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天 那年初雪

大雪弥漫。
呼啸的冰晶，在沈默周围盘旋着。这是一场雪的盛宴。
到底过了多久呢？开玩笑的，即使一直维持着精神的高度紧张，也能分辨，应该已经过去一天了吧。
好冷。
用围巾裹住了头才可以保持住基本的意识。所幸风眼里没有风，只是单纯的冷而已。
沈默伸出手，在风中放一会儿，就会捞出来一大把雪。
北方的雪，捧在手里粉粉的，与他印象里的有一些出入。用力一握，雪便凝成了一团。
像雪这种借由气象召唤出来的个体，其存在是不需要消耗沈漠的能量的。她的能量来自地球。
但是想要控制她也十分困难。为了不让过往城市受到过大的灾害，沈漠强行把雪提了起来。这让他的精神一直面临极限。
雪……
沈漠一直依靠着这种信念维持着自己。他感觉自己的脑子似乎已经无法思考了。但是没关系，湿润的空气告诉他，他已经到了。
沈漠仿佛是随着本能回到了这里，他不认识路，他只是寻找着大致方向。但是很奇妙的是，现在在他脚下如同医院一般的建筑物。沈漠可以确定这就是他住过的医院。
他沿着风眼慢慢下降。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雪，只有医院前的空地上被挖出了一条路。
沈漠下降着，他可以看到，浩然就站在雪堆的边上。
踩到了地面，沈漠没有站稳。不只是没有力气，他才刚刚发现自己的脚已经没有知觉了。
不行……沈漠拖着自己的脚向前迈进着。
“等等。”就在这时，浩然挡住了他。
“你……”沈漠没有向后退的余力，他只能抿住自己颤抖的嘴唇。
“拿着。”浩然递出了一把铲子。铲子有些长，沈漠抓着它用作拐杖。
向前走着，沈漠回头看了一眼。
“快去吧，她在你们相遇的地方。”浩然笑着，嘴上的胡茬挂着雪。
沈漠没有理会，他向着医院里一瘸一拐地走去。
医院里似乎是被清空了。走在过道上，沈漠没有看到一个人。屋内的热气还开着，沈漠身上的雪水浸湿了衣服。
他把绑在头上的围巾扯了下来丢在地上。他的头发也湿了，他的牙齿不时会颤两下。却连发抖的力气都没有了。
意识仿佛要被剥夺，沈漠乘着电梯到三楼。他一步一步地走着。路边安全出口的盒子上还插着他从病房偷出来的水果刀。
推开门，自己的床已经被撤掉，只剩下雪躺在她的床上。她戴着氧气面罩，呼吸的声音仿佛听不到。
听见沈漠进来的声音，她微微侧过了头。
“雪……”看见雪，沈漠扔下了手中的铲子，他一下子跪在地上，爬到了雪的床沿。
“沈漠？”雪的声音很小，很小很小。
“雪，你看啊，下雪了。”沈漠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握着雪的手。
“嗯。真的是，相当美丽的雪呢。”雪看着窗外，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沈漠。”雪突然说道，“你感觉，我是什么样子的人呢？”
“我……你是一个非常好的人！你肯陪着我，你还……会帮助我。你真的，对我非常，非常的好。”沈漠有些语无伦次。
“是吗？”雪笑着。
“是啊是啊，绝对不是一个自私的人啊！”
“嗯。”雪的语气很平淡。
“雪。我真的一直很感谢你。你教会了我许多。我真的很喜欢你。”沈漠感觉自己要哭出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嘿嘿，喜欢什么的。”雪笑出了声。
沈漠在边上看着她。他感觉有些不服气，阿根的话他已经抛到了脑后，他大胆的说到：“是真的！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雪的表情有一些惊愕。她看着窗外的雪，看了很久。
“沈漠。”突然，雪说，“我的时间不多了。”
“说什么呢？”沈漠吼道，“你的没事，很快就会好起来！”
“不要这样，我感觉的到。”雪的语气很平静，对她来说只是她一直等待的那一天来临了。
“没有，你感觉错了！”
“沈漠。”雪的声音有一些沉，“看着我好吗？”
沈漠看着雪，雪摸了摸沈漠的头发：“以前就想摸摸看，真是硬啊。”
“啊。”沈漠有些害羞，但还是没有乱动。
“沈漠。”雪抚摸着沈漠的脸庞她神情地看着沈漠。
“你要答应我，你一定要完成自己的梦想，成为一个伟大的人。”
“嗯。”沈漠点着头。
“以后有机会也多参加社交活动。你这方面很差。”
“嗯。”
“不要太为难浩然了，他是一个好人。但也要以你自己的判断为准。”
“嗯。”
“你以后会碰到很多事情，很多不可理喻的事情。但无论如何都不要怀疑自己。你是一个善良的人。有时候，你也要自信一点。”
“嗯。”
“像我家亲戚的人还有很多。你不要记恨他们。他们都被包容在这社会里。他们也是这个复杂世界的一部分。如果你不幸遇到了很多这样的人，不要灰心，你要相信世界上还是有善良的人的。”
“嗯。”
“你的未来还有很远，不要荒废了自己的青春。我做过很多自私的事情，如果你哪一天感觉到不情愿，你觉得我影响到你了，就把我忘掉吧。”
“怎么会……”
“给我答应。”
“嗯。”
听见沈漠答应下来，雪笑着。
“雪，雪。看啊，我把北方的雪带来了。”看见雪的眼睛仿佛要闭上，沈漠叫到。
“这场雪可以一直为你下下去。春天不会来的！那个医生说的春天不会来的！只要你活着就一直能看到这样的雪！”沈漠拧着眉头，眼泪仿佛就要流出来。他完全不顾自己的逻辑，他只想挽留住雪。
“傻瓜。”雪集中着自己身上最后的一点力气，“春天总是会来的呀。”
戴着异常灿烂的笑脸，她闭上了眼睛。
“雪！”沈漠大叫道，“雪！”他再也无法抑制，眼泪从他的眼眶中夺眶而出。之前支撑着他的信念仿佛一下子崩塌了，身体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控制，只有眼泪还在不断流出。
站在楼下，浩然感受着沈漠的气息。
随后，他把手向天上一挥。
雪，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