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宋朝开客栈丨第九章

第九章
 南若
翌日。
明曦神情恍惚地下楼来。
“白老板，我得离开了。”
白墨抬头，看到一个面容憔悴的少女，不自觉地心疼——原本娇媚的眉眼如今写满了倦怠，脸上依稀还有泪痕，整个人消沉而忧伤。
“怎么了？是我招待不周？还是店里的饭菜不合胃口？”白墨走上前握住明曦的手，关切地问。
“白老板的手艺很好，只是我……”明曦深吸一口气，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只是我想去其他地方看看——在扬州逗留太久了。”
只是我已经无法面对那个人，无法收拾自己的心情，无法说服自己，忘记曾经的一切。
“这样啊……我看你心情不好，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没有，”明曦笑着摆摆手，“只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有些疲倦……”
“昨天晚上……”白墨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也心下一沉。
“你一个人走，没有问题吗？万一路上遇到坏人……”
“没问题啊，我不也是一个人来的嘛……”明曦自嘲一笑，“独来独往习惯了，一个人也自在些……”
“那好吧……我才做了一些枣饼，香糖果子等从食，你带一些在路上吃吧，就当我送与你的，”白墨又从柜台里拿出一柄小刀，“这把小刀也送与你防身，女子独身在外，多有风险，保护好自己。”
“谢谢白老板……”明曦双眼含泪，似要哭出来了，“其实你真的很好，我舍不得离开这里……”
“傻姑娘，”白墨摸摸明曦的头，“不想走就留下吧。”
可是不行啊……我已经没有勇气再与那个人朝夕相处……
“不了，聚散终有时，”明曦擦擦眼角的泪水，“白老板，我走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
“哪里学的这江湖话，”白墨笑了，“一路顺风！”
明曦收拾东西走了。
出了店门，转过街角，眼泪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定是今天风沙太大，迷了眼睛……”
 
昨日明曦躲在远处偷看，恰巧看到银牙吻了白墨。
和吻自己的粗暴蛮横不同，银牙吻白墨，那样温柔缱绻，是无法控制的爱的流露。
而且，白墨并没有反抗。
那一瞬间，明曦终于悟了——自己不过是一个旁观者，从未进入过那个人的世界，从未出现在那个人的眼里。
“你们两情相悦，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转身离开，眼泪一滴一滴止不住地落下来，“可是你为什么又要吻我……呵呵，难道是在练习吗？”
明曦扯起一个自嘲的笑容，“我也真是自作多情啊！”
犹记情根初生时，你救我于危难之中，却不过因她言语。
那日南柯一梦，我虽知虚幻，却不愿醒来——才看清我内心深处，早已藏着不能言说的眷恋。
你对谁都冷冰冰的，不苟言笑，却唯独对她温柔呵护，展露笑容。
我对你的心意，你究竟是不知，还是不屑？
明曦回到房间，蜷缩在床上，蒙在被子里再不压抑地放肆地哭泣。
“可是我却无法嫉妒她，更无法讨厌她……”
“她那么好，值得被宠爱……”
“呜呜呜呜呜……”
就这样一直哭着，直到睡去。
 
客栈处。
银牙昏迷不醒，在房间躺着。
“银牙做了错事，都是因我而起……”白墨内心纠结，“虽然已经让那些受害之人恢复了，我还是无法原谅自己……”
“五百年过去，我还是对‘情’字无可奈何……”
“既然如此，就让他忘记这错误的感情吧！”
 
与此同时，卿寒也在灵山想着此事。
“为什么我看到那银牙吻狐妖，心里那么不舒服……”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想要立刻除掉那妖孽。
“为什么我又没有杀掉那妖孽……为什么我总是不自觉地听那个狐妖的话……”
“为什么我对那个狐妖和‘白墨’这个名字，感觉那么熟悉……”
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我不记得了？
卿寒沉思越久，越觉得头痛欲裂，好像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阻止自己思考这些问题。
“从前在天庭，玉帝只说斩妖除魔，天道使命，如今身在凡尘，却见妖亦有善道，亦怀救人之心，难道，天也有错的时候？”
自从遇到白墨，很多以前坚信的东西，悄悄发生了变化……
 
却说明曦离开烟雨轩，租了一匹快马，出了扬州城，欲北上进京。
“这一路不知要多少时日……为什么别人穿越都是吃香的喝辣的，当王侯将相的后代，做什么贵族小姐皇城公主，我就是孤身一人闯荡江湖，在天地间流浪……”
而且，除了长得漂亮，一无所长……
“身上的银子也不多了……还好有白老板给的干粮，可以支撑几日不买食物……”
“苍天啊，我真的是史上最惨的穿越女主！！！”
行至郊外野地，四下无人。
“这种荒无人烟，鸟不拉屎的地方，真是让人感到害怕啊……”明曦心里惴惴不安，握紧了缰绳。
“不会遇到什么歹徒之类的吧……像我长得这么不安全，肯定会被……”明曦打了一个寒颤，不敢再往下想。
“哟，这荒郊野岭的，怎么来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自前方树丛里走出几个一脸痞样，皮肤黝黑，山贼打扮的男人。
为首的裹了个红头巾，手提一把金环刀，面容凶悍，眼神淫荡。其余也是手握着大刀，虎视眈眈。
明曦顿时紧张起来，心跳加速，本能地拉着马向后退去。
正准备掉头逃跑，山贼头子看穿了她的企图，箭步过来，一个蛮力生生将明曦拉下了马。明曦直接跌入山贼头子的怀中。
“哟小娘子，这就投怀送抱了~”其他徒众顿时围了上来。
“大哥，我就是路过这里，如果我挡了你们的道，我马上就走！”边说边挣扎着想逃脱山贼的桎梏。
别呀，小娘子这么急着走干嘛~”山贼头子一脸淫笑，“留下来陪兄弟几个玩玩呗~”
说着手就伸进了明曦的里衣。
“放开我！”明曦顿时一惊，慌忙压下山贼头子的手，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
可惜一个女人的力量怎么比得过一个一身横肉的大汉呢？
明曦挣扎不过，开始想要呼救：“来人啊！救命啊！”
“小娘子，你不要白费力气了，”山贼头子冷哼一声，“这荒郊野岭的，不可能有人来救你了~”
“还是从了我们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山贼们放肆地笑声回荡在开阔的郊外。
“难道我今天注定……”想到这里，明曦委屈地要哭了出来，“再也没有银牙来英雄救美了……”
明曦绝望地眼睛一闭，留下一滴酸涩的泪水。
“住手！”
每当以为要到绝境的时候，上天总会给人以希望。
当这个声音响起的时候，明曦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然而她睁眼一看，并不是心里所想的那个人。
远处一颗高树上，站着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
男子自树上飞跃下来，手握一条黑金长鞭，鞭尾一扬，几个山贼就被抽倒在地。
而明曦，则被男子抱到了远处一个空地。
“等我。”
“哎哟！”山贼头子猝不及防地跌坐在地，揉着摔痛的屁股，骂骂咧咧地站起来，“哪里来的臭小子！多管闲事！”
“兄弟们，给我上！”
闻言，几个提刀的山贼立刻冲上去攻击黑衣男子。
男子不慌不忙，依旧是那根长鞭，右手一挥，鞭尾一荡，便缠住了冲在最前面的山贼，再一收手，山贼就被硬拖着向前。
“臭小子，放开我！”山贼被拖得动弹不得，恼羞成怒，拿起刀正欲隔断长鞭。
“如你所愿。”男子又一甩手，长鞭放开了山贼，山贼被甩到几米外撞到树干下，跌下来时，直接晕了过来。
“还有要上的吗？”
见此情形，其他山贼面面相觑，只提着刀在原地站着，不敢向前了。
“你们这群废物！我来！”山贼头子气不过，抄起金环刀就冲了上来。
“不自量力。”男子面露不悦，“我不愿久战，地狱你们无门自闯来，就别怪我心狠了！”
男子用力将长鞭往下一荡，缠住了山贼头子的脖子，再一收紧，只一瞬时间，山贼头子便不说话了——两眼一翻，双腿伸直——死了。
站在远处的明曦看到这一幕，吓到立刻用手捂住了嘴。
“我的天呐，我不会是遇到一个杀人狂魔了吧……”
剩下的山贼看到这一幕也惊呆了，几个胆小的山贼想直接逃走，男子横眉一扫，山贼们便都动不了了。
“这是什么情况？！”明曦也是几欲先走了。
“一个也别想逃！”男子瞬移到山贼面前，手虚握着山贼的天灵盖，只见一股明黄色的气流自山贼头顶流出来，又被男子吸入口中。
接下来几个也是如此，瞬息之间，所有的山贼都倒下了——变成了瘦骨嶙峋的干尸。
明曦吓得直接跌坐到地上，背脊不断冒出冷汗。
“妖怪！”明曦心跳得如同打雷一般，本能驱使着她要逃离这个男人。
明曦勉强着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反方向跑去，不出三丈就因为腿软跌倒在地。
“小娘子，在下救了你，你不道谢，反要逃跑是什么意思？”不知什么时候，男子已经来到了明曦面前。
明曦坐在地上心下一惊，抬头一看，吓得连连后退。
“你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明曦声音颤抖。
“如你所见，”男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明曦，神情傲慢，“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没有！”明曦慌忙地摆手，“你不要吃我！我不好吃！”
“我为什么要吃你？”男子一笑，“我救了你，怎么还会伤你？”
“真的吗？”明曦心里有点松懈，“那那些人……”
“那些人，难道不是死有余辜？”男子剑眉一挑。
“……”明曦将信将疑，抬眼仔细看着眼前这个男子，然后——她发现，这个男子，真帅……
一双含情桃花眼，墨绿色的眼眸多情又冷漠，高挺的鼻梁，一身黑色的锦袍，手里拿着一条黑金的长鞭，长身玉立，气质尊贵。
“这眉眼真像一个人啊……”明曦第一时间想到了银牙。
“你有去处吗？”男子开口问道，“我可以送你去。”
“啊？哦，这个……”明曦并不想要一个妖怪送自己，“不用啦，多谢大侠相救，小女子可以自己赶路。”
“是吗？”男子望向远方——明曦的马早就受惊逃走了。
“呃……”明曦面露难色，“我可以走路的……”
“不用推辞了，”男子弯腰，一把将明曦抱起来，“你这一路，这样的山贼多得是；我毕竟救过你，和我一起，就算你不信我，也最多遇到一个坏人。”
他说得我竟无言以对……
可是一个妖怪，要抵过多少山贼啊啊啊啊啊！
“那个……还是……不用麻烦大侠了……”明曦窝在男子的怀里，面色难堪，又不自觉地害羞。
“说，你要去哪里？”男子用不容反驳的语气提问。
“……”明曦沉默半晌，心一横，想自己现在也是只有半条命的人了，索性豁出去了——
“汴京。”
“京城？”男子又一挑眉，“我正好也要回京城去。你在京城有投奔的人家？”
“有有有有有！”明曦点头如捣蒜——入了京城您可千万别再跟着我！
“哦，他住哪门哪户？”男子扬唇一笑，似是看穿了明曦在说谎。
“住……住护城河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男子放声大笑，“小娘子，护城河边都是杨树柳树，没有人家。”
……
明曦心里暗骂一声“Shit！”
“小娘子，你恐怕撒了谎，”男子嘴角带笑，“既然没有投奔的人家，就来我府上吧。”
“不不不不不！”明曦又赶紧摆手，“今日大侠相救，小女子已是感激不尽，又怎么能在麻烦大侠！”
“不麻烦，”男子毫不在意，“我府邸刚好很大，加你一个不成问题。”
“……”明曦感觉自己真的是才脱虎口，又入狼窝。
而且，这个狼窝可比虎口厉害多了，简直杀人不眨眼。
“那小女子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明曦绝望地低下了头。
“敢问小娘子芳名？在下‘南若’。”
“明曦。”男弱？呵呵。
问罢姓名，南若抱着明曦，脚尖一点，便已离地，在空中奔驰。
“我错了上帝……我不敢奢求一个穿越，不敢奢求什么不一样的人生，如果可以重来，请让我过一个21世纪普通人的生活……”明曦紧闭双眼，心中默念。
而此时，南若心里存了一个疑惑：
这女子气息如此特别，却又并非异类。
而且，她身上怎么会有银牙的气息？
 
烟雨轩。
夜半。
四下静悄悄地，入住的人们都已入睡，只有依稀的虫鸣声，和风吹动树叶的声音。
夜凉如水，白墨披着鲜红色的纱衣，在后院摆了一个小酒桌，一酒壶，一酒杯，对月独酌。
“仙君，既已到了，何不下来喝一杯。”白墨举着酒杯，对着屋顶说道。
屋顶处缓缓走出一个人影，正是一身白衣的卿寒。
“狐妖，你这是在干什么。”卿寒自屋顶飞下来，行至桌前，站在白墨身侧问道。
“仙君没有喝过酒吗？”白墨轻笑，“你以前可是很爱酒的……”
“酒……”卿寒沉吟，像是在寻找内心深处的记忆。
“酒可忘忧，”白墨起身，斟满酒杯，双手捧杯推至卿寒面前，“仙君可要尝尝？”
卿寒垂眼看着白墨的手，沉默半晌，接过来酒杯，浅尝了一口。
“真苦。”
“情至深处，怎能不苦？”白墨自嘲一笑，“仙君现在，可能已经忘了吧……”
“我没有情，”卿寒语气没有起伏，“亦不懂情。”
“仙君竟变得和那只小雀子一样了，”白墨无奈，“罢了，都是过去了……”
两人相对无言，任风吹着衣摆飘飘。
良久，白墨问道：“仙君下凡来，怕不是为了来捉扬州的妖吧？”
“为了捉一个人，”卿寒好像喝醉了，毫不掩饰，“晃仙。”
晃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