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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古风连载《奸臣》十七.

2023-03-09原创古风轻小说虐恋正剧宫廷帝王 来源:百合文库
十七.
 
我到这里两天,这人就跟了我两天。除了我去茅房的时候,这个人几乎形影不离。我一度想一直呆在茅厕不出来了,但又觉得实在委屈自己。
 
“大人,别躲了。张嘴,让奴家喂你口甜羹润润嗓子。”泽荭浑身上下穿着勉强蔽体的……一片布,手里拿着银勺,往我嘴边送了送。
 
“你……不嫌冷啊。”我看着都冷,直想拉过被子给他蒙上。
“大人,你觉得奴家…好看么?”说着还拽了拽搭在肩上摇摇欲坠的薄纱,露出圆润的肩头和清晰的锁骨。白皙温润的皮肤,像上好的羊脂玉,在这大漠里显得妖冶又突兀。我想要皱眉,他伸过手,拂上我的眉心。我抿起嘴,却没出声,他便也不出声,我们俩就在这儿慢慢静止,仿佛瞬间老去。
 
“大人。”清脆的声音,没用那腻死人的假腔。
“嗯。”
“我为您弹奏一曲吧。”他说着,自顾自让人摆好古琴,也不管我,开始弹奏。
 
从第一个音撞进耳朵里,我便呆住了。不知道该怎样描述,只觉得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此时此刻脑中只能装下这曲调,便是一个世界的全部。我慢慢站起来,拨开纱幔,远处是被落日染得凄婉又壮丽的荒漠。风沙游移,日月高悬,天边时现琼紫,伴着星河,若即若离。
 
我在这一片空白中,感觉到巨大的力量。这力量使我开始重新审视这个地方。它不像百姓眼中那样残暴无度,也不像当地人描述得那样自在逍遥。它更加沉重,却在有些地方毫不掩饰地展现它的脆弱。这样的存在……我回头看向正在抚琴的泽荭,他闭着双目,像是弹奏了这曲子千百次,手指在弦上如溪水般流动,微张着嘴,恍若一声叹息。
 
我刚要转过头,冷不丁对上他的视线。他的眼神清冽,却透着些许迷离。荆棘院的头牌,与恩客寻欢作乐,醉生梦死,再销魂蚀骨的夜晚,也会被沙漠中的冷风吹散。到头来,与一株枯草又有何差别?
 
他懂这些。我不提,他便也装作不知。
 
我还是做了我想做的。拿着被子,把他裹了起来。他坐在古琴旁,做着哭笑不得的表情,手指却紧紧抓着被子的边缘。何必要这样呢?我走到桌前,他跟过来,再次拿起勺子,我默默张口,他便将那甜羹喂进我口中。沙漠中的果子熬成的羹,甜。
 
“大人。”他放下勺子,调整了表情,开口道。
 
“今天不谈政事。改天吧。”我默默转着手上的扳指,合上眼。想要当大漠的说客?那得先学学定元的规矩。我拍拍肚子站起来,只希望自己别再胖了。年近不惑的人,还是得以身体为重。前几日奔波赶路,也没怎么休息,在万州城那几日尽管歇了脚,但又是暗杀又是荆离,搞得我颇为疲惫。现在,让我先养养神吧。石头他们有赵云嫣带路,我倒是不担心。
 
我在床边,褪下鞋子,天边还泛着霞光。我静静躺下,准备歇了。果不其然,身边一沉,这人像两天前一样,在我身边躺下。房间里静得只剩我和他的呼吸声。我迷迷糊糊,在快要睡着的时候,感觉他挪了挪身子,侧过来,将手放在我的臂弯之中。
 
我陷入沉睡。不知身边的人,是否也曾想过黄粱一梦。
 
泽荭养了只猫。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那猫一身琥珀色的皮毛,蓬松柔软,绿宝石一般的瞳孔在阳光显得更加通透,仿佛能把人的魂儿吸进去。他对那猫比人好,时时护着,不是抱在怀里就是带在身边。我无聊时去逗那猫,被他狠狠瞪过几次。后来这猫跟我熟了,经常在我身边叫,我把它抱起来放在膝上,它便转个圈,找个舒服的位置蜷着。
 
一开始他看到这猫跟我腻在一起,很是不快,让我离他的猫远点。我只能点头称是,但谁也管不住这个小祖宗不是?一回生,二回熟,三回那就是老朋友了,它主动往我身边靠,纵使是它的主人也拿不出半点办法。说来也奇怪,泽荭不在时,这猫儿从来不往我身边靠,自己在窗户边上晒太阳,相安无事。可只要听到泽荭的脚步声,这猫便从窗上跳下来,跑到我身边拱我的脚。次次如此,一次不落,让我感觉它肯定是故意的。
 
泽荭时常不在,我琢磨着是去跟大漠商队的首领缠绵去了,顺便交流下怎么对付我。这几天我不开口,他也拿我没办法,只是将我软禁在他的秀阁,庭院里也去得,只是院外有大漠的人看守,我是出不去的,活像一只被关在华丽笼中的鸟。想到这儿,我乐了,这里和皇都有什么分别?都是巴掌大的地方,出了这一方天地,便是血雨腥风。伴君如伴虎,圣意难测,谁知道哪天会不会被吃了。
 
我在这里无聊得紧,无事可做,于是就跟泽荭提意见,让他弄点书回来。他像是闹小孩子脾气,不乐意,指着他房里的书,让我凑活着看。现在寄人篱下,人家是大爷,我只能同意。可后来我发现这些书,我是真的看不成。这些书里基本上没字,都是画,男人和男人,男人女人,颠鸾倒凤,各式各样的,全是春宫。我凑活着看过两本,看到后来只觉得大同小异,无非就是那么些东西,来来回回的,有什么意思呢。可转念一想,人家是这荆棘院的红牌,怎么能不多学习学习呢,活到老学到老嘛。
 
我看书的时候,这猫就趴在我身边儿一起看,津津有味的。后来我不看了,专门拿出来给它看,它看完一页就叫一声,我就帮它翻页,几天下来将这么多书看了个七七八八,果真是个奇才。有一次被泽荭撞见了,他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的猫和书,气得冲我直嚷,红着脸快速将地上的书捡起来,而他的猫一脸无辜地望着他。
 
“我说的嘛,它喜欢看的。”我摊手。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东西!”他手抖着背在身后,书页沙沙地响。我好笑地看向他,他却一脸窘迫地望向别处。我盯着他看了半晌,便笑不出了。纵是浸淫声色欢场这么多年,在他的猫面前,他还是那个生涩窘迫的少年。这个认知让我难过。想想小猫,若是被卖去了花楼男馆做这档子营生,如今怕也是这幅模样吧。
 
那天晚上他没来缠着我,连带着那只猫也带走了。我倒是乐得清静,整夜无梦好睡。第二日他回来了,一切如常,仿佛什么也没发生。那只猫再来黏我,他也不再管,见到了只是盯着看一会儿,脑中不知在想些什么。晚上照旧躺在我身边,我往里挪了挪,他也不客气,舒展身体躺了过来。我问,你每日就这么在我身边躺着,能做什么呢。他不答,呼吸声顿了顿,打定主意不再说话。我叹口气,算着日子,已有半月。
 
我是不急的。急也没用。人家被绑来都想早些逃出去,我不急。身上带着的药剩的不多了,估计坚持不到月底。希望别处什么岔子,毕竟哪有绑匪救人质的?我只在脑子里准备好我应该准备的东西,剩下的全凭运气。只是没想到,运气来得这么快。
 
事发时我正坐在躺椅上,猫窝在我怀里摇着尾巴打哈欠。门突然被推开,带进来的风夹杂着血腥气。我赶紧站起来,那猫也跳了下来,急急朝门边跑去。一时间人声四起,泽荭被人抬着穿过门廊,搁置在床上,出气儿比入气儿多,直挺挺的躺着。我看着他发白的面色,抓了一个下人询问,这才知道他挨了顿毒打。我掀开他身上盖着的布,果然没有一块好肉,伤口细长,但并不深,看来是拿鞭子抽的。
 
这些鞭伤出血并不多,可我闻着这刺鼻的血腥味,只觉得更加疑惑。等了半晌,连个大夫的影子都没瞧见,眼见着人就快不行了,只好自己想办法。我将他身上的布全部拿掉,上肢与大腿处有许多淤痕,估计是捆绑所致。下面那处也好不到哪去,想必也是遭受了某些凌虐。我将人翻了个身,背部鞭伤更加严重,渗出的血黏在布上,已经发黑。再往下看,我不由倒吸口冷气——那处的伤很重,满眼的红,一直在淌血。如若不能止住,这人再有不到半个时辰估计就没气儿了。
 
我认命地叹口气,掏出身上的药。这药虽是为了解毒而制,却也有止血化瘀的功效。这人被打得只剩一口气,就算全都吃了也不见得能救得回来,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我从壶里倒了口凉水,将小瓶中的药丸一股脑儿倒出来,握在手心。我看着床上躺着人,怔然,这世上还真有人质救绑匪这种事……
 
人晕着,不能硬灌,怕呛到。我摸着他的脖子,找到喉结旁边的两处穴道,拿拇指与食指按着,帮助吞咽,另一只手倒水送药,总算是将药喂下去了。人嘛,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只能尽人事以待天命了。我本想给他处理下伤口,无奈没有金疮药,只能拿凉水给他擦擦身子。房中没水,我只好拎着木桶去院中的井里打水。
 
夜已三更,大漠干燥而风寒,月朗星疏,井中倒影破碎。我打了水,竟觉得有些发汗,额上,眼角,鼻下,都是湿的。我拿袖子去擦,感觉粘粘的,借着月光一看,染着深红。我立在风中半晌,远处一片云将月亮轻轻裹住。
 
拎着水回去时,那人还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没什么声息。我拿过手巾和铜盆,给他擦身,血水很快染红了手中的布。我将一桶水用光,才将他全身擦过一遍。夜里风凉,我关了窗,拿出厚被盖在他身上,铁锈红的被面将他苍白的脸映出些血色。少了那咄咄逼人的表情,这张脸竟也能这样平缓而温和。
 
我扶着床边坐下来,胸口传来熟悉的疼痛,一点点加深,又有什么从眼角渗出。我和衣躺下,眼皮越来越沉,不一会儿疼痛的感觉也在慢慢消失。我想,石头他们怎么样了呢,还有柳苏桐,荆离,赵云嫣,他们可能已经平安与叶秋汇合了……
 
我甚至想到了泽荭那只猫,想着是不是应该准备点它爱吃的,我还没喂过它。而这一刻,我是这样的无力,只感到深深的疲倦。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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