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迈巴赫与死去的男孩 文/花犯

十五岁的他逃不出那场无休无止的大雨。
迈巴赫发疯似的在雨幕中横冲直撞，惨白的车灯撕裂黑夜，像求生者绝望的眼。
活下去，带着那个男人的份，活下去！
楚子航狠狠地抹了把眼泪。他害怕极了，他亲眼看到那个带着死亡气息和制裁意志的神，骑着八足骏马，手拿百发百中的神枪昆古尼尔，站在狂乱的暴风雨中收割他想要的灵魂。
奥丁，活生生的北欧之神。楚子航的头又开始剧痛，血统刚刚被唤醒的他从没想过，以混血种感知真实世界的代价，是那个男人献祭自己的生命。
他从没想过自己不能与生父好好地告别。
那个男人终于能在自己儿子面前牛逼一回了，赌上必死的命运扑向八足骏马的身影已经模糊，清晰的反而是雨水顺着昆古尼尔弯曲的枪身淌下。
这一幕宛如创世壁画般刻在楚子航的脑海里。
死侍在疯狂撞击车身，楚子航听到魔鬼在耳边尖叫，他咬紧牙关按住要炸裂开的头颅。
“啧，还真是痛苦啊。”
楚子航猛地扭头。副驾驶不知什么时候坐着个小男孩，发色漆黑，笑容恬淡，眼瞳深不见底。他穿一身黑色西装，白衬衣领口规矩地系着领结，像是豪门家的小少爷。
他是人是鬼？楚子航绷紧全身的神经，村雨出鞘三分。
“别紧张，我叫路鸣泽。初次见面。”小男孩毫不慌乱，甚至翘起腿托腮打量起楚子航来，锃亮的皮鞋纤尘不染。
“你是什么人？”楚子航问。
路鸣泽歪了下脑袋，似乎在认真地考虑这个问题，他答，“我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啦，你现在没听说过我，以后也不会。但是以后你会遇到我的哥哥，他叫路明非。”
楚子航一愣，下意识地重复，“路明非？”
“对，路明非。你会找到那个以世界树为校徽的神秘组织，等待那年的‘自由一日’，你会被一个刚入学不久的新生一枪狙中。那个人就是我哥哥路明非啦，他是校长亲定的S级混血种，在你，在凯撒，在所有学生之上。”路鸣泽突然笑着抹了抹鼻子，“他身体里有毁灭龙王的力量，可他自己不知道。他以为自己是只会打星际的废柴，3E考试都要靠手写小抄保命，于是大家就都认为他是废柴咯。所以他牛逼起来杀了龙王还一度被认为是别人的功劳。”
迈巴赫依然以180迈的速度贴地嘶吼着，楚子航一边找出口一边分心听小男孩说话，村雨抽回刀鞘，他感觉这孩子没有恶意。
有恶意的家伙正把车门挠的吱呀响。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路鸣泽盯着楚子航冷冰冰的脸笑，“师兄哥哥不按常理出牌呢，这种时候难道不该问‘咦你怎么知道以后发生的事’或者‘啊还有呢你难道知道我全部人生么’什么的吗？”
“你愿意说自然会说了，用不着我问。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叫我师兄哥哥。”
“因为我哥哥喊你师兄啊。”路鸣泽一脸有问必答的真诚，“你在他心里是亦师亦友的存在，就像李白对杜甫的意义。你知道李白和杜甫么？”
“我三岁就背过唐诗三百首。”
“哇，超棒！”路鸣泽拍起手来，“你对哥哥真的是很重要的存在呢。他啊，还是个废柴的时候想学着你的样子一点点变成大人，憧憬着牛逼起来为保护心爱的姑娘独当一面的那天。终有一日他会走出你和凯撒的阴影，变成强大又绝望的怪物，他不能总在幸福的牢笼里沉睡，他要向世人，向龙族发泄洪海般的孤独。直到末日来临前他会邀我同赏血色黄昏，被悲伤浸泡的骸骨掩埋诸神的遗迹。”
楚子航皱眉，“听起来是个可怕的家伙。”
“没有凯撒可怕啦。”路鸣泽笑笑。
“凯撒又是谁？”
“你认识他时他是加图索家年轻的少主，是坐拥蕾丝少女团的学生会主席。他是窝在诺顿馆里过着奢侈如罗马帝王般生活又同时挑战学院与校董会权威的凯撒·加图索，他是天生的领袖和优雅的赌徒，他与你赌自由一日的胜利者，结果输给路明非一辆布加迪威龙。”
楚子航沉默一会儿，说，“他很优秀，但给我的感觉并不比那个叫路明非的可怕。”
“可怕就可怕在，凯撒是我那个废柴哥哥认定的永不可能打败的对手啊。”路鸣泽讲到这里兴致高涨，“哥哥他喜欢的女孩是凯撒的女朋友，他初次见她时就是啦，哥哥抢不走的。如你所言，凯撒太优秀了，英俊多金身份尊贵血统更没的说，除了中二以外没别的毛病，最要命的是条件这么好了还不花心，只宠陈墨瞳一个人。这场雄性动物之间的博弈胜负太分明了吧，没有悬念的啊，哥哥除了拿命换牛逼起来痛快地当救世主的机会外，哪样能比得过凯撒？换做你是故事中的女主角，你也不会选择我哥哥吧。”
楚子航板着一张脸，“别扯进我，我不懂女孩怎么想。”
路鸣泽笑了，“是啦，师兄哥哥你哪怕懂一丝丝女孩的心，也不会错过那个叫夏弥的姑娘啊。”
夏弥……是谁……
楚子航想在这个话唠般的死小孩脸上看出些什么，而路鸣泽只是恬淡地笑着，笑得那么不真实，又隐约透着悲伤。
“那个小龙女啊，她是真的喜欢你。”
空气里回荡着他轻微的叹息，在死侍的咆哮声中也格外清楚。
路鸣泽移开视线，偏头望着车窗外黑漆漆蠕动的影子，他伸手过去，手指还没触到车窗玻璃，窗外的影子就尖叫着撕裂了。楚子航空出一只手捂住耳朵，耳膜还是震得发疼。他感觉到路鸣泽在回避着什么，但他不明白。
路鸣泽再没说什么，脱掉皮鞋抱膝蜷在副驾驶位上，像个得到心爱的礼物后安静而乖巧的小孩子。
他把想说的告诉了楚子航，他很满足。
他看到了整个故事的结局，他要剧透。
他可不是个安分的魔鬼。
迈巴赫向左急转，甩掉几只缠人的死侍。楚子航额间渗出豆大的汗珠，“你既然知道这么多，一定也知道这个鬼地方的出口吧。”
路鸣泽望着前方惨白的车灯发呆，闻声喃喃道，“出不去的。你是被奥丁选中的人。尼伯龙根没有出口。”
什么？
“你是说我会死在这？”
路鸣泽点头。
“那谁去找那什么神秘组织谁去结交你那个倒霉哥哥，谁去招惹那个叫夏弥的女孩啊。”楚子航大吼。
路鸣泽像突然受到惊吓似的缩了缩肩膀，“别急嘛，看样子你有在认真听讲哦。”
如坠入深海般的绝望和压抑，楚子航不由得大口喘息。
路鸣泽勾起嘴角，轻声说：“你会死在尼伯龙根里，这是你的命运，从迈巴赫拐进高架路的岔道时就注定了的。你爸爸，叫楚天骄是么，他再怎样视死如归也挡不住昆古尼尔的枪尖啊。那支弯曲的长枪已经瞄准了你，就像你会经历我说过的所有事情一样，你逃不掉被它射穿心脏的命运。所谓的命运，就是你跑的再快也会追上来狠狠咬住你的小狼狗吧。
“不过有一点啊，只要你跑的足够快，比光还快，比死亡还快，小狼狗的爪子就抓不到你。但是呢，你总会被一些事一群人阻碍住脚步，你总要停留，然后被命运追上，狠狠地你踹一脚。”
他突然狂笑起来，像玩弄蝼蚁的小孩子，为掌握生死而得意。精致的小脸可怖地扭曲，他的额角爆起青筋。
“你终究要死在你的命运手里，还要被悲伤践踏得体无完肤。”
如他来一般，路鸣泽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迈巴赫冲破层层雨幕，死侍懊恼地尖叫着去拉扯，却抓不住闪电般划过的尾灯。
那个名叫楚子航的普通中学生被永远留在尼伯龙根里。那辆载着亡灵的破破烂烂的迈巴赫会在雨夜神出鬼没。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了，有个跟故事中的男孩同名的A级混血种某天无聊时把它们讲给废柴路明非听，他讲起来时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