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角儿 他是妖【中】

第三章 他是妖【中】
【6】
郭麒麟：
  张云雷是我表舅。要说起来，也不完全能算个舅舅。
  他是我继母的表弟，比我大四岁。从小在我父亲身边和我一起长起来的。我俩的关系更像是兄弟。
  他十三岁离开的时候，我九岁，当时并没有太大感受。只是觉得一起玩的小伙伴走了，感觉有点寂寞。是他离开的这六年里，我一遍一遍跟着他表演的录像带学习，才明白，他离开是件多么大的事情。
  老舅嗓子好。我父亲是说相声的，在我家这几年，他虽然和我们一样练基本功，但主要还是学唱。唱太平歌词，唱曲儿什么的。他嗓子亮堂，学得也刻苦；年纪不大，唱得可是真好，听主儿们都捧他。我爸一写了什么新词儿，总愿意让他首演。我当时就想，如果我嗓子也和舅一样好，会不会在台上的就是我？
  但男孩子总免不了到倒仓的时候。这是道坎儿。谁都说不准自己之后的声音什么样。就说烧饼哥，之前的嗓子并不差，但是你看看现在，还不如长相呢。尤其老舅是唱词儿的，嗓子完了，舞台生涯也就没了。
  我没想到他隔了这么长时间才回来。或者说，没想到离开了这么久，他还会回来。他变了不少。染了头黄毛儿，又烫了卷儿，打了耳钉。看起来像美发店的tony老师。他回来的时候，我爸已经收到了第三科徒弟了，虽然他在家谱上行二，但是还是得和其他师弟们一样，从头一个段子一个段子地学。
  逐渐地，他也摸着条适合自己的路。在台上扭啊摸的，包袱确实响；师兄弟玩一样的活儿，就他的妩媚最撩人。这我们都做不到。但他的风格太野，能接受的人不多，没有几个捧的观众。我知道他上火，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帮他，有些坎儿，只能靠自己迈过去。
  老舅这人，面子薄，最怕人说。虽然面儿上不表露什么，但是都放心上。他最怕别人夸他小时候唱得有多好。我知道他是觉得现在的自己不如以前了。但是谁又能一开始就尽善尽美呢？
  台下的他其实没有这么浪。再回北京，他就没和我们住一起了，而是自己住在城里的公寓里，平时除了和师兄弟们聚会这个爱好，就是自己在家呆着；喝茶听曲学新活儿。一般这时候很难联系上他。虽然他和大家喝酒一喝准醉，又肯定会耍耍酒疯，但我更希望他和大家多呆在一起，总比他一个人在家钻牛角尖好。以前都是我和队长阎鹤祥管他，现在有了九郎，这哥们在边儿上看着，我们都很放心。
  虽说外表杀马特，舞台风格也奇葩。但是老舅骨子里的老艺术家气质还在。他在台上话少，不适合说文哏的东西。好在和九郎搭档以后，有这个碎嘴子搭着，俩人一个话少，一个话密，倒是挺配。渐渐地也有些固定的观众捧他们。没准杨九郎是他相声生涯的一个转折点吧。
  杨九郎二十多才入行。算是特别晚了，不像其他的师兄弟是为了活命吃饭才来的，他纯因为自己喜欢这门手艺。别人想火了挣钱，他不一样，他从不争，只想好好地说相声。从某种角度上讲，他特别像老舅。阎鹤祥说他心眼干净，活儿可以慢慢练，但是人性难移。老舅经历过社会，他选的人，我觉得不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