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如果天塌下来》（中篇）
乔天熙从包里掏出钥匙，打开房门，领着方江华走了进去。他打开灯，眼前的一切全都亮了起来，自己与乔队长生活的点点滴滴也在脑子涌现。他鼻子一酸，但想到方江华还在这里，就强忍住泪水。
“来，我带你先把房子熟悉一下。”乔天熙牵着方江华在房子里转了几圈，随便把方江华手能碰到的比较危险的物品挪了下位置。
方江华对房间大致熟悉后，乔天熙打开客厅的电视，让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电视，自己去厨房做饭。
饭做好后，乔天熙牵着方江华来到饭桌，细心地把菜都挪到他可以夹到的地方。
看到方江华已经津津有味地吃起来了，乔天熙笑了笑，把口罩摘下，心想：“还好方江华是个瞎子，以后在家里可以摘下口罩透口气了。”
单看五官，乔天熙算是俊俏，可惜，脸上一大块黑色的胎记让他变得丑陋不堪。因此，四岁起，他便于口罩形影不离。
知道他脸上有胎记的只有他亲生父母，乔队长以及他自己。队员虽然知道他老是戴口罩，但看到乔天熙似乎不愿意说这件事，便没有去过问。
“好吃吗？”乔天熙问。
“好吃！嗯？哥哥你把口罩摘下来了吧？”方江华把脸转向乔天熙，一边抱住一个大鸡腿啃着，一边说。
“嗯。”乔天熙扒了几口饭，回答。
“哥哥为什么要戴口罩啊，生病了吗？”方江华把鸡骨头放到桌上，乔天熙递给他一张纸巾，让他擦擦手。
“不是…”乔天熙并不想跟别人说起这件事。
“那为什么戴口罩啊？”方江华追问。
乔天熙有点生气了，但看到方江华那写在脸上的天真无邪，只能叹了口气，回答：“没什么，就是我长得很丑，怕吓到人…”
方江华没说话，把脸转回去，艰难地夹到菜，送到嘴里。就这样过了挺久，他突然开口：“那个，哥哥，因为我看不见，所以，只有我在的时候你可以把口罩摘下来，戴着它很难受吧。”
乔天熙正打算夹菜的手顿了顿，偏头看着方江华，这孩子似乎是担心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东西，怕乔天熙生气，所以说的这番话。乔天熙笑了笑，摸摸方江华的脑袋，说：“好！”
不久后，乔天熙吃完了，他把筷子放到碗上的声音被方江华听见了。方江华有些着急地吃了一大口，结果呛到了。乔天熙递给他一张纸巾，拍拍他的背，说：“别急，慢慢吃，我等你。”
“嗯。”方江华放慢了速度，但还是比一开始快些。
“明天陪我去个地方。”乔天熙一边收拾方江华吃的到处都是的饭粒，骨头等等，一边说。
“去哪？”方江华扒着碗里的最后一口饭。
乔天熙要去墓地把乔队长的骨灰放进去，三队的队友已经联系好了丧事一条龙，明天一起去送乔队长。可他觉得“墓地”这词说出来会吓到他，于是说：“你跟着我就行。”
“嗯。”方江华把碗筷放下，擦擦嘴。
乔天熙再次让方江华坐到沙发上听电视，自己去洗了碗，然后带着他洗了个澡，接着自己也洗了下，等洗衣扫地等全部做完之后，也差不多到了睡觉的时间。但睡觉前还有件大事要做，那就是给方江华换药。
乔天熙将方江华带到卧室，让他坐在床上，自己坐在一边看着医生写的字条，研究药该怎么换。他研究清楚后，一边拆着方江华眼睛上的纱布，一边说：“可能有点疼，你忍着点。”
“要换药了吗？”方江华的害怕得汗水一下子就冒出来，他紧紧抓着乔天熙的衣服，做着心理斗争。
“嗯。”乔天熙把纱布完全拆开，映入眼帘的是方江华血肉模糊的双眼。
方江华的两个眼珠子都没了，只剩下眼眶。
乔天熙被吓到了，但强忍着不表现出来。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用棉签轻轻触碰方江华的眼睛。
“嘶，疼！”方江华的身子抖了抖，双手死死掐着乔天熙的衣服。
“忍着点，你是男子汉了，不可以动不动就哭鼻子。”乔天熙的手也开始发抖，但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轻轻地给方江华上药。
方江华十分坚定地“嗯”了一声，像是做好了随时去死的准备。
终于，药换好了，乔天熙扯出一条新的纱布给方江华缠上，还很细心地把结打在左边，这样方江华睡觉会舒服点。结打好后，他说：“好了，去睡觉吧。”
“哥哥可以跟我一起睡吗，我…有点害怕…”方江华扯了扯乔天熙的衣服，说。
“行。”乔天熙把药放好后，回答。其实他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方江华这种情况，一个人睡他不放心。
安全起见，乔天熙让方江华睡在里面，自己睡在外面。可能是今天坐车来太累了，方江华没多久就睡着了。乔天熙看着方江华那稚气未脱的脸，想：“要让他自己做一点事了，我不能陪他一辈子啊。”
……
因为方江华行动不便，而且乔天熙早上让他自己完成了更衣，洗漱什么的，来到墓地已经快中午了。
大家顾不上吃饭，直接让乐队敲起锣打起鼓，三队成员哗啦啦地哭成一片。方江华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吓了一跳，往乔天熙的后背缩了缩，可乔天熙自己也哭得稀里哗啦，根本没注意到他。
仪式做完后，队友一个个过去向乔队长献花，跟他说说话。因为乔天熙与乔队长的关系，大家就把他排在了最后一个，这样有更多的时间。
轮到乔天熙，已经到了黄昏，队友们因为都住在这里很远的地方，不得不提前离去。
乔天熙牵着方江华的手，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墓碑前，将口罩摘下，深深吸了口气：“队长…不，父亲，哈哈，你让我从四岁起就知道我是你捡的，知道我是个没爹疼没娘爱的可怜蛋，让我从四岁起开始做一个自信自强的男子汉，不要随便哭鼻子，让我从四岁起不叫你爸爸，叫你队长……”
乔天熙说着说着开始哽咽起来，方江华紧紧握着他的手，想给他鼓励。乔天熙感受到了方江华的担心，也紧紧抓住他的手，表示他没事，然后接着一边哭一边说：“终于，现在可以叫你一声爸爸，还可以不用被你骂了！但是，但是我多希望你可以活过来，把我打得屁滚尿流都可以！”
乔天熙越说越激动，直接松开方江华的手，抱住乔队长的墓碑嚎啕大哭。方江华一下子慌了神，手在空气中乱抓，脚在地上乱走，带着小哭腔说着：“哥哥，哥哥？你，你在哪里？”
乔天熙怕方江华摔倒，换了一个拥抱对象，紧紧抱着方江华接着哭。方江华这下更慌了，想说点什么安慰他，但不知道这种情况该说什么比较好，只好一直重复着：“哥哥别哭，哥哥别哭…”
过了挺久，乔天熙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他擦擦眼泪，双手搭在方江华瘦弱的肩膀上，自己站到他后面，说：“对了，队长，我准备跟这个孩子一起生活，就是我在汶川救的那个。我现在也是个大人了，会把他扶养长大的，就像你当年把我拉扯大一样…”
乔天熙与乔队长又说了一会后，便带着方江华离开墓地，回到家中。
刚到家，方江华就问乔天熙：“哥哥，我爸爸妈妈没来接我，是不是因为他们也死了啊？”
乔天熙从鞋柜中拿出拖鞋，放在方江华脚边，，说：“先把拖鞋换了。”
乔天熙实在不忍心欺骗这个孩子，只好转移他的注意力。方江华换好拖鞋后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这天就这么过去了。
……
某天吃早饭的时候，乔天熙随口一问：“江华，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7月7日，应该是明天。”方江华吃着馒头回答。
“这么快！”乔天熙感到有些意外，但想想7月7这个日子，扑哧一笑，说，“七夕过生日，别有一番风味啊。”
方江华的脸泛起微红，举着馒头着急地解释道：“是新历，不是农历，我爸妈没记我农历生日什么时候！”
乔天熙笑着摸了摸方江华的头：“真是的，我又没说什么，这么着急做什么。”他沉默了一会，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看来到了青春期了呢...”
方江华十分无语地撇撇嘴，继续吃起馒头。
第二天一早，乔天熙就掏出一个精美的包装盒，说：“送给你，生日快乐！”
方江华接过，摇了摇听听声音，疑惑起来：“你什么时候买的？”
“昨天晚上你睡着的时候。以我这些天对你的观察和了解，你一睡着就跟死猪一样，一定要第二天早上才会醒。”乔天熙帮着方江华打开包装盒，里面是个墨镜。
方江华摸了摸轮廓，得出结论：“眼镜？”
乔天熙解开方江华绑在头上的绷带：“墨镜。你成天绑着绷带出门，跟电视里云游仙境的高人一样，太非主流了。带上试试。”
方江华带上墨镜。
乔天熙从各个方向看方江华，满意地点点头，说：“嗯，完美，不愧是我的眼光。”
“明明是我长得好！”方江华一副不服来辩的模样。
“是是是。”乔天熙没有反驳，因为这确实是实话。他拉起方江华，说：“走，带你去玩。因为
B城是个小城市，没什么可玩的地方。乔天熙只能带方江华到一个比较大的商城去玩。他们经过抓娃娃机，乔天熙一下子起了兴致，拉着方江华的手来到机器前，换了游戏币，对他说：“看哥哥给你露两手。”
“我看不见...”方江华趴在机器上，那绚丽的灯光，可爱的娃娃在他眼里都是漆黑一片。
“没事，看我抓一个让你摸到。”乔天熙操纵着手柄，拍下按钮，见没抓到，不由自主地“切”了一声。
这声“切”被方江华听到，他冷笑道：“呵，垃圾。”
“呦，你行你上啊。”乔天熙帮方江华双手摸到手柄按钮，投了币，叉着腰看他一个瞎子怎么抓娃娃。只见方江华神色一变，左手向右一摇，右手按钮一拍，一只小熊被紧紧抓起，稳稳地被送到洞口，掉了出来。乔天熙的表情渐渐扭曲，看着方江华蹲下，将小熊摸出来，得意洋洋地向他无情嘲笑。这运气好到逆天了吧！
乔天熙上前，把方江华挪到一边，说：“不行，你都抓到了，我怎么着也得抓一个。”结果到换的币全部用完了，他还是颗粒无收。方江华在旁边早就笑弯了腰。
“走，带你做蛋糕，这个机器有毛病。”乔天熙抓着方江华的手，恨不得早点离开这个丢人的地方。
方江华抱着熊无情地嘲笑了一会，说：“要不我把这个娃娃给你，别生气了。”
“别，拿在手上就像是在提醒我这份耻辱别忘了。”乔天熙带着方江华上了电梯，还是有些垂头丧气。
“好了啦，你这不是抓到我了吗？”方江华笑着说。
乔天熙偏头看到自己的手正抓着他的手，说：“这么小就这么会撩人啦，长大之后不得了啊。”
方江华笑笑没说话。
后来，他们走进一家蛋糕DIY的店。店员很热情，见他们进来，马上笑着迎上去，带他们找位置坐下，拿出一堆做蛋糕的工具和材料，跟他们讲该怎么做。方江华因为看不见，就没怎么听，拿着一个蛋糕模具玩得可开心了。乔天熙一边听着一边做，本来他是打算把蛋黄蛋清分开后叫方江华一起搅拌的，但看着他一个模具都玩得不亦乐乎的模样，怕他弄得到处都是，就决定自己制作蛋糕胚子。
等到熙打开打蛋器，方江华的注意力才移到这边。但一闻到蛋清被搅拌发出的味道，他就立马捂住鼻子，一脸厌恶的说：“你在做什么啊，怎么这个味啊？”
“做蛋糕就是这个味，没常识。”乔天熙的注意力还是在蛋清上，生怕自己做坏了。
“小弟弟要不要试一下？”店员露出标准的八齿微笑对方江华说。
“别了，他是寿星，就等着吃吧。”乔天熙帮方江华拒绝了，他担心方江华笨手笨脚的样子会让店员觉得这个小弟弟有点问题。
方江华笑着朝店员摇摇头，继续玩蛋糕模具。
等乔天熙将蛋黄蛋清混合送入烤箱后，差不多到中午了。于是乔天熙就交代店员帮忙看着烤箱，自己带着方江华去吃饭。
吃完饭后，两人回到店里，看到蛋糕已经烤好，正放在桌上降温。乔天熙左右看看自己做的蛋糕胚子，没有大裂痕，没有突起和凹陷，甚是满意。方江华弯腰闻了闻，开心地朝着乔天熙说：“好香！”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做的。”乔天熙开始沾沾自喜。
“嗯，哥哥最棒了。”方江华先是十分无语，但想想自己要是吐槽他可能就没的吃了，只好半违心地表扬他。
“两位，蛋糕差不多凉好了，可以进行装饰了。”店员让他们坐下，自己拿出一堆各种各样的奶油，水果什么的摆在他们面前。
“你想吃什么味道的？”乔天熙看着琳琅满目的东西问。
“巧克力。”方江华一边吃着草莓一边回答。
“行。”乔天熙拿起巧克力味的奶油，看着方江华，犹豫地问，“你，要不要一起做？”
“可是...”方江华没想到乔天熙会问自己，指了指自己的墨镜。
“没事，我带着你。”乔天熙没等方江华拒绝，就拉过他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把奶油递给他，自己握住方江华的手，带着他将奶油挤到蛋糕上。
“喂，能稍微用点力吗，这要挤到什么时候？”乔天熙是想在蛋糕上抹一层奶油，这样会好看一些，但他看着蛋糕上的奶油细长条，有些无语。
方江华“哦”了一声，手用力一握，奶油直接喷在蛋糕上。
“喂喂喂，冷静一点，太多了。”乔天熙让方江华把奶油放下，自己拿起刮刀想将奶油铺平，但怎么也弄不好。
“没事的，奶油可以吃掉一些。”店员拿出一个勺子，递给乔天熙。
乔天熙用勺子将多余的奶油刮下，送到方江华嘴边。方江华一口吞下，竖起大拇指赞美道：“好吃！”
“好吃就行。”乔天熙将奶油铺平后，拿起白色的奶油，放在方江华的手上，说，“这次只要你一开始挤奶油的力气就好了。”
方江华这次不敢任性，小心翼翼地挤着。乔天熙带着他在蛋糕侧面涂了几圈花纹，本来挺好的蛋糕一下子丑的不忍直视，可他觉得十分完美。方江华对自己蛋糕被毁一事浑然不知，跟着乔天熙这里画个波浪，那里画个圈圈，十分兴奋。
最后，乔天熙给蛋糕上面空了一块，拿起装有草莓味果酱的奶油筒，递给方江华，带着他在空的那块写字。
方江华发现是在写汉字后就一边挤果酱，一边辨认在写什么：“方江华生日快乐？”
“是。”乔天熙点点头，将果酱放下，一拍手，说，“完成了。”
“耶！”方江华也跟着拍了下手。
时间不早了，乔天熙让店员把蛋糕包起来，付了钱，就带着方江华回家了。
一到家，方江华就摸到饭桌坐下，嚷着：“吃蛋糕吃蛋糕！”现在方江华对家里结构已经烂熟于心。
“好好好，点上蜡烛，许个愿再吃。”乔天熙只好打开包装，将蛋糕取出，细心地插上13根蜡烛，点上火，说，“好了，许愿吧。”
“我希望..."方江华刚开始说，乔天熙就打断了他：“愿望不能说出来，不然就不灵了。”
“可是爸爸妈妈说了愿望要大声说出来，神才会听见。”方江华说到。
“好吧，你说吧。”乔天熙没再与方江华争辩，在他看来过生日许愿只是流程而已。
可方江华并不把这个当流程，他十指交叉放在胸前，虔诚地许愿：“我希望爸爸妈妈可以平安，在家乡的朋友，老师，同学也可以平安，还有我希望我的眼睛可以治好，哥哥的脸可以治好，还有...”
“这么多愿望，蜡烛都要烧没了，你的神要走了。”乔天熙对方江华十分无语。
“别别别，最后一个了，我希望可以和哥哥一直快乐的生活下去。”方江华赶紧说完，一口气将蜡烛吹灭了。
乔天熙听完方江华的愿望后一直在愣神，直到方江华叫他切蛋糕，他才神游回来。他一边切蛋糕一边说：“江华啊，你不可能一直跟我一起生活的...”
“为什么？”方江华满是不解。
“等你长大了，你会有你的老婆，我也会有自己的家庭，我们总有一天会分开的，你...”乔天熙把蛋糕递给他，看他没有过激的行为就咬咬牙继续说，“要学会不这么粘我。”
方江华沉默了一会，忽然笑了：“放心吧哥哥，我是个瞎子，你是个丑八怪，没有女孩会看上我们的，我们两个是没机会分开的。”
乔天熙本以为方江华会吵会闹，完全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他正想着怎么继续跟方江华说明生死离别这件事，方江华就一手奶油抹到他衣服上，然后哈哈哈地笑起来。
乔天熙看着自己衣服上巧克力色的巴掌，就忘记了解释，将奶油抹到他脸上，然后连忙叫停：“好了，不玩了，别浪费食物，衣服还要我洗呢。喏，手擦擦。”
“好吧。”方江华接过乔天熙递过来的纸巾，擦擦手，开始吃起蛋糕。乔天熙也给自己切了一块，开始吃。
这时，乔天熙的手机响了，是队友打来的。乔天熙接过电话，队友告诉他三天后开始集训，别忘了。
乔天熙将电话挂断，看着方江华，自己要回部队，他该怎么办？
“怎么了？”方江华吃着蛋糕问。
“三天后我要会部队，假放完了。你...”因为部队成员救援十分辛苦，上头给他们放了两周的假。现在假放完了，方江华该怎么办的问题是要好好想想了。
“我去上学吧，找个全托。”方江华提议道。
乔天熙想了想，确实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了，于是说：“好主意，我去找找有没有哪个盲校有全托的。这样，明天带你去买手机方便之后联系。我现在去查查学校，明天买完手机随便把入学手续办了吧。”
乔天熙起身回卧室用电脑查起学校，留方江华一个日坐在饭桌上吃蛋糕。他不是心态好，只是不想让哥哥为他操心，怎么说他们也不是亲兄弟，他觉得自己不能一直给乔天熙添麻烦。
方江华吃着蛋糕，嘴里甜甜的，心里苦苦的。
（图片来自百度）
“来，我带你先把房子熟悉一下。”乔天熙牵着方江华在房子里转了几圈，随便把方江华手能碰到的比较危险的物品挪了下位置。
方江华对房间大致熟悉后，乔天熙打开客厅的电视，让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电视，自己去厨房做饭。
饭做好后，乔天熙牵着方江华来到饭桌，细心地把菜都挪到他可以夹到的地方。
看到方江华已经津津有味地吃起来了，乔天熙笑了笑，把口罩摘下，心想：“还好方江华是个瞎子，以后在家里可以摘下口罩透口气了。”
单看五官，乔天熙算是俊俏，可惜，脸上一大块黑色的胎记让他变得丑陋不堪。因此，四岁起，他便于口罩形影不离。
知道他脸上有胎记的只有他亲生父母，乔队长以及他自己。队员虽然知道他老是戴口罩，但看到乔天熙似乎不愿意说这件事，便没有去过问。
“好吃吗？”乔天熙问。
“好吃！嗯？哥哥你把口罩摘下来了吧？”方江华把脸转向乔天熙，一边抱住一个大鸡腿啃着，一边说。
“嗯。”乔天熙扒了几口饭，回答。
“哥哥为什么要戴口罩啊，生病了吗？”方江华把鸡骨头放到桌上，乔天熙递给他一张纸巾，让他擦擦手。
“不是…”乔天熙并不想跟别人说起这件事。
“那为什么戴口罩啊？”方江华追问。
乔天熙有点生气了，但看到方江华那写在脸上的天真无邪，只能叹了口气，回答：“没什么，就是我长得很丑，怕吓到人…”
方江华没说话，把脸转回去，艰难地夹到菜，送到嘴里。就这样过了挺久，他突然开口：“那个，哥哥，因为我看不见，所以，只有我在的时候你可以把口罩摘下来，戴着它很难受吧。”
乔天熙正打算夹菜的手顿了顿，偏头看着方江华，这孩子似乎是担心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东西，怕乔天熙生气，所以说的这番话。乔天熙笑了笑，摸摸方江华的脑袋，说：“好！”
不久后，乔天熙吃完了，他把筷子放到碗上的声音被方江华听见了。方江华有些着急地吃了一大口，结果呛到了。乔天熙递给他一张纸巾，拍拍他的背，说：“别急，慢慢吃，我等你。”
“嗯。”方江华放慢了速度，但还是比一开始快些。
“明天陪我去个地方。”乔天熙一边收拾方江华吃的到处都是的饭粒，骨头等等，一边说。
“去哪？”方江华扒着碗里的最后一口饭。
乔天熙要去墓地把乔队长的骨灰放进去，三队的队友已经联系好了丧事一条龙，明天一起去送乔队长。可他觉得“墓地”这词说出来会吓到他，于是说：“你跟着我就行。”
“嗯。”方江华把碗筷放下，擦擦嘴。
乔天熙再次让方江华坐到沙发上听电视，自己去洗了碗，然后带着他洗了个澡，接着自己也洗了下，等洗衣扫地等全部做完之后，也差不多到了睡觉的时间。但睡觉前还有件大事要做，那就是给方江华换药。
乔天熙将方江华带到卧室，让他坐在床上，自己坐在一边看着医生写的字条，研究药该怎么换。他研究清楚后，一边拆着方江华眼睛上的纱布，一边说：“可能有点疼，你忍着点。”
“要换药了吗？”方江华的害怕得汗水一下子就冒出来，他紧紧抓着乔天熙的衣服，做着心理斗争。
“嗯。”乔天熙把纱布完全拆开，映入眼帘的是方江华血肉模糊的双眼。
方江华的两个眼珠子都没了，只剩下眼眶。
乔天熙被吓到了，但强忍着不表现出来。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用棉签轻轻触碰方江华的眼睛。
“嘶，疼！”方江华的身子抖了抖，双手死死掐着乔天熙的衣服。
“忍着点，你是男子汉了，不可以动不动就哭鼻子。”乔天熙的手也开始发抖，但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轻轻地给方江华上药。
方江华十分坚定地“嗯”了一声，像是做好了随时去死的准备。
终于，药换好了，乔天熙扯出一条新的纱布给方江华缠上，还很细心地把结打在左边，这样方江华睡觉会舒服点。结打好后，他说：“好了，去睡觉吧。”
“哥哥可以跟我一起睡吗，我…有点害怕…”方江华扯了扯乔天熙的衣服，说。
“行。”乔天熙把药放好后，回答。其实他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方江华这种情况，一个人睡他不放心。
安全起见，乔天熙让方江华睡在里面，自己睡在外面。可能是今天坐车来太累了，方江华没多久就睡着了。乔天熙看着方江华那稚气未脱的脸，想：“要让他自己做一点事了，我不能陪他一辈子啊。”
……
因为方江华行动不便，而且乔天熙早上让他自己完成了更衣，洗漱什么的，来到墓地已经快中午了。
大家顾不上吃饭，直接让乐队敲起锣打起鼓，三队成员哗啦啦地哭成一片。方江华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吓了一跳，往乔天熙的后背缩了缩，可乔天熙自己也哭得稀里哗啦，根本没注意到他。
仪式做完后，队友一个个过去向乔队长献花，跟他说说话。因为乔天熙与乔队长的关系，大家就把他排在了最后一个，这样有更多的时间。
轮到乔天熙，已经到了黄昏，队友们因为都住在这里很远的地方，不得不提前离去。
乔天熙牵着方江华的手，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墓碑前，将口罩摘下，深深吸了口气：“队长…不，父亲，哈哈，你让我从四岁起就知道我是你捡的，知道我是个没爹疼没娘爱的可怜蛋，让我从四岁起开始做一个自信自强的男子汉，不要随便哭鼻子，让我从四岁起不叫你爸爸，叫你队长……”
乔天熙说着说着开始哽咽起来，方江华紧紧握着他的手，想给他鼓励。乔天熙感受到了方江华的担心，也紧紧抓住他的手，表示他没事，然后接着一边哭一边说：“终于，现在可以叫你一声爸爸，还可以不用被你骂了！但是，但是我多希望你可以活过来，把我打得屁滚尿流都可以！”
乔天熙越说越激动，直接松开方江华的手，抱住乔队长的墓碑嚎啕大哭。方江华一下子慌了神，手在空气中乱抓，脚在地上乱走，带着小哭腔说着：“哥哥，哥哥？你，你在哪里？”
乔天熙怕方江华摔倒，换了一个拥抱对象，紧紧抱着方江华接着哭。方江华这下更慌了，想说点什么安慰他，但不知道这种情况该说什么比较好，只好一直重复着：“哥哥别哭，哥哥别哭…”
过了挺久，乔天熙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他擦擦眼泪，双手搭在方江华瘦弱的肩膀上，自己站到他后面，说：“对了，队长，我准备跟这个孩子一起生活，就是我在汶川救的那个。我现在也是个大人了，会把他扶养长大的，就像你当年把我拉扯大一样…”
乔天熙与乔队长又说了一会后，便带着方江华离开墓地，回到家中。
刚到家，方江华就问乔天熙：“哥哥，我爸爸妈妈没来接我，是不是因为他们也死了啊？”
乔天熙从鞋柜中拿出拖鞋，放在方江华脚边，，说：“先把拖鞋换了。”
乔天熙实在不忍心欺骗这个孩子，只好转移他的注意力。方江华换好拖鞋后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这天就这么过去了。
……
某天吃早饭的时候，乔天熙随口一问：“江华，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7月7日，应该是明天。”方江华吃着馒头回答。
“这么快！”乔天熙感到有些意外，但想想7月7这个日子，扑哧一笑，说，“七夕过生日，别有一番风味啊。”
方江华的脸泛起微红，举着馒头着急地解释道：“是新历，不是农历，我爸妈没记我农历生日什么时候！”
乔天熙笑着摸了摸方江华的头：“真是的，我又没说什么，这么着急做什么。”他沉默了一会，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看来到了青春期了呢...”
方江华十分无语地撇撇嘴，继续吃起馒头。
第二天一早，乔天熙就掏出一个精美的包装盒，说：“送给你，生日快乐！”
方江华接过，摇了摇听听声音，疑惑起来：“你什么时候买的？”
“昨天晚上你睡着的时候。以我这些天对你的观察和了解，你一睡着就跟死猪一样，一定要第二天早上才会醒。”乔天熙帮着方江华打开包装盒，里面是个墨镜。
方江华摸了摸轮廓，得出结论：“眼镜？”
乔天熙解开方江华绑在头上的绷带：“墨镜。你成天绑着绷带出门，跟电视里云游仙境的高人一样，太非主流了。带上试试。”
方江华带上墨镜。
乔天熙从各个方向看方江华，满意地点点头，说：“嗯，完美，不愧是我的眼光。”
“明明是我长得好！”方江华一副不服来辩的模样。
“是是是。”乔天熙没有反驳，因为这确实是实话。他拉起方江华，说：“走，带你去玩。因为
B城是个小城市，没什么可玩的地方。乔天熙只能带方江华到一个比较大的商城去玩。他们经过抓娃娃机，乔天熙一下子起了兴致，拉着方江华的手来到机器前，换了游戏币，对他说：“看哥哥给你露两手。”
“我看不见...”方江华趴在机器上，那绚丽的灯光，可爱的娃娃在他眼里都是漆黑一片。
“没事，看我抓一个让你摸到。”乔天熙操纵着手柄，拍下按钮，见没抓到，不由自主地“切”了一声。
这声“切”被方江华听到，他冷笑道：“呵，垃圾。”
“呦，你行你上啊。”乔天熙帮方江华双手摸到手柄按钮，投了币，叉着腰看他一个瞎子怎么抓娃娃。只见方江华神色一变，左手向右一摇，右手按钮一拍，一只小熊被紧紧抓起，稳稳地被送到洞口，掉了出来。乔天熙的表情渐渐扭曲，看着方江华蹲下，将小熊摸出来，得意洋洋地向他无情嘲笑。这运气好到逆天了吧！
乔天熙上前，把方江华挪到一边，说：“不行，你都抓到了，我怎么着也得抓一个。”结果到换的币全部用完了，他还是颗粒无收。方江华在旁边早就笑弯了腰。
“走，带你做蛋糕，这个机器有毛病。”乔天熙抓着方江华的手，恨不得早点离开这个丢人的地方。
方江华抱着熊无情地嘲笑了一会，说：“要不我把这个娃娃给你，别生气了。”
“别，拿在手上就像是在提醒我这份耻辱别忘了。”乔天熙带着方江华上了电梯，还是有些垂头丧气。
“好了啦，你这不是抓到我了吗？”方江华笑着说。
乔天熙偏头看到自己的手正抓着他的手，说：“这么小就这么会撩人啦，长大之后不得了啊。”
方江华笑笑没说话。
后来，他们走进一家蛋糕DIY的店。店员很热情，见他们进来，马上笑着迎上去，带他们找位置坐下，拿出一堆做蛋糕的工具和材料，跟他们讲该怎么做。方江华因为看不见，就没怎么听，拿着一个蛋糕模具玩得可开心了。乔天熙一边听着一边做，本来他是打算把蛋黄蛋清分开后叫方江华一起搅拌的，但看着他一个模具都玩得不亦乐乎的模样，怕他弄得到处都是，就决定自己制作蛋糕胚子。
等到熙打开打蛋器，方江华的注意力才移到这边。但一闻到蛋清被搅拌发出的味道，他就立马捂住鼻子，一脸厌恶的说：“你在做什么啊，怎么这个味啊？”
“做蛋糕就是这个味，没常识。”乔天熙的注意力还是在蛋清上，生怕自己做坏了。
“小弟弟要不要试一下？”店员露出标准的八齿微笑对方江华说。
“别了，他是寿星，就等着吃吧。”乔天熙帮方江华拒绝了，他担心方江华笨手笨脚的样子会让店员觉得这个小弟弟有点问题。
方江华笑着朝店员摇摇头，继续玩蛋糕模具。
等乔天熙将蛋黄蛋清混合送入烤箱后，差不多到中午了。于是乔天熙就交代店员帮忙看着烤箱，自己带着方江华去吃饭。
吃完饭后，两人回到店里，看到蛋糕已经烤好，正放在桌上降温。乔天熙左右看看自己做的蛋糕胚子，没有大裂痕，没有突起和凹陷，甚是满意。方江华弯腰闻了闻，开心地朝着乔天熙说：“好香！”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做的。”乔天熙开始沾沾自喜。
“嗯，哥哥最棒了。”方江华先是十分无语，但想想自己要是吐槽他可能就没的吃了，只好半违心地表扬他。
“两位，蛋糕差不多凉好了，可以进行装饰了。”店员让他们坐下，自己拿出一堆各种各样的奶油，水果什么的摆在他们面前。
“你想吃什么味道的？”乔天熙看着琳琅满目的东西问。
“巧克力。”方江华一边吃着草莓一边回答。
“行。”乔天熙拿起巧克力味的奶油，看着方江华，犹豫地问，“你，要不要一起做？”
“可是...”方江华没想到乔天熙会问自己，指了指自己的墨镜。
“没事，我带着你。”乔天熙没等方江华拒绝，就拉过他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把奶油递给他，自己握住方江华的手，带着他将奶油挤到蛋糕上。
“喂，能稍微用点力吗，这要挤到什么时候？”乔天熙是想在蛋糕上抹一层奶油，这样会好看一些，但他看着蛋糕上的奶油细长条，有些无语。
方江华“哦”了一声，手用力一握，奶油直接喷在蛋糕上。
“喂喂喂，冷静一点，太多了。”乔天熙让方江华把奶油放下，自己拿起刮刀想将奶油铺平，但怎么也弄不好。
“没事的，奶油可以吃掉一些。”店员拿出一个勺子，递给乔天熙。
乔天熙用勺子将多余的奶油刮下，送到方江华嘴边。方江华一口吞下，竖起大拇指赞美道：“好吃！”
“好吃就行。”乔天熙将奶油铺平后，拿起白色的奶油，放在方江华的手上，说，“这次只要你一开始挤奶油的力气就好了。”
方江华这次不敢任性，小心翼翼地挤着。乔天熙带着他在蛋糕侧面涂了几圈花纹，本来挺好的蛋糕一下子丑的不忍直视，可他觉得十分完美。方江华对自己蛋糕被毁一事浑然不知，跟着乔天熙这里画个波浪，那里画个圈圈，十分兴奋。
最后，乔天熙给蛋糕上面空了一块，拿起装有草莓味果酱的奶油筒，递给方江华，带着他在空的那块写字。
方江华发现是在写汉字后就一边挤果酱，一边辨认在写什么：“方江华生日快乐？”
“是。”乔天熙点点头，将果酱放下，一拍手，说，“完成了。”
“耶！”方江华也跟着拍了下手。
时间不早了，乔天熙让店员把蛋糕包起来，付了钱，就带着方江华回家了。
一到家，方江华就摸到饭桌坐下，嚷着：“吃蛋糕吃蛋糕！”现在方江华对家里结构已经烂熟于心。
“好好好，点上蜡烛，许个愿再吃。”乔天熙只好打开包装，将蛋糕取出，细心地插上13根蜡烛，点上火，说，“好了，许愿吧。”
“我希望..."方江华刚开始说，乔天熙就打断了他：“愿望不能说出来，不然就不灵了。”
“可是爸爸妈妈说了愿望要大声说出来，神才会听见。”方江华说到。
“好吧，你说吧。”乔天熙没再与方江华争辩，在他看来过生日许愿只是流程而已。
可方江华并不把这个当流程，他十指交叉放在胸前，虔诚地许愿：“我希望爸爸妈妈可以平安，在家乡的朋友，老师，同学也可以平安，还有我希望我的眼睛可以治好，哥哥的脸可以治好，还有...”
“这么多愿望，蜡烛都要烧没了，你的神要走了。”乔天熙对方江华十分无语。
“别别别，最后一个了，我希望可以和哥哥一直快乐的生活下去。”方江华赶紧说完，一口气将蜡烛吹灭了。
乔天熙听完方江华的愿望后一直在愣神，直到方江华叫他切蛋糕，他才神游回来。他一边切蛋糕一边说：“江华啊，你不可能一直跟我一起生活的...”
“为什么？”方江华满是不解。
“等你长大了，你会有你的老婆，我也会有自己的家庭，我们总有一天会分开的，你...”乔天熙把蛋糕递给他，看他没有过激的行为就咬咬牙继续说，“要学会不这么粘我。”
方江华沉默了一会，忽然笑了：“放心吧哥哥，我是个瞎子，你是个丑八怪，没有女孩会看上我们的，我们两个是没机会分开的。”
乔天熙本以为方江华会吵会闹，完全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他正想着怎么继续跟方江华说明生死离别这件事，方江华就一手奶油抹到他衣服上，然后哈哈哈地笑起来。
乔天熙看着自己衣服上巧克力色的巴掌，就忘记了解释，将奶油抹到他脸上，然后连忙叫停：“好了，不玩了，别浪费食物，衣服还要我洗呢。喏，手擦擦。”
“好吧。”方江华接过乔天熙递过来的纸巾，擦擦手，开始吃起蛋糕。乔天熙也给自己切了一块，开始吃。
这时，乔天熙的手机响了，是队友打来的。乔天熙接过电话，队友告诉他三天后开始集训，别忘了。
乔天熙将电话挂断，看着方江华，自己要回部队，他该怎么办？
“怎么了？”方江华吃着蛋糕问。
“三天后我要会部队，假放完了。你...”因为部队成员救援十分辛苦，上头给他们放了两周的假。现在假放完了，方江华该怎么办的问题是要好好想想了。
“我去上学吧，找个全托。”方江华提议道。
乔天熙想了想，确实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了，于是说：“好主意，我去找找有没有哪个盲校有全托的。这样，明天带你去买手机方便之后联系。我现在去查查学校，明天买完手机随便把入学手续办了吧。”
乔天熙起身回卧室用电脑查起学校，留方江华一个日坐在饭桌上吃蛋糕。他不是心态好，只是不想让哥哥为他操心，怎么说他们也不是亲兄弟，他觉得自己不能一直给乔天熙添麻烦。
方江华吃着蛋糕，嘴里甜甜的，心里苦苦的。
（图片来自百度）
如果符华是个病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