想到史书看到的那些话,薇薇的脸色有些发白:“你会被砍去四肢,会被凌迟,还会有许多惨无人道的手段。”
“啊,毕竟我害死了国王陛下。”寇沙晃晃头,低下头去,神色平静:“谢谢你的好意,薇薇,我意已决,请你走吧。你现在受着那混蛋的控制,和我交谈时间太久他会起疑的。请你首先考虑自己活下去,其次务必为寇布拉陛下还有那些死去的百姓报仇。”
薇薇流着泪:“对不起,寇沙,对不起,我……”
“继续带着你的梦想,让阿拉巴斯坦变强盛吧,薇薇。”
她擦了擦眼角,不愿施舍给他怜悯,她想留给他尊严,没有比眼泪更有效击垮尊严的东西了。
“对不起。”她又道了一次歉,飞也似的跑出地牢,白色裙摆在脚下翻飞,像一只白蝴蝶在振动翅膀。
沉重的牢门“哐当”在身后关上,她心乱如麻地沿着台阶向上攀登,险些撞上站在入口处的克洛克达尔。
月光斜斜从他右后方打过来,拉着一条长长的黑影。“他似乎和你讲了一些很有趣的事,女王陛下。”
他听到冥王的事了?也许他答应她来见寇沙就是料到寇布拉会把秘密告诉相邻牢房的囚徒。
她最亲爱的爸爸死在眼前这个男人手里,她的挚友也将因他送命。她恨他,想杀了他,但她没有这个实力,只能隐忍不发。薇薇愤恨地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克洛克达尔叼着雪茄,嘴角弯起一个弧度:“眼神不错。”他抓起她的右手眯起眼借着月光看清那些细小的伤口,还在流着红色的泪:“生气了?生气你可以打我,何必伤害自己,这是傻瓜都懂的道理吧。”
薇薇努力克制着情绪:“我可不想打完你再被打一顿。”
“我不会的。”
话音未落,一巴掌狠狠甩在他的脸上。克洛克达尔愣了愣,薇薇喘着粗气,绕过他跑掉了。
火辣辣的左脸,还有潮湿的感觉。他用食指蹭了一下,殷红的血,是她刺破的掌心流出的。她打他,还真够用劲的。
 
宫里和朝廷的成员经过“换血”,她一个都不认识。媚笑的脸,冷漠的脸,恭敬的脸口呼“女王万岁”,但她感到孤立无援。
在化妆室看到蒂菈歌坦时,她忍住眼泪,扑进了她怀里,泪水还是打湿了她的衣襟。蒂菈歌坦,这个平日里行事粗犷的女人,细声细语地安慰着她。
“我、我不想嫁给他!”她抽抽噎噎地说,她从小没有母亲,她把蒂菈歌坦当做母亲看待。
蒂菈歌坦叹息不已:“陛下,我又有什么办法!”
那声“陛下”像一道可悲的厚障壁横亘在她们之间,薇薇眼前一黑,觉得全无希望了。伊卡莱姆死时的情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连责备蒂菈歌坦背叛的机会都不愿给自己了。
她默默地在梳妆镜前坐下任她摆布,换上合适的制服。她默背着克洛克达尔让她背的演讲稿,能想象到广场上熙熙攘攘聚集的民众。她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他们呢?站在那个高度,还是会被人看到脸的吧。
要藏起仇恨。她闭上眼,漆黑一片中浮现了一把漂亮的金匕首,上面还装饰着绿宝石等华丽的装饰。那是?哦,她想起来了,那把匕首放在国王寝宫的一个暗格里,上次看到它是四五年前。爸爸对她说了什么她记不得了,总之那里有一把不为人知的匕首,等待着她。
为什么她恰巧在此时想起这件事?这是真实还是异想天开做的梦?
“陛下?”蒂菈歌坦拍拍薇薇的肩膀,把她拉回现实:“陛下,该去露台了,克洛克达尔先生在等着您。”
薇薇没有和她道别,也无心去看镜子里的自己打扮得怎么样,匆匆地提着笨拙的裙摆往露台走去。
列队两旁的卫兵一齐挺直腰板,手中的执杖也整齐地发出统一的声响,克洛克达尔在露台边缘等着她。加尔在王都守卫战中牺牲了,贝尔几天前被调离了王都,薇薇只能祈祷他活着回来,此外再没有别的奢望。
两人没有忘记昨晚的事,但默契地都不打算再提起。薇薇从他手里接过电话虫时瞥了他被打的左脸一眼,没有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
“考虑得怎么样?”
“什么事?”她故意装糊涂。
“结婚的事。”
“哦,那就结吧。”
那么随性的语气,就像在谈与自己无关的事。克洛克达尔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今天她穿着一条米白色的露肩长裙,腰间系着金腰带,粉色的披风猎猎飞动,阳光下水蓝色的长发泛着波光。
她举起话筒,甜美的声音经过扩音器放大仍不失那份美丽。吐字清晰,铿锵有力,配上他写的演讲稿真是完美。
她是他的作品。克洛克达尔想。她才十六岁,没有遇见草帽海贼团,她落到了他手里,成了他的女人。他痛恨她的同时也深爱着她,不知何时起抛弃了对她的杀意,拥抱着她的身体就会安心。
演讲是耗费体力的事,她的额头微微渗出细小的汗珠。他替她拭去了,她并不感激,反倒嫌他碍事,那眼神仿佛在说:我自己会擦。
他毫不介意地报以微笑,她没有看到。
没良心的女人,真浪费表情。他撇撇嘴,漫不经心地看着蝼蚁般聚成一团的人群,心想着这时候再扔一颗炸弹,这个世界又能干净不少。
很快到了他最喜欢的处刑环节了,薇薇拿话筒的手和声音都在颤抖:“我以阿拉巴斯坦王国新的王的名义,判处叛乱军的首领寇沙死刑。”
临时处刑台搭在广场中央,人群分开一条路,在众多卫兵的押送下,寇沙的身影显得单薄可怜。他抬头看了一眼露台上的她,一步步走上处刑台,顺从地被绑在处刑柱上。
处刑开始,刽子手提着刀上台了。她向后面退了一步,被他拦住了。克洛克达尔把话筒放回电话虫身上,低声在她耳边说:“你可不能怯场啊,陛下。就算不看着处刑台,你也要让大家看到你。”
他把她又推回原位,她痛苦地看着湛蓝天空上飘散的白云,克洛克达尔的手按着她的头低下来:“看着天可不行啊陛下,这样很容易就被人注意到你不在观看处刑了。”
薇薇梦呓般地说:“凌迟的处刑方式太不人道了,迟早有一天我会在废除它的法令上签字。”
“那如果受刑人是我呢?”克洛克达尔旁若无人地把她搂在怀里,“想想这样的刑罚落在我身上,你只会觉得我罪有应得吧?”
“你明白就好。”薇薇挣脱不开他,只好由着他这样放肆。
她不敢定睛去看处刑台上的表演,视线在人群里胡乱穿梭。寇沙很坚强,始终一声不吭。薇薇知道那种嘴笼能防止犯人乱说话,但不妨碍犯人发出愉悦大众的惨叫。群众议论声又起来了,他们的每一声赞叹都是割在她心头上的一刀。
火点起来了,他们要在犯人还活着的时候剖开他的胸膛,把他的内脏当着他的面烧掉。
薇薇快要昏倒的时候克洛克达尔关切地问:“你还醒着吧,我的陛下?”她踢了他一脚作为回答。
她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支撑到仪式结束的,大概是她的“丈夫”把她扶回了寝宫。
流不出泪来。
可能是命令自己不准在百姓面前哭的后遗症,也可能是不想再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示给这个男人。
“政客要戴着很厚的面具,习惯就好了。”他摸摸她的头:“演讲得不错,好好休息。”
他转身将要离开的时候她拉住了他的衣角:“能陪陪我吗?”她的声音十分疲惫:“我很难过。”
她很违心地说了这番话。诚然她伤心欲绝,但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让她恨的人陪伴在身边。她有意拉拢他,骗取信任,以便日后加害,这样的小把戏他见得太多了。
他静静地注视着她的眼睛,说“好”的时候知道自己算完了。前世他的野心和理想不可思议地被她消磨殆尽,这一世她又来了。这个女人像一个他打不破的诅咒,纠缠着他,要他堕落。
但他还是向着带刺的玫瑰伸出了手。
 
怀着仇人的孩子,薇薇常常会做噩梦,不止一次在梦中呼唤逝者的名字,流着泪醒来握住的却是他的手。
临产前两个月她出现了严重的抑郁现象,连一向关心的国事也感到厌烦,一天到晚只是闷闷不乐地低着头,问一句答一句。克洛克达尔很担心她,无意间他发现她对故事很感兴趣,会抬眼看看他,他就从百忙之中每天抽出一段时间讲故事给她听。
他把前世的那五年以故事的形式讲给了她。和值得珍惜的伙伴一起出生入死,最终拯救了自己的国家,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薇薇听完后,很难得的说了句话。她摩挲着椅把的边沿,说我很喜欢这个故事。
他们的孩子出生在秋天,于是起了“奥特纳”这个名字。
刚生产完的她抱着那个啼哭不止的婴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宛如护崽的母豹。那样的眼神似乎蕴含了许多层意思,他懒得去猜测,虽然他有这个能力。她原本活泼的性格大大改变了,这和产前那段抑郁时光有关。
他对这个孩子感情不是很深,一次也没抱过他。才多大点的孩子,还是懵懂无知的年纪,他最烦小孩子了。等他长大一点懂事了,父子关系会有改善也说不定。
薇薇却误会了他对这个孩子的疏远。
寇沙说过,想要进入放有冥王的密室,必须以一个奈菲鲁塔利族人献祭。他当然不可能牺牲自己,那么被献祭者只能是流着奈菲鲁塔利一族血液的奥特纳。他就是那种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家伙,她不认为伦理纲常在他身上使用,他完全有可能对自己的孩子下手。
那也是她的孩子,她这个母亲当然不会坐视不管。必须在那天到来前,为了死去的人,为了她的国家,为了她的孩子和她的人生,举起屠刀。那把黄金匕首她确认过了,还在暗格里好好待着,放上一根头发,眨眼就变成两截。
小奥特纳两岁时发生的一件事更坚定了她的决心。
当时他高烧了三天三夜,她不眠不休地守在他身边,眼看着自己也快撑不住了。蒂菈歌坦劝了她很久,克洛克达尔来只说了一句话:“现在给我去吃饭,吃完后去睡觉,不然我立马掐死这个孩子。”
她相信他会做的,所以她服从他的指令。每一次的服从都在心中记下一笔,为注定的那一刀积蓄必要的仇恨。
来吧,命令我吧,逼迫我吧,天平上只有增加恨的筹码,没有减轻的道理。来吧,让我更恨你。你来尝试毁灭我,只要松懈一点,我就会像猎人驯服不了的恶兽把你撕碎。那天会到来的,时间之轮会把你我碾碎的,在那之前我还是要报仇雪恨——
对于克洛克达尔来说,每天早晨醒来能看到她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玫瑰色的肌肤在初升旭日下焕发动人的色彩,她睡着而又不做噩梦时是那么安详。他也有喜欢奥特纳的时候,那是在她慈爱地注视着她的孩子时,母亲以孩子的健康成长为生,而他以她为生。
从香炉中升起袅袅的烟雾,如梦似幻看不清楚,包裹着他。浑身使不上劲,眼皮十分沉重。残存的意识,他明白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头。
幻想与真实的界限是她,两绺长发总是垂在耳边的她。
薇薇拨弄了一下香炉,看了一眼床上一动不动的他,从暗格里拿出了那把匕首,沉甸甸的重量在手里。她知道人的生命比这要沉重得多,但她必须去做,这件事只有她才能完成。
她走近那张床,这条路她走了好几年了。她解开他睡衣的纽扣,这个动作也做了好几年了。一切那么真实又那么虚幻,她的心跳得厉害,目光在左胸那里搜索着,心脏在哪?她把刀尖对准一个位置,犹豫着要不要在这里下刀。
“心脏,在这里。”
她吓了一跳,她以为他已经失去知觉来着。他软绵绵地抬起手,有气无力地把刀尖挪得偏了一点。
“蠢女人。”他眯着眼在笑,猛地抱紧了她,匕首也随之刺入,滚热的血从那颗炽热跳动的心脏里喷涌而出。
她做到了,她正在杀死他。可为什么,明明将要死去的人是他,她却感到如此害怕?她推了他一下,这次他的怀抱再也不能禁锢她了,他倒在床上,插着匕首的胸口还在汩汩流着血。
克洛克达尔偏偏头,已不能聚焦的瞳孔映着她慌慌张张离开的背影。曾经他不可一世地认为自己了不起,现在他才明白他只是个普通人,他的人生一枚子弹或一把匕首就能清算。
而她永远是遥不可及的永恒的女神。
这一世的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被他当做上一世的她报复。对她来说这是不公平的,克洛克达尔想。等她回来,他得好好道歉。随着体温飞快地流逝,他又觉得自己不大可能等到她了。
这次死去他还能活过来吗?他不知道。他只是想如果能再来一次,他绝对不会再伤害她一下了。
他沉沉地睡去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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