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世仅存的最后之花

焚花入骨，焚歌为引，你的表情比任何人都要严峻而美丽，无论是旧时的爱意，还是现时的伤痛，都将焚尽这一切。
那么，走向光明吧！
                                                       ——题记
“病患HF11037，现在是地球时上午9时整，又到了例行检查的时间，接下来还是由我——你的主治医生DF12138来与你进行言语交流然后上交详细记录以此来判定你的价值性与精神的稳定性。请你积极配合我的工作。”
身为SW1001医院一名普通医生的我如往常一样进入了我所负责的病房。在听完我和往常一样的发言后，我的病人一如既往地嘟起嘴，生起气来。
我所负责的病人——HF11037是一名年龄为十岁的人类女性，正处于人类的成长期，目前由于身体与精神上的多个问题正在这里接受生理上的治疗与精神上的审核。为了达成“精神审核”的目的，身为她的主治医生的我必须记录下她的话语交给相关部门，以此来审核她是否还有“生存”的价值。
但是，一直以来这项工作的进行并不顺利，因为HF11037精神上存在的问题让她不能好好配合我的工作。为了工作可以顺利进行，我不得不答应她一些我不能理解的要求，想必今天也是如此。
“嗯……医生先生你真是的，都说了多少遍了，不要用那个烦人的代号叫我啦，一点也不好听。”HF11037躺在病床上，双眼直直地盯着我，肆意宣泄着自己的恼怒。
面对她无理取闹一般的行为，我一本正经地回应道：“代号不过是为了区分个体而存在的，追求它的动听程度是无意义的行为。”
听到我的回答之后，她的脸涨得红红的，用不满的语气说：“哼！反正你要是再用那个烦人的代号叫我的话，我就再也不和你说话了！”
接着，在做出了一系列我无法形容的面部表情后，她将自己头扭向了另一边。
没办法，与她进行言语交流是我的工作，如果她再也不和我说话，那我的工作就无法完成了。为了完成工作，我现在只能一切都顺着她的意思来。
“好吧，如果不使用HF11037这个代号的话，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她将头扭了过来，脸上露出喜悦的神情：“嗯……我想想啊……玛利亚……嗯……朱丽叶……不，不……爱丽丝吧！嗯！你就叫我爱丽丝吧！”她脸上的喜悦更加浓烈了。
“爱……爱丽丝？”我明明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却不知为何感觉它有一种奇怪的力量，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多念几遍，也可能是因为受到这股奇怪力量的影响，我竟然向HF……“爱丽丝”提出了一个我原本绝对不可能提出的问题。
“‘爱丽丝’，有什么含义吗？”
无法理解，完全无法理解。名字也好代号也好，只不过是为了区分个体而存在的，其本身的意义毫无价值，为什么我要在意这个问题？？
“爱丽丝”听到我的疑问后，似乎有些惊讶，更多的还是喜悦，或许我可以把她现在的情绪称为“惊喜”？
“你也喜欢这个名字吗？！嗯……这是我看过的一本童话书的女主角的名字啦。那位爱丽丝小姐啊，遇见了一只奇怪的小兔子，于是呢，她就非常好奇，提起小裙子就追了上去，追呀追呀，就到了一个漂亮的异世界里，那里呀，有花，有草，有大树，有小溪，还有各种各样的动物朋友，不像这里，什么都没有……”本来还高兴着的她不知为什么头低了下来，露出了悲伤的表情。
“你……怎么了？”
“唔，嗯……”爱丽丝的头仍然低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突然她又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抬起头来看着我，脸上又恢复了之前的喜悦，对我笑道：“呐呐，医生先生，你来读爱丽丝的故事给我听吧。”
“抱歉，我做不到。”我没有丝毫迟疑地拒绝了她，“‘童话’这种文学文学作品已经被定义为‘纯粹空想毫无价值的废弃物’，从系统中删除了，网络上是没办法找到相关内容的，所以……”
我的话还没说完，“爱丽丝”兴奋地从自己的枕头底下拿出了一个东西，在我面前晃个不停，嘴里还兴奋地嚷道：“锵锵锵~你看，你看这是什么？”
那是一本原始的书籍，也就是所谓的“纸质书”，封面上一些莫名其妙的颜色混合在一起，还有大小不一的英文字母组成了《爱丽丝梦游仙境》这个书名。真是没想到，这种旧时代的产物竟然还能遗留到现在，看来那些违背科学的“文化保护者”还在做着垂死挣扎。
本来，对于这种“违禁品”，我应该立即上报处理，但是……但是如果那样做的话，我的工作怕是很难进行下去了，所以等到“爱丽丝”的“精神审核”结束再处理应该也不迟吧。
不过，我还是对这种“违禁品”能进入医院这件事感到疑惑，于是便问：“那个……‘爱丽丝’，你是怎么把这个‘违禁…’‘书籍’带进来的？”
“哎！你叫我爱丽丝啦！”“爱丽丝”看上去好像更高兴了，“嘻嘻，怎么带进来的，这可是人家的小秘密哦！”
“可是……”
“嘛！你们这些大人真的，干嘛什么事都非得问个清楚呢？真是讨厌！就不能让我保留点神秘感吗？”
“……好吧，我不问了。”对于这样精神上存在问题的“待审核品”，无法理解的事情实在太多了，真的把什么都弄个清楚也是没有意义的行为，所以我选择不再追问。
“呐呐，医生先生你还没说帮不帮人家读呢！先说好，你要是不帮人家读的话，人家，人家就不和你说话了！”“爱丽丝”抓着我的衣角摇晃着，再次提出了她那无法理解的要求。
没办法，由于工作要求，我必须与她交流。为了完成工作，我只能按着她的要求来。这样的情况过去是怎么说来着？哦，对，我得哄她开心才行。
于是我坐在她的床边，翻开了那本童话书，一页一页地读给她听。但是她一直抱怨我读的太机械，没有感情，然而我本身真的无法理解书中的文字会蕴含什么感情，根本无法达到她的要求。我读了没一会，她就倒头睡着了。
看到她睡着后我也停止了阅读，将她的身子扶正后，又帮她盖好了被子，然后看了看手里的“童话书”，决定还是由自己保管。正当我起身准备离开时，她却被惊醒了。
“唔……嗯……，医生先生您要走了吗？”她揉着眼睛，睡眼朦胧地问道。
“啊……没错，你休息吧。”
“医生先生，你以后还会读童话给我听吗？”
“基于工作上的要求，我可以帮你继续阅读。”我本来是准备这么回答的，可是话到嘴边却不知为何发生了改变。
“嗯，我会的。”
拿着“爱丽丝”的那本“童话书”走在医院的走廊上，我突然觉得我可能出“问题”了。途中遇到了几个同事，在他们问及我手中的“违禁品”时，我竟然撒谎说：“这是要上交处理的。”
我果然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是，同事在一瞬间露出了沮丧的神情：“这样啊……”
那种看起来被称之为“沮丧”的表情却让我莫名有了些慰藉的感觉。
后来的几天里，我一直都在读童话给“爱丽丝”听，她在我读书时总是显得非常高兴，虽然我的读法用她的话说“机械又无趣”，但是她仍旧被童话中的故事所吸引。渐渐的，我在读书时也加上了一些语调上的变化，对于书中人物一些本来我无法理解的行为好像也有了些许理解。
“呐，医生先生，你说，花，是什么样子的呢？”有一天，“爱丽丝”突然这样问我，这突如其来的疑问让我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
“……不清楚，现在的世界已经发明出了能够自动吸引二氧化碳排放氧气的科技产品，‘植物’这种存在已经被做为‘无价值’的‘废弃物’被完全抹除，没有任何资料遗留下来。”
“嗯……花，真的像书中所写的有着各种颜色吗？五颜六色的，该有多好看啊！这里……只有黑白灰呢……”
“其实颜色这种东西并没有多少意义……”
“嗯？”“爱丽丝”听了这句话后，又嘟起了嘴，生起气来。
看到“爱丽丝”的表情不对，我立马话锋一转：“呃……其实颜色……对于区分个体还是有帮助的，不同的颜色还是有很大的意义的。”
唉，和“爱丽丝”在相处久了后，我撒的谎真是越来越多了。
“噗！哈哈哈，什么嘛，医生先生你真的不会说好话！真是个笨蛋！”听到我过于勉强的回答，爱丽丝不禁“嗤嗤”笑了起来。
“什么啊，我的智商应该是比高的才对。”
无法理解，我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和她较劲啊。
“好啦，不捉弄你啦。”　爱丽丝吐了吐舌头，有些伤感地说道，“真羡慕爱丽丝啊，她能看到那么多美丽的花儿，真好。”
“……”
看着她那难过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我感到胸口处有些冷冷的。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出了那一句在我看来无法理解的话：“‘爱丽丝’，我去帮你查一下资料吧，也许……”明知道是谎言，但我还是说了出来，“也许，还有一些残存的花朵的图片资料也说不定呢。”
“真哒？太好了！医生先生，谢谢您！”爱丽丝说着，用她的小嘴唇在我的脸上亲了一下，然后一脸坏笑的望着我。
“呃……时间不早了……你还是，早点休息吧。”我有些尴尬地看了她一眼，逃似的迅速离开了她的房间。
我最后听见的，是她那略显调皮的声音：“嘻嘻，医生先生，下次再见啦。”
终于到了爱丽丝的“精神审核”结果出来的那一天，爱丽丝是否会被当成“废弃物”对待，全看我的报告了。虽然不知为何刻意隐瞒了童话书的事，但是就算是那“修改过后的报考”想要通过审核我觉得也是几乎没有可能的，一旦爱丽丝被判定为“无法成长为对人类发展科学有价值的存在”，对于她生理上的治疗首先将会被完全停止，以免造成资源的不必要浪费，如果是这样的话，爱丽丝她……
不对，我在想些什么？这只是例行的工作罢了，是为了人类发展与科学进步的伟大工作！无法为世界做出贡献的无价值“废弃物”被抹除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如此强烈的希望“爱丽丝”能够活下去？！
可恶！果然是和这种有“问题”的“审核品”交流的太多了吗？连自己也出现问题了，看来等这次工作之后必须得用“精神修正器”好好修复一下自己了呢。
“DF12138，你的病人HF11037的审核结果出来了。”我的上司——SM54188向我传达了这一消息。
听到他的话后，坐在他对面的我猛然一惊，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向他问道：“爱……HF11037的审核没有通过……是吗？”
“理所当然的结果。”SM54188淡然地说着一句句在我看来有着千斤重的话语，“其实像她那样有‘问题’的个体也是非常少见的了，其他和她同龄的个体都已经可以单独证明爱因斯坦相对论的错误性，而她却只会看一些‘毫无价值’的童话书，据调查，她的母亲还是名‘文化保护者’，两年前被视作‘废弃物’而抹除，可能是基因问题，她现在也成为了‘废弃物’，DF12138，你的身体状况是不是出现了问题？我看你的脸色不是很好啊。”
“啊？！”听了SM54188的疑问，我才回过神来，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脸色已经惨白。明明室内气温被恒定为常温我却出了一身的汗。
“抱……抱歉……我是有点不舒服。”我有气无力地回答着。
“该说抱歉的是我。”SM54188说，“HF11037是极有‘问题’的个体，她精神上的‘问题’具有一定的传染性，你可能是被传染了，待会工作结束以后一定要去修真一下你的精神。其实，要不是HG11037的身体太过去脆弱，‘精神修正器’就足以修复她的精神了……”
“等她的身体状况好了以后再对她进行精神修正不行吗？！”无法理解，我竟然打断了上司的讲话，就像童话里那些疯狂的角色一样。
但SM54188仍旧用淡然的语气回答：“你果然是出问题了。世界没有那么多资源给一个‘废弃物’使用，想要做到人类的发展与科学的进步，我们必须严格实行资源的合理配置。好了，HF11037的问题不要在讨论了，你快去结束这项工作，然后进行‘精神修复’吧。只要把她的治疗装置全部关闭就可以了，待会‘清理部’的员工会去清理她的躯壳的，提供给医学院进行尸体解剖研究，她也算是为人类的发展与科学的进步有一点贡献吧。”
SM54188像往常一样对我指派工作，但我却没能像往常一样快速地去处理，而是机械、艰难地缓缓走到门口。就在我正要出去的时候，他却又叫住了我。
“前段时间我听你的同事们说你有一本‘童话书’‘违禁品’要处理，怎么没看到你的报告？”
“……”
过了短暂的几秒，我镇定了下来，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对他说：“对不起，我忘了。”
“你怎么能忘呢？要知道，我们这些医疗工作者……”
“您·刚·才·不·也·差·点·忘·了·吗？”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对他说道。
“嗯！？”他对于我的回答显得十分震惊，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啊……对对，我也差点忘了……对啊，对啊。”他恍恍惚惚地重复着那几个字眼，最后对我摆摆手说：“行了行了，你走吧，走吧。”
“再见。”
平时我总觉得医院的走廊设计的很不好，有些距离长度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希望能够改造一下，缩短走廊来节省工作的时间。
可今天，我却觉得这条路格外的短。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到爱丽丝的病房门口的，我的脑袋一片空白，我的双眼完全没有看路，我究竟是怎么走过来的？
无法理解！完全无法理解！！
而当我发现我已经来到爱丽丝的病房前时，我的心底只有一个声音：为什么，为什么这条路TMD这么短？！
在门口站了十几分钟，我调整了一下心态，我告诉自己：我要像往常一样走进去！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爱丽丝正躺在病床上睡觉，可是当我进入病房后她却立刻睁开了双眼，一脸幸福地微笑着，温柔地对我说道：“医生先生您来啦。等一下，我这就起来。”
“不用，我只是来检查一下仪器，待会就走，你继续睡吧。”我也微笑着看着她，平静地说。
“哎，好吧，您辛苦啦！”她又继续躺下了。
深吸了一口气，我走到仪器前，准备关闭这些维持爱丽丝生命的装置。
而就在这时，爱丽丝又坐了起来，从枕头下掏出了什么东西，下床到我的身前，双手把那些东西捧给我看。那是些用五颜六色的纸折出来的可能是“花”的东西。
她一脸自豪地对我说：“你看！我用童话书上的纸折出的花朵，怎么样，好看吗？”看得出她非常非常非常的开心。
“啊……什么啊，歪歪扭扭的，一点都不像。”我苦笑着说道。
“啊？我…我可是辛辛苦苦折……我生气了！”说着，她又嘟起嘴来。
“哎？！奇怪……医生先生，你真是太奇怪啦！”好像有些高兴又有些生气的爱丽丝开始低下头垂着眼玩弄起自己的头发，“说着不像又说漂亮什么的……真奇怪。”
“其实我也不知道花长什么样，也许真是这样的呢。”我撒谎安慰着她。
“嗯……”她抬起头，用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你要是喜欢……送给你吧！”说着，便把“花”硬塞在我手里，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一蹦一跳地回到床上。
我叹了一口气，微笑着说了声“谢谢”，郑重地把“花”小心保管起来，接着走到她的床前为她盖上被子，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对她说了一声“晚安”。
她被我吻了一下以后，一脸惊讶地看着我说：“医生先生您果然好奇怪啊！平时都是不笑的，可是今天……今天却笑的这么开心，您到底怎么了？”
“没事，谢谢你，爱丽丝。”我再度走到仪器前扭头望着她，“我只是有些累了，需要休息一下，你也要好好休息啊。”
她不知道，我的微笑压抑着怎样的苦涩。
“嗯嗯，待会休息好之后你可一定要给我读童话哦！总觉得今天今天的医生先生一定会读得绘声绘色的。”爱丽丝躺在病床上，显得非常开心，真的非常开心。
“我一定会帮你读的。”
我打开了仪器操作界面。
“呐，医生先生，你说花到底长什么样呢？是不是真像我折的那样啊？”
“不知道呢，也许是吧。”
我输入了登录密码，很遗憾，我记住的密码是正确的。
“医生先生，这世界上真的一朵花都没有了吗？我真的好想看看花儿啊……”
“不知道呢，也许……”
该死，我说不下去了。
〔医疗仪器即将进行关闭。是否继续？〕
确认。
“花儿，花儿，嘻嘻，五颜六色的，还有香气，多漂亮啊！你说是吧医生先生？”
“……”
〔温度调节系统，关闭〕
“有时候啊，我梦见自己变成了爱丽丝，追着那只可爱的兔子先生，追啊，追啊，然后看见前面好多花啊！可漂亮了！”
〔氧气供给系统，封堵〕
“可是呢，我没见过花，只看到前方一大片一大片的颜色，当我想走近点看清楚花到底长什么样子的时候，却醒了！真是讨厌啊！”
〔心脉稳定程序，退出〕
“然后我就没看清那些花到底长什么样，呐，医生先生，你说，我要是继续梦下去的话，能看清那些花长什么样吗？”
〔病毒抹杀设施，结束〕
“……医生先生……你说，你说我还能有机会能看到花吗？”
〔电磁控制装置，休眠〕
“医生先生？”
〔药物输送服务，终止〕
〔一切医疗仪器已经全部关闭，请将病房中的价值物移动至其他病房，废弃物将被本机持续观察生命状况，直至生命终止情报发送至终端系统〕
“医生先生！！！！！”
“啊？！啥……怎么了？！”我爱丽丝地大吼吓了一大跳，瞬间回过神来，“你刚才说什么？我……我没听见。”
“嗯……”爱丽丝嘟起了嘴，把头扭到一边，但没过一会就“哼”了一声，把头转了回来，望着我说，“医生先生，你说我能见到花儿吗？”
“嗯，一定能。”我又在欺骗她了。
“那我待会做梦能见到吗？”
“嗯，当然呢。”
“不是那种模模糊糊的花，而是确确切切的花哦！”
“嗯，是和你一样美丽的花。”
“啊……讨厌！说什么呢！”爱丽丝羞红了脸，把头缩进了被子里。
我缓缓地走到了门边，然后转头望着她：
“爱丽丝。”
“干嘛啊？”爱丽丝又将头从被子里伸了出来。
“晚安，祝你能有个好梦。”
“嗯，晚安，医生先生也要好好休息哦。”爱丽丝向我道别。
“爱丽丝……”我望着她，说出了我可以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愿你能梦见和你一样美丽的花儿。”
关上门，我的表情恢复了正常，没有任何犹豫地，我快步回到了办公室，然后靠在了办公室的门上。
待会系统里就会传来“HF11037确定死亡”的字样，然后，我这次的工作就结束了。
这不过是一个“废弃物”的抹除，很正常的，再正常不过了。等到确认了消息以后，我要好好修正一下精神了，什么“爱丽丝”啊，真是一点意义也没有。名字也好，代号也好，只是为了区分个体存在的，没有任何其他意义。还有那什么“童话书”啊，“纸花”啊，这些“违禁品”统统都该处理掉，特别是那几朵“纸花”，真是丑的的过分，太丑了。
算了，反正一切都结束了，都结束了，这项工作结束了，要好好处理下一项工作才行。HF11037只是个已经被处理的“废弃物”而已，废弃物就应该被处理掉，处理掉的话，全部都——结束了。
“医生先生，您说，我能见到花儿吗？”
！！！！！！！
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低吼着蹲下了身子用手拼命抓着自己的胸口，好像那里有什么被撕开了一样，钻心的痛。
无法理解！无法理解！！无法理解啊！！！
痛！痛啊！！为什么会这么痛？！为什么身体明明没有任何损伤却会这么痛啊？！好痛！无法理解！
我疯狂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抓着自己的衣服，用手狠狠锤着自己，锤着地板，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无法理解，为什么明明没有风沙入眼，眼泪却涌了出来？为什么明明设定了恒温，身体却这么冷？！为什么啊？！
我用力吼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我拼命打着自己，却没有一丝痛感，无法理解，根本无法理解啊！
爱丽丝，我好痛，好痛啊！
爱丽丝，对不起，我骗了你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杀了你！是我杀了你啊！我才是废弃物啊！我才该死啊！
爱丽丝！爱丽丝啊！对不起，你见不到花了，再也见不到了，是我让你见不到的啊！对不起！爱丽丝，你的纸花真的折的好漂亮，对不起！爱丽丝，爱丽丝，爱丽丝！！！！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平静下来，像一个死人一样瘫坐在门前，两眼空洞无神地呆睁着，嘴巴张着，头发衣服都被抓得不成样子，手上也粘上了献血，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什么人类发展，什么科学进步！把一个无辜的小女孩残忍杀害的世界算个什么东西？！什么精神修正，什么没有价值，都是胡扯，没有感情的我们只不过是一群残害生命天理难容的杀人魔而已！
爱丽丝，我不知道花朵是长什么样的，不过一定是像你一样美丽。
这个世界并不是没有花朵，最美丽的花朵，不正是你吗？
可是你这最美丽的花朵，此世仅存的之后之花——
“嘀——”系统传来了一声提示音，随即而来的是一段没有任何感情的机械而又冰冷的话语：
〔已观察到HF11037生命迹象停止，确认死亡。〕
已然消逝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