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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友受难记-08·鬼船横海上,烟火困蛟龙

 对应视频章节:大友受难记九州篇第5P
(另注:此系列文章作者并非UP自己,而是大友系列的诸多爱好者,感谢他们!)
鬼船横海上,烟火困蛟龙
    离开立花山城,途径小仓城,臼杵城,前后策马徐行一个月就回到了大友家的都城府内城。不同于赶往福冈城之时,西渡晓百里加急穿越北九州丛林。九州岛边际的这条路,西渡晓尚且是第一次走,一路上的风景别致,加上小野寺樱这个俏娘子作陪,自然让人神清气爽。
    九月中旬,西渡晓终于慢悠悠地回到了府内城。自四月离开至今,过了快半年时间,离开时尚且春末,归来时已近寒冬。
    整个府内城中,流传着大友宗麟单骑闯城的逸事,这几乎成为了府内城一整年的谈资。而事实上更为艰难刺激的太宰府平叛战,却被人们有意无意地忽略了。
    虽然这么说有些残忍,但是府内城的百姓就是这样的,他们并不在乎前线的士兵流多少血——如果流血者的名单里有他们的亲属则另当别论——他们只在乎胜利能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喜悦感和切实利益。新夺下的城池能有多么大的商机,能分到多少土地,能抢掠归来多少钱财,能在大友家的庇佑之下平安生活多久。随着时间推移,大友家一点点坐大之后,来自切实利益的幸福感就会随着瓜分人群的逐渐庞大而显得微不足道,对平安的渴望在长久的平安之中也会显得廉价。这种归属感和喜悦感便会逐渐退去,直到后来无论大友家取下怎样的胜利,府内城的黔首百姓都不会再为之兴奋了。
    更为恐怖的是,长此以往大友家将进入一种许胜不许败的境地,只要输一场,哪怕只是小小的一场,百姓们都会因为损失利益而彻底抛弃大友家,转而投效敌对势力。
    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西渡晓极力地想要避免这种情况,然而他既没有办法将蛋糕做大,也不想让人民因紧张不安而不得不聚拢在大友家之下。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更多的人拉上自己的战车,让他们的生命切实地与大友家的兴衰紧密相连,生死与共。
    当然,将他们绑上战车的方式有很多,其中一种是将府内城作为兵源地大量征兵,让府内城的男丁能够参与战争,优先获得战功。这样府内城的百姓就会死死地效忠于大友家,不过西渡晓不得不承认,府内城地处九州中部,是四国、九州、与本岛三岛交汇之处的重要港口,相比于战争,这些人更适合经营商业或者从事制造业。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西渡晓极力地扩大自己的商路,让百姓更多地参与商业建设之中,让府内城变成绝对的大都市。目前府内城还保有着大量的农民,在大友家地盘不够大,不足以供养府内城的建设时,这些人是不可缺少的。
    虽然商业建设需要农民的土地和住宅,但是强行迁走他们显然不是仁君所为。西渡晓的构想是,在无尽的战争之中将他们尽数征走,战死者恤当地,战胜者封当地,渐渐地将府内城搬空,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不过战国之中,大友家从来不缺仗打。
    当然,商业大都市的前提是大友家有足够多的商品和足够高额的贸易,一方面他在扩大着日本国内,与诸大名的贸易,另一方面也是重中之重的就是跨国贸易。
    来自明国的丝绸瓷器和茶叶,来自满洲的马匹,来自朝鲜的棉花,来自吕宋的熏香,再加上南蛮的香料、风靡日本的蔗糖,以及重要的军事物资铁炮等等,都源源不断地输入府内城,再经府内城转手销往整个日本。
    在整个日本,能做这种生意的只有寥寥几家,大友家几乎是垄断的程度,其带给大友家的暴利让西渡晓不得不重视。
    回到府内城中,西渡晓就迫不及待地去核对了新一批的贸易物品。在码头旁边建着几处巨大的仓库,里面按照类别存放着来自各国的贸易品,有专门的账房和司库管理着物品的进出和统计,是府内城除天守外最为重要的地方。
    西渡晓急促地命令着掌管贸易的贞元秀长打开仓库厚重的门,好亲眼目睹这半年以来那应该堆积如山的贸易品,畅想一下贸易品背后的巨大利益。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偌大的仓库,货物只摆了到人腰间的高度,数目稀少得让西渡晓有些肝颤。
    “这是新到的青茶,丝绸和瓷器,最近明国查得严,运来的不多。”贞元秀长如此解释到,“那边的仓库里有棉花,今年的棉花产量不高,所以运来的也不多。”
    “哦?”西渡晓皱了皱眉头,右手抚摸过这些少得可怜的货物。“海禁、歉收,天下的坏事还真是巧啊。”
    他说着用狐狸一样的目光打量着贞元秀长,敏锐地捕捉着贞元秀长每一个微小的表情变化,那种不安,那种惶恐,那种心虚。
    西渡晓打了一个响指。
    “胁差。”他命令道,小野寺不动声色地解下腰间的胁差递到西渡晓手上。
    “满洲的马呢?”西渡晓瞪着贞元秀长逼问道。
    贞元秀长的额头上此刻已经布满了汗珠,下意识地向后退却两步,西渡晓却紧紧地逼了上去,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马,马在海运的过程中患病,死了八成……”
    嘭!
    贞元秀长只觉得耳边一阵嗡鸣,随后便是一阵剧痛。
    西渡晓挥起胁差奋力一捅,刀锋在一瞬间就刺过了贞元秀长的耳骨,将他的左耳钉在了木箱子上。
    “啊啊啊!!”贞元秀长痛得发出尖锐的嚎叫。
    “贸易品到底在哪里,不说的话,就不止断耳了。”
    “我说,我说。是倭寇,是倭寇,从七月开始倭寇就截了贸易航线,船队都被抢空了。”
    “七月被劫,你却到九月都没有上报!”西渡晓愤怒地将胁划出一尺,收回刀鞘中,直接切了半个耳朵下来。
    贞元秀长捂着耳朵惨叫着,身体像是一条虫子一样蠕动,西渡晓将胁差搭在他的肩膀上,瞬间就让他不再哭闹。
    “贞元秀长,你十七岁为武士,十二年就坐到这个位置上,是主公心腹中的心腹,但我依旧可以要你的命。”西渡晓以近乎威胁的语气说:“我不求你能做得多出色,但至少别做多余的事,也别把我当傻子。”
    言罢,他转过身走向港口,小野寺则饶有兴致地蹦跳着俯身贴近跌坐在地上的贞元秀长,像是一个小恶魔一样地说:“你居然敢骗那个人啊,那家伙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妖怪啊。”
    说完,她嬉笑着走了出去,像是刚刚看过了一场精彩的表演。
    在小野寺的世界里,精彩和快乐是自己的,烦恼苦闷都是西渡晓的。在港口,十来艘船收着帆,像是一群病秧子一样泊靠在码头中,水手们光着膀子仰面朝天地睡着大觉,一个个萎靡的如烂泥一般。
    “像什么话!”西渡晓咬牙切齿地说,府内的港贸是他苦心经营了一整年的事,却在短短五个月间毁得支离破碎,那种不甘心就像是为了迎娶心上人做了十年准备,但是去求婚的时候看到人家已经抱着孩子满街走了。
    “水兵队长呢?水兵队长呢!”西渡晓大声咆哮道,烂泥堆中的某一滩烂泥站了起来,慌乱得找不到衣服,只能扯下一块抹布围在上身,狼狈地跑到西渡晓面前。
    “军师,您回来了。”
    “你就是水兵队长?”西渡晓看着这个瘦骨嶙峋的男人,实在无法将他跟当初那个魁梧的水兵队长对上号。
    “我们队长两个月前就死了,我带着兄弟们从倭寇手里逃了出来,兄弟们就推举我当队长了。”男人憨憨地笑着,好像自己做得多么伟大似的。
    西渡晓气得有些翻白眼,脸颊都因愤怒而微微颤动。
    “临阵脱逃者,斩!”
    他命令道,水兵队长闻言想跑,却被在后的小野寺樱擒住,旋即被两个足轻押解着去砍了脑袋,其余的水兵想跑,却被足轻们团团围住,无一例外地被斩杀当场。
    烂泥,终于还是变成了烂泥。
    水军处理结束,西渡晓又将目光落在了商人们身上。
    西渡晓腥红的眼睛像是野兽一样,愤恨之下已经没有了那个儒雅军师的样子。
    他还没张口,小野寺樱忽然从背后抱住他,微凉的手一只覆在他的眼睛上,一只握住他的右手,胸膛紧紧地贴着他的后背。
    “平静下来。”小野寺樱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是妖怪一样的男人,绝不会因为这种事就慌了阵脚。”
    小野寺樱觉得指尖沾染了些许滚烫的泪水,西渡晓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但也仅仅是短暂的几秒钟,西渡晓便整理了情绪,轻轻地拿开了小野寺的手。
    “放心,我有分寸。”西渡晓用温柔的声音说道。
    乱世没时间容他发泄,问题出现了也只有解决一途。之后的十天,西渡晓开始大量搜集倭寇的情报,并着手招募新的船支。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次在府内城封港的倭寇并非蟊贼,而名列九贼之一的翻海蛟龙邓文俊。此人乃是明国福建布政司人,祖上三代经商,后因走私而被论罪,举家逃亡海上,拉扯起了一支倭寇。
    不过虽然出身商贾,邓文俊却不是那种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大少爷,此人臂力过人水性极佳,能在水中一炷香的时间不换气。使一柄飞索铁锥,在海上常能潜伏到船底,用铁锥将船凿沉,亦或者将其勾住船侧,几人合力下潜将船掀沉。因其常将一艘空船作饵,而水兵潜水无踪,见船之时已然入他落网。
    此人更是以此为自己的诗号——“一叶鬼船横海上,翻海蛟龙索舟来。”
    且不论这诗号算不算文雅,但威风已经足够了。
    并且邓文俊这个人,是一个耿直到不可理喻的人,有的时候甚至有点强迫症,比如现在他仍旧将一艘空空如也的船停泊在海面上,宛如挑衅一般刺激着西渡晓的神经。
    被一艘空船吓得群船不敢出港,大友家自出征以来,何时受过这种气?
    然而西渡晓受下了,并且怂得比原来更甚。之前大友家不敢出战,但还时常有商人不甘心混吃等死,偷偷出港贸易,其中大部分被邓文俊掀了船抢了货,又把人和船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那简直是直白地嘲讽道:“欢迎再来给我们送钱。”也有少数幸运儿得以逃出封锁,进入广阔的大海寻求生机。
    自西渡晓归来之后,大友家直接封闭了府内城港口,全船不论公私一概下锚收帆,既不许擅自出海,更不许出战,无西渡晓手令,人们连港口里连成一片的船都碰不了,更不要说违令出海了。
    整整十天,府内城外的海面上安静得只有邓文俊那一艘空船和几十只海鸟互相作伴。
    第十一日,邓文俊终于是坐不住了。
    不同于西方世界那些只在海上进行劫掠行动的海盗,活动于东亚的倭寇是一支具有两栖作战能力的武装,这也是为什么人们称之为寇而非海盗。他们不只会在海上作战,甚至会登上陆地,攻城拔寨抢劫官府,有船时是海盗,没船时就是山匪。
    这一点在明国最为明显,明国的海盗最凶狠的时候甚至能招揽万人之众,一路打穿沿海州府道台,深入腹地千里,再从长江之中从容上船,沿江突破回到海中。
    因此,倭寇绝非在海上无所作为就可以认命放弃的存在,耿直如邓文俊自然更是如此,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登岸。
    府内城的港口历经了几次损失,防备早就松弛,面对倭寇突然袭击微不足道的抵抗像是纸一样被撕得粉碎。然而突破港口并没能给邓文俊带来什么利益,港口中虽有数十条船,但船中空空如也毫无油水可言。
    “呸,不可能这么穷。”邓文俊狠狠地啐了口唾沫,握着铁索锥一甩,招呼着手下们就向城中冲。不过百步距离,两百倭寇鱼贯而入涌进了仓库之中。
    仓库里,齐胸高的货物像是在勾引倭寇一般列得整齐,在长久的等待之后,倭寇们终于是见到了他们如愿以偿的货物,熏香、丝绸、茶叶、蔗糖这些奢侈品使他们一度为之疯狂。
    “这才是应有的样子。”邓文俊笑笑,招呼着手下人搬货上船。
    这间仓库虽然算不上满仓,但就日本而言已经是丰盛无比了,不同于明国的富饶,深陷入战争泥沼的日本国中,房屋破败路有饿殍才是这个国家目前的常态。
    邓文俊对此很知足,当然前提是他们能把这些东西弄走。
    “老大,这货不对!”一名倭寇将手中的丝绸递到邓文俊面前:“这布是湿的!”
    “湿的?”邓文俊扯过一块,泛黄的油料粘得他满手都是。
    “他娘的这是油!”邓文俊骂道,一个恐怖的想法在他的脑中闪现,他猛地扑上去打开了承装着熏香的盒子,浓重的熏香味扑面而来,然而在这股味道中,邓文俊还是嗅到了一些刺鼻的味道。“硫磺,这盒子里有硫磺。”
    “老大,茶叶末里有石头,是硝石和黑炭。”
    “火攻!”邓文俊大叫不好,作为倭寇,火药的配方已经烂熟于心,而今的状况即便是一个傻子也知道西渡晓想要干什么。
    牺牲一仓之物,换取他邓文俊的项尚人头。
    “货扔了,快撤!”
    邓文俊大喊一声就想要夺门而出,然而罗网已经收起,又岂能轻易将入网之鱼放走。
    爆炸瞬间在仓库中响起,狂放的火舌转瞬间将半个仓库吞噬其中,并且以极快的速度蔓延着。十几名离门窗较近的倭寇立刻反身出屋,动作麻利得宛如猴子一般,然而一阵铁炮声响起,将这批人掀倒在地上,随后弓矢有节奏地落在门口,几批交替将所有倭寇都逼回了燃着熊熊大火的仓库之中。
    “叹浮生,一路飘泊;看人间,徒增寂寞。乾坤玉宇皆参透,只伴樱花影斑驳。”西渡晓持着羽扇出现在了铁炮队之后。这是他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在敌人面前现身,也是第一次说出了自己的诗号。
    “邓文俊,入网了,就没那么容易走了。”
    他轻笑着说:“是做火中蛟龙,还是做我大友家的蛟龙,自己选吧。”大火纷飞,烟雾迷乱,在灼热的空气催逼之下,邓文俊最终选择了低头。
    不同于日本武士的固执,倭寇有着自己的生存法则,他们并没有所谓的荣誉,投降了也不过是暂时换一个营生,只要你不要我的命,我也没必要跟你拼命。
    于是,邓文俊以及下属倭寇一百七十七人投降大友家,另有三十九人或死或重伤,被西渡晓分拨欠款安置。西渡晓的这一举措很快受到了留守府内馆的重臣们不满,毕竟为了招抚邓文俊,大友家可是付出了整整半仓的商品,以及大量的安置费,使用这笔钱去组建水军的话,已经可以组建起两倍的数目了。
    再加上西渡晓在大友家中虽有威望,却在党派之中受尽排挤,因此遭到很多针对。
    平常遇到小事,西渡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忍过去了,但唯独对这件事毫无退让,表现出了不同于以往的坚决。
    一百七十七人,以养伤为名一住就是一个月,当然,西渡晓并没有给他们最大限度的自由。这些倭寇不但不能上船出海,甚至不能离开港口的范围,尽管他们中大部分人的伤势早已痊愈,但仍被用这样的方式软禁起来。
    显然,邓文俊对此是极度不满意的,这当然不是说他是一个多么刚正的人,他在本质上还是一个生意人,投降西渡晓对于他来说仅仅是一场生意。西渡晓不杀他,他帮西渡晓平一年的海寇,就是这样一单简单的生意。
    “这并不是背叛,只是一单我拒绝不了的生意而已。”邓文俊如此想着。
    他是一个耿直的人,耿直到对很多事情有偏执的自我解读,并且会毫不犹豫的百分百地执行,虽然西渡晓此刻并不会相信这种耿直就是了。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一个月之后,府内城的港口又迎来了另一支倭寇。
    这一支的规模更甚,战船达到了二十艘,人数估计有四百余人,这一支船队打着两支旗号,较大的一支上大书五峰船主,另一支小的上写催命鬼。
    “是汪直的属下,催命鬼徐海!”
    一个商人如此告诉西渡晓。
    “是时候让邓文俊出场了。”西渡晓如是命令道。
    翻海蛟龙,是时候再起波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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