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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她降落.14

【阑珊】
那夜的缠绵很长却又很短,天刚泛白,北堂墨染自己便已起身,合上了中衣,侧身瞧见谢嫣然颈间的青紫红痕,想来昨夜很是荒唐有些懊恼。轻叹气,提步去妆台找些什么。
寻了芦荟膏又回了塌边,指尖于盒中轻旋,沾了清凉,欲化于她的肌肤,塌上的人不经意的往里缩了缩,他的动作有些局促的停在空气里,收了手,合了盖子,穿了衣,未再说什么,起身快步离了卧房。
那夜过去,宸王夫妇又回到了未成婚时相互躲避的样子,不,是谢嫣然的绝招:见了北堂墨染便躲,同住一府,硬是为难了一屋子的下人,用膳梳洗的时辰都要生生错开,北堂墨染回至府中,一桌的饭菜,两个侍女,孤零零一只碗,好似府中从未娶妻,这回可好,尚羽都不来陪着,惹了北堂墨染摔了碗筷着人来问:“王妃何在?”
那下人战战兢兢:“王..王妃近日胃口不好,用的少些,已回房休息了。又不敢怠慢了王爷,按着王爷的口味备的餐食。”这话不就是在说:谢嫣然连晚膳都不愿相陪了吗,她哪里是胃口不好,是不高兴了,是在怨他,索性就躲着。
奈何北堂墨染也是个呆子,总不会哄,索性也搬去了书房,一时王府笼罩在夫妻怄气的乌云下,深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冷面的王爷,领一顿板子。深怕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王妃记在心里,红了眼睛,又是小荷一顿责骂。
初冬的时候,谢思樾的案子终是结了,执冲来传话时,谢嫣然正在房中剪着窗花,正寻着红纸,想着花样,小荷一把将那剪子抢了下来:“小姐,二公子的案子结了,明日便出掖庭。”谢嫣然瞧她那喜滋滋的样子,在听她如此说,那颗悬着的心总是放下了。
小荷拨弄着那红纸,有些疑惑:“小姐说奇怪不奇怪,明是宁家捣鬼,最后却抓了个李大人?”李大人,什么大人都好,宁家自是不会交自家人出去,寻了个门客替死鬼罢了。谢嫣然的手未停下,那红纸一寸寸随着剪子的步子,变着样子:“判了什么罪名?”
小荷歪脑袋:“通敌叛国,死罪。”那死罪二字在小荷嘴里说出来轻飘飘的,倒重重的压在了谢嫣然心上,死罪,北堂墨染,若是哥哥,你也如此这般无情吗?
待到第二日,谢嫣然备了车马,又连夜吩咐城中的绣纺制了件初冬的披风,早早的候在掖庭外,等着出狱的谢思樾。又听见哒哒的马蹄声,修明打马而至:“王妃万安。”马上那人今日也是来接思樾出狱,身后的执冲跟着行礼。
这掖庭外倒是热闹,几人都未瞧见远远的还有辆马车,北堂墨染掀了车帘,想着既是谢嫣然的哥哥,也同她一起来候着,那想她先行了一步。这回倒觉着自己才是个外人。
车马中的苏寻仙同尚羽瞧着北堂墨染都要憋出一身伤了,苏寻仙叹了口气:“王爷这是遇着劲敌了。”苏寻仙何等通透,这修明公子什么都不求,只求佳人一笑,而北堂墨染想要的江山,还未动手,就伤了佳人的心,真是忧心。无视了北堂墨染那杀人的眼神,摇了摇头:“小书童,随我走吧。”
尚羽随着苏寻仙下了车马,也行至掖庭外。苏寻仙远远的便开了口:“修明公子好早,昨日相邀红鸾院,明公子竟推了,原是有更重要的事候着,苏某疏忽了。”修明瞧着这人精似的苏寻仙,难怪这各国财富皆被他揽去,这张巧嘴定哄了多少客商:“苏大人玩笑了。在下不胜酒力。”
苏寻仙含笑,又朝着谢嫣然行了一礼:“王妃好早,今儿大喜,可愿去我那红鸾院一醉?”谢嫣然也不看他,只瞧了周围,他不在。那莫名的失望更添了几分,尚羽像是瞧出了什么,接了苏寻仙的话:“我们王爷今日事忙,吩咐了我同苏大人来接二公子。”
苏寻仙翻了个白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扇子重重点了他的头,到听小荷不乐意了:“你们王爷,你们王爷,什么都是你们王爷。”谢嫣然拉了把小荷,说话间,谢思樾下了掖庭的台阶,不过在掖庭中待了几月,消瘦了好些,脸上尽是憔悴倦意。
谢嫣然急急走了上去,将那新制好的披风搭在他身上,初冬的风吹的她的脸有些红,思樾在瞧今日来的人,苏大人,修明,尚羽,唯没有宸王,谢思樾只看着谢嫣然的眼睛:“你同殿下如何?”又瞧着她额头上淡淡有伤,有些急了:“怎么,他打了你?”
谢嫣然只顾着给他系那披风带子,听他这般猜测,同他生气是不假,怎的还动手了,瞧了思樾一眼,努了努嘴,将那披风系好,正欲解释,小荷抢了话:“还不是那长歌公主,在猎场伤了小姐。”
听是临渊的长歌公主,谢思樾更是不快了:“她如何伤了你,我去找她讨回来。”谢嫣然忙拉了他:“好哥哥,先回府,我吩咐了厨子,做了好些你喜欢的菜,父亲还等着。”苏寻仙亦上前行了平礼:“二公子想是乏累了,寻仙备下了好酒美人,在红鸾院候着公子大驾,今日王爷事忙,二公子莫见怪。”又将身子将了半分。谢思樾不好拂了他的面子抬了他一把:“苏大人客气,思樾明白。”
修明倒是等不及了,这一堆子人在掖庭外说话,成什么样子:“思樾,走吧,牵了你的素日爱骑的马,比比?”谢思樾虽是入了几月的狱,这点苦在南部那几年自是不算什么,虽是憔悴,威武之姿尚在,打身上了马:“承让了。”二人打了马朝相府行去,谢嫣然也携着小荷上了车驾,苏寻仙看着谢嫣然的背影,拐了下尚羽:“打个赌?今儿王爷还来不来红鸾院?”
回至相府,谢相同思远立于府前候着思樾,见高头大马上,那少年丝毫未减英气,经此一事,很是感叹,随着的车驾上下来的贵女,已是宸王的爱妻,一双儿女,终是长大了,懂得承担家中责任,思樾下马欲跪,谢相伸手便扶了,思远上前拍了拍他的衣裳:“回来就好。”一时含泪无言。
谢嫣然既是回了相府,更是方便她躲着不去面对,每日北堂墨染回了府,清灯数盏,无人等候,来的只有传话的小厮。
第一日是:二公子回府,王妃留在府中陪着用膳,这便算了,一家难得团聚,弹琴的手未停,那琴音零零落落,有些刺耳。
第二日是:王妃请了大夫,给二公子条理身子,丞相言时辰晚了,就不回王府了,这便算了,思樾之事,是自己处理不当,无妨,逗着手中的乌龟,她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为什么不回家。
待到第三日,本是在苏寻仙的红鸾院中饮酒,那小厮只说:丞相今日身子不痛快,王妃….苏寻仙接了那话:“就不回府了。”
挥手让那小厮下去,见那清风郎朗的宸王,现尽是烦闷忧愁,早已没了那神仙模样,笑了笑:“小书童,你输了。”北堂墨染仰头印了杯酒见那二人拿他打赌,很是不满:“寻仙!”苏寻仙收了那笑,拦了他的酒:“酒能醉人,闷酒更胜三分。”世间之事就是如此巧妙,从前这谢嫣然巴巴的黏着你,你冷冷淡淡不理人家,如今是该你尝尝这滋味,才叫公平。
可这宸王想念妻子,日日宿在红鸾院,也扰了苏寻仙同一众美人玩乐,既王妃不见他,宸王又端着架子,那只有用些别的法子了,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尚羽?从前你习武时的那身夜行装呢?”
是夜,北堂墨染换了那身不怎么合适的夜行装,尴尬的理了理那衣领,如今想见自己的王妃,也要用这般手段了吗,可真是为难了这谪仙般的宸王殿下了。朦胧的夜色中,他的身影轻松的越了丞相府,避开巡逻的侍卫,几经周折寻到了谢嫣然的闺房,蹑手蹑脚的开了那窗,翻身进去,扶了额头,原来偷偷摸摸见一个人,是这般的不容易,从前她是如何做到,偷偷看他沐浴,还满了好些年。
行至她的榻边,小案上点了盏夜灯,朦朦胧胧,许是怕她夜里醒了,眼睛不方便,谢嫣然裹紧了锦被,缩成一小团在那榻上,露了张脸,甚是可爱。他想着不知她的梦里今日又有谁,又有什么故事,静静瞧着她,伸手理了理她的碎发,含了个笑,竟想连着锦被就着人,拐回王府才好。
这才有这样的念头,榻上的谢嫣然像是醒了,自然的拉了他正理发的手,他有些惊了,头一回做这样的事儿,便被抓了个正着,很是窘迫,谢嫣然的声儿小小的:“王爷怎么来我的梦里了,真好,嘿嘿。”那笑有些憨憨的,很是满足。
从前小荷就说,她家小姐一日不见宸王殿下,就食之无味,难已安眠,不过回了相府三日,便夜有所梦,也好,梦中的他,也很好,免得见了他,很是难过又不知如何表达,谢嫣然将那手自然的枕在身畔丝毫没有意识到身边的人便真真的在她身边,嘟嘟囔囔的:“王爷定要多来几次才好”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北堂墨染有些郁结,明是你不回府,怎么还要本王日日翻你这丞相府不成,顺了顺她的发,那谢嫣然睡的很好,他便守在她的榻边,护着她的好梦,好在各国使节在过几日便要离去,送行的宫宴,无论如何都是躲不过的,那时本王亲自接你回府便是了。
天快发白时,北堂墨染小心翼翼抽了有些酸涩发麻的手,替她掩了掩被子,翻了窗台正想离去,不想遇着了谢思远晨起练功,见一黑衣人极快出了手,扼了他的手臂:“何人如此大胆,擅闯丞相府?”一把扯了那面纱,宸王那张脸现在思远面前。
面纱下宸王的脸色很是难看,思远退了些步子,北堂墨染很是尴尬:“今日就当没见过本王。”匆匆便走了,思远看着宸王远去的身影,不只惊讶,这宸王殿下,为何不光明正大的来这相府,为何要翻墙呢?
在说那宫宴,谢思樾刚出掖庭,正在风头上,原是可以推了不去,可想着谢嫣然额上的伤,宁家如此下作,更是有气。忿忿的理了朝服,同修明讲道:“我若不去,朝堂上便以为我谢家无能。”修明倚在门前,逗着刚寻来的鸟:“我说思樾,本公子废了这么大的力气救了你,怎如此不消停?”思樾理好了朝服衣冠,同修明逗着那鸟:“有劳公子同我应酬了。”修明不喜宫宴,可若不陪着,又怕这二公子惹出什么乱子,叹了口气:“得令。”
宸王府一早便派了车马来接宸王妃,谢嫣然淡淡的只说:“我随谢家的车马便是,回吧。”宸王妃如此冷待宸王,早就传到了长歌公主的耳朵里,她想着这北堂墨染同谢嫣然的感情也不过如此嘛,如今连王府的轿子也不愿坐了,坊间传的情深义重也真是好笑,细细的画了今日的妆,心中很是痛快。
宫宴之上,觥筹交错间,北堂墨染的眼睛时时都追着谢嫣然,她只淡淡的不瞧他,同楚将军耳语,又饮了几杯,很是得体,那长歌公主怎看不懂这殿上的目光往来,很是骄矜,又见思樾出了掖庭,英姿飒爽,倒了酒朝着思樾的方向,几分挑衅:“长歌恭祝谢二公子出狱。”本是送行的宫宴,这明是在给谢家难堪,谢嫣然的手抓了裙抉,面上冷了几分。
思樾只迎了那酒,几分轻蔑:“公主骑射功夫甚好,有机会定要讨教,不过下次再见,恐是和公主几位哥哥交手了。”那几句话不轻不重,挫了公主一鼻子灰,这不是在说,你伤了我妹妹,我便要踏平临渊,双倍讨回来吗。见殿上气氛不好,临渊使节忙谄媚:“既是送行,四公主凌波舞乃临渊一绝,送于黄道国,以示两国情谊。”
那宸王听那使节如此,一殿的使节皆在,也不好推脱,点了头默许,那长歌换了衣裙,服了礼,柔情万种:“宸王殿下可愿为臣女抚琴伴奏。”谢嫣然抬头望了长歌,很是温婉柔顺,那还有猎场那日的跋扈,北堂墨染的琴声,和她应是很配吧,心里涩涩的想着。
修明望向谢嫣然,她抓着衣裙的指尖已泛白,自个起身行了礼:“本公子为公主伴奏可好。”长歌回头瞧了眼修明,很是不快,这人又来掺和什么,固执几分:“你衬不上本公主的舞。”谢嫣然望向行礼的修明,想起了那日在扶风林中的琴声,他果真什么都明白。
望向修明那样温柔的眼神,落入了北堂墨染的眼里,那夜谢嫣然枕着他的手还有些酸麻,本想推了,可看着谢嫣然那温柔的眼眸,装了一副无事大度的样子:“长歌公主的舞,自是要配本王的琴的。”抬眼望了殿下的谢嫣然,她只一杯接一杯的饮着酒,克制着心中的酸涩。北堂墨染从未为她弹奏一曲,偷听也好,宫宴也好,总都不是为了她。
殿中琴声阵阵,裙抉悠扬,她只觉得有些醉了,扶了个宫婢。出了殿门,初冬的风有些冷,醒了些酒意:“下去吧,我一人走走。”不知何时,她又走到了从前迷路的那个园子,好在点了些灯,总不至于她一人太落寞,只身进了园子,坐在那秋千上,脑子里全是长歌公主的舞和北堂墨染的琴,她的背影,印入了一路跟着她的修明眼中,想上前安慰,可她此时想的,应不是自己,止了步子,吩咐了执冲:“去给宸王递消息,说王妃在元华园中。”
谢嫣然正胡思乱想的晃着腿,初冬的风吹的她有些冷,抱紧了自己的身子还在随着那秋千晃悠,现在他应佳人在怀,美酒相伴吧,哪里还管得了我,那黑夜中忽而绽了好些烟火,明明亮亮,闪闪烁烁,红的绿的,一朵朵印在无云的黑夜里,谢嫣然抬了头,扶着额护着眼睛:“好漂亮。”
北堂墨染收了消息正往元华园赶,正巧看着修明在昭云台点着烟火,思虑了几分,这昭云台位于中宫,放了烟火,各处皆可瞧见,这修明真是会讨人欢心啊。
上了昭云台,声音几分冷冽::“修明公子真是好兴致,可知在宫中燃放烟火,可是大罪。”修明未停那点了烟火的手,也不看他:“殿下言重了。”那烟火又燃了一朵,修明心想,在等片刻,他就来了,有这烟火,你也不会太落寞。
修明起了身拍了拍手看着烟火对着北堂墨染悠然的开了口:“殿下还不去元华园吗。”北堂墨染心下一嘲,果然是他递的消息,黑夜里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谢嫣然已嫁于我,还请公子自重。”
修明亦无惧,几分笑意走到北堂墨染身前对上了他的目光:“她需要我,我便护着她。”这一句话不轻不重,融在了这灿烂的烟火中,修明继又言:“若有人伤了她的心,即便是殿下,我定不会轻轻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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