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与荆棘（2,3）
（二）风波
直到早上，沈晨曦才迷迷糊糊醒过来。蜷缩着睡了一夜，整个身体都弯曲的有些僵硬。来不及龇牙咧嘴的叫难受，沈晨曦就看到疯狂闪烁的手机屏幕。昨天担心会有突然来电打乱计划，沈晨曦手机关了静音，后来又被围追堵截，压根没想起来要开声音这回事儿。
沈晨曦连忙接通电话：“老赵，我刚看到你的电话。怎么了？稿子发......”
“晨曦......”听到对面明显低落的语气，沈晨曦的心忽然就沉了下去，“稿子发了，但是事情有些麻烦。”
挂了电话，沈晨曦有些怔然的坐在地上。昨天晚上一往无前的勇气好像被人一把抽走了似的，沈晨曦却想笑，努力了几下，只是颓然的勾了勾嘴角。
造假，老赵告诉自己，发的稿子被人扒出来造假。沈晨曦知道，自己绝对不会伪造相关资料来博取关注，除非，是原始资料出了问题。
房间内朴灿烈早已不见了踪影。来的时候基本什么都没带，走的时候自然也是两手空空，沈晨曦握着手机，步伐似有千斤重。
可是该来的总会来，这个世界有黑白分明，也会有黑白颠倒，可是谁黑谁白该由谁来界定？是真相还是被以为的真相？
正要触到门把手的时候，门却被推开了。
是朴灿烈。
和昨天晚上多情浪荡的样子不同，白天的他褪去了夜色下挑逗又危险的气质，衬衫的扣子一丝不苟的扣到最上面一颗，臂弯里搭着外套，一双眼睛平静无波，俨然又一幅教养良好的富家子弟的样子。
沈晨曦想要退后一步做出防备的样子，却又忽然觉得疲累。人的皮囊之下到底是什么样子，没有谁能说准。昨夜的朴灿烈放荡不驯，比之追自己的那群人来说恐怕也良善不到哪里去，可是他却救了她。自己心目中敬佩多年的前辈，却在这个时刻终于露出了不同于平时谦和的厉害的手段。
“我要走了...谢...谢谢你。”
“只是你运气比较好而已。”对面的朴灿烈丢出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也许是吧...只是，运气总是一时的。无论如何，你救了我，如果你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的话，可以找我。”沈晨曦没能领会那句运气中是什么意思，也并未理会面前男人话里的蕴藏的深意。不论他出于什么目的，总归是拉了自己一把。“我是沈晨曦。”
“手机。”
看着一脸茫然的沈晨曦，朴灿烈直接拿过她手里的手机，“你以为你出名到说个名字我就能在东城找到你吗？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或许...你会需要我的帮忙。”
到公司的时候，沈晨曦心里已经隐隐浮出一个答案。来的路上，她就已经想了许多，造假这件事情，不会是出在自己和老赵身上，因为这件事如果被查出来，根本就是绝了两个人的路。报道第一就是讲求真实，沈晨曦不会不知道。
那么，会是他吗？
办公区域甚至因为沈晨曦的到来引起一些骚动，同事们交头接耳，只有老赵一脸担忧。
“晨曦，郑总在办公室等你。”
“我知道了，我也，正想找他。”一字一句的说出这句话，沈晨曦忽略身后所有目光，腰背挺直的朝办公室走去。
办公桌后，这个男人穿着普通的T恤坐在那里，一脸平和的模样，框架眼镜后的一双眼睛不大不小，眼神还是和原来一样的和善近人，让人非常容易产生亲近感。
沈晨曦记得自己刚来公司的时候，正是他手把手的教导自己一切，和自己一起去采访，写稿，揭发那些不平事。两年的时间，他教会她独当一面。
“晨曦来了，坐。”看到沈晨曦进来，他甚至还起身招呼。笑容和过去晨曦看到的无数次的笑容一样，真诚和蔼。还记得第一次见面，他乐呵呵的介绍自己，“你好，我是郑延年。叫我老郑就可以了。”
“郑总，不必这样了吧。”一双眼睛盯着对面的男人，沈晨曦试图从他身上找到一丝愧疚和不安，“我的报道造假，是你吧。”
“是我。”
“给我的原始资料里就有造假的部分，让这篇报道变成虚假报道，为什么？”
“晨曦啊，没人会跟利益过不去。”
“利益？谁的利益？那些受害者的利益谁来保障？”
“w企业会私下给予赔偿。你的努力也不算白费。”
“只是私下吗？堂而皇之的售卖对身体有害的药物，随便给点钱就能保障受害者的利益吗？”沈晨曦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是自己一直以来作为楷模的前辈，“那我们追求的正义在哪里？报道造假对我，对公司会造成多大的影响郑总你比我更清楚！”
“晨曦，公众是健忘的。你拼命追求的在他们眼里不过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过段时间风头一过，谁还记得你？记得这篇报道？况且，W企业四个月前跟我们谈了高额的广告合作，恐怕你领的薪水里就有W企业的广告费啊。”
沈晨曦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嘲弄自己还是嘲弄郑总。
“我会给你补偿，并且你可以休假一段时间，适合的时间我会安排你回来。”郑总轻描淡写，仿佛真的是给员工放一个小假而已。
“不必了，郑，总，我，辞，职。”
郑总仍然没有丝毫意外的样子，低头啜了一口茶，蒸汽扑在他的镜片上，蒙蒙的一片，他取下眼镜，用衣角擦拭着，“你还真是一点没变，跟两年前刚来的愣头青没什么两样啊。这样大家都能好好活下去的做法，不就是最聪明的做法嘛。受害者能得到补偿，公司再也不用为了经费发愁，W企业也能更好地发展。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呐...”
沈晨曦笑了笑，转身走到办公室门口，拉开门的瞬间又回头看了看这个一手提拔自己的伯乐，这个端坐在桌前的冷静随和的人生导师，曾经是她最向往的样子，“您也没变，还是那么的能说会道。只不过，以前您是为了正义，现在只是巧言令色而已。”
（三）
离开公司已经三天的时间了，三天里，沈晨曦什么也没干，在家里一直搜索w企业的资料。网络上指责沈晨曦文章造假的言论已经铺天盖地，w企业官方也发表声明严厉谴责这种污蔑行为，声称公司一直秉持诚信原则做人做事，绝对不允许有人朝公司泼脏水。
期间老赵来过，带来了w企业和公司敲定合作的消息。公司几乎人人都在欢呼即将上涨的薪水和年终福利，沈晨曦连同那篇造假报道很快就翻了篇。郑总在公司的声望几乎已经无人能及，所到之处皆是鲜花与掌声。
“原来可以这么快，不过3天，我就已经是昨日黄花了。”沈晨曦不无自嘲的说道，“郑延年说没人会在乎我的报道......”
“晨曦，你也觉得没人在乎吗？”老赵端着碗泡面，吃一口喝一口啤酒。
“怎么会，我在乎，我知道那些等待真相的人会在乎，真相对于每一个需要它的人都有意义。”两个啤酒罐子在空中碰杯，“郑延年可没办法判我的报道死罪。”
“好！反正我现在还在公司，有什么事情我会告诉你。”放下啤酒，老赵又皱皱眉头，“不过，郑延年现在估计也防着我，怕我给你漏信儿。我觉得，你要是想翻身，可以试试吴氏。”
“吴氏？”
“对，就是你想得那个吴氏，w企业是吴氏下属的公司，或许你可以试试从吴氏下手。”
“这也许是个办法......”沈晨曦却忽然想到朴灿烈，“对了，你知道朴氏和吴氏有瓜葛吗？”
“吴氏少爷吴世勋和朴氏大少爷朴煊赫两年前出过车祸，结果朴煊赫死了，吴世勋却活了下来。然后休养了两年，最近才开始出来活动。你打听这个干嘛？”老赵奇怪的看了沈晨曦一眼。
“我只是偶然听到人说起，朴家大少是被自家人害死的......”沈晨曦想到那天晚上那群人说的那句‘他发起疯来连他哥都敢杀’，“朴灿烈和他哥的死有关系吗？”
“豪门大户的事儿，谁说的清楚，不过都是捕风捉影罢了。利益面前，谁认识谁是谁啊......朴灿烈现在大概是在渐渐掌权吧。”老赵端起泡面碗，转过头专心看球赛去了。
沈晨曦听完老赵的话，沉思了一会儿，打开手机，翻到了朴灿烈留下的手机号。只要拨下屏幕上这串数字，就可以联系到朴灿烈，这是个机会，还是个不那么手段正当的机会。朴氏和吴氏的斗争她有所耳闻，如果朴灿烈肯帮她一把，也许从吴氏下手不是没有机会。毕竟，朴灿烈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吴氏又长久以来和朴氏两虎相争，w企业的事情如果能够爆出来，对吴氏不会没有影响。
沈晨曦虽然不完全信奉若手段不正当则目的无意义，却也做了一个晚上的心理建设，告诉自己只是打个电话了解情况而已，把他当做一个普通知情人就好。
直到早晨的第一缕光穿透这个城市的沉默，辗转整夜未眠的沈晨曦终于拨下了那串数字。
随着听筒里传来一声低沉的‘喂’，沈晨曦才终于想起来昨夜一直盘旋在脑子里的一个成语，与虎谋皮。只是中国还有句别的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目前，一切都只是计划而已。
沈晨曦不会知道，在拨下电话的那一刻，有的事情就已经改变了。于她，于朴灿烈。她的电话当然没有重要到将一切都定性，只是当拨动了庞大机器中的一颗齿轮时，其他的齿轮也早已悄然开始震动了。
直到后来，沈晨曦都会想，到底为什么会去拨通朴灿烈的电话。也许，从他救下她的那一刻，她就开始潜意识的在心里为他保留了一点点的信任，而这一点点的信任就像是无声无息悄然于一角扩张的爬山虎，足以瓦解一切......
黑色的车在夜色中缓缓滑行，停在一个剧院门口。此时正是剧院散场时刻，三三两两的人群走了出来。几乎没人去注意停在这里的一辆车，以及车里的一男一女。
等了大约二十分钟，沈晨曦终于忍不住问旁边饶有兴致看人的男人。
“朴少，我们在这里到底要等什么？”
“人。”
“等...什么人？”
“男人，和女人。”朴灿烈冲她一笑，竟然显出几分纯良的样子。“诺，来了。”摇下一半车窗，朴灿烈示意沈晨曦去看剧场台阶下一对男女。
昏暗的路灯下，只能看到女人的轮廓，她半倚着身旁高大的男子走着，男子也低头在她耳畔说着话，远远看去就是一幅动人的画面，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保镖推着空的轮椅，与前面两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颇为和谐。沈晨曦看了两眼便觉无趣，朴灿烈果然是不按常理出牌，大老远过来就为了看这对眷侣。她左顾右盼，朴灿烈却看的专注，黑暗中一双眼睛盛着细碎的光，直到那两人走近，他才低眉敛目，修长的手指敲着方向盘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晨曦料想也许是他前女友，所以他看起来一副失意的样子。又往窗外随意瞥了一眼，想看看什么样的女人能让朴灿烈这样万花丛中过的男人念念不忘。
路灯仍然昏暗，起风了，吹得树叶都哗哗作响，夜色中泛起了凉意。男子脱掉大衣为身旁女子披上，又细心的帮她抚平衣角。真是个体贴的人啊，这点估计朴灿烈还真比不上，沈晨曦暗暗想着。
男子的车就停在不远处，就在他侧身为女子开车门的时候，沈晨曦终于看到侧脸，利落的面部线条，眉眼干净，仅着衬衫的身姿更显挺拔，他随意往二人所在处瞟了一眼，漫不经心中带着自然的疏离。
沈晨曦却失了神，“姜赫...”
男子自然听不到她这一声失神的呢喃，上车之后很快离开了。沈晨曦这时候恨不得马上追上车去，把男人的长相好好看清楚。
“怎么会这么像......”沈晨曦手抚上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世界上有人相像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是自己一时之间太激动了。
“那位可不姓姜，姓吴。就是你想去的吴氏，理事吴世勋。”朴灿烈云淡风轻，像是根本没听到身旁人的失态，“旁边那位是他相恋多年的女友崔亦安。”
“崔小姐是最近身体不舒服吗？”想到身后提着轮椅的保镖，沈晨曦觉得有些奇怪。
“对，出了车祸，截肢两年了，现在腿脚不太方便。”朴灿烈面无表情道，“这个剧院是吴世勋买来给她的，你如果想进吴氏，说不定可以在这位未来的吴夫人身上打打关节。”
回到家，沈晨曦还在想那一对相依偎的身影。高大伟岸的男子，纤细温柔的女子，应当是对眷侣啊，只可惜......把自己甩在床上，沈晨曦停止乱七八糟的念头，有时间可惜别人，不如想想朴灿烈。今天自己虽然没有和盘托出，但是朴灿烈看过自己那篇报道，想必也已经猜了七七八八。现在看来他在帮自己，可是...人心隔肚皮，尤其朴灿烈，不会是什么纯良的角色。只是顾不得那么多了，自己一个小角色，也不值得朴灿烈去大费周章图谋什么。
楼下车里，盯着楼上的灯光看了一会儿，朴灿烈揉揉眉头，拨通电话，“给我查沈晨曦和姜赫的资料。”
姜赫？这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尤其是，当她看到吴世勋的时候，脱口而出的姜赫。吴世勋在国外多年，最近为了接手吴氏才在东城活动起来，哪有机会去当什么姜赫？不过，多了解一点也不是坏事，想要利用沈晨曦去给吴氏一个绊子，就要了解这个棋子到底是马是卒，堪不堪一用。毕竟，无用的棋子就要快点丢掉啊。
直到早上，沈晨曦才迷迷糊糊醒过来。蜷缩着睡了一夜，整个身体都弯曲的有些僵硬。来不及龇牙咧嘴的叫难受，沈晨曦就看到疯狂闪烁的手机屏幕。昨天担心会有突然来电打乱计划，沈晨曦手机关了静音，后来又被围追堵截，压根没想起来要开声音这回事儿。
沈晨曦连忙接通电话：“老赵，我刚看到你的电话。怎么了？稿子发......”
“晨曦......”听到对面明显低落的语气，沈晨曦的心忽然就沉了下去，“稿子发了，但是事情有些麻烦。”
挂了电话，沈晨曦有些怔然的坐在地上。昨天晚上一往无前的勇气好像被人一把抽走了似的，沈晨曦却想笑，努力了几下，只是颓然的勾了勾嘴角。
造假，老赵告诉自己，发的稿子被人扒出来造假。沈晨曦知道，自己绝对不会伪造相关资料来博取关注，除非，是原始资料出了问题。
房间内朴灿烈早已不见了踪影。来的时候基本什么都没带，走的时候自然也是两手空空，沈晨曦握着手机，步伐似有千斤重。
可是该来的总会来，这个世界有黑白分明，也会有黑白颠倒，可是谁黑谁白该由谁来界定？是真相还是被以为的真相？
正要触到门把手的时候，门却被推开了。
是朴灿烈。
和昨天晚上多情浪荡的样子不同，白天的他褪去了夜色下挑逗又危险的气质，衬衫的扣子一丝不苟的扣到最上面一颗，臂弯里搭着外套，一双眼睛平静无波，俨然又一幅教养良好的富家子弟的样子。
沈晨曦想要退后一步做出防备的样子，却又忽然觉得疲累。人的皮囊之下到底是什么样子，没有谁能说准。昨夜的朴灿烈放荡不驯，比之追自己的那群人来说恐怕也良善不到哪里去，可是他却救了她。自己心目中敬佩多年的前辈，却在这个时刻终于露出了不同于平时谦和的厉害的手段。
“我要走了...谢...谢谢你。”
“只是你运气比较好而已。”对面的朴灿烈丢出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也许是吧...只是，运气总是一时的。无论如何，你救了我，如果你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的话，可以找我。”沈晨曦没能领会那句运气中是什么意思，也并未理会面前男人话里的蕴藏的深意。不论他出于什么目的，总归是拉了自己一把。“我是沈晨曦。”
“手机。”
看着一脸茫然的沈晨曦，朴灿烈直接拿过她手里的手机，“你以为你出名到说个名字我就能在东城找到你吗？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或许...你会需要我的帮忙。”
到公司的时候，沈晨曦心里已经隐隐浮出一个答案。来的路上，她就已经想了许多，造假这件事情，不会是出在自己和老赵身上，因为这件事如果被查出来，根本就是绝了两个人的路。报道第一就是讲求真实，沈晨曦不会不知道。
那么，会是他吗？
办公区域甚至因为沈晨曦的到来引起一些骚动，同事们交头接耳，只有老赵一脸担忧。
“晨曦，郑总在办公室等你。”
“我知道了，我也，正想找他。”一字一句的说出这句话，沈晨曦忽略身后所有目光，腰背挺直的朝办公室走去。
办公桌后，这个男人穿着普通的T恤坐在那里，一脸平和的模样，框架眼镜后的一双眼睛不大不小，眼神还是和原来一样的和善近人，让人非常容易产生亲近感。
沈晨曦记得自己刚来公司的时候，正是他手把手的教导自己一切，和自己一起去采访，写稿，揭发那些不平事。两年的时间，他教会她独当一面。
“晨曦来了，坐。”看到沈晨曦进来，他甚至还起身招呼。笑容和过去晨曦看到的无数次的笑容一样，真诚和蔼。还记得第一次见面，他乐呵呵的介绍自己，“你好，我是郑延年。叫我老郑就可以了。”
“郑总，不必这样了吧。”一双眼睛盯着对面的男人，沈晨曦试图从他身上找到一丝愧疚和不安，“我的报道造假，是你吧。”
“是我。”
“给我的原始资料里就有造假的部分，让这篇报道变成虚假报道，为什么？”
“晨曦啊，没人会跟利益过不去。”
“利益？谁的利益？那些受害者的利益谁来保障？”
“w企业会私下给予赔偿。你的努力也不算白费。”
“只是私下吗？堂而皇之的售卖对身体有害的药物，随便给点钱就能保障受害者的利益吗？”沈晨曦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是自己一直以来作为楷模的前辈，“那我们追求的正义在哪里？报道造假对我，对公司会造成多大的影响郑总你比我更清楚！”
“晨曦，公众是健忘的。你拼命追求的在他们眼里不过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过段时间风头一过，谁还记得你？记得这篇报道？况且，W企业四个月前跟我们谈了高额的广告合作，恐怕你领的薪水里就有W企业的广告费啊。”
沈晨曦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嘲弄自己还是嘲弄郑总。
“我会给你补偿，并且你可以休假一段时间，适合的时间我会安排你回来。”郑总轻描淡写，仿佛真的是给员工放一个小假而已。
“不必了，郑，总，我，辞，职。”
郑总仍然没有丝毫意外的样子，低头啜了一口茶，蒸汽扑在他的镜片上，蒙蒙的一片，他取下眼镜，用衣角擦拭着，“你还真是一点没变，跟两年前刚来的愣头青没什么两样啊。这样大家都能好好活下去的做法，不就是最聪明的做法嘛。受害者能得到补偿，公司再也不用为了经费发愁，W企业也能更好地发展。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呐...”
沈晨曦笑了笑，转身走到办公室门口，拉开门的瞬间又回头看了看这个一手提拔自己的伯乐，这个端坐在桌前的冷静随和的人生导师，曾经是她最向往的样子，“您也没变，还是那么的能说会道。只不过，以前您是为了正义，现在只是巧言令色而已。”
（三）
离开公司已经三天的时间了，三天里，沈晨曦什么也没干，在家里一直搜索w企业的资料。网络上指责沈晨曦文章造假的言论已经铺天盖地，w企业官方也发表声明严厉谴责这种污蔑行为，声称公司一直秉持诚信原则做人做事，绝对不允许有人朝公司泼脏水。
期间老赵来过，带来了w企业和公司敲定合作的消息。公司几乎人人都在欢呼即将上涨的薪水和年终福利，沈晨曦连同那篇造假报道很快就翻了篇。郑总在公司的声望几乎已经无人能及，所到之处皆是鲜花与掌声。
“原来可以这么快，不过3天，我就已经是昨日黄花了。”沈晨曦不无自嘲的说道，“郑延年说没人会在乎我的报道......”
“晨曦，你也觉得没人在乎吗？”老赵端着碗泡面，吃一口喝一口啤酒。
“怎么会，我在乎，我知道那些等待真相的人会在乎，真相对于每一个需要它的人都有意义。”两个啤酒罐子在空中碰杯，“郑延年可没办法判我的报道死罪。”
“好！反正我现在还在公司，有什么事情我会告诉你。”放下啤酒，老赵又皱皱眉头，“不过，郑延年现在估计也防着我，怕我给你漏信儿。我觉得，你要是想翻身，可以试试吴氏。”
“吴氏？”
“对，就是你想得那个吴氏，w企业是吴氏下属的公司，或许你可以试试从吴氏下手。”
“这也许是个办法......”沈晨曦却忽然想到朴灿烈，“对了，你知道朴氏和吴氏有瓜葛吗？”
“吴氏少爷吴世勋和朴氏大少爷朴煊赫两年前出过车祸，结果朴煊赫死了，吴世勋却活了下来。然后休养了两年，最近才开始出来活动。你打听这个干嘛？”老赵奇怪的看了沈晨曦一眼。
“我只是偶然听到人说起，朴家大少是被自家人害死的......”沈晨曦想到那天晚上那群人说的那句‘他发起疯来连他哥都敢杀’，“朴灿烈和他哥的死有关系吗？”
“豪门大户的事儿，谁说的清楚，不过都是捕风捉影罢了。利益面前，谁认识谁是谁啊......朴灿烈现在大概是在渐渐掌权吧。”老赵端起泡面碗，转过头专心看球赛去了。
沈晨曦听完老赵的话，沉思了一会儿，打开手机，翻到了朴灿烈留下的手机号。只要拨下屏幕上这串数字，就可以联系到朴灿烈，这是个机会，还是个不那么手段正当的机会。朴氏和吴氏的斗争她有所耳闻，如果朴灿烈肯帮她一把，也许从吴氏下手不是没有机会。毕竟，朴灿烈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吴氏又长久以来和朴氏两虎相争，w企业的事情如果能够爆出来，对吴氏不会没有影响。
沈晨曦虽然不完全信奉若手段不正当则目的无意义，却也做了一个晚上的心理建设，告诉自己只是打个电话了解情况而已，把他当做一个普通知情人就好。
直到早晨的第一缕光穿透这个城市的沉默，辗转整夜未眠的沈晨曦终于拨下了那串数字。
随着听筒里传来一声低沉的‘喂’，沈晨曦才终于想起来昨夜一直盘旋在脑子里的一个成语，与虎谋皮。只是中国还有句别的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目前，一切都只是计划而已。
沈晨曦不会知道，在拨下电话的那一刻，有的事情就已经改变了。于她，于朴灿烈。她的电话当然没有重要到将一切都定性，只是当拨动了庞大机器中的一颗齿轮时，其他的齿轮也早已悄然开始震动了。
直到后来，沈晨曦都会想，到底为什么会去拨通朴灿烈的电话。也许，从他救下她的那一刻，她就开始潜意识的在心里为他保留了一点点的信任，而这一点点的信任就像是无声无息悄然于一角扩张的爬山虎，足以瓦解一切......
黑色的车在夜色中缓缓滑行，停在一个剧院门口。此时正是剧院散场时刻，三三两两的人群走了出来。几乎没人去注意停在这里的一辆车，以及车里的一男一女。
等了大约二十分钟，沈晨曦终于忍不住问旁边饶有兴致看人的男人。
“朴少，我们在这里到底要等什么？”
“人。”
“等...什么人？”
“男人，和女人。”朴灿烈冲她一笑，竟然显出几分纯良的样子。“诺，来了。”摇下一半车窗，朴灿烈示意沈晨曦去看剧场台阶下一对男女。
昏暗的路灯下，只能看到女人的轮廓，她半倚着身旁高大的男子走着，男子也低头在她耳畔说着话，远远看去就是一幅动人的画面，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保镖推着空的轮椅，与前面两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颇为和谐。沈晨曦看了两眼便觉无趣，朴灿烈果然是不按常理出牌，大老远过来就为了看这对眷侣。她左顾右盼，朴灿烈却看的专注，黑暗中一双眼睛盛着细碎的光，直到那两人走近，他才低眉敛目，修长的手指敲着方向盘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晨曦料想也许是他前女友，所以他看起来一副失意的样子。又往窗外随意瞥了一眼，想看看什么样的女人能让朴灿烈这样万花丛中过的男人念念不忘。
路灯仍然昏暗，起风了，吹得树叶都哗哗作响，夜色中泛起了凉意。男子脱掉大衣为身旁女子披上，又细心的帮她抚平衣角。真是个体贴的人啊，这点估计朴灿烈还真比不上，沈晨曦暗暗想着。
男子的车就停在不远处，就在他侧身为女子开车门的时候，沈晨曦终于看到侧脸，利落的面部线条，眉眼干净，仅着衬衫的身姿更显挺拔，他随意往二人所在处瞟了一眼，漫不经心中带着自然的疏离。
沈晨曦却失了神，“姜赫...”
男子自然听不到她这一声失神的呢喃，上车之后很快离开了。沈晨曦这时候恨不得马上追上车去，把男人的长相好好看清楚。
“怎么会这么像......”沈晨曦手抚上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世界上有人相像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是自己一时之间太激动了。
“那位可不姓姜，姓吴。就是你想去的吴氏，理事吴世勋。”朴灿烈云淡风轻，像是根本没听到身旁人的失态，“旁边那位是他相恋多年的女友崔亦安。”
“崔小姐是最近身体不舒服吗？”想到身后提着轮椅的保镖，沈晨曦觉得有些奇怪。
“对，出了车祸，截肢两年了，现在腿脚不太方便。”朴灿烈面无表情道，“这个剧院是吴世勋买来给她的，你如果想进吴氏，说不定可以在这位未来的吴夫人身上打打关节。”
回到家，沈晨曦还在想那一对相依偎的身影。高大伟岸的男子，纤细温柔的女子，应当是对眷侣啊，只可惜......把自己甩在床上，沈晨曦停止乱七八糟的念头，有时间可惜别人，不如想想朴灿烈。今天自己虽然没有和盘托出，但是朴灿烈看过自己那篇报道，想必也已经猜了七七八八。现在看来他在帮自己，可是...人心隔肚皮，尤其朴灿烈，不会是什么纯良的角色。只是顾不得那么多了，自己一个小角色，也不值得朴灿烈去大费周章图谋什么。
楼下车里，盯着楼上的灯光看了一会儿，朴灿烈揉揉眉头，拨通电话，“给我查沈晨曦和姜赫的资料。”
姜赫？这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尤其是，当她看到吴世勋的时候，脱口而出的姜赫。吴世勋在国外多年，最近为了接手吴氏才在东城活动起来，哪有机会去当什么姜赫？不过，多了解一点也不是坏事，想要利用沈晨曦去给吴氏一个绊子，就要了解这个棋子到底是马是卒，堪不堪一用。毕竟，无用的棋子就要快点丢掉啊。
桃花亮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