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将机谋

吉尔斯雅尔不是很清醒，虽然他自己并不这么认为。维基亚地区在夏日也存在的寒冷并没有让他冷静，反而更加烦躁。昨天的宴会上，居然有人说他可能连海寇都打不过。那些人看见国王和元帅不在，就在那里大放厥词，他想。他的步子迈得踉踉跄跄，身上的链甲叮咣乱响，身后背的大剑也歪歪斜斜，好像再走两步就要从他肩上滑下来。他的手下在后面跟着，没有人说话，甚至也没有面面相觑，只是低头走好路，假装他们前面是一个正常的雅尔——吉尔斯的顽劣与嗜血是远近闻名的，他甚至曾经当面羞辱来投靠诺德的雇佣军。但他军队的实力却不强，或者着说，令大多数人意外得很弱，只有三十多个人而已。酒气冲天的吉尔斯雅尔并不关心自己有多少人，他在宴会上立下毒誓，要去鲁布加堡附近斩杀一队海寇，并把最像样的战利品送给伊阿亚领主，请他陈列在窝车则宴会大厅，永远羞辱那些看不起他的人。
晨风清爽，年轻的雅尔的脑中已经出现那些大放厥词之人羞愧难当的表情了。毕竟他们只是强盗，而我们确实是正规军，他用仅有的一点理性思维找出了一个可以让自己安心的理由。
然而当他走过鲁布加堡，向日瓦车则方向继续行进的时候，大多数的诺德兵已经开始紧张了。因为据他们所知，有不少同乡在这里“挣钱”。而他们从来没有不打劫的人。
 
洛德布罗克喜欢凝视大海，他认为涛声是祖先的呼唤，只有在那种摇晃到令常人呕吐的小战船上，他才能真正安睡。他坐在熟悉的岩石海岸上，看着在岸边翻覆的白色水纹，看着反射出粼粼日光的海面，考虑自己的计划是不是还有纰漏。他竟没有注意到一个气喘吁吁的海寇正向他跑过来。
“来了！来了！”那海寇俯身撑住膝盖，大口喘着粗气，日耳曼盔从他头上滑下来，露出他红色的头发。
“格鲁迪？”洛德布罗克兴奋地站起来。
“不，是一个诺德的雅尔，”红发海寇艰难地咽了一口吐沫，又大口喘了喘气，“其他几队海寇按照之前的约定，开始避让他，并且跟您保持在可以支援的距离之内。但他现在朝咱的方向过来了，他们让我来告诉您。”
“专门来找我们？”
“不是，只是朝咱们的方向过来，西边两队人都说，在高地上看见那领头的好像迈着醉步，估计是出来发酒疯的。”
“那他们怎么知道是雅尔？”
“那不是打着旗子呢嘛，不是贵族谁敢挂那个？”
“好，告诉他们，”洛德布罗克站起来，“一起向东南方向规避，把那个醉鬼让开。”
“好嘞。”
“对了，那旗子上是什么标志？”洛德布罗克一捡起地上的头盔，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他们说，底儿是红白条。。。。。。”
“红白条纹？”洛德布罗克的声音一下低沉了很多。
海寇猛地打了一个冷战，那个夺权之夜，一身是血的洛德布罗克说话时，就是这个语气。“是。。。。。。”红发海寇小心翼翼地说，“几队报告的人的里只有一队人说看清了中间的图案。。。。。。”
“是什么？”
“是。。。。。。一头。。。。。。鹿。”
“吉尔斯！”洛德布罗克眯起眼睛，他的声音更沙哑了。
“您认识那个雅尔？”
“是的。他还欠我一样东西。”
“那是什么？”
“一个碗。”
 
日瓦车则城堡。
马利加领主刚刚结束夜间巡视，身披盔甲走进大厅。这几日的战备状态已经让他有些力不从心了，他的脸色很差，白头发似乎比以前更多了。沉重的胸甲挂在他肩上，腿铠则让他步履维艰，下马之后，他几乎是一步一步蹭到领主大厅里的。干脆不卸盔甲，直接躺到床上睡一觉，他在半夜的时候就已经有这种想法了。
 
“大人总算回来了，某望眼欲穿呐。”维鲁加的托凯斯，从二楼一路小跑下来，搀住了老马利加的小臂。
“您想说什么？”马利加知道，这个罗多克人要把自己倒头就睡的美梦给搅了，不过他又强打起精神，把眼睛使劲睁了睁。这并没有让他更清醒，只挤出了一脑门的皱纹。
“大人能对贵君谏言吗？”托凯斯小心地把老领主扶到椅子上。
“我的话，陛下能听进去一些。”
“如此，某恳请大人，向贵君谏言：即刻宣战库吉特！”
“你！”马利加一下清醒过来，甩开托凯斯的手，“您这是把我们往火坑里推呀！”
“大人认为现在的形势，是诺德和库吉特联手，要瓜分维基亚吗？”托凯斯不着急，把手背了起来。
“那不然呢？”
“维基亚人以善射闻名天下，有狩猎之风。某请为大人譬喻。”托凯斯笑着说，“射箭之时，若果拉弓瞄准的时间太长会怎么样？”
“手上会松劲儿，射得反而更加不准。”这一点几乎维基亚人全都知道。
“然则诺德屯兵窝车则，商贾断绝，显入寇之势，已有几日？”
“嗯。。。。。。”托凯斯动辄说话文绉绉的，老马利加越听越费劲了，“您说话正常一点。”
“好。”托凯斯咳了两声，“那么，再请问大人。狩猎之关键，在于何事？”
“隐蔽。”
“那么如今维基亚谁人不知，两国战端将起呢？夫诺德之于维基亚，固仇雠敌战之国也。今者。。。。。。”
“我明白了，明白了，诺德人犯了两大忌讳，而那帮精明的亚麻商人不会做这种蠢事，是吧。”
“然也。”
“您说话正常一点。谈谈为什么要对库吉特宣战吧。”
托凯斯又咳了两声：“这就需要我们站在诺德人的角度上来看了。”
。。。。。。
 
“你真的确定这里会有海寇吗？”吉尔斯蹲在树林里不耐烦地问。
“嗯，按理说是这样的。”格鲁迪小心翼翼地说。
吉尔斯雅尔没有向导，军队数量又不比海寇少，所以自然一队也没有逮到。但他却遇到了从日瓦车则出来一路往西走的格鲁迪。格鲁迪不认识旗子上的图案，按照领主之间的礼仪上前攀谈，只是为了避免视而不见可能造成的尴尬。等到对方自我介绍的时候才知道，这位旗子上画着温顺小鹿的雅尔，是臭名昭著的吉尔斯。虽然吉尔斯在对方是有些声望的贵族的时候会有所收敛，但和他的对话还是引得格鲁迪一阵难受。
吉尔斯借着酒劲把宴会上发的誓，连同宴会上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然后问他哪里有海寇。格鲁迪编不出像样的假话，雷萨里特用眼神示意他如实相告，于是格鲁迪就把这位雅尔带到了营地附近。然而这里并没有来来往往的海寇，反而安静得出奇。
“我的个老天，”吉尔斯更加不耐烦了，“你靠谱吗？”
“一般不会有错，狩猎需要耐心。”格鲁迪说着把脸别过去，想躲开这个酒气熏天的人。雷萨里特变得很急躁，他看不起像吉尔斯这样的无礼之徒，他没有深入了解任何事情，凭着一股近乎无赖的自信，就敢大言不惭地质疑自己和自己老板的判断，这已经足够令人不爽了。然而海迟迟不出现，让自己不能反驳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这就让他更加急火攻心。
“成，信你一回，在等等。”吉尔斯喷着酒气说。
 
洛德布罗克的海寇正在从东南方向营地的位置迂回，数队海寇看似分散，实则保持着可以相互支援的距离。
“您不是说，那个什么鸡儿斯欠您一个碗吗？为什么不去找他要回来呢？”红发海寇问。
“那是我一个人的私事，以后再说。”从洛德布罗克的语气中挤满了不情愿，“先解决那个‘倒卖海寇的’，等到把他做成血鹰，把日瓦车则海滩上兄弟们的仇都报了，再说其他的。”
“哇，老大好仗义！”
“我一个外来人，他们跟我干主要是被吓得。我不先兑现诺言，上来就报私仇，他们还不得造我的反？”洛德布罗克心里这样想，但没有说出来。“海寇之间就是要仗义，维京人有维京人的规矩，知道吗？”他说。
如果那两个混蛋这时候待在一起就好了，洛德布罗克想，但八成没这么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