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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王的教室&钢之女】寐语者-2

芳贺的指尖附上阿久津伸出来摊开的手,许久,才松弛着轻轻放下。
“谢谢。”
感觉心上的某一处被轻轻抓住揪起,陌生的气息随着血液被运输到身体的各处。
芳贺好不容易把呼吸调整正常了,揉揉膝盖,一脸傻相地站在讲台另一边,就听见阿久津说——
“现在,我们来进行考试。”
全班哗然,立刻乱成了一锅粥。
“哈?第一堂课就考试?”
“这算什么啊……不是应该先自我介绍然后给我们点名吗……”
后排有两个高个子女生发出抗议。芳贺感觉一阵寒意噌地顺着血管逆流而上,怔怔地看着旁边的女人——第一堂课就准备来个下马威?
“你们的名字我都记住了,”阿久津慢慢停住了这句话,盯着发言的两位女生,“端木美黛,平成15年1月7日生,身高160cm,体重40kg……藤原杏,平成15年12月23日生。身高158cm,体重52kg……”
“喂,不要把体重念出来啊……”被称为藤原的女生不满地小声嘀咕了一句。
“自我介绍没有必要,因为我的名字在开学典礼上应该介绍给大家过了,”阿久津目光淡定地翻着卷子,“从现在开始,从每周一次的测验中选出考得最差的两位同学,做我们的代表委员。”
芳贺被刺激得有些恍惚了,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整个人像是从传送带上掉下来的零件,不构成任何存在感,也没有话语权。
有个女生举起了手:“那个,阿久津老师,一般不是成绩好的学生才担任代表委员么?”
阿久津傲睨了一眼芳贺,对着台下冷声道:“我班上的代表委员,是为了能让其他同学能心无杂念地专心学习,担任起值日,清扫,照顾小白兔等全部的杂事……相对应的,成绩好的同学,决定后面柜子的使用,第一节课只要不迟到,早会不去参加也可以。”
台下有男生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这样就可以晚来30分钟了啊。”
“这样就是差别待遇了吧?”有人抗议道。
“社会上的现实就是如此。努力聪明的人才享有各种特权,懒惰愚蠢的人会苦于差别待遇和社会不公。如果你们想跻身特权阶级的话,就从现在开始,好好学习,努力考取一流大学。”
她的身上好像有一种让人望尘莫及的傲气。一句简短的话,一个眼神就能产生巨大的威慑力,令人不敢妄步半寸。
芳贺在旁边听着,感觉寒冷的气息像海水从身后缓缓漫过头顶。她现在终于真实地体会到阿久津的可怕不无道理。
目光顺势下滑,落定在手中的任教书上。她的名字和自己的名字被放在一起,不知为什么,就感觉说不出的诡异。
“……那些一流的人才都是从小接受一流老师的教育,你们已经比在著名私立学校上学的同龄人落后很多了,可以想象么?他们正过着比你们优裕的生活,享受着更好的教育资源……”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起来,阿久津沉稳的声音忽远忽近,周围一下子变成失真的默片。
下课后在回办公室的路上,芳贺终于忍不住了。
“阿久津老师,你刚刚在课堂上发表的言论我觉得不太恰当……他们都是普通家庭的孩子,就算不能获得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但至少每个人都是带着自己的小目标在努力的,我认为要尊重孩子的这份心情……”
“那些孩子只要走出象牙塔就会发现,努力过后没有回报的事情有很多。”她的声音冷酷刻板不带感情,似乎并不把芳贺的话放在心上,“与其说是让他们早点明白现实里竞争的残酷,不如说是在培养他们具备积极向上,为了目标而努力的责任感。”
“话虽如此,但我不认为用那么强硬的手段压制他们的天性,搞差别待遇,可以称之为好的教育方法,”芳贺沉思琢磨着她的话,润了润嗓子辩驳道,“他们的价值观和判断力还不成熟……”
“正因为他们的价值观还不成熟,要从根本上改变他们的惰性,就需要这样严格的管理,”阿久津微微扯了下嘴角,看向芳贺的眼神充满深意,“你这种散漫的教学方法,只会让他们毫无长进。”
芳贺咬着嘴唇,带了几分怒意回视她,在心里把阿久津真矢这五个字在脑海里折竖横地描了又描,然后揉成一团废纸狠狠扔进垃圾桶。
“我承认……作为教师我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但你的所作所为和独裁有什么区别?我觉得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个性,重要的是五年之后,十年之后……”
“个性么……”阿久津冷笑着打断芳贺的话,倏然眯起眼,“只要用这个作为借口,不管未成年人做了什么都会被原谅?”
“我不是这个意思,”芳贺感觉到发冷和轻微的眩晕,突然没有了指责她的力气,只能借着拔高音量挽回一点气势,“我和年级组里的老师一直都认为,你的很多做法太极端了,不是每个孩子都能承受住这种所谓的精英教育的。”
“我知道,大部分都会掉队,”阿久津下巴点了点她后面嬉闹奔跑的一群孩子,眉头轻轻挑起,“所以我会为那些在竞争中获胜的孩子而骄傲。”
“那些心地善良但并不出色的孩子也需要同等的关注,不是吗?”芳贺忽然很感慨,手指不觉深掐进肉里,“你不应该给他们灌输这么偏激的观念,很多人就算学历普通,没有太多钱,也能幸福地过完这一生,不能用单一的标准去衡量一个人成功或者失败……”
“那芳贺老师是用什么标准评价自己的?”
“欸?”
阿久津倏然在楼梯口停下脚步,回过身与芳贺正面相对,凛冽的眸光像利刃,直击眉心,芳贺不由打了一个冷战,本能地想往后退开。
“就算一无所有,也很幸福么?”
“我并不是……”芳贺缓慢地理解了阿久津的意思,然后开始搜索问题的答案。
“出身东京边郊,毕业于二流大学,住在1DK的小公寓里,在普通公立学校担任临时教师,每个月拿着20余万元的薪水,合同一年一签,不知何时会失去工作……”阿久津如墨的瞳眸闪着森冷的精芒,冷声反问,“以这样的状态一天天过下去,可以称之为幸福么?”
芳贺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一双手握住,然后不断扔到墙上一下一下撞击。
这个可怕的女人,就是夜叉——吃人不吐骨的恶魔……
“私生活方面也并不顺利,”阿久津蓦地扯了扯嘴角,似乎意有所指,“结婚退职这条路好像并不好走。”
芳贺半张着嘴说不出话,刚刚熊熊燃烧的气焰,此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从学校毕业后自然而然地开始待业,给大公司投了很多简历没有回应,空揣着一腔热血待业了小半年,最后经以前的师长介绍来了这家学校做临时教员。因为很早就做好了结婚退职的打算,所以一直没有去参加正式的教员资格考试。这也是她忘情沉溺于恋爱时,种下的恶果。
“……我会去参加今年的教员考试的。”此刻只能企图为自己做最后的辩驳。同时另一个自我也在积极地坐着心理辅导和安慰,这次一定可以成为正式职员的。
阿久津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与冷漠无关的神色,利落的脸部线条松了一点。
“那你就好好下功夫吧。”
在这种夹杂着羞耻的焦灼感即将摧毁芳贺之前,阿久津便侧身走下了楼梯。擦肩而过时那股淡淡木香的气息窜入鼻腔,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下班后和真理子约在西堀工作的餐厅。西堀麻奈是芳贺过去的学生,现在在一家西餐厅做见习厨师。
“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的好。这学年才刚刚开始哦。”这是西堀和真理子初步达成的共识。
“才第一天,第一天啊……以前应付那些人小鬼大的孩子和奇葩家长已经够累了,现在还有一个魔鬼教师……”芳贺有气无力地切着烤猪排,连带着配菜柠檬片一起嚼下去,对这糟心的一天彻底宣告投降。
“你小心点,千万别和她作对,”真理子淡定地拿起刀叉,“她就是那种终极的自我主义者,就像那种夺走诺亚方舟后,一边看着被洪水卷走的人们,一边阴险冷笑的类型。”
“呃……你说的我都有画面了……”芳贺不由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真理子信奉基督教,对诺亚方舟的故事很着迷,最近时不时就拿这个当比方。
“野村校长好像挺看重她的,有一次想让她当一个什么活动的负责人,结果却被断然拒绝。”
“什么理由啊?”
“这种活动是浪费时间。”
“哈?”
“冷冰冰地站起来说'这是浪费时间',所有老师都吓了一跳。我说'既然是学校的一员就应该关心集体啊',她回答‘参加这种活动没有太大意义,不仅浪费老师的时间,还浪费学生和家长的时间’。”
“真是……够扭曲的。最后呢?”
“还能怎么办,校长无奈之下重新选了别的老师呗。”真理子耸耸肩。
“被你们这么一形容是挺可怕的,”西堀又端上一盘蔬菜沙拉放到两人面前,若有所思地歪了下头,“但是感觉那女人对芳贺老师应该很了解啊。”
“欸?”
“听你的转述,你不是正式员工,没住教师公寓,但她连你住在怎样的房子都知道……不是很恐怖吗?”
“呃……”芳贺感觉心脏猛地一缩,嘴里叼着根薯条忘了吞吐,“还真是唉,她是怎么知道的……”
虽然失恋这件事在学校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但类似于住所这种信息只有真理子和西堀这种亲密的朋友才知道,阿久津不太可能和她们有什么接触。
“哇,这么一想感觉这女人更恐怖了……不仅能迅速背出所有学生档案,对教师信息也了如指掌么?”真理子脸色也变了变,对着芳贺露出一个‘祝你好运’的表情。
芳贺的心思在别处,走了个不大不小的神。今天的事情按常理应该固执地坚守立场和她展开争论,但最后反而被噎得底气不足。想想真是不甘心。
“话说之前芳贺老师给我的那本心理学书有提及过这种教育,”西堀仰起脸,扑闪着纤长浓密的睫毛,“按照书上的说法,这个女人说不定是在自己成长过程中受到过比较大的挫折,出于补偿的心理,才会下意识地把自己的观点加注在别人身上。”
“挫折?……”芳贺想了想,还是满脑混沌无法疏通。
真理子神秘兮兮地插进话来:“说到这个,我这边有个不知道靠不靠谱的小道消息,听说阿久津之前离开了教师岗位两年……以前是在野村校长认识的熟人的学校工作的。”
芳贺吃了一惊:“两年?”
“具体原因没有人知道啊……曾经有人和校长打听过,不过他本人好像比较忌讳谈起这个。”
西堀露齿一笑:“要不去了解一下那位老师,说不定能掌握她的弱点哦。”
“……算了,如果非要做什么来转移失恋的痛点的话,就从工作开始吧。”芳贺的话一说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是盲目乐观。心里又冒出些不安分的好奇——阿久津这个女人有怎样的过去?
“别把这事想的太严重。幸好现在我们小学还是包班制,班主任负责教所有课,副班主任也就是个坐班老师啊,不需要时时刻刻在教室露面,必要的时候打打下手就行。一年很快就熬过去了。”真理子安慰道。
等晚上回到家躺到床上才发现,‘好好睡一觉’这个愿望也很难实现。不久前一到晚上十点就呈现出吸毒妇女的面貌,开始哈欠连天,四肢乏力,头挨上枕头就火速进入梦乡。现在的芳贺就像一条泥鳅一样,沿着床边滚来滚去,寻找最佳姿势,都是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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