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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妻

2023-03-09现代言情 来源:百合文库
     朋友十年,同事五年,结婚三年,我们是好搭档好伴侣,外人眼中的模范夫妻,好像这样也挺好的,每天一起上班一起吃饭。
      突然有一天,她跟我走在一起回家的路上。
“我们分开吧!”她说。
“什么?”我问。
“就是离婚。”她平静的说着,就好像是在说晚饭吃水煮鱼。
“为什么?”我不解的问。
“你觉得我这样好的老婆为什么要嫁给你?”她反问。
我懵了,我当时,我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那一刻很多东西堵在脑子里,嗡嗡的响,我不知道我哪里不好,也不知道这段感情是怎么了,总之我没觉得哪里出现了裂痕。
      我望着她,心里某一个角落传出微弱的声音,但我没有听从它,愤怒已经占胜了我的全部理智。
“我哪里配不上你?”我大声的问她,也是问我自己,我哪里配不上你!
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因为题目错了。我从来没有想过在这段感情中所扮演的角色,是一个精明能干的伙伴,还是体贴入微的老公?好像都差了一点,做为搭档我不够独当一面,总是缺了那么一点,一点细致,常常需要她从旁指正;作为丈夫,我可以说是非常失败,生活上的技能基本零分,离开她完全报废。题目应该是我哪里配的上她才对!
我开始反思我们为什么会在一起。
刚开始,我们为了省房租,到后来我们搭伙过日子,我们以为是最合拍的人,别人眼中的最佳拍档,最佳情侣,可是我们都忘了,做朋友很简单,做夫妻就很难。每天24小时几乎形影不离,在恋人和伙伴的身份中不停转换。我好像是明白了,她很累,工作很累,生活很累,这样的日子,非常累!
当我明白这些问题的时候,她正在朋友圈晒各种旅游照片,和她的新男友。
她笑的这么开心,眼睛都睁不开,眼尾的细纹都在告诉我们,我们已经不再年轻。曾经一起做方案到凌晨两三点,在路边的大排档吃烧烤喝啤酒骂老板是压榨劳动力,畅想以后是做老板还是诗人,开民宿还是酒吧……
我突然很想她,那个曾经拥有伟大梦想的女孩,她在我的生命里走过,留下了遗憾,也教会我长大,可是我们最后终于像大多数故事的结尾,散落在天涯。
一年后,她的葬礼,来的朋友很多,走的也很急,似乎是在奔赴一场说走就走的饭局,只有几个她曾经的老同学从头到尾忙前忙后。
她是地震遗孤,她的同学大都经历了场地震,很幸运,灾难发生的时候她远在千里之外,也很不幸,地震带走了她全部的家人。我知道这个故事的一部分,却是现在才知道它的全貌,或许有一天,又会有人告诉我这个故事的另一面。
她是不相信缘分的,从8岁到18岁,她喜欢的人都各有所爱,就是不爱她。她不是那种很漂亮的女生,也不懂得怎样和男孩子相处,时间久了,人家只当她是清高,自然就剩女一枚,我后来总是想,要是我那时候就遇到她该多好,我就又多了十年和她在一起的机会。
她喜欢自由,不是那种天南地北的嗨,是小到自己的时间,大到自己的选择。她喜欢一睡一天,不吃不喝,因为那是她的自由,她喜欢在家穿松松垮垮的棉绵绸长裙,内里一丝不挂,因为那是她的自由,她喜欢对着镜子做喜怒哀乐怨憎恶的表情,她喜欢窝在沙发追剧泪流满面……她喜欢,就自由。
我如果早一点知道那多好,我们有那么多可以在一起的时光,却没有去做我们喜欢的事……
她热爱生活,喜欢的东西很多,诗书礼乐,活的像个古人,小女生的东西她都爱,我抚摸着家里每一样她留下的物件,一幅画,一本书,一件毛衣,一套座椅,每一件小物无不用心挑选,誓要刻画生命的痕迹。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很想和她一起去,哪怕是热闹的街上,只为一日三餐衣食。
说分开的那个人看似最无情,可明明付出最多的也是她,我虚戴着痴情的帽子,只有自己知道那有多么面目可憎。我从来没有体察过她的情绪,开心也好,不开心也罢,总是行色匆匆,看似忙碌,其实也没做过多少有用的事,现在看了,实在是虚度了很多和她在一起的光阴,她短暂二十八年的生命里竟有三分之一是因我而虚度掉的,这太不公平!
何德何能,今生有她!
有一次我们俩一起看电影,她笑笑的问我,“如果有一天你要死了,我怎么办?”
“守寡吧!毕竟有我这么优秀的老公珠玉在前,你呢?你希望我怎么办?”
“我才不死,我等着给你守寡,然后用你的钱养小白脸,一定要比你帅,比你高,比你……”
比我什么呢?我想不起来了,或许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决定了吧!与其承受失去的痛苦,不如从一开始就不知道。
是她的“新男友”给我打的电话,她高中的同桌,老谢。
那场劫难他们是一同经历的,不过老谢幸运的多,他的家人常年四处奔波,家里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地震过后,人们在废墟里救出了被压断一条腿的他。
“那时候她找到我,说是叙旧,一杯咖啡喝到一半,眼泪就掉在里面了,她没有别的亲人,我们这帮老同学就是她最后的亲人了,那次地震过后,我们就说过,从今往后谁有事儿,都可以向组织寻求支援,呵呵,那时候谁能想到,我们这群劫后余生,第一个走的会是她!她那么好的一个姑娘!”他无奈的笑笑,一口烟猛的吸进去,缓缓的又吐出来,我将酒一饮而尽,又给自己满上。
“她和我说明了以后,就已经在准备离婚的事情了,那时候是晚期了吧,不记得了,她一开始连我也见的少,住院那会儿我来帮她办的手续,后来她迷糊的那段时间,我才知道这病有多磨人,一晚上疼醒七八次,醒着的时候基本都是在挨着,疼的狠了就叫你的名字,一遍一遍的叫着,好像比杜冷丁还顶用,我一个大老爷们看着都心疼,那是我亲妹子,我就只能看着她疼的死去活来,一点办法没有……”
“有一天,她难得清醒,她笑着跟我说,‘出院吧!哥,不治了,我还没去过海边,你带我去看看吧!’她在朋友圈发了好多去旅行的照片,边发边告诉我,她以前也和你说好了一起去很多地方,都没去成,终于有机会了,可惜少了一起……”
“最后那段时间,她交代了很多事儿,都是些零零碎碎的事情,她的东西不多,大部分都是这些年的笔记,手稿,照片。都在给你的箱子里了,她说,你结婚的时候让我帮她看看,新娘子美不美,不美就对了,毕竟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找到比她还漂亮的……”
“一次她问我,我这样会不会太自私,他什么都不知道,我死了他却要被人说是辜负我深情的人,我何德何能担上这样一个美名?”
“我问她,‘那你后悔不告诉他吗?”
“干嘛还后悔啊!他要是知道了,不得天天粘着我哭成个狗样儿,我一边疼的死去活来还得安慰他,宝贝不哭,宝贝要坚强,老公你一个人也要好好活着,啧啧,我可不想临死前还要给他灌鸡汤,那画面不要太恶心了!”她说到这里笑的花枝乱颤,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这个病会那么疼,不知道会一天天消耗她的意志。
她每次疼过之后会有一小段时间的清醒,一天,她突然问我,如果那时候选择告诉他,现在会不会好过一点,比起在病床上疼的打滚还要想他,安慰他的话好像更简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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