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千星光不如你（第三十一章——第三十五章）
谢方从看见知日的信息的时候，觉得自己应该是不知不觉睡着了然后做起了梦。
他伸手掐了下躺在一边正蜷着身子打呼噜的猫一下。
猫一下子跳了起来，抬手给了他一爪子，然后跳下床钻出了卧室。
他哀嚎着揉着多了三条血痕的手背，看着手机里朴智妍发过来的这句话——
知日：明星助理要做些什么？
难道是为了素材？
谢方从猜测着。
知日从来没有写过娱乐圈。
他正要回复的时候，脑子里突然有了另一个猜测。
这个猜测实在太离谱了，谢方从在想到的同时忍不住给自己轻蔑一笑。
他把这个猜测当做玩笑发了出去——
五方石：你要当朴孝敏的助理？[哈哈]
知日：……
看着这串省略号，仿佛看见了对方的无语，五方石无声地一笑。
看，这个猜测离谱到知日都懒得辩驳了。
这样想着，他收到了知日接下来的讯息。
知日：目前似乎是这样的。
五方石：……
五方石：最近股市很动荡，但是没想到居然刺激的我产生了这样的幻觉。
谢方从打下这一行字以后，他家的猫又沿着床边走过来，然后跳了上来。
它高高昂着头，傲慢地看着谢方从，眼里似乎在说“快，朕给你个道歉的机会。”
谢方从有点恍惚地想，如果是幻觉的话，刚才被抓的地方也太疼了。
他又把手伸了过去，捏住猫咪的耳朵——
一拉。
“嗷嗷啊！！！”
谢方从捂着手，发出了惨叫。
朴智妍回复五方石“你别开玩笑，不是幻觉。”之后，五方石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复。
到朴智妍已经觉得五方石不靠谱，准备换个人问的时候，五方石终于回复了——
五方石：如果你是认真的，我觉得你可以打消这个主意了。
五方石：不过你一定是开玩笑的对吧？
知日：我不知道是不是开玩笑的。
知日：曹佳轩是这么说的。
谢方从目瞪口呆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这一行字。
对了，曹佳轩是知日的姐姐。
那个业内夸赞的金牌经纪人，是知日大神的姐姐。
他，谢方从，艺名五方石，半只脚踏进娱乐圈的金融分析师，知日七年的好友——
居然昨天才知道这件事。
但是就算是知日的姐姐，这事也有些太离谱了。
五方石：助理基本是打杂的，什么都要做。
五方石：你根本不需要想那么多，到了片场，你不就已经昏倒了么。
知日：……
朴智妍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五方石叹了口气，说了一句——
五方石：算了算了，我帮你推荐靠谱的专业助理吧。
朴智妍一愣。
她居然没想到这一点。
她心中一直想着成为朴孝敏的助理后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居然没想到她其实可以把这件事交给更擅长的人。
她真心实意地对五方石发去了感谢。
知日：那拜托了，谢谢。
五方石：……我怎么觉得我进套了。
五方石：强烈怀疑曹佳轩有目的，她有没有给你布置什么任务？
朴智妍浏览着曹佳轩发来的文件。
里面除了近期的宣传方向，还有朴孝敏的兴趣爱好身体数据。
她的目光从一串的讨厌喜欢中掠过，发现里面有一些是胡说八道。
朴孝敏并没有完全不吃肥肉，也没有讨厌吃芥末，鸡肉过敏什么的更是子虚乌有。
她带着审视不满的态度看着这些有真有假的文字，最后看到了曹佳轩抹黑加粗的着重任务。
知日：争取《姐姐们的旅行》。
五方石：……
五方石：果然啊。
知日：这是你上次说的那个节目？
五方石：是的，k台准备接档的，大家都挺看好这档节目能成功的。
知日：……那很难进？
谢方从躺在床上，啧啧了两声。
他至今还没有从知日真的在为朴孝敏求节目机会这件事中缓过神来。
这件事确实稀奇，朴孝敏似乎是住在知日家里，但是这才几天啊，居然就成了挚友？
那么那个朴孝敏，性格应该也没有传闻中那样坏吧？
但是谢方从很快转念想到，万一知日是被骗了呢？
别看对方小说剧本里诡计一环套着一环，谢方从却清楚的很，这家伙平时生活环境单纯的跟真空似的，根本没有什么社会经验。
朴孝敏稍稍表现点善意热情，说不定就把她拐了。
朴孝敏红火了那么些年，童星出道，怎么可能没两把刷子。
谢方从担心起来，问——
五方石：朴孝敏是不是知道你是知日？
知日：不知道。
五方石：那曹佳轩呢？
知日：知道。
五方石：哎呀跟你说话这累的，我就问你，曹佳轩怎么就是你姐？你不是姓朴么？不会是认了个干姐姐吧？
五方石：我跟你说，娱乐圈就这些干的姐姐妹妹爸爸妈妈们最不可信。
知日：……
朴智妍无语了片刻。
但是对方似乎是在担心她，并不属于要指责的范围。
她想了想，说了她一直觉得不是很重要的家庭状况。
知日：曹佳轩的生母，和我的生父，在十年前都进行了二婚。
五方石：……
五方石：我，我捋捋……
五方石：所以说你们果然没有血缘关系啊！
知日：那很重要么？
五方石：……好吧，既然十年前就重组家庭了，现在也确实应该情同姐妹了。
五方石：你为什么要帮朴孝敏？她现在和你算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朴智妍愣住了。
能有什么关系呢？
觉得相处起来很开心的人。
听她说话会想要笑的人。
希望她能一直呆在身边的人。
想要听她说话的人。
……
这些人组合在一起，是什么呢？
她恍惚片刻，看见屏幕里五方石问——
五方石：你把她当成朋友了？你们才认识多久。
她放在键盘上的手从僵直状态放松地按下，发过去一串乱码。
噢，他在问这个。
朴智妍看着五方石发过来的问号，回复道——
知日：不好意思，按到键盘了。
知日：是的，我觉得她很好。
五方石：……那我尊重你的判断。
五方石：这件事你可以和长岚说，她认识k台高层，比我说更效果点。
五方石：我嘛可以帮你吹吹风，搞点舆论，写个通稿什么的。
五方石：她不还拜托你写剧本呢么，那个古装喜剧你写的咋样了。
朴智妍想了想空空如也的文档，回复了句：……嗯，我先去和长岚说了。
谢方从看着手机轻笑了声。
他家的猫又过来了。
这一回它的脸上明显挂上了警惕的表情，看着谢方从的眼神像觉得自家的铲屎官已经疯了。
谢方从放下手机，把猫一把抱过来，热情地揉了揉它的脑袋。
“右右，你姐姐怎么好像更有人情味了一点？”
名叫右右的猫咪以嫌弃的眼神斜视着谢方从。
谢方从放开猫，下床打开了电脑。
自己这个半只脚踏入娱乐圈的圈外人，今天起，可能得给娱乐圈操更多的心了。
这第一步，就得打听一下朴孝敏这突如其来的滑铁卢，究竟是怎么回事。
另一头，朴智妍先打开了岳长岚的q/q，见头像是灰的，又打开了岳长岚的微信。
微信上看不出来对方是不是在线，朴智妍就先发了句——
知日：关于剧本的事，我有些问题。
至于有什么问题，朴智妍正在现想。
她想的不慌不忙，因为觉得岳长岚不会那么快回复。
没成想，岳长岚居然秒回了——
长岚：什么问题？
朴智妍还没想出来。
她随便编了一个。
知日：情节设置上是不是需要更主旋律一点？
长岚：不惹观众厌烦的程度。
岳长岚回复地太快，朴智妍按下了字又删掉，陷入了不知道该怎么把话题转向朴孝敏的尴尬之中。
这时候，岳长岚贴心地发来了信息——
长岚：怎么了智妍，你有话要对我说么？
朴智妍犹豫片刻。
她和岳长岚很久没有什么有效的联系，所以朴智妍不知道她和岳长岚目前算什么关系。
要是三年前，她可以很确定地说对方是贴心的姐姐或者能诉说内心的好友，如今却不确定。
朴智妍总是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充满了不安和不确定。
时间是确定这的因素之一呢？还是阶级、金钱，或者思想高度？
手机响了起来。
打电话过来的是岳长岚。
朴智妍下意识接通，将听筒靠在了耳朵边上。
电话里的声音有些失真，却仍如往常那样温柔。
“智妍，你听着么？”
“嗯。”
“你不用说太多话，就告诉我是或者不是。”
“嗯。”
“是曹佳轩让你来问的么？”
这件事并非曹佳轩直接促成，但确实跟曹佳轩有关。
朴智妍思索片刻，回答说“是”。
“是为了朴孝敏？”
这是事实。
“是。”
“你希望让朴孝敏加入《姐姐们的旅行》？”
“是。”
“我了解了，我会帮忙。”
“谢谢。”
岳长岚在电话那头轻轻地笑着。
“别跟我说谢谢，很晚了，你好好休息，别熬夜。”
“谢……额，嗯……”
朴智妍想说谢谢，但是岳长岚刚对她说完叫她别说谢谢，因此在打电话的紧张之中，她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岳长岚似乎在电话那头轻轻地叹气。
“就这样吧，晚安，智妍。”
朴智妍沉默两秒，轻轻地回了句：“晚安。”
电话仍然没有挂断。
朴智妍也举着电话，她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再向岳长岚说些什么话，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却想不出来。
长久的沉默之后，电话那头终于变成了忙音。
朴智妍松了口气。
不管对方是谁，听筒里进行的对话总是令她不安又恐慌。
但是她的脸上又很快挂上了笑意。
因为她成功地为朴孝敏，做了一件事情。
这令她虽值深夜，也感受不到困倦。
想了想搜了朴孝敏今天的新闻发布会视频，又打开了qq小号。
qq一打开，来自杜医生的聊天窗口就跳了出来——
杜医生：哎呀智妍，你姐跟我说你抱了一个浑身泥泞的人，是上次那个人么？
种菜姑娘：……你是医生。
杜医生：咳咳，我是说，你这个症状是有些好转啊，很有必要具体说明一下啊。
朴智妍想了想房间里一只脚绑了石膏还冒冒失失的朴孝敏。
种菜姑娘：最近不行。
杜医生：那我来你家。
种菜姑娘：……
朴智妍不理杜医生了，她点了另一个不断跳动的图标，打开了【万事有因也有果】。
群里面有99的聊天记录，最后一片花里胡哨的文字中，最醒目的一条是——
金戈铁马：那陷害孝敏的那个助理，现在跑去哪了啊？
手机连响带震动的闹腾了好几声之后，朴孝敏愤怒地睁开了眼睛。
她真的很累，因此这会儿还没睡饱。
她摸索着把床头柜上的手机拿了过来，勉强睁着朦胧的睡眼发现时间是早上五点三十八分，发微信过来的是薛珍珍。
她还不知道薛珍珍被曹佳轩炒了鱿鱼的事，这会儿头脑不清，也忘记了昨天的怀疑，只愤怒地把手机扔回原位，将头埋回被子准备睡一个回笼觉。
这个时候，她的大脑里滑过了先前显示在屏幕上并不完整的文字。
上面写着信息来自薛珍珍的同时，还有薛珍珍所发过来的半句话。
——孝敏，对不起……
朴孝敏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不顾形象地披头散发地直起身子，把床头柜上的手机慌慌张张地拿了过来。
薛珍珍：孝敏，对不起，无法陪伴你到最后。
薛珍珍：这三年我已经把你当成了真正的妹妹，有些事我也是逼不得已。
薛珍珍：我无法奢求你不怪我，所以这些话也并不是为了寻求原谅。
薛珍珍：只希望往后我们站在不同的阵营，能够微笑以对。
薛珍珍：不过或许就像曹姐说的，我只是在做梦。
薛珍珍：期待再次相遇。
朴孝敏目瞪口呆。
她下意识打开通讯录按下薛珍珍的名字，听筒里传来甜美的女声——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以关机，滴声后将转接……”
朴孝敏挂了电话。
她又想打给曹佳轩，看到曹佳轩的名字后却无力地垂下了手。
如果曹佳轩觉得这件事需要对自己说明，就一定会说。
薛珍珍离开了，曹姐居然没有对自己说，这又是为什么呢。
朴孝敏点到通话记录，看见了三通来自曹佳轩的未接来电。
朴孝敏：“……”
这一瞬间，巨大的恐惧甚至压倒了薛珍珍离开的哀伤，朴孝敏不敢置信地想：这怎么可能，我居然没有接曹姐的电话，我疯了么！
她觉得自己应该立刻回复，可是现在的时间看上去也不想曹佳轩已经起床的时间，绝望之下，她已经麻木，只好躺在床上，想着一到七点就大打个电话给曹佳轩。
再此之前，既然已经睡不着，她打开了微博。
然后她就发现，自己有的忙了。
因为她又上了次头条，内容便是——【知名女星餐厅受袭，已送往医院】。
在此内容主体之下，又有各路媒体挖着所谓的猛料，给了许多似是而非的内容添加，比如该男子系前男友啦，其实是女扮男装的粉丝啦，餐厅里还有宋恒东啊……之类的。
而理所当然的，餐厅里还有宋恒东这件事，成为一个名叫#朴孝敏餐厅私会宋恒东#的话题，排在#朴孝敏受伤#这个话题之下。
搜索量基本持平，完全有反超之相。
朴孝敏暗骂媒体不要脸。
她难道就不能恰好就和宋恒东在一个餐厅吃饭啊！
更何况她连宋恒东的头发都没有看见。
但是在她看见排名第四的话题的时候，又有些吃惊。
因为排名第四的是#朴孝敏助理#。
对朴孝敏来说，想到助理，她就只能想到薛珍珍。
她点进话题，知道了来龙去脉。
微博上有个向来以深扒娱乐圈出名的大v，在扒近期娱乐圈大事件的时候，顺便扒了从朴孝敏闹出小三门前后的所有事，最后有理有据地得出结论——娱乐圈有一只黑手，正在将朴孝敏推往深渊。
而整件事如此顺利的原因，则是因为有内鬼，这个内鬼就是朴孝敏的贴身助理。
通篇看下来，就连朴孝敏本人都看的心有戚戚然，觉得前有狼后有虎，海潮般的危机之中，自己是一朵风中摇曳的蝎白～花。
要不是朴孝敏想起如今手机上登着大号，简直忍不住给它点三十二个赞。
为防止手贱，朴孝敏从微博退出，登上了qq小号。
果然，这小号加的两个群都没有让她失望，对此事件都五花八门地发表了各类见解。
本着早死早超生的原则，朴孝敏先点开【朴娇娇全国粉丝后援会】，里面的聊天记录实在太多，朴孝敏的手机卡了好几秒，才全部刷了出来。
既然是黑粉群，理所当然的，所有人都觉得朴孝敏确实是准备和宋恒东私会，而那个大v则是在胡说八道，朴孝敏边看边冷笑，暗想迟早拿出绝对性证据打你们脸。
不过值得欣慰的是，群里自称那大v脑残粉的几个家伙，都表示相信并退（被踢）出了粉丝群。
朴孝敏暗爽着握拳。
她意外的并没有什么太大情绪波动地点开了【万事有因也有果】。
然后她在从头到尾地观看聊天记录的同时，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她在想一件事。
那就是——为什么她本人知道的事情还不如粉丝多？
她今天早上看见薛珍珍的留言才知道她背弃自己而去，可是群里的……那个叫最爱孝敏的，居然从三年前开始分析朴孝敏助理吃里扒外伪造绯闻故意败坏朴孝敏形象的事，真实到里面有些不存在于朴孝敏脑海里的事，朴孝敏怀疑自己是失忆忘记了。
而最爱孝敏最后说，薛珍珍如今投奔敌对娱乐公司做了高层，也令朴孝敏觉得可能是真的。
因为薛珍珍不是确实说了嘛——期待再次相遇。
就算是朴孝敏，也听出了里面的言外之意。
——她们一定会再次相遇。
朴智妍在打开房门穿上围裙准备做早餐的时候，朴孝敏在房间发出了一声尖叫。
朴智妍吓了一跳，连忙冲进了朴孝敏的房间。
朴孝敏倒栽葱似的摔在地上，受伤的右脚还在床上，身体挂在床沿，睡衣下滑，露出一小节纤细的腰肢，幸好脑袋下面垫了堆衣服，所以不至于二度受伤。
朴智妍松了口气，她第一次发现房间乱七八糟可能是有好处的。
不过就算这么想着，在走过去把朴孝敏抱上床的同时，她还是忍不住顺手叠起了衣服。
然后她开口道：“你怎么了？做噩梦么？”
朴孝敏揉着头顶，龇牙咧嘴：“怎么可能，我早醒了，刚才是想去刷牙洗脸。”
朴智妍看着朴孝敏的表情，想着对方到底有没有知道薛珍珍的事。
朴孝敏没有提薛珍珍，却突然问：“对了，昨天手机是你帮我拿进来的么？大概几点拿进来的？”
“大概十点。”
朴孝敏露出了恍然大悟又痛彻心扉的表情——这么复杂的表情令她的面孔十分扭曲：“我就知道，果然是之前放在外面，所以才没有听见手机响，你知道么，曹姐给我打了三个电话！”
朴智妍想：那么她就是不知道这件事。
她又想：我应该说么？
她觉得自己或许应该说曹佳轩把她认命为助理的事，又朴名觉得不好意思，因此开不了口。
她思索片刻，开口道：“你要打回去问问么。”
朴孝敏握着手机，神色紧张：“我真准备打回去，但是觉得自己不清醒，准备去洗漱一下清醒清醒，结果起来没站稳，就摔下去了。”
朴智妍：“……”她想起了进门的时候朴孝敏诡异的姿势，没想到里面还有那么复杂的内情。
她叹了口气，把朴孝敏扶到了卫生间。
她从没想过，自己的人生中还有围观别人刷牙洗脸的一天。
但是卫生间这个地方对如今的朴孝敏来说太危险了，朴智妍觉得自己确实需要陪在她身边。
等朴孝敏洗漱完，朴智妍把她扶到客厅的沙发上，让她看着电视等自己。
朴孝敏坐上沙发，想像往常那样盘起腿，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好放弃，把腿伸直坐在了沙发上。
然后她拨通了曹佳轩的电话。
朴智妍边刷锅边注意着朴孝敏，发现对方听了两秒就挂了电话，然后就是一脸茫然地望着手机屏幕。
朴智妍忍不住问：“怎么了？”
朴孝敏瘪着嘴：“不在服务区，完了，曹姐一定是生我气了。”
朴智妍想，是的，曹佳轩是个小心眼。
她看着朴孝敏的神情，却发现对方此时看起来却比先前还要轻松。
“你不着急么。”朴智妍问。
朴孝敏把手机放在了一边。
“曹姐虽然打了电话，却没有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大概是因为，她认为我不需要知道吧。”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朴孝敏已经放松下来。
她拿着遥控器调着频道，时间太早，最好看的节目是早间新闻。
她躺在沙发上，阳光照在蓬松的发丝和精致的五官之上，她看上去确实不关心曹佳轩到底要对她说什么。
“如果姐觉得你不需要知道，你就觉得，不知道也没关系么。”朴智妍问。
朴孝敏点了点头，冲她露出了灿烂的笑脸，并问：“对啦，早餐吃什么呢？”
朴智妍没有回答，
她沉浸在一个思绪之中。
朴孝敏是那么信任曹佳轩。
就算在朴智妍看来，曹佳轩总是不在朴孝敏的身边。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件事，朴智妍突然觉得内心像是被什么梗住。
那感觉就像有什么把她身体传输情感的神经剪断，令她不愉快又不安。
她排斥朴孝敏信任曹佳轩这件事，就像是曹佳轩夺走了属于她的珍视的东西。
打开冰箱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
对自身优点的爱堕落为一种剥夺他人优点。
这是嫉妒。
由于早间新闻没什么感兴趣的内容，朴孝敏半是无聊半是感慨地在【万事有因也有果】里发送了这样一句话——
猫咪物语：昨天睡过去了，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呢。
她感慨完毕，见没人回复，正准备去看一集电视剧，便见私下有人向她发来了信息。
发送信息的人是金戈铁马，她说——
金戈铁马：猫咪啊，你上次不是说亲戚是孝敏的助理么，你知不知道什么内情。
朴孝敏：“……”
实际上，她已经忘记这个设定了。
但是既然是自己曾经编的瞎话，哭着也要圆上，朴孝敏回复道——
猫咪物语：也没那么清楚，远方亲戚啦。
金戈铁马：这样么……
金戈铁马：唉，好担心孝敏啊。
虽然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朴孝敏也觉得心头微暖。
虽然如今的境况不算太好，不知为何，大概因为更直接地感受到了别人的关心，也比以往要满足的多。
她想说些什么来令金戈铁马放宽心，但是又很担心说多了穿帮，纠结之中，金戈铁马发过来句“上班去了”，然后很快下线。
朴智妍已经端着一杯热牛奶走了过来。
朴孝敏先闻到了牛奶的香味，眼睛还看着手机屏幕就去接，手握上杯子却觉察出什么不对，当即抬起头来。
朴孝敏：“……”
这杯子简直是朴孝敏人生中见过最大的杯子，她一只手没握住，差点洒了。
幸好朴智妍也没完全松手，在玻璃杯微晃的时候连着朴孝敏的手一起把杯子再次拿住了。
看着交叠着的双手，朴孝敏咽了下口水，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直到她双手捧来了牛奶杯，放在胸前发了会儿呆，才想起自己要说什么。
“智妍，这杯子也太大了吧。”
装着牛奶的玻璃杯有朴孝敏的半个脑袋那么大。
朴孝敏再一次体会到了小时候被逼着在早餐喝一杯牛奶的恐惧。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的早晨总是伴随着那几欲呕吐的饱腹感。
朴智妍没说话，将作为早餐的三明治端过来的时候才说：“补钙。”
朴孝敏早上五点多就醒了，本来饿的不行，但光看着这一大杯牛奶，都能把她给看饱了。
她撅着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有什么用啊。”
朴智妍没说话，把餐盘放在一边的茶几上，站在沙发边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朴孝敏。
朴孝敏回望朴智妍，三秒后眼神漂移，终于败下阵来，小口小口地喝起了牛奶。
虽然准许朴孝敏在沙发上吃东西，朴智妍自己还是端端正正地坐在了餐桌前。
吃完自己的早餐后收拾了桌子，便准备去收拾朴孝敏的。
朴孝敏吃完了三明治，牛奶却还剩半杯。
她本来抬眼看着朴智妍，见朴智妍走过来，连忙收回了眼神，装模作样地吸着牛奶。
嘴巴没离开过吸管，牛奶却连一厘米都没有减少。
朴智妍便先把盘子收了。
她洗完碗出来的时候，牛奶仍是相同的半杯。
朴孝敏咬着吸管，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
朴智妍走到了朴孝敏的面前。
朴孝敏停下了手指，小心翼翼地将手机塞进了一边的靠垫之下，皱着眉头一本正经地开始继续喝牛奶。
她喝了一小口，瘪着嘴稍稍抬眼，见朴智妍还是低头看着她，又把眼神收了回来。
在这种时候，她突然意识到朴智妍和曹姐果然是姐妹，严肃起来的样子一样令人朴名胆寒。
她舔着嘴唇，拖着“残疾”的脚挪到一边，拍着沙发说：“智妍，你坐，时间还那么早，我们说说话嘛。”
朴智妍：“……”
朴智妍其实本来已经心软，想着要是朴孝敏实在喝不下就别喝了。
可是看着朴孝敏如今想方设法拖延时间的样子，不知为何就改变了主意，真的坐了下来。
目前的朴智妍还不知道这是一种恶趣味。
她以表面上看不出来实则饶有兴味的态度望着朴孝敏。
朴孝敏捧着牛奶，问：“智妍啊，曹姐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她和朴智妍共同认识的人只有曹佳轩，根据她以前被搭讪的经验，以共同认识的人导入话题是一种常见的做法。
朴智妍微微皱眉，她并不喜欢朴孝敏对曹佳轩那么关心的样子。
但是她又觉得这样的想法是错误而离谱的，因此努力压制了这样的想法。
她回想着印象中的曹佳轩。
却只能想起一件事情。
十五岁那年她离家出走，去找在公司加班的曹佳轩。
现在想来，应该是夏天，因为h市遭遇了台风，风雨交加的同时，又好几条道路被水淹没。
公交车暂停运营，她身上的钱也不足以打的。
她走到曹佳轩的公司楼下，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双脚如灌了铅一般沉重。
曹佳轩的公司灯火通明，保安在大厅里喝着热咖啡谈笑风生。
这一切令她感到退怯。
她不敢走进曹佳轩的公司，于是走到停车场，蹲在了曹佳轩那辆很少见的品牌车的边上。
她不知道等了多久，等到曹佳轩的时候，她简直失去了意识，只迷迷糊糊地感受到有一只手把她扔进了车里。
车内昏黄的灯光之中，她微微睁开眼睛，感受到曹佳轩用纸巾胡乱擦干了她的脸。
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哦，是你。”
然后她说：“啧，你居然也敢做这种事了。”
她那时候头昏脑涨，不知为何，却也看清了曹佳轩的表情。
她涂着黑红唇膏的嘴唇紧紧闭着，嘴角下垂，满是不耐。
但是那之后她将朴智妍带回了当时的寓所，并给表示“不想再回家”的朴智妍准备了房子。
朴孝敏见朴智妍一直不说话，以为这问题对她来说有点太为难，便干脆自己说了。
“我第一次见到曹姐的时候，她就问我愿不愿意成为明星——太过分了，哪有直接对一个刚刚成为孤儿的小女孩说这样的话的家伙啊。”
朴孝敏话音刚落，朴智妍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了。
她吃惊地望向了朴孝敏。
朴孝敏的手指在玻璃杯上滑动。
她的脸上挂着若无其事的表情。
“那个时候，我才十一岁，要是不答应曹姐，我就会被送进孤儿院，我那个时候看的电影里，孤儿院都是特别可怕的地方，我不想去，就答应曹姐了。”
“现在想想，不能说这个选择绝对正确，倒也不是很差。”
朴智妍觉得自己应该开口说些什么。
但是她的社交障碍又控制住了她。
她捏着拳头，手心冒出了冷汗。
她还是说不出话来。
朴孝敏将目光投向沙发的缝隙，仿佛那儿能开出一朵花来。
“我……我有时候会想，要是我没有进入娱乐圈，我会做些什么呢。”
“我想不出来，以前很多人对我说，我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我觉得他们只是在奉承我，我唱不好歌，演戏也不认真，要不是因为曹姐，应该早就被这个圈子淘汰了吧？”
朴孝敏这样说着，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可当我真的快要失去这一切的时候，我却非常害怕，我发现我喜欢粉丝对我的喜爱，喜欢聚光灯，也喜欢主持人那些令人尴尬的问题，我……可能他们说的没错，我又蠢又娇气，早就该退出娱乐圈了……”
“孝敏。”
朴智妍打断了朴孝敏的话。
她把朴孝敏手中紧紧握着的玻璃杯拿了过来。
“你要是不想喝就别喝了。”朴智妍说。
朴孝敏“哦”了一声。
她这会儿已经忘记原来的目的了，但是能远离这剩下的半杯牛奶还是挺令人开心的。
但是她看到朴智妍的神情，又有些不安，小心翼翼道：“我是不是不应该说这些？”
朴智妍把牛奶倒了，又洗了个手。
她细心地洗了每一根手指，抹去上面残留的冷汗。
她将手擦干，再次回到了朴孝敏的面前。
朴孝敏抬眼看她，睫毛微颤。
阳光下她的虹膜呈现蜂蜜一般的橙黄，瞳孔紧缩。
额前的碎发盖住了她半只眼睛，在微风中轻缓的摇动。
朴智妍忍不住抬手将朴孝敏的碎发捋到了头顶。
朴孝敏吃了一惊，下意识抬手握住了朴智妍的手腕。
然而当她与朴智妍目光相接之时，她又不自禁地松开了手。
她的心脏正在无法抑制地剧烈跳动，就好像在狂风暴雨中摇摆不定即将倾覆的小舟。
她觉得朴智妍要是在这样看着她，她可能就要哭了。
一种奇怪的、软弱的声音被压制在自己的喉咙之下，只需要再多一秒，就会泄露出来。
幸好在这一秒，朴智妍已经把手伸了回去。
“我有些生气。”朴智妍说。
“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你不应该这样说自己。”
朴智妍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她低着头，微微皱着眉头。
最后她终于抬起头来。
“你当然可以对我说这些，只要你愿意说，我一定会听着。”
“而且，你值得最好的一切。”
说出这句话以后，朴智妍的耳朵就开始发烫。
她为什么会说这些呢，她是不是该为自己的话找一些理由？
她将从早上起就犹豫着要不要说的话说了出来。
“对了，不知道为什么，姐叫我暂任你的助理。”
朴智妍说出这句话之后，房间内一时间陷入了寂静。
“……”
“……啊？”
红着脸耳内轰鸣的朴孝敏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朴智妍说了什么。
然后害羞激动的神情就变成了不可思议。
“这你怎么可能做得到。”她脱口而出。
朴智妍：“……”
朴智妍并不是特别愉快地说：“曹姐让我帮你争取一个综艺节目。”
朴孝敏满脸不可思议：“曹姐疯了么？”
朴智妍：“……”
她在朴孝敏心目中原来是那么没用的形象么？
朴智妍满心复杂，她想要告诉朴孝敏自己已经成功了，但是最后的结果没出来前，她又不敢打包票。
纠结犹豫之下，她什么都没说。
这表现更让朴孝敏断定了曹姐实在耍朴智妍这件事，待她们回了各自的房间，朴孝敏又打电话给曹佳轩。
这一回，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没什么事要跟你说了。”电话一接通，曹佳轩就在对面说了这么一句。
朴孝敏无语片刻，道：“连新助理的事都不跟我说么？”
听筒那头传来呼呼的风声，曹佳轩的声音在风声中却清晰锐利：“看来智妍也跟你说了。”
朴孝敏暗暗翻白眼，但是到底不敢和曹佳轩抬杠，道：“朴智妍不适合做助理吧，她对娱乐圈根本不熟悉。”
“娱乐圈熟悉她就行了。”
“什么？”风声突然加大，朴孝敏没有听清。
曹佳轩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风声停息，只剩下了曹佳轩浅浅的呼吸和如寻常一般冷淡的声音。
“合同我拿到了，没什么问题。”
“欸？”
“下午我会把合同拿过去，你配合电视台后续宣传，还是以前的话，不确定的地方问智妍。”
“什、什么？”
“怎么，这件事智妍没对你说，k台的新综艺，下个月开始录，你这个月低调一点。”
“……”
朴孝敏傻了。
不不不，这件事怎么可能是朴智妍争取到的呢，一定是曹姐亲自出马了。
她刚想说话，就听曹姐在对面说——
“智妍出马果然比较有用，不过编导没什么礼貌，脸黑的太明显了。”
“……”
朴孝敏干巴巴地说：“我会努力的。”
她的大脑里滑过了众多关于朴智妍身份的猜测，众多权贵在她脑海中一一浮现又一一删除，她终于想到可以直接问曹佳轩的时候，曹佳轩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朴智妍坐在床上，把笔记本电脑拉了过来，在搜索引擎里打下了朴智妍的名字。
这个名字不算太普通，但是出现的人都绝对不是朴智妍，要说为什么——因为一个已经四十一岁，一个发表了照片，是张小脸大眼睛的网红脸。
网上搜不到朴智妍的信息其实在意料之中，但是目前的信息已经足够出乎意料了。
只要曹姐没有撒谎，朴智妍就一定不是个普通人。
这个消息不知为何没有令朴孝敏感到开心，反而失落起来。
失落了片刻，她又想：欸？如果朴智妍有背景的话，那作为朴智妍姐姐的曹姐呢？难道是远方亲戚？
这件事超出了朴孝敏的理解能力，她苦思冥想，一直到了晚上，都没有想通。
于是她准备直接问朴智妍。
但是晚餐时她被餐桌上的一大锅猪骨汤吓到了，在和朴智妍又进行了一场声东击西围魏救赵的攻防战以后，朴孝敏被迫喝下半锅汤，撑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大脑也一片空白。
等她稍稍消化又想起来的时候，到了洗澡的时间。
她红着脸胡思乱想的时间还不够，哪有脑容量去想这件事。
于是再一次想到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睡觉之前了。
既然想了起来，朴孝敏就睡不着了。
她实在太困惑了。
但夜深人静之际就容易胡思乱想，朴孝敏开始觉得这个问题是不是不应该问。
仔细想想，搬到朴智妍家里之前，就连曹姐都从来没有提起过她。
朴智妍说她十五岁起就单独居住。
而自从她搬来朴智妍家，也从来没见朴智妍提起过自己的家人。
……当然朴智妍本来也没说过几句有效信息就是了。
但是就算在朴孝敏看来，这也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她发挥了在众多狗血家庭伦理剧中打酱油的想象力——
难道说，是……私生女？
朴孝敏被自己有理有据（……）的推论惊到用手捂住了脸。
但是她很快又觉得朴智妍不像私生女，从对方平时的表现看来，她教养良好，品位不俗，人又长得漂亮（……），怎么看都不像是被抛弃在外的子女。
所以说……难道是，被排挤了？
朴孝敏又想象了一出家有继母继姐柔弱少女被迫离家独居的灰姑娘剧情。
她因为自己的想象辗转反侧，最后拿过手机，在【万事有因也有果】里发——
猫咪物语：你们有没有想过自己的朋友其实是权贵之类的？
金戈铁马：牡丹花下死，你是不是权贵，你个十八流小导演？
牡丹花下死：……
牡丹花下死：我要是我就砸钱找孝敏拍戏。
牡丹花下死：然后就可以潜……
金戈铁马：[鄙视]太肮脏了，你的内心太肮脏了。
牡丹花下死：一起潜个水也肮脏，是你太污了吧。
猫咪物语：……
朴孝敏对着撒丫子不知跑哪儿去的话题默然无语。
不过幸好，话题又被掰了回来。
金戈铁马：怎么了猫咪，你朋友路边上豪车了？
猫咪物语：啊？不是啊，为什么会联想到这？
牡丹花下死：说你污你别狡辩……人家纯洁的小妹妹都要被你带坏。
猫咪物语：……不是啦，就是，她帮我解决了一些我和我身边的人解决不了的事。
金戈铁马：厉害哦，官二代？
芒果干：哪里？h市么？h市我说不定认识的。
牡丹花下死：抓住一只野生*富二代。
金戈铁马：清蒸呢还是油炸[刀][刀]
芒果干：……
朴孝敏围观着已经无法找到重点的聊天记录，思索片刻后明白，一定是因为大家体会不到自己的困扰。
可是就算是让她自己说为什么会困扰，她似乎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她皱着眉头抓耳挠腮地想着，直到聊天记录里出现了熟悉的黑色宋体——
种菜姑娘：就算是权贵，又怎么样呢。
这句话夹杂在众多她连起来已经看不懂的话语中，简直是一股清泉，将她浇了个醍醐灌顶。
对啊，就算是权贵，又怎么样呢。
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不是也照样和朴智妍相处的很好么。
该知道的时候，她一定会知道的，就像在曹姐一直告诉她的那样——我没有告诉你的事情，就代表着我认为你可以不知道。
朴孝敏满意地捧着手机，看着五花八门的聊天记录，睡着了。
朴智妍见朴孝敏不再在群里发言，便把聊天窗口关闭了。
屏幕上是白色的文档，里面是岳长岚拜托她写的古代轻喜剧。
她写的很快，因为脑海里的图书馆会提供给她所有需要的信息，这令她在查找资料上没有任何瓶颈。
更何况她的脑海中有那么多优秀的剧本，时常令她目不暇接，感慨异常。
剧本里口是心非不通俗物的大小姐喜欢上行踪不定油嘴滑舌的侠盗，却不知道这其实是一种喜欢。
她对她的丫鬟说：“我一想到他，就想抽他的皮，剥他的筋，要是我做不到这件事，我就会一直想他，所以我一定要抓到他。”
朴智妍停下了在键盘上敲动的手指。
她突然明白了。
原来明明喜欢上却不知道这是一种喜欢的，还有她自己。
朴孝敏迷迷瞪瞪地醒过来，看见的便又是一脸不耐地看着她的曹佳轩。
这场景有点熟悉，只不过这一回曹佳轩的红色卷发扎了起来，穿着的是一件白色衬衫和黑色铅笔裤。
曹佳轩不耐地看着她说：“你每天都起的那么晚么。”
朴孝敏看了下时间。
手机上显示早上七点四十五。
晚么？
曹佳轩双手环胸，挑剔地看着朴孝敏：“孝敏，你确实越来越懈怠了，看来那个时候做下觉得你可以轻松一点的决定是错误的。”
“当然——”她偏头望向门口一脸纠结地看着她的朴智妍，说，“你作为助理也不够合格。”
朴智妍：“……”
朴孝敏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到了客厅，曹佳轩抽了一叠合同递给她，朴孝敏想也没想，翻到最后一页就要签上自己的大名。
曹佳轩制止了她。
“看一下合同。”曹佳轩说。
过去的那么多年里，朴孝敏已经习惯了曹佳轩会为她准备好一切，听到曹佳轩这么说，一时竟有些惊惶。
“怎么了？”她这么问。
曹佳轩靠在沙发上，纤细的指尖低着额头。
“防止你没有这个习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朴孝敏想到了薛珍珍。
她微微脸红的同时又忍不住地有些低落，薛珍珍毕竟也陪伴在她身边很多年。
她问：“珍珍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曹佳轩红唇微张，嘲弄道：“还能怎么了，养久了的狗，看别人那伙食比较好，跑了呗。”
这话说的刻薄，倒也符合曹佳轩一直以来的形象。
朴孝敏没圣母到为薛珍珍打抱不平，只问：“那她现在去哪儿了呢？”
曹佳轩纤眉微皱：“去长宇了，听说会带长宇的新人。”
朴孝敏小心翼翼地看着曹佳轩，她咬着嘴唇有问题想问，看着现在曹姐的样子，却不敢问出口。
她看看曹姐，又看看电视边上的朴智妍。
说起来，朴智妍为什么站的那么远？
觉察到朴孝敏的目光，朴智妍也回望了一眼。
虽然说出来不太礼貌，她现在满脑子的想法只有曹佳轩什么时候走。
但是朴孝敏却在她回望的这毫无意义的一眼中得到了力量，翻着合同鼓起勇气道：“那曹姐，你知道薛珍珍离开的原因么？”
她想知道这个原因，也并非是舍不得薛珍珍或者出于不甘心的缘故，只是因为她总是会忍不住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实在太差，薛珍珍才会离开？
她回想过去与薛珍珍相处的一幕幕，偶尔也发现自己或许确实有过分骄纵的地方，但是当时她也并没有发现。
那现在呢？她现在是不是也没有发现自己有些地方做的过分，而给朴智妍带来了麻烦？
想到此节，她小心翼翼地看了朴智妍一眼。
她希望自己能够变得更好。
曹佳轩和朴智妍都没有发现她这饱含深意的眼神。
因为那个时候曹佳轩拿出一包烟来，而朴智妍连忙阻止了她。
“你不能抽烟。”
曹佳轩把烟夹在指尖，没有点燃。
她回答朴孝敏的问题：“长宇挖她咯，王富贵和我有仇，搞些小把戏还以为能成功呢呵呵。”
朴孝敏：“……”
很显然，曹姐看待问题的角度和她不同，而且，王富贵是谁？难道说是指长宇那位新上任的美艳动人可和明星比肩的王总？她的名字不叫王富贵吧……
朴孝敏脑子里的疑问越来越多，迷糊中便听曹姐不耐地说了一句：“看完了没有，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么？”
朴孝敏这才开始匆匆扫视合同，看到最后，觉得一切都很好，便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曹佳轩已经迫不及待地点起烟来，不等朴智妍再次说话，便把合同放进包里，快速走出了房间。
她在门口又对朴孝敏说了几句话，便夹着包快步离开。
朴孝敏关了门，有些愧疚地嘟囔：“总感觉曹姐那么忙，我却无所事事。”
朴智妍开了阳台的门散烟味，听朴孝敏这么说，便道：“你得先把腿养好了，才能去做事。”
虽然听朴智妍那么说，但是朴孝敏还是有种自己无所事事地罪恶感。
就连【万事有因也有果】的群里也没有人，大家似乎都有自己的工作。
她又问朴智妍借了本书看，这一回朴智妍竟然让她进了书房，于是朴孝敏自己挑选想看的书籍，在某个角落抽出了一本《如何获得成功》。
“哇，这本书看上去很好欸。”
朴孝敏大发感慨，忽略了朴智妍一脸“咦我怎么还会有这种书”的惊诧表情。
朴孝敏看了第一页，第一页里说，要获得成功，首先要确定自己的目标。
那我的目标是什么呢？
无聊透顶之中，朴孝敏开始想这件事。
就现在看来，她显然称不上一个歌手，但是若说是演员，似乎又差点什么，那么说来，她只能勉强说是一个明星。
一个快要过气的明星，或者说已经过气。
目标，就是对未来的期望。
她想到星光熠熠的红毯，想到颁奖典礼上的热泪，想到粉丝的呐喊……
她想找回过去的生活——不，她甚至要比以前做的更好。
以前不曾努力的，倦怠的，浑浑噩噩的自己，将成为过去，她要带着自己的梦想变得努力起来！
晚饭的时候，面对着似乎永无止境的骨头汤，朴孝敏也还是兴奋地说出了自己的目标：“智妍，我要成为一个顶级明星！我要在娱乐圈获得成功！”
朴智妍向来蔑视所谓成功学，但是看着双眸明亮神采奕奕的朴孝敏，却不知为何，觉得说出这句话的她，正在发光。
她想要摸一摸朴孝敏光洁饱满的额头，想用指尖触碰那柔软的发丝，告诉对方：“你一定会获得成功。”
但是她没有说，当觉察到自己的内心之后，所有掩埋在喉咙下的话语变作了沼泽下的水草，繁杂的思绪和无止境的犹豫变作了它们所受到的更多的阻力，令一切的话语变得更加难以破口而出。
她需要更加小心翼翼，才不至于令自己唐突的喜欢困扰到她眼前这单纯闪亮的灵魂。
朴孝敏一定把自己当做了朋友，所以她才愿意向自己分享她的一切，展露她的情绪，如果自己的感情暴露在她的眼前，自己是不是会失去这一切呢？
渐渐清晰了的情感反而变作更为坚韧的水藻，将她拖拉着扯向暗无天日的深海。
她用刀叉切割眼前的牛排，然后将切割好的盘子推给朴孝敏。
她轻声平静道：“嗯，加油。”
*
朴孝敏没有那么快发现朴智妍对自己的冷淡。
因为朴智妍向来如此，独自在房间做自己的事，就算两人在一起也不会说太多的话，神情少有变化，就朴孝敏见过的幅度就打的表情，就是露出一只酒窝的微笑。
所以朴孝敏过了好几天才发现，朴智妍似乎变得冷淡了。
虽然她所做的一切和往常没有差别，可是朴孝敏体会到了某种细微的改变。
这天朴智妍带朴孝敏去医院复诊。
朴孝敏的脚伤不算严重，这次只要恢复的好，便能拆了石膏。
她坐在副驾驶座上扒着车窗，从玻璃的倒影里偷看着朴智妍。
大概因为在车里的关系，朴智妍捂得也不算严实，没有戴墨镜口罩和帽子。
但是就算如此，她的整张面孔便仿佛是戴上了一层面具，像一个没有表情的假人。
朴智妍虽然向来没什么太多的表情，但也并非是一个毫无表情的人，朴孝敏看着她现在的样子，只想伸出手把她的嘴角拉开，然后用手指撑开她的眼睛，或者直接撕掉她脸上可能存在的面具。
朴孝敏转过了面对着车窗的身子，她摘了墨镜，脸凑近了朴智妍的脖子。
湿热的吐息喷在脆弱的皮肤之上，有种深入骨髓的痒，朴智妍忍不住开口道：“怎么了。”
朴孝敏撅着嘴：“看看你是不是被外星人附身了。”
朴智妍直视前方的露面，开口道：“要是我被附身了，说出这句话的你就应该被灭口了。”
她这话一出口，朴孝敏便笑了起来：“什么啊，以为你怎么了，居然还会说冷笑话。”
朴智妍心里一突，紧张道：“我怎么了。”
朴孝敏直视着朴智妍的脸，可惜除了镇定自若的神情，什么都看不出来：“我总觉得你这几天有些怪怪的，你是不是碰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朴智妍心虚不已，自然不说：“没有啊。”
“我不信，你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要是实在憋不住了，你一定要跟我说啊，我发誓，我一定不告诉别人。”朴孝敏单手举起做发誓状，又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朴智妍没说话。
医院已经到了。
朴孝敏从诊疗室出来的时候还在骂医生。
“那医生怎么回事啊，把我当成傻瓜么？他那话什么意思，难道我是自己想摔成这样的么？”
朴孝敏换了药，这回没有了石膏，只绑了纱布，只不过脚还没落地，于是还拄着拐杖。
朴智妍在一边扶着她，随意点头附和着。
然而下一秒，朴孝敏的声音戛然而止。
突然安静下来的耳畔倒令朴智妍有些不习惯，她偏头看朴孝敏，见朴孝敏戴着墨镜的双眼望着一个方向，嘴巴震惊地微微张大。
朴智妍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见了一个认识的人。
之所以说是认识的人，是因为朴智妍觉得他眼熟，但是忘记了他的名字。
朴智妍低着头苦思冥想片刻，听见朴孝敏在她耳边说：“喂喂智妍，我没瞎吧，那不是宋敖观？”
朴智妍：“……”
朴智妍恍然大悟。
对，那就是之前拜托五方石对付的、朴孝敏曾经的银幕cp宋敖观。
对方带着口罩，穿着带兜帽的t恤，用兜帽罩住了头发，穿着一条浅色破洞牛仔裤，弯着背靠在墙壁上，形象与往常大相径庭，但是见过他的还是能够将他认出来，更别提也算和他相处了一段日子的朴孝敏了。
朴孝敏神情诡异：“话说……他在肛肠科徘徊欸。”
在对方的头顶上，赫然挂着肛肠科的字样。
朴智妍虽然是个死宅，却也算涉猎甚广，不自觉也露出了微妙的神情。
她在一种不妙的联想中听见朴孝敏说：“不是吧，他难道有痔疮？”
朴智妍：“……”
朴智妍点了点头：“是……吧。”
朴孝敏露出了贱兮兮的表情：“那我们过去嘲笑他。”
朴智妍把走路还一瘸一拐的朴孝敏拉住了。
实际上，她并不觉得对方是痔疮那么简单，所以她斟酌着开口道：“算了吧，等下他恼羞成怒了。”
朴孝敏了然点头：“也是。”
但是在她放弃的时候，宋敖观似乎也看见了她。
虽然遮住了半张脸，朴智妍看是看出来他在一瞬间露出了惊慌的表情。
他转过身面朝墙壁，用余光瞥着朴智妍和朴孝敏。
但是他所在的走廊是两人的必经之路，于是他眼睁睁地看着两人越走越近。
待朴孝敏走到了他的面前，他终于破罐子破摔道：“干嘛，看我笑话么？”
朴孝敏觉得自己冤枉极了，她虽然原本有这个目的，但是现在早就已经在朴智妍的劝说下放弃了，何况说到底，痔疮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值得嘲笑的价值。
但是本着输人不输阵的目的，朴孝敏昂着下巴蔑视道：“呵，你觉得自己配让我笑话？”
不可思议的是，这句话收到了朴孝敏出乎意料的效果，宋敖观的面孔在一瞬间变得苍白，眼神中的痛苦迟钝如朴孝敏也看的出来。
而在朴智妍眼中，除了痛苦，她还看见了怨恨。
朴智妍微微皱眉，把朴孝敏拉到一边，平静道：“宋先生，我们只是恰巧路过而已，而现在要离开了。”
宋敖观看着朴智妍的时候，怨毒之色更明显了一些。
他倒并不知道把自己害成这样子的人是朴智妍，只觉得这家伙是个圈外人，现在在粉丝中的口碑却比自己还好，因此嫉妒又不屑。
嫉妒反而令他表现出了傲慢的模样，他冷笑道：“看来还真是在一起了，娱乐圈居然还有你们这样的家伙，真恶心。”
朴智妍因为心中本来就有鬼，听见宋敖观这么说，不禁面色一白，望向朴孝敏。
朴孝敏似乎是没有听懂，但也明白“恶心”这个形容是在骂她们，因此面色一黑，正要发难，朴智妍却一把从身后把她搂住，然后用手遮住了她的嘴巴。
“别跟他说话了，他自己明白自己有多……肮脏。”
说最后两个词的时候，朴智妍神色冰冷，漆黑的双眸从宋敖观身上扫过，令宋敖观无端打了个寒战。
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朴智妍已经把朴孝敏拉走了。
但是那个冰冷的目光却如附骨之疽一般附着在他身上，令他骨骼颤抖。
朴孝敏被朴智妍用手遮住嘴巴，当即便把宋敖观抛到了脑后，满脑子只想：朴智妍把手放在我的嘴上，那那那……那我不是亲到朴智妍的手了？
她屏住呼吸，努力不令过分灼热的吐息造成朴智妍的厌烦。
但是等到了医院门口，朴智妍也已经松开了手。
她替朴孝敏戴好口罩和墨镜，又将落在领子里的发丝抽出来拨到身后。
朴孝敏靠在朴智妍的身上，脸颊透出的热气被笼罩在口罩之中，愈发显得灼热。
然后她想起了刚才的事：“智妍，他居然说我们恶心欸，干嘛不让我骂他！”
朴智妍当然不说真实的原因，严厉道：“你忘记姐叫你别惹麻烦了么？”
朴孝敏头一次见到朴智妍那么严厉的样子，一边退怯地撇嘴，一边又觉得，这样子的朴智妍似乎也很有魅力啊～（≧▽≦）/～
等走到停车场的时候，她已经又开心地揽住了朴智妍的手臂。
朴智妍明明还是很关心她，那所谓的冷淡，一定是她的错觉。
*
等再一次有工作降临在朴孝敏头上的时候，朴孝敏脚上的纱布已经拆掉了。
除了不能进行剧烈运动，她看上去已经和之前无疑，又能盘起腿在沙发上玩手机了。
而在她活蹦乱跳地第三天，《和姐姐们旅行》节目已经确定了所有旅行者的人选，只不过为了悬念，朴孝敏这儿还不知道对方有谁。
而节目组发来通知，表示不日将会来朴孝敏家进行简单的采访。
朴孝敏在平板上看着节目组的通知和各种可能问的问题，不好意思地对朴智妍说：“不好意思啦智妍，不过这一回说是只来三个人的，很小～很小的那种采访。”
朴智妍点了点头：“我那天也有事出去。”她决定再次和她不靠谱的心理医生杜医生进行一下已经迟到的交流。
她确实有很多问题想要问问杜医生。
于是在那一天，等朴孝敏醒过来的时候，朴智妍已经不在家里，朴孝敏独自吃了早餐，久违地产生了一种陌生的孤独感。
她过去时常一个人吃饭，也并不觉得有那么寂寞。
门铃响起来，朴孝敏慌忙打开门，了然又遗憾地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节目组的三人。
节目组的人微笑地向她鞠躬，露出了身后黑着脸的曹佳轩。
曹佳轩看起来不满意极了：“从来没见过那么不负责任的助理，居然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曹佳轩气场太强，以至于节目组来的三人都不敢说话。
同样不敢说话的人还有朴孝敏，在曹佳轩的目光下，她觉得自己昨天的准备实在太不充分，以至于等待采访的时候还在一边背稿子。
曹佳轩皱着眉头：“我跟你怎么说的来着，采访还是要靠林场发挥，你光背背稿子有什么用。”
朴孝敏低着头不敢直视曹佳轩。
她突然非常希望朴智妍在她的身边，虽然朴智妍不说话，但是有她在，不管面对谁她都能够安心很多。
可是朴智妍不在。
朴孝敏坐在打光板和摄影机前面的时候，目光扫过朴智妍平常会在的角落，看着空荡荡的那个位置，只觉得心中也空落落一片。
但是她很快打起了精神，无论如何，她要好好表现。
摄影师和导演都很和善地对她笑着，对她说“别紧张”。
朴孝敏怀疑是曹姐在的原因。
然后她听到了第一个问题——
“为什么会想到，要参加这个节目呢？”
昨天背的稿子突然之间就消失在了她的脑海中，她发现参加这个节目也并非完全只是赶鸭子上架，当她看到节目的设定的时候，确实有一瞬间，产生了想要去的感觉。
她喜欢这样的旅行，大家一起，一开始全部都很陌生，渐渐的在各种摩擦中变得熟悉。
她不曾有过这样的体验，但是光是想象，就令她心头发热。
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开口道：“我……脾气不好。”
“我总是在想，周围的人是不是只是在迁就我呢，如果我不是明星，如果我不是朴孝敏，他们又会怎么对我呢。”
“我……没有旅行过，我是说，如果你们指的旅行，是指一行人自由地快乐地去到他们想去的地方，进行一段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
镜头前的朴孝敏和以前不同。
曹佳轩觉察到了这一件事。
这并非只是因为摄影师露出了惊艳的表情，还因为在小小的屏幕上的朴孝敏，确实绽放了她所不熟悉的光彩。
她知道这段话并不是她发给朴孝敏的那段。
她发给朴孝敏的那段话经过她的深思熟虑，可以放在任何的场合演说也让人挑不出毛病。
但是那段话没有这样感动人心的力量。
朴孝敏在镜头前露出了丰富的表情，她所展现的期待并非是演技，而是发自内心的渴望。
曹佳轩的目光瞥过朴孝敏，又扫视眼前这个冰冷的过分洁净的房间。
她细细望去时突然发现，就连这个房间都不一样了。
这个很多年里格局摆设都毫无变化的房间——
茶几上多了个摆件。
鞋柜上放了盒纸巾。
餐桌上的水果居然没有收起来。
洗碗槽里有陌生纹样的碗。
……
是这样么。
曹佳轩想。
她们正在改变彼此。
他伸手掐了下躺在一边正蜷着身子打呼噜的猫一下。
猫一下子跳了起来，抬手给了他一爪子，然后跳下床钻出了卧室。
他哀嚎着揉着多了三条血痕的手背，看着手机里朴智妍发过来的这句话——
知日：明星助理要做些什么？
难道是为了素材？
谢方从猜测着。
知日从来没有写过娱乐圈。
他正要回复的时候，脑子里突然有了另一个猜测。
这个猜测实在太离谱了，谢方从在想到的同时忍不住给自己轻蔑一笑。
他把这个猜测当做玩笑发了出去——
五方石：你要当朴孝敏的助理？[哈哈]
知日：……
看着这串省略号，仿佛看见了对方的无语，五方石无声地一笑。
看，这个猜测离谱到知日都懒得辩驳了。
这样想着，他收到了知日接下来的讯息。
知日：目前似乎是这样的。
五方石：……
五方石：最近股市很动荡，但是没想到居然刺激的我产生了这样的幻觉。
谢方从打下这一行字以后，他家的猫又沿着床边走过来，然后跳了上来。
它高高昂着头，傲慢地看着谢方从，眼里似乎在说“快，朕给你个道歉的机会。”
谢方从有点恍惚地想，如果是幻觉的话，刚才被抓的地方也太疼了。
他又把手伸了过去，捏住猫咪的耳朵——
一拉。
“嗷嗷啊！！！”
谢方从捂着手，发出了惨叫。
朴智妍回复五方石“你别开玩笑，不是幻觉。”之后，五方石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复。
到朴智妍已经觉得五方石不靠谱，准备换个人问的时候，五方石终于回复了——
五方石：如果你是认真的，我觉得你可以打消这个主意了。
五方石：不过你一定是开玩笑的对吧？
知日：我不知道是不是开玩笑的。
知日：曹佳轩是这么说的。
谢方从目瞪口呆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这一行字。
对了，曹佳轩是知日的姐姐。
那个业内夸赞的金牌经纪人，是知日大神的姐姐。
他，谢方从，艺名五方石，半只脚踏进娱乐圈的金融分析师，知日七年的好友——
居然昨天才知道这件事。
但是就算是知日的姐姐，这事也有些太离谱了。
五方石：助理基本是打杂的，什么都要做。
五方石：你根本不需要想那么多，到了片场，你不就已经昏倒了么。
知日：……
朴智妍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五方石叹了口气，说了一句——
五方石：算了算了，我帮你推荐靠谱的专业助理吧。
朴智妍一愣。
她居然没想到这一点。
她心中一直想着成为朴孝敏的助理后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居然没想到她其实可以把这件事交给更擅长的人。
她真心实意地对五方石发去了感谢。
知日：那拜托了，谢谢。
五方石：……我怎么觉得我进套了。
五方石：强烈怀疑曹佳轩有目的，她有没有给你布置什么任务？
朴智妍浏览着曹佳轩发来的文件。
里面除了近期的宣传方向，还有朴孝敏的兴趣爱好身体数据。
她的目光从一串的讨厌喜欢中掠过，发现里面有一些是胡说八道。
朴孝敏并没有完全不吃肥肉，也没有讨厌吃芥末，鸡肉过敏什么的更是子虚乌有。
她带着审视不满的态度看着这些有真有假的文字，最后看到了曹佳轩抹黑加粗的着重任务。
知日：争取《姐姐们的旅行》。
五方石：……
五方石：果然啊。
知日：这是你上次说的那个节目？
五方石：是的，k台准备接档的，大家都挺看好这档节目能成功的。
知日：……那很难进？
谢方从躺在床上，啧啧了两声。
他至今还没有从知日真的在为朴孝敏求节目机会这件事中缓过神来。
这件事确实稀奇，朴孝敏似乎是住在知日家里，但是这才几天啊，居然就成了挚友？
那么那个朴孝敏，性格应该也没有传闻中那样坏吧？
但是谢方从很快转念想到，万一知日是被骗了呢？
别看对方小说剧本里诡计一环套着一环，谢方从却清楚的很，这家伙平时生活环境单纯的跟真空似的，根本没有什么社会经验。
朴孝敏稍稍表现点善意热情，说不定就把她拐了。
朴孝敏红火了那么些年，童星出道，怎么可能没两把刷子。
谢方从担心起来，问——
五方石：朴孝敏是不是知道你是知日？
知日：不知道。
五方石：那曹佳轩呢？
知日：知道。
五方石：哎呀跟你说话这累的，我就问你，曹佳轩怎么就是你姐？你不是姓朴么？不会是认了个干姐姐吧？
五方石：我跟你说，娱乐圈就这些干的姐姐妹妹爸爸妈妈们最不可信。
知日：……
朴智妍无语了片刻。
但是对方似乎是在担心她，并不属于要指责的范围。
她想了想，说了她一直觉得不是很重要的家庭状况。
知日：曹佳轩的生母，和我的生父，在十年前都进行了二婚。
五方石：……
五方石：我，我捋捋……
五方石：所以说你们果然没有血缘关系啊！
知日：那很重要么？
五方石：……好吧，既然十年前就重组家庭了，现在也确实应该情同姐妹了。
五方石：你为什么要帮朴孝敏？她现在和你算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朴智妍愣住了。
能有什么关系呢？
觉得相处起来很开心的人。
听她说话会想要笑的人。
希望她能一直呆在身边的人。
想要听她说话的人。
……
这些人组合在一起，是什么呢？
她恍惚片刻，看见屏幕里五方石问——
五方石：你把她当成朋友了？你们才认识多久。
她放在键盘上的手从僵直状态放松地按下，发过去一串乱码。
噢，他在问这个。
朴智妍看着五方石发过来的问号，回复道——
知日：不好意思，按到键盘了。
知日：是的，我觉得她很好。
五方石：……那我尊重你的判断。
五方石：这件事你可以和长岚说，她认识k台高层，比我说更效果点。
五方石：我嘛可以帮你吹吹风，搞点舆论，写个通稿什么的。
五方石：她不还拜托你写剧本呢么，那个古装喜剧你写的咋样了。
朴智妍想了想空空如也的文档，回复了句：……嗯，我先去和长岚说了。
谢方从看着手机轻笑了声。
他家的猫又过来了。
这一回它的脸上明显挂上了警惕的表情，看着谢方从的眼神像觉得自家的铲屎官已经疯了。
谢方从放下手机，把猫一把抱过来，热情地揉了揉它的脑袋。
“右右，你姐姐怎么好像更有人情味了一点？”
名叫右右的猫咪以嫌弃的眼神斜视着谢方从。
谢方从放开猫，下床打开了电脑。
自己这个半只脚踏入娱乐圈的圈外人，今天起，可能得给娱乐圈操更多的心了。
这第一步，就得打听一下朴孝敏这突如其来的滑铁卢，究竟是怎么回事。
另一头，朴智妍先打开了岳长岚的q/q，见头像是灰的，又打开了岳长岚的微信。
微信上看不出来对方是不是在线，朴智妍就先发了句——
知日：关于剧本的事，我有些问题。
至于有什么问题，朴智妍正在现想。
她想的不慌不忙，因为觉得岳长岚不会那么快回复。
没成想，岳长岚居然秒回了——
长岚：什么问题？
朴智妍还没想出来。
她随便编了一个。
知日：情节设置上是不是需要更主旋律一点？
长岚：不惹观众厌烦的程度。
岳长岚回复地太快，朴智妍按下了字又删掉，陷入了不知道该怎么把话题转向朴孝敏的尴尬之中。
这时候，岳长岚贴心地发来了信息——
长岚：怎么了智妍，你有话要对我说么？
朴智妍犹豫片刻。
她和岳长岚很久没有什么有效的联系，所以朴智妍不知道她和岳长岚目前算什么关系。
要是三年前，她可以很确定地说对方是贴心的姐姐或者能诉说内心的好友，如今却不确定。
朴智妍总是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充满了不安和不确定。
时间是确定这的因素之一呢？还是阶级、金钱，或者思想高度？
手机响了起来。
打电话过来的是岳长岚。
朴智妍下意识接通，将听筒靠在了耳朵边上。
电话里的声音有些失真，却仍如往常那样温柔。
“智妍，你听着么？”
“嗯。”
“你不用说太多话，就告诉我是或者不是。”
“嗯。”
“是曹佳轩让你来问的么？”
这件事并非曹佳轩直接促成，但确实跟曹佳轩有关。
朴智妍思索片刻，回答说“是”。
“是为了朴孝敏？”
这是事实。
“是。”
“你希望让朴孝敏加入《姐姐们的旅行》？”
“是。”
“我了解了，我会帮忙。”
“谢谢。”
岳长岚在电话那头轻轻地笑着。
“别跟我说谢谢，很晚了，你好好休息，别熬夜。”
“谢……额，嗯……”
朴智妍想说谢谢，但是岳长岚刚对她说完叫她别说谢谢，因此在打电话的紧张之中，她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岳长岚似乎在电话那头轻轻地叹气。
“就这样吧，晚安，智妍。”
朴智妍沉默两秒，轻轻地回了句：“晚安。”
电话仍然没有挂断。
朴智妍也举着电话，她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再向岳长岚说些什么话，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却想不出来。
长久的沉默之后，电话那头终于变成了忙音。
朴智妍松了口气。
不管对方是谁，听筒里进行的对话总是令她不安又恐慌。
但是她的脸上又很快挂上了笑意。
因为她成功地为朴孝敏，做了一件事情。
这令她虽值深夜，也感受不到困倦。
想了想搜了朴孝敏今天的新闻发布会视频，又打开了qq小号。
qq一打开，来自杜医生的聊天窗口就跳了出来——
杜医生：哎呀智妍，你姐跟我说你抱了一个浑身泥泞的人，是上次那个人么？
种菜姑娘：……你是医生。
杜医生：咳咳，我是说，你这个症状是有些好转啊，很有必要具体说明一下啊。
朴智妍想了想房间里一只脚绑了石膏还冒冒失失的朴孝敏。
种菜姑娘：最近不行。
杜医生：那我来你家。
种菜姑娘：……
朴智妍不理杜医生了，她点了另一个不断跳动的图标，打开了【万事有因也有果】。
群里面有99的聊天记录，最后一片花里胡哨的文字中，最醒目的一条是——
金戈铁马：那陷害孝敏的那个助理，现在跑去哪了啊？
手机连响带震动的闹腾了好几声之后，朴孝敏愤怒地睁开了眼睛。
她真的很累，因此这会儿还没睡饱。
她摸索着把床头柜上的手机拿了过来，勉强睁着朦胧的睡眼发现时间是早上五点三十八分，发微信过来的是薛珍珍。
她还不知道薛珍珍被曹佳轩炒了鱿鱼的事，这会儿头脑不清，也忘记了昨天的怀疑，只愤怒地把手机扔回原位，将头埋回被子准备睡一个回笼觉。
这个时候，她的大脑里滑过了先前显示在屏幕上并不完整的文字。
上面写着信息来自薛珍珍的同时，还有薛珍珍所发过来的半句话。
——孝敏，对不起……
朴孝敏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不顾形象地披头散发地直起身子，把床头柜上的手机慌慌张张地拿了过来。
薛珍珍：孝敏，对不起，无法陪伴你到最后。
薛珍珍：这三年我已经把你当成了真正的妹妹，有些事我也是逼不得已。
薛珍珍：我无法奢求你不怪我，所以这些话也并不是为了寻求原谅。
薛珍珍：只希望往后我们站在不同的阵营，能够微笑以对。
薛珍珍：不过或许就像曹姐说的，我只是在做梦。
薛珍珍：期待再次相遇。
朴孝敏目瞪口呆。
她下意识打开通讯录按下薛珍珍的名字，听筒里传来甜美的女声——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以关机，滴声后将转接……”
朴孝敏挂了电话。
她又想打给曹佳轩，看到曹佳轩的名字后却无力地垂下了手。
如果曹佳轩觉得这件事需要对自己说明，就一定会说。
薛珍珍离开了，曹姐居然没有对自己说，这又是为什么呢。
朴孝敏点到通话记录，看见了三通来自曹佳轩的未接来电。
朴孝敏：“……”
这一瞬间，巨大的恐惧甚至压倒了薛珍珍离开的哀伤，朴孝敏不敢置信地想：这怎么可能，我居然没有接曹姐的电话，我疯了么！
她觉得自己应该立刻回复，可是现在的时间看上去也不想曹佳轩已经起床的时间，绝望之下，她已经麻木，只好躺在床上，想着一到七点就大打个电话给曹佳轩。
再此之前，既然已经睡不着，她打开了微博。
然后她就发现，自己有的忙了。
因为她又上了次头条，内容便是——【知名女星餐厅受袭，已送往医院】。
在此内容主体之下，又有各路媒体挖着所谓的猛料，给了许多似是而非的内容添加，比如该男子系前男友啦，其实是女扮男装的粉丝啦，餐厅里还有宋恒东啊……之类的。
而理所当然的，餐厅里还有宋恒东这件事，成为一个名叫#朴孝敏餐厅私会宋恒东#的话题，排在#朴孝敏受伤#这个话题之下。
搜索量基本持平，完全有反超之相。
朴孝敏暗骂媒体不要脸。
她难道就不能恰好就和宋恒东在一个餐厅吃饭啊！
更何况她连宋恒东的头发都没有看见。
但是在她看见排名第四的话题的时候，又有些吃惊。
因为排名第四的是#朴孝敏助理#。
对朴孝敏来说，想到助理，她就只能想到薛珍珍。
她点进话题，知道了来龙去脉。
微博上有个向来以深扒娱乐圈出名的大v，在扒近期娱乐圈大事件的时候，顺便扒了从朴孝敏闹出小三门前后的所有事，最后有理有据地得出结论——娱乐圈有一只黑手，正在将朴孝敏推往深渊。
而整件事如此顺利的原因，则是因为有内鬼，这个内鬼就是朴孝敏的贴身助理。
通篇看下来，就连朴孝敏本人都看的心有戚戚然，觉得前有狼后有虎，海潮般的危机之中，自己是一朵风中摇曳的蝎白～花。
要不是朴孝敏想起如今手机上登着大号，简直忍不住给它点三十二个赞。
为防止手贱，朴孝敏从微博退出，登上了qq小号。
果然，这小号加的两个群都没有让她失望，对此事件都五花八门地发表了各类见解。
本着早死早超生的原则，朴孝敏先点开【朴娇娇全国粉丝后援会】，里面的聊天记录实在太多，朴孝敏的手机卡了好几秒，才全部刷了出来。
既然是黑粉群，理所当然的，所有人都觉得朴孝敏确实是准备和宋恒东私会，而那个大v则是在胡说八道，朴孝敏边看边冷笑，暗想迟早拿出绝对性证据打你们脸。
不过值得欣慰的是，群里自称那大v脑残粉的几个家伙，都表示相信并退（被踢）出了粉丝群。
朴孝敏暗爽着握拳。
她意外的并没有什么太大情绪波动地点开了【万事有因也有果】。
然后她在从头到尾地观看聊天记录的同时，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她在想一件事。
那就是——为什么她本人知道的事情还不如粉丝多？
她今天早上看见薛珍珍的留言才知道她背弃自己而去，可是群里的……那个叫最爱孝敏的，居然从三年前开始分析朴孝敏助理吃里扒外伪造绯闻故意败坏朴孝敏形象的事，真实到里面有些不存在于朴孝敏脑海里的事，朴孝敏怀疑自己是失忆忘记了。
而最爱孝敏最后说，薛珍珍如今投奔敌对娱乐公司做了高层，也令朴孝敏觉得可能是真的。
因为薛珍珍不是确实说了嘛——期待再次相遇。
就算是朴孝敏，也听出了里面的言外之意。
——她们一定会再次相遇。
朴智妍在打开房门穿上围裙准备做早餐的时候，朴孝敏在房间发出了一声尖叫。
朴智妍吓了一跳，连忙冲进了朴孝敏的房间。
朴孝敏倒栽葱似的摔在地上，受伤的右脚还在床上，身体挂在床沿，睡衣下滑，露出一小节纤细的腰肢，幸好脑袋下面垫了堆衣服，所以不至于二度受伤。
朴智妍松了口气，她第一次发现房间乱七八糟可能是有好处的。
不过就算这么想着，在走过去把朴孝敏抱上床的同时，她还是忍不住顺手叠起了衣服。
然后她开口道：“你怎么了？做噩梦么？”
朴孝敏揉着头顶，龇牙咧嘴：“怎么可能，我早醒了，刚才是想去刷牙洗脸。”
朴智妍看着朴孝敏的表情，想着对方到底有没有知道薛珍珍的事。
朴孝敏没有提薛珍珍，却突然问：“对了，昨天手机是你帮我拿进来的么？大概几点拿进来的？”
“大概十点。”
朴孝敏露出了恍然大悟又痛彻心扉的表情——这么复杂的表情令她的面孔十分扭曲：“我就知道，果然是之前放在外面，所以才没有听见手机响，你知道么，曹姐给我打了三个电话！”
朴智妍想：那么她就是不知道这件事。
她又想：我应该说么？
她觉得自己或许应该说曹佳轩把她认命为助理的事，又朴名觉得不好意思，因此开不了口。
她思索片刻，开口道：“你要打回去问问么。”
朴孝敏握着手机，神色紧张：“我真准备打回去，但是觉得自己不清醒，准备去洗漱一下清醒清醒，结果起来没站稳，就摔下去了。”
朴智妍：“……”她想起了进门的时候朴孝敏诡异的姿势，没想到里面还有那么复杂的内情。
她叹了口气，把朴孝敏扶到了卫生间。
她从没想过，自己的人生中还有围观别人刷牙洗脸的一天。
但是卫生间这个地方对如今的朴孝敏来说太危险了，朴智妍觉得自己确实需要陪在她身边。
等朴孝敏洗漱完，朴智妍把她扶到客厅的沙发上，让她看着电视等自己。
朴孝敏坐上沙发，想像往常那样盘起腿，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好放弃，把腿伸直坐在了沙发上。
然后她拨通了曹佳轩的电话。
朴智妍边刷锅边注意着朴孝敏，发现对方听了两秒就挂了电话，然后就是一脸茫然地望着手机屏幕。
朴智妍忍不住问：“怎么了？”
朴孝敏瘪着嘴：“不在服务区，完了，曹姐一定是生我气了。”
朴智妍想，是的，曹佳轩是个小心眼。
她看着朴孝敏的神情，却发现对方此时看起来却比先前还要轻松。
“你不着急么。”朴智妍问。
朴孝敏把手机放在了一边。
“曹姐虽然打了电话，却没有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大概是因为，她认为我不需要知道吧。”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朴孝敏已经放松下来。
她拿着遥控器调着频道，时间太早，最好看的节目是早间新闻。
她躺在沙发上，阳光照在蓬松的发丝和精致的五官之上，她看上去确实不关心曹佳轩到底要对她说什么。
“如果姐觉得你不需要知道，你就觉得，不知道也没关系么。”朴智妍问。
朴孝敏点了点头，冲她露出了灿烂的笑脸，并问：“对啦，早餐吃什么呢？”
朴智妍没有回答，
她沉浸在一个思绪之中。
朴孝敏是那么信任曹佳轩。
就算在朴智妍看来，曹佳轩总是不在朴孝敏的身边。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件事，朴智妍突然觉得内心像是被什么梗住。
那感觉就像有什么把她身体传输情感的神经剪断，令她不愉快又不安。
她排斥朴孝敏信任曹佳轩这件事，就像是曹佳轩夺走了属于她的珍视的东西。
打开冰箱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
对自身优点的爱堕落为一种剥夺他人优点。
这是嫉妒。
由于早间新闻没什么感兴趣的内容，朴孝敏半是无聊半是感慨地在【万事有因也有果】里发送了这样一句话——
猫咪物语：昨天睡过去了，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呢。
她感慨完毕，见没人回复，正准备去看一集电视剧，便见私下有人向她发来了信息。
发送信息的人是金戈铁马，她说——
金戈铁马：猫咪啊，你上次不是说亲戚是孝敏的助理么，你知不知道什么内情。
朴孝敏：“……”
实际上，她已经忘记这个设定了。
但是既然是自己曾经编的瞎话，哭着也要圆上，朴孝敏回复道——
猫咪物语：也没那么清楚，远方亲戚啦。
金戈铁马：这样么……
金戈铁马：唉，好担心孝敏啊。
虽然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朴孝敏也觉得心头微暖。
虽然如今的境况不算太好，不知为何，大概因为更直接地感受到了别人的关心，也比以往要满足的多。
她想说些什么来令金戈铁马放宽心，但是又很担心说多了穿帮，纠结之中，金戈铁马发过来句“上班去了”，然后很快下线。
朴智妍已经端着一杯热牛奶走了过来。
朴孝敏先闻到了牛奶的香味，眼睛还看着手机屏幕就去接，手握上杯子却觉察出什么不对，当即抬起头来。
朴孝敏：“……”
这杯子简直是朴孝敏人生中见过最大的杯子，她一只手没握住，差点洒了。
幸好朴智妍也没完全松手，在玻璃杯微晃的时候连着朴孝敏的手一起把杯子再次拿住了。
看着交叠着的双手，朴孝敏咽了下口水，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直到她双手捧来了牛奶杯，放在胸前发了会儿呆，才想起自己要说什么。
“智妍，这杯子也太大了吧。”
装着牛奶的玻璃杯有朴孝敏的半个脑袋那么大。
朴孝敏再一次体会到了小时候被逼着在早餐喝一杯牛奶的恐惧。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的早晨总是伴随着那几欲呕吐的饱腹感。
朴智妍没说话，将作为早餐的三明治端过来的时候才说：“补钙。”
朴孝敏早上五点多就醒了，本来饿的不行，但光看着这一大杯牛奶，都能把她给看饱了。
她撅着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有什么用啊。”
朴智妍没说话，把餐盘放在一边的茶几上，站在沙发边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朴孝敏。
朴孝敏回望朴智妍，三秒后眼神漂移，终于败下阵来，小口小口地喝起了牛奶。
虽然准许朴孝敏在沙发上吃东西，朴智妍自己还是端端正正地坐在了餐桌前。
吃完自己的早餐后收拾了桌子，便准备去收拾朴孝敏的。
朴孝敏吃完了三明治，牛奶却还剩半杯。
她本来抬眼看着朴智妍，见朴智妍走过来，连忙收回了眼神，装模作样地吸着牛奶。
嘴巴没离开过吸管，牛奶却连一厘米都没有减少。
朴智妍便先把盘子收了。
她洗完碗出来的时候，牛奶仍是相同的半杯。
朴孝敏咬着吸管，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
朴智妍走到了朴孝敏的面前。
朴孝敏停下了手指，小心翼翼地将手机塞进了一边的靠垫之下，皱着眉头一本正经地开始继续喝牛奶。
她喝了一小口，瘪着嘴稍稍抬眼，见朴智妍还是低头看着她，又把眼神收了回来。
在这种时候，她突然意识到朴智妍和曹姐果然是姐妹，严肃起来的样子一样令人朴名胆寒。
她舔着嘴唇，拖着“残疾”的脚挪到一边，拍着沙发说：“智妍，你坐，时间还那么早，我们说说话嘛。”
朴智妍：“……”
朴智妍其实本来已经心软，想着要是朴孝敏实在喝不下就别喝了。
可是看着朴孝敏如今想方设法拖延时间的样子，不知为何就改变了主意，真的坐了下来。
目前的朴智妍还不知道这是一种恶趣味。
她以表面上看不出来实则饶有兴味的态度望着朴孝敏。
朴孝敏捧着牛奶，问：“智妍啊，曹姐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她和朴智妍共同认识的人只有曹佳轩，根据她以前被搭讪的经验，以共同认识的人导入话题是一种常见的做法。
朴智妍微微皱眉，她并不喜欢朴孝敏对曹佳轩那么关心的样子。
但是她又觉得这样的想法是错误而离谱的，因此努力压制了这样的想法。
她回想着印象中的曹佳轩。
却只能想起一件事情。
十五岁那年她离家出走，去找在公司加班的曹佳轩。
现在想来，应该是夏天，因为h市遭遇了台风，风雨交加的同时，又好几条道路被水淹没。
公交车暂停运营，她身上的钱也不足以打的。
她走到曹佳轩的公司楼下，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双脚如灌了铅一般沉重。
曹佳轩的公司灯火通明，保安在大厅里喝着热咖啡谈笑风生。
这一切令她感到退怯。
她不敢走进曹佳轩的公司，于是走到停车场，蹲在了曹佳轩那辆很少见的品牌车的边上。
她不知道等了多久，等到曹佳轩的时候，她简直失去了意识，只迷迷糊糊地感受到有一只手把她扔进了车里。
车内昏黄的灯光之中，她微微睁开眼睛，感受到曹佳轩用纸巾胡乱擦干了她的脸。
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哦，是你。”
然后她说：“啧，你居然也敢做这种事了。”
她那时候头昏脑涨，不知为何，却也看清了曹佳轩的表情。
她涂着黑红唇膏的嘴唇紧紧闭着，嘴角下垂，满是不耐。
但是那之后她将朴智妍带回了当时的寓所，并给表示“不想再回家”的朴智妍准备了房子。
朴孝敏见朴智妍一直不说话，以为这问题对她来说有点太为难，便干脆自己说了。
“我第一次见到曹姐的时候，她就问我愿不愿意成为明星——太过分了，哪有直接对一个刚刚成为孤儿的小女孩说这样的话的家伙啊。”
朴孝敏话音刚落，朴智妍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了。
她吃惊地望向了朴孝敏。
朴孝敏的手指在玻璃杯上滑动。
她的脸上挂着若无其事的表情。
“那个时候，我才十一岁，要是不答应曹姐，我就会被送进孤儿院，我那个时候看的电影里，孤儿院都是特别可怕的地方，我不想去，就答应曹姐了。”
“现在想想，不能说这个选择绝对正确，倒也不是很差。”
朴智妍觉得自己应该开口说些什么。
但是她的社交障碍又控制住了她。
她捏着拳头，手心冒出了冷汗。
她还是说不出话来。
朴孝敏将目光投向沙发的缝隙，仿佛那儿能开出一朵花来。
“我……我有时候会想，要是我没有进入娱乐圈，我会做些什么呢。”
“我想不出来，以前很多人对我说，我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我觉得他们只是在奉承我，我唱不好歌，演戏也不认真，要不是因为曹姐，应该早就被这个圈子淘汰了吧？”
朴孝敏这样说着，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可当我真的快要失去这一切的时候，我却非常害怕，我发现我喜欢粉丝对我的喜爱，喜欢聚光灯，也喜欢主持人那些令人尴尬的问题，我……可能他们说的没错，我又蠢又娇气，早就该退出娱乐圈了……”
“孝敏。”
朴智妍打断了朴孝敏的话。
她把朴孝敏手中紧紧握着的玻璃杯拿了过来。
“你要是不想喝就别喝了。”朴智妍说。
朴孝敏“哦”了一声。
她这会儿已经忘记原来的目的了，但是能远离这剩下的半杯牛奶还是挺令人开心的。
但是她看到朴智妍的神情，又有些不安，小心翼翼道：“我是不是不应该说这些？”
朴智妍把牛奶倒了，又洗了个手。
她细心地洗了每一根手指，抹去上面残留的冷汗。
她将手擦干，再次回到了朴孝敏的面前。
朴孝敏抬眼看她，睫毛微颤。
阳光下她的虹膜呈现蜂蜜一般的橙黄，瞳孔紧缩。
额前的碎发盖住了她半只眼睛，在微风中轻缓的摇动。
朴智妍忍不住抬手将朴孝敏的碎发捋到了头顶。
朴孝敏吃了一惊，下意识抬手握住了朴智妍的手腕。
然而当她与朴智妍目光相接之时，她又不自禁地松开了手。
她的心脏正在无法抑制地剧烈跳动，就好像在狂风暴雨中摇摆不定即将倾覆的小舟。
她觉得朴智妍要是在这样看着她，她可能就要哭了。
一种奇怪的、软弱的声音被压制在自己的喉咙之下，只需要再多一秒，就会泄露出来。
幸好在这一秒，朴智妍已经把手伸了回去。
“我有些生气。”朴智妍说。
“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你不应该这样说自己。”
朴智妍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她低着头，微微皱着眉头。
最后她终于抬起头来。
“你当然可以对我说这些，只要你愿意说，我一定会听着。”
“而且，你值得最好的一切。”
说出这句话以后，朴智妍的耳朵就开始发烫。
她为什么会说这些呢，她是不是该为自己的话找一些理由？
她将从早上起就犹豫着要不要说的话说了出来。
“对了，不知道为什么，姐叫我暂任你的助理。”
朴智妍说出这句话之后，房间内一时间陷入了寂静。
“……”
“……啊？”
红着脸耳内轰鸣的朴孝敏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朴智妍说了什么。
然后害羞激动的神情就变成了不可思议。
“这你怎么可能做得到。”她脱口而出。
朴智妍：“……”
朴智妍并不是特别愉快地说：“曹姐让我帮你争取一个综艺节目。”
朴孝敏满脸不可思议：“曹姐疯了么？”
朴智妍：“……”
她在朴孝敏心目中原来是那么没用的形象么？
朴智妍满心复杂，她想要告诉朴孝敏自己已经成功了，但是最后的结果没出来前，她又不敢打包票。
纠结犹豫之下，她什么都没说。
这表现更让朴孝敏断定了曹姐实在耍朴智妍这件事，待她们回了各自的房间，朴孝敏又打电话给曹佳轩。
这一回，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没什么事要跟你说了。”电话一接通，曹佳轩就在对面说了这么一句。
朴孝敏无语片刻，道：“连新助理的事都不跟我说么？”
听筒那头传来呼呼的风声，曹佳轩的声音在风声中却清晰锐利：“看来智妍也跟你说了。”
朴孝敏暗暗翻白眼，但是到底不敢和曹佳轩抬杠，道：“朴智妍不适合做助理吧，她对娱乐圈根本不熟悉。”
“娱乐圈熟悉她就行了。”
“什么？”风声突然加大，朴孝敏没有听清。
曹佳轩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风声停息，只剩下了曹佳轩浅浅的呼吸和如寻常一般冷淡的声音。
“合同我拿到了，没什么问题。”
“欸？”
“下午我会把合同拿过去，你配合电视台后续宣传，还是以前的话，不确定的地方问智妍。”
“什、什么？”
“怎么，这件事智妍没对你说，k台的新综艺，下个月开始录，你这个月低调一点。”
“……”
朴孝敏傻了。
不不不，这件事怎么可能是朴智妍争取到的呢，一定是曹姐亲自出马了。
她刚想说话，就听曹姐在对面说——
“智妍出马果然比较有用，不过编导没什么礼貌，脸黑的太明显了。”
“……”
朴孝敏干巴巴地说：“我会努力的。”
她的大脑里滑过了众多关于朴智妍身份的猜测，众多权贵在她脑海中一一浮现又一一删除，她终于想到可以直接问曹佳轩的时候，曹佳轩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朴智妍坐在床上，把笔记本电脑拉了过来，在搜索引擎里打下了朴智妍的名字。
这个名字不算太普通，但是出现的人都绝对不是朴智妍，要说为什么——因为一个已经四十一岁，一个发表了照片，是张小脸大眼睛的网红脸。
网上搜不到朴智妍的信息其实在意料之中，但是目前的信息已经足够出乎意料了。
只要曹姐没有撒谎，朴智妍就一定不是个普通人。
这个消息不知为何没有令朴孝敏感到开心，反而失落起来。
失落了片刻，她又想：欸？如果朴智妍有背景的话，那作为朴智妍姐姐的曹姐呢？难道是远方亲戚？
这件事超出了朴孝敏的理解能力，她苦思冥想，一直到了晚上，都没有想通。
于是她准备直接问朴智妍。
但是晚餐时她被餐桌上的一大锅猪骨汤吓到了，在和朴智妍又进行了一场声东击西围魏救赵的攻防战以后，朴孝敏被迫喝下半锅汤，撑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大脑也一片空白。
等她稍稍消化又想起来的时候，到了洗澡的时间。
她红着脸胡思乱想的时间还不够，哪有脑容量去想这件事。
于是再一次想到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睡觉之前了。
既然想了起来，朴孝敏就睡不着了。
她实在太困惑了。
但夜深人静之际就容易胡思乱想，朴孝敏开始觉得这个问题是不是不应该问。
仔细想想，搬到朴智妍家里之前，就连曹姐都从来没有提起过她。
朴智妍说她十五岁起就单独居住。
而自从她搬来朴智妍家，也从来没见朴智妍提起过自己的家人。
……当然朴智妍本来也没说过几句有效信息就是了。
但是就算在朴孝敏看来，这也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她发挥了在众多狗血家庭伦理剧中打酱油的想象力——
难道说，是……私生女？
朴孝敏被自己有理有据（……）的推论惊到用手捂住了脸。
但是她很快又觉得朴智妍不像私生女，从对方平时的表现看来，她教养良好，品位不俗，人又长得漂亮（……），怎么看都不像是被抛弃在外的子女。
所以说……难道是，被排挤了？
朴孝敏又想象了一出家有继母继姐柔弱少女被迫离家独居的灰姑娘剧情。
她因为自己的想象辗转反侧，最后拿过手机，在【万事有因也有果】里发——
猫咪物语：你们有没有想过自己的朋友其实是权贵之类的？
金戈铁马：牡丹花下死，你是不是权贵，你个十八流小导演？
牡丹花下死：……
牡丹花下死：我要是我就砸钱找孝敏拍戏。
牡丹花下死：然后就可以潜……
金戈铁马：[鄙视]太肮脏了，你的内心太肮脏了。
牡丹花下死：一起潜个水也肮脏，是你太污了吧。
猫咪物语：……
朴孝敏对着撒丫子不知跑哪儿去的话题默然无语。
不过幸好，话题又被掰了回来。
金戈铁马：怎么了猫咪，你朋友路边上豪车了？
猫咪物语：啊？不是啊，为什么会联想到这？
牡丹花下死：说你污你别狡辩……人家纯洁的小妹妹都要被你带坏。
猫咪物语：……不是啦，就是，她帮我解决了一些我和我身边的人解决不了的事。
金戈铁马：厉害哦，官二代？
芒果干：哪里？h市么？h市我说不定认识的。
牡丹花下死：抓住一只野生*富二代。
金戈铁马：清蒸呢还是油炸[刀][刀]
芒果干：……
朴孝敏围观着已经无法找到重点的聊天记录，思索片刻后明白，一定是因为大家体会不到自己的困扰。
可是就算是让她自己说为什么会困扰，她似乎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她皱着眉头抓耳挠腮地想着，直到聊天记录里出现了熟悉的黑色宋体——
种菜姑娘：就算是权贵，又怎么样呢。
这句话夹杂在众多她连起来已经看不懂的话语中，简直是一股清泉，将她浇了个醍醐灌顶。
对啊，就算是权贵，又怎么样呢。
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不是也照样和朴智妍相处的很好么。
该知道的时候，她一定会知道的，就像在曹姐一直告诉她的那样——我没有告诉你的事情，就代表着我认为你可以不知道。
朴孝敏满意地捧着手机，看着五花八门的聊天记录，睡着了。
朴智妍见朴孝敏不再在群里发言，便把聊天窗口关闭了。
屏幕上是白色的文档，里面是岳长岚拜托她写的古代轻喜剧。
她写的很快，因为脑海里的图书馆会提供给她所有需要的信息，这令她在查找资料上没有任何瓶颈。
更何况她的脑海中有那么多优秀的剧本，时常令她目不暇接，感慨异常。
剧本里口是心非不通俗物的大小姐喜欢上行踪不定油嘴滑舌的侠盗，却不知道这其实是一种喜欢。
她对她的丫鬟说：“我一想到他，就想抽他的皮，剥他的筋，要是我做不到这件事，我就会一直想他，所以我一定要抓到他。”
朴智妍停下了在键盘上敲动的手指。
她突然明白了。
原来明明喜欢上却不知道这是一种喜欢的，还有她自己。
朴孝敏迷迷瞪瞪地醒过来，看见的便又是一脸不耐地看着她的曹佳轩。
这场景有点熟悉，只不过这一回曹佳轩的红色卷发扎了起来，穿着的是一件白色衬衫和黑色铅笔裤。
曹佳轩不耐地看着她说：“你每天都起的那么晚么。”
朴孝敏看了下时间。
手机上显示早上七点四十五。
晚么？
曹佳轩双手环胸，挑剔地看着朴孝敏：“孝敏，你确实越来越懈怠了，看来那个时候做下觉得你可以轻松一点的决定是错误的。”
“当然——”她偏头望向门口一脸纠结地看着她的朴智妍，说，“你作为助理也不够合格。”
朴智妍：“……”
朴孝敏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到了客厅，曹佳轩抽了一叠合同递给她，朴孝敏想也没想，翻到最后一页就要签上自己的大名。
曹佳轩制止了她。
“看一下合同。”曹佳轩说。
过去的那么多年里，朴孝敏已经习惯了曹佳轩会为她准备好一切，听到曹佳轩这么说，一时竟有些惊惶。
“怎么了？”她这么问。
曹佳轩靠在沙发上，纤细的指尖低着额头。
“防止你没有这个习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朴孝敏想到了薛珍珍。
她微微脸红的同时又忍不住地有些低落，薛珍珍毕竟也陪伴在她身边很多年。
她问：“珍珍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曹佳轩红唇微张，嘲弄道：“还能怎么了，养久了的狗，看别人那伙食比较好，跑了呗。”
这话说的刻薄，倒也符合曹佳轩一直以来的形象。
朴孝敏没圣母到为薛珍珍打抱不平，只问：“那她现在去哪儿了呢？”
曹佳轩纤眉微皱：“去长宇了，听说会带长宇的新人。”
朴孝敏小心翼翼地看着曹佳轩，她咬着嘴唇有问题想问，看着现在曹姐的样子，却不敢问出口。
她看看曹姐，又看看电视边上的朴智妍。
说起来，朴智妍为什么站的那么远？
觉察到朴孝敏的目光，朴智妍也回望了一眼。
虽然说出来不太礼貌，她现在满脑子的想法只有曹佳轩什么时候走。
但是朴孝敏却在她回望的这毫无意义的一眼中得到了力量，翻着合同鼓起勇气道：“那曹姐，你知道薛珍珍离开的原因么？”
她想知道这个原因，也并非是舍不得薛珍珍或者出于不甘心的缘故，只是因为她总是会忍不住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实在太差，薛珍珍才会离开？
她回想过去与薛珍珍相处的一幕幕，偶尔也发现自己或许确实有过分骄纵的地方，但是当时她也并没有发现。
那现在呢？她现在是不是也没有发现自己有些地方做的过分，而给朴智妍带来了麻烦？
想到此节，她小心翼翼地看了朴智妍一眼。
她希望自己能够变得更好。
曹佳轩和朴智妍都没有发现她这饱含深意的眼神。
因为那个时候曹佳轩拿出一包烟来，而朴智妍连忙阻止了她。
“你不能抽烟。”
曹佳轩把烟夹在指尖，没有点燃。
她回答朴孝敏的问题：“长宇挖她咯，王富贵和我有仇，搞些小把戏还以为能成功呢呵呵。”
朴孝敏：“……”
很显然，曹姐看待问题的角度和她不同，而且，王富贵是谁？难道说是指长宇那位新上任的美艳动人可和明星比肩的王总？她的名字不叫王富贵吧……
朴孝敏脑子里的疑问越来越多，迷糊中便听曹姐不耐地说了一句：“看完了没有，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么？”
朴孝敏这才开始匆匆扫视合同，看到最后，觉得一切都很好，便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曹佳轩已经迫不及待地点起烟来，不等朴智妍再次说话，便把合同放进包里，快速走出了房间。
她在门口又对朴孝敏说了几句话，便夹着包快步离开。
朴孝敏关了门，有些愧疚地嘟囔：“总感觉曹姐那么忙，我却无所事事。”
朴智妍开了阳台的门散烟味，听朴孝敏这么说，便道：“你得先把腿养好了，才能去做事。”
虽然听朴智妍那么说，但是朴孝敏还是有种自己无所事事地罪恶感。
就连【万事有因也有果】的群里也没有人，大家似乎都有自己的工作。
她又问朴智妍借了本书看，这一回朴智妍竟然让她进了书房，于是朴孝敏自己挑选想看的书籍，在某个角落抽出了一本《如何获得成功》。
“哇，这本书看上去很好欸。”
朴孝敏大发感慨，忽略了朴智妍一脸“咦我怎么还会有这种书”的惊诧表情。
朴孝敏看了第一页，第一页里说，要获得成功，首先要确定自己的目标。
那我的目标是什么呢？
无聊透顶之中，朴孝敏开始想这件事。
就现在看来，她显然称不上一个歌手，但是若说是演员，似乎又差点什么，那么说来，她只能勉强说是一个明星。
一个快要过气的明星，或者说已经过气。
目标，就是对未来的期望。
她想到星光熠熠的红毯，想到颁奖典礼上的热泪，想到粉丝的呐喊……
她想找回过去的生活——不，她甚至要比以前做的更好。
以前不曾努力的，倦怠的，浑浑噩噩的自己，将成为过去，她要带着自己的梦想变得努力起来！
晚饭的时候，面对着似乎永无止境的骨头汤，朴孝敏也还是兴奋地说出了自己的目标：“智妍，我要成为一个顶级明星！我要在娱乐圈获得成功！”
朴智妍向来蔑视所谓成功学，但是看着双眸明亮神采奕奕的朴孝敏，却不知为何，觉得说出这句话的她，正在发光。
她想要摸一摸朴孝敏光洁饱满的额头，想用指尖触碰那柔软的发丝，告诉对方：“你一定会获得成功。”
但是她没有说，当觉察到自己的内心之后，所有掩埋在喉咙下的话语变作了沼泽下的水草，繁杂的思绪和无止境的犹豫变作了它们所受到的更多的阻力，令一切的话语变得更加难以破口而出。
她需要更加小心翼翼，才不至于令自己唐突的喜欢困扰到她眼前这单纯闪亮的灵魂。
朴孝敏一定把自己当做了朋友，所以她才愿意向自己分享她的一切，展露她的情绪，如果自己的感情暴露在她的眼前，自己是不是会失去这一切呢？
渐渐清晰了的情感反而变作更为坚韧的水藻，将她拖拉着扯向暗无天日的深海。
她用刀叉切割眼前的牛排，然后将切割好的盘子推给朴孝敏。
她轻声平静道：“嗯，加油。”
*
朴孝敏没有那么快发现朴智妍对自己的冷淡。
因为朴智妍向来如此，独自在房间做自己的事，就算两人在一起也不会说太多的话，神情少有变化，就朴孝敏见过的幅度就打的表情，就是露出一只酒窝的微笑。
所以朴孝敏过了好几天才发现，朴智妍似乎变得冷淡了。
虽然她所做的一切和往常没有差别，可是朴孝敏体会到了某种细微的改变。
这天朴智妍带朴孝敏去医院复诊。
朴孝敏的脚伤不算严重，这次只要恢复的好，便能拆了石膏。
她坐在副驾驶座上扒着车窗，从玻璃的倒影里偷看着朴智妍。
大概因为在车里的关系，朴智妍捂得也不算严实，没有戴墨镜口罩和帽子。
但是就算如此，她的整张面孔便仿佛是戴上了一层面具，像一个没有表情的假人。
朴智妍虽然向来没什么太多的表情，但也并非是一个毫无表情的人，朴孝敏看着她现在的样子，只想伸出手把她的嘴角拉开，然后用手指撑开她的眼睛，或者直接撕掉她脸上可能存在的面具。
朴孝敏转过了面对着车窗的身子，她摘了墨镜，脸凑近了朴智妍的脖子。
湿热的吐息喷在脆弱的皮肤之上，有种深入骨髓的痒，朴智妍忍不住开口道：“怎么了。”
朴孝敏撅着嘴：“看看你是不是被外星人附身了。”
朴智妍直视前方的露面，开口道：“要是我被附身了，说出这句话的你就应该被灭口了。”
她这话一出口，朴孝敏便笑了起来：“什么啊，以为你怎么了，居然还会说冷笑话。”
朴智妍心里一突，紧张道：“我怎么了。”
朴孝敏直视着朴智妍的脸，可惜除了镇定自若的神情，什么都看不出来：“我总觉得你这几天有些怪怪的，你是不是碰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朴智妍心虚不已，自然不说：“没有啊。”
“我不信，你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要是实在憋不住了，你一定要跟我说啊，我发誓，我一定不告诉别人。”朴孝敏单手举起做发誓状，又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朴智妍没说话。
医院已经到了。
朴孝敏从诊疗室出来的时候还在骂医生。
“那医生怎么回事啊，把我当成傻瓜么？他那话什么意思，难道我是自己想摔成这样的么？”
朴孝敏换了药，这回没有了石膏，只绑了纱布，只不过脚还没落地，于是还拄着拐杖。
朴智妍在一边扶着她，随意点头附和着。
然而下一秒，朴孝敏的声音戛然而止。
突然安静下来的耳畔倒令朴智妍有些不习惯，她偏头看朴孝敏，见朴孝敏戴着墨镜的双眼望着一个方向，嘴巴震惊地微微张大。
朴智妍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见了一个认识的人。
之所以说是认识的人，是因为朴智妍觉得他眼熟，但是忘记了他的名字。
朴智妍低着头苦思冥想片刻，听见朴孝敏在她耳边说：“喂喂智妍，我没瞎吧，那不是宋敖观？”
朴智妍：“……”
朴智妍恍然大悟。
对，那就是之前拜托五方石对付的、朴孝敏曾经的银幕cp宋敖观。
对方带着口罩，穿着带兜帽的t恤，用兜帽罩住了头发，穿着一条浅色破洞牛仔裤，弯着背靠在墙壁上，形象与往常大相径庭，但是见过他的还是能够将他认出来，更别提也算和他相处了一段日子的朴孝敏了。
朴孝敏神情诡异：“话说……他在肛肠科徘徊欸。”
在对方的头顶上，赫然挂着肛肠科的字样。
朴智妍虽然是个死宅，却也算涉猎甚广，不自觉也露出了微妙的神情。
她在一种不妙的联想中听见朴孝敏说：“不是吧，他难道有痔疮？”
朴智妍：“……”
朴智妍点了点头：“是……吧。”
朴孝敏露出了贱兮兮的表情：“那我们过去嘲笑他。”
朴智妍把走路还一瘸一拐的朴孝敏拉住了。
实际上，她并不觉得对方是痔疮那么简单，所以她斟酌着开口道：“算了吧，等下他恼羞成怒了。”
朴孝敏了然点头：“也是。”
但是在她放弃的时候，宋敖观似乎也看见了她。
虽然遮住了半张脸，朴智妍看是看出来他在一瞬间露出了惊慌的表情。
他转过身面朝墙壁，用余光瞥着朴智妍和朴孝敏。
但是他所在的走廊是两人的必经之路，于是他眼睁睁地看着两人越走越近。
待朴孝敏走到了他的面前，他终于破罐子破摔道：“干嘛，看我笑话么？”
朴孝敏觉得自己冤枉极了，她虽然原本有这个目的，但是现在早就已经在朴智妍的劝说下放弃了，何况说到底，痔疮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值得嘲笑的价值。
但是本着输人不输阵的目的，朴孝敏昂着下巴蔑视道：“呵，你觉得自己配让我笑话？”
不可思议的是，这句话收到了朴孝敏出乎意料的效果，宋敖观的面孔在一瞬间变得苍白，眼神中的痛苦迟钝如朴孝敏也看的出来。
而在朴智妍眼中，除了痛苦，她还看见了怨恨。
朴智妍微微皱眉，把朴孝敏拉到一边，平静道：“宋先生，我们只是恰巧路过而已，而现在要离开了。”
宋敖观看着朴智妍的时候，怨毒之色更明显了一些。
他倒并不知道把自己害成这样子的人是朴智妍，只觉得这家伙是个圈外人，现在在粉丝中的口碑却比自己还好，因此嫉妒又不屑。
嫉妒反而令他表现出了傲慢的模样，他冷笑道：“看来还真是在一起了，娱乐圈居然还有你们这样的家伙，真恶心。”
朴智妍因为心中本来就有鬼，听见宋敖观这么说，不禁面色一白，望向朴孝敏。
朴孝敏似乎是没有听懂，但也明白“恶心”这个形容是在骂她们，因此面色一黑，正要发难，朴智妍却一把从身后把她搂住，然后用手遮住了她的嘴巴。
“别跟他说话了，他自己明白自己有多……肮脏。”
说最后两个词的时候，朴智妍神色冰冷，漆黑的双眸从宋敖观身上扫过，令宋敖观无端打了个寒战。
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朴智妍已经把朴孝敏拉走了。
但是那个冰冷的目光却如附骨之疽一般附着在他身上，令他骨骼颤抖。
朴孝敏被朴智妍用手遮住嘴巴，当即便把宋敖观抛到了脑后，满脑子只想：朴智妍把手放在我的嘴上，那那那……那我不是亲到朴智妍的手了？
她屏住呼吸，努力不令过分灼热的吐息造成朴智妍的厌烦。
但是等到了医院门口，朴智妍也已经松开了手。
她替朴孝敏戴好口罩和墨镜，又将落在领子里的发丝抽出来拨到身后。
朴孝敏靠在朴智妍的身上，脸颊透出的热气被笼罩在口罩之中，愈发显得灼热。
然后她想起了刚才的事：“智妍，他居然说我们恶心欸，干嘛不让我骂他！”
朴智妍当然不说真实的原因，严厉道：“你忘记姐叫你别惹麻烦了么？”
朴孝敏头一次见到朴智妍那么严厉的样子，一边退怯地撇嘴，一边又觉得，这样子的朴智妍似乎也很有魅力啊～（≧▽≦）/～
等走到停车场的时候，她已经又开心地揽住了朴智妍的手臂。
朴智妍明明还是很关心她，那所谓的冷淡，一定是她的错觉。
*
等再一次有工作降临在朴孝敏头上的时候，朴孝敏脚上的纱布已经拆掉了。
除了不能进行剧烈运动，她看上去已经和之前无疑，又能盘起腿在沙发上玩手机了。
而在她活蹦乱跳地第三天，《和姐姐们旅行》节目已经确定了所有旅行者的人选，只不过为了悬念，朴孝敏这儿还不知道对方有谁。
而节目组发来通知，表示不日将会来朴孝敏家进行简单的采访。
朴孝敏在平板上看着节目组的通知和各种可能问的问题，不好意思地对朴智妍说：“不好意思啦智妍，不过这一回说是只来三个人的，很小～很小的那种采访。”
朴智妍点了点头：“我那天也有事出去。”她决定再次和她不靠谱的心理医生杜医生进行一下已经迟到的交流。
她确实有很多问题想要问问杜医生。
于是在那一天，等朴孝敏醒过来的时候，朴智妍已经不在家里，朴孝敏独自吃了早餐，久违地产生了一种陌生的孤独感。
她过去时常一个人吃饭，也并不觉得有那么寂寞。
门铃响起来，朴孝敏慌忙打开门，了然又遗憾地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节目组的三人。
节目组的人微笑地向她鞠躬，露出了身后黑着脸的曹佳轩。
曹佳轩看起来不满意极了：“从来没见过那么不负责任的助理，居然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曹佳轩气场太强，以至于节目组来的三人都不敢说话。
同样不敢说话的人还有朴孝敏，在曹佳轩的目光下，她觉得自己昨天的准备实在太不充分，以至于等待采访的时候还在一边背稿子。
曹佳轩皱着眉头：“我跟你怎么说的来着，采访还是要靠林场发挥，你光背背稿子有什么用。”
朴孝敏低着头不敢直视曹佳轩。
她突然非常希望朴智妍在她的身边，虽然朴智妍不说话，但是有她在，不管面对谁她都能够安心很多。
可是朴智妍不在。
朴孝敏坐在打光板和摄影机前面的时候，目光扫过朴智妍平常会在的角落，看着空荡荡的那个位置，只觉得心中也空落落一片。
但是她很快打起了精神，无论如何，她要好好表现。
摄影师和导演都很和善地对她笑着，对她说“别紧张”。
朴孝敏怀疑是曹姐在的原因。
然后她听到了第一个问题——
“为什么会想到，要参加这个节目呢？”
昨天背的稿子突然之间就消失在了她的脑海中，她发现参加这个节目也并非完全只是赶鸭子上架，当她看到节目的设定的时候，确实有一瞬间，产生了想要去的感觉。
她喜欢这样的旅行，大家一起，一开始全部都很陌生，渐渐的在各种摩擦中变得熟悉。
她不曾有过这样的体验，但是光是想象，就令她心头发热。
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开口道：“我……脾气不好。”
“我总是在想，周围的人是不是只是在迁就我呢，如果我不是明星，如果我不是朴孝敏，他们又会怎么对我呢。”
“我……没有旅行过，我是说，如果你们指的旅行，是指一行人自由地快乐地去到他们想去的地方，进行一段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
镜头前的朴孝敏和以前不同。
曹佳轩觉察到了这一件事。
这并非只是因为摄影师露出了惊艳的表情，还因为在小小的屏幕上的朴孝敏，确实绽放了她所不熟悉的光彩。
她知道这段话并不是她发给朴孝敏的那段。
她发给朴孝敏的那段话经过她的深思熟虑，可以放在任何的场合演说也让人挑不出毛病。
但是那段话没有这样感动人心的力量。
朴孝敏在镜头前露出了丰富的表情，她所展现的期待并非是演技，而是发自内心的渴望。
曹佳轩的目光瞥过朴孝敏，又扫视眼前这个冰冷的过分洁净的房间。
她细细望去时突然发现，就连这个房间都不一样了。
这个很多年里格局摆设都毫无变化的房间——
茶几上多了个摆件。
鞋柜上放了盒纸巾。
餐桌上的水果居然没有收起来。
洗碗槽里有陌生纹样的碗。
……
是这样么。
曹佳轩想。
她们正在改变彼此。
自我惩罚方法要疼五十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