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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空色感染爆发(1)

作者:本田诚
第一卷 序章
要守护这个世界,还是要守护你?
    每当看到面对着二择一难题而烦恼、犹豫的故事主角时,少年时代的我总是沉浸在小小的幻想中。
    如果我是主角的话,我会怎么做呢?
    是要贯彻对你的思慕之情而守护你呢;
    还是应该为了人类的未来而守护这个世界呢?
    与你一起看着世界的崩坏似乎不赖;
    不过,守护这个世界,思念着已不复存在的你,在感伤中被人们赞颂为救世英雄似乎也不赖。
    当然,当时的我并没有相当于「你」的位置的恋人,我的「世界」也符合我的年纪般狭窄。但是或许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能轻松地享受着选择的乐趣吧?
    话说回来。
    ——要守护这个世界,还是要守护你?
    真的是一句触动少年心弦的美丽台词。
    不管是选择了哪一边,主角的未来必定都会充满哀感。不过,没有什么比在某个角落抱着阴影的主角更加帅气了。
    在我年幼的时候,一种被称为「世界系」的故事设定正在大流行。
    主角的意志与世界的本质、根源、存在方式具有极其深远的关联,甚至他的行动还关系到世界的存亡与否。人们称这样的故事叫做「世界系」。
    虽然说顾名思义那是一种以世界的存亡做为主题的故事,不过内容本身则是以较小的社会及狭隘的人际关系作为主轴来进行。甚至有的时候只有主角以及与他极为亲近的人才知道世界正面临灭亡危机的事实。
    主角在世人不知情的状况下,牺牲了某个他极为重视的「事物」,为了人类而与世界的敌人战斗。
    有些时候,那个「事物」甚至是他所爱慕的女主角。
    嗯,果然很帅气。
    为什么我没有被安排到这样的命运呢?还是小孩子的我曾感到莫名的不甘心而咬牙切齿。
    但是,过了多年之后,就在我已经完全遗忘那幼稚的愿望时,终极的选择被摆到了我的面前。
    『你应该明白了吧?你现在正面临着掌握世界命运的重大选择。也就是……要守护这个世界,还是要守护她?』
    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我并没有舍弃这个世界的意恩。但是我也不愿意放着被世界排挤在外、一个人颤抖着的你不管。
    「……已经够了,景。」
    那时,被几个警官压倒在地的我无视着失去自由的身体,只将视线望向你。被冬天寒风冷却的柏油路刺痛着脸颊。我们的周围被警车包围,覆盖国道一号线的暗夜中,警车灯的灯光飞快地回绕着。
    既使华丽地倒在地上、油箱上刮出了严重的伤痕,SHADOW classic 400仍坚强地转动着引擎,就像是还在等待着身为骑士的我一样。
    被穿着白色法衣的青年将手固定在身后,你默默低着头。
    「结衣同学不想活了吗?」
    「我也不想死啊。可是,这世界上有太多我所重视的人,我不希望那些人死去……如果我的死可以拯救这个世界的话……这样也好。」
    你微弱的声音乘着风飞逝。
    我还能努力。还能,做些什么。我还隐藏着能够守护你的力量。虽然没有根据,但是我深信如此。
    「我也不希望结衣同学死去啊。」
    你摇了摇头。
    「已经,够了……真的够了。我知道景是很温柔的。所以……够了。」
    虽然你的脸被刘海遮着看不清楚,但是,你一定正在哭泣。
    我回想起与你一同度过的每一天。
    充满冲击性的相遇、总是有你在旁边的教室、与你一起观赏的电影、在天桥上静静述说着心情的背影。
    闭上眼睛,一切的光景伴随着鲜艳的色彩而浮现在脑海。
    不,那距离就好像只要伸出手就能触碰到一样。
    我下定了决心说道:
    「我……我觉得与结衣同学在一起很愉快。虽然有时候被要得团团转,那也还是觉得很愉快。到了这种时候,我才发现和结衣同学一同度过的时光是那么地无可取代。所以,我不希望失去那样的日子,为了它我什么都愿意做。」
    你抬头望向我。
    我已经除了你的人以外什么都看不到、除了你的声音以外什么都听不到了。
    在漫天纷飞的雪景中,只有两个人的世界,我问道:
    「……从今以后,你也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从你的眼眶溢出了泪水。
    「嗯……!」
    颤抖的声音,但是你坚定地回答。
    这样就足够了。
    我下定决心,就算与世界为敌,我也要守护你。
第一卷 第1章 陌生少女的复仇
「……话说回来,真是惊人的疾病啊。」
    我在无意中脱口而出。
    「嗯?你说什么?」
    坐在隔壁座位的结衣同学微微歪了一下头,像是要窥探我的眼睛一般凝视着。
    她对小众的流行并不感兴趣。
    可是她今天却穿着重视**塔风格的哥德式黑洋装,头上戴着的荷叶边发箍在窗户吹进来的微风中飘飘地摇曳着。再配上端正秀丽的脸型,一整个就像是被精巧制作的西洋人偶一样。
    戴在右眼的眼罩与缠在右手的绷带看起来好像很痛。
    绷带的一部分晕染着红色,但似乎并不是真的有在流血,应该是她的一种演出行为。真是讲究。
    早上,一如往常地在最近的车站验票口等待结衣同学的我,被带着满面笑容出现的她那一身变装吓得哑口无言。我以为我已经习惯了她那种无厘头的行为,但是看来我错了。
    「那个……可以请问你一件事吗?」
    「嗯?什么?可以啊,不用客气。」
    请说,结衣同学伸出右手这样说道。
    「眼睛,怎么了吗?」
    结衣同学突然皱了一下眉头,用右手遮住眼罩。
    「……会疼。」
    超越了「看起来就很痛」的程度,这已经单纯地让人感到「很痛」(注1)了。
    「会疼啊……这样啊。」
    也只能这样说了,要不然还能要我怎么回她?
    「对,会疼。如果把眼罩拿掉的话,好像会看到什么……不——」
    结衣同学对于我泄了气的回答毫不在意般地说着,然后摇了摇头。
    「搞不好,如果张开右眼的话会给周围的人不好的影响也不一定。所以我不能把眼罩拿掉。」
    注1 这里的「痛い」是一种现代日文的流行用语,非正式用法。形容一个人或一件行为虽然本人觉得很帅气,但是在周围的人眼中却只是觉得很没有常识而难以入目。
    「这样啊,那真是严重。」
    我故意说得很夸张。
    会看见不应该看见的东西的眼睛,会看到应该看不到的东西的眼睛。
    又或者,只是凝视着就可以让他人无条件地迷上自己的眼睛。让他人石化的眼睛。让他人看到幻觉的眼睛。稍微偏激一点,至今为止好像也有把他人的超能力复制到自己身上的眼睛。
    对于结衣同学的想像力也只能赞叹了。
    结衣同学露出满足的微笑之后,很可爱地点了点头。
    「很严重吧?所以我遮起来了。」
    「那,手腕呢?」
    我指着被绷带缠绕的右手腕。
    结衣同学再度皱了一下眉头,用左手抚擦着右手腕。
    「……会疼。」
    ——又来了啊?
    「会疼啊。这样啊。」
    也只能这样说了。所以我说,还能要我怎么回她呢?
    「对,会疼。如果把绷带拿掉的话,好像会被什么坏东西附身一样……不,」
    结衣同学对于我泄了气的回答毫不在意般地说着,然后摇了摇头。
    「搞不好,如果拿掉绷带的话会给周围的人不好的影响也不一定。所以我不能把绷带拿掉。」
    「这样啊,那真是严重。」
    我故意说得很夸张。
    拥有放火、放电能力的右手只是基本中的基本。充满着剧毒而只要触碰到就会杀害他人的毒手。又或者,只要握上武器,刻印在右手背上的特殊卢恩符文就会发动,让自己变成万夫莫敌的战士。稍微偏激一点,至今为止好像也有设定是能将一切的超能力都无效化的神之右手,虽然说超能力这种东西本来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用双手抱着自己的肩膀,结衣同学的身体微微地颤抖着。
    究竟在她的脑中这次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开始疼了。」
    「这次是哪里在疼呢?」
    「身体、身体在疼啊……不行……我忍不住了。」
    再也没有比这句更能引起男人遐想的台词了吧。可是正在发作中的她与那样的情节是无缘的,经验上这样告诉我。
    「怎么办?景。我的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它好像正在侵蚀着我的心。我就要变得不是自己了。对,我是一个不该待在这里的存在。」
    她的声音充满恐惧。对于了解情况的他人来讲,这看起来不过是一种滑稽的行为。但是对于正在被有如强迫观念一般深邃幻想所支配的她来说,那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我将双手轻轻地围绕到她背后。
    「……景?」
    结衣同学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的样子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没关系的,结衣同学。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一定会保护结衣同学的。」
    耳边响起了短促的叹息声。
    「我待在这里也没关系吗?」
    「那当然,这里是属于结衣同学的地方啊。」
    「这样啊,我待在这里也没关系啊……」
    说着,结衣同学将她小小的头靠在我的胸膛上。
    结衣同学患有特发性大脑觉醒病,俗称【空想病】。
    因为她喜欢漫画、轻小说和电视游戏的关系,会引发这类次文化色彩浓厚的发作内容。
    大约过了五分钟后,结衣同学的幻想似乎完结了,红着脸低着头端正了姿势。看来发作是抑制下来了。
    她把笔记文具和教科书塞到书包之后转头面向我,用冷淡的语气说了一句「……今天我要先回去了」就从座位上站起来。
    结衣同学虽然患有空想病,但是她也具有这个年龄应该有的一般常识。因此,她对于自己刚才的行为以及现在身上的打扮是多么让人感到「很痛」很有自知之明。
    我抓住结衣同学的左腕。
    「课就快要上完了,要不然我们一起回家吧?」
    结衣同学大大地摇头。
    「我这种打扮实在是……」
    「是吗?很适合你啊。」
    她染红了脸,挥出右拳重重地打在我的鼻子上。这完全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展开,让我连躲都没有没有办法躲开。
    我被揍到跌出椅子,声音响遍了整间教室。
    「做、做什么啊?」
    我擦着鼻子,把上半身坐起来。
    「惩罚。」
    「惩罚……?」
    「把我当笨蛋的惩罚。」
    「我没有把你当笨蛋啊。我只是说很适合你而已吧?」
    结衣同学举起拳头,作势要恐吓我。
    「还想再被揍一拳吗?」
    「所以我说……」
    一边说着要站起来的时候,脚突然一软而跪在地上。看来对身体的打击比想像中要来得严重。
    「你看起来很痛苦呐,没事吧?」
    她一脸事不关己般说着,真不像是害得我这样的罪魁祸首该说的话。
    「怎么可能没事……」
    话说到一半,突然感觉到肩膀被敲了一下。回头看到的是用凶狠的眼神瞪着我们的老师。
    「给我去走廊站着。」
    放眼望去,教室里的视线全部集中在我们身上。也听到学生们的窃笑声,觉得有够丢脸。
    所以,非常乐意地遵从老师的命令逃到走廊站着。
    「都是结衣同学害的。」
    不跟她抱怨个一两句实在不甘心。
    「还不是因为景把我当笨蛋。」
    「我只是说那很适合你,为什么我要被揍啊?这种逻辑很奇怪吧?」
    「怎么可能适合?适合眼罩跟绷带的女人是怎么样啊?就只是让人感到『很痛』而已吧?」
    我终于搞懂了。
    「……那个,听我说。我说的很适合不是指眼罩跟绷带的事情,是指你身上穿的衣服。」
    「咦……?」
    「所以说,我只是想跟你说那一身哥德风格的洋装很适合你。」
    「衣服?」
    「对,衣服。」
    「原来是这样啊。」
    结衣同学像是泄了气一样微微耸肩。
    「可是,要说起来还是因为景讲出容易令人误解的话不对。」
    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过错就是了。
    「然后呢?接下来怎么打算?这结束之后,果然还是要回家吗?或是说要继缕出席下午的课?」
    结衣同学转身面向我,微笑着张开双臂。
    「很适合我吗?」
    「所以我说过,很适合啊。」
    用手指擦了擦鼻头,「这样啊。」结衣同学害羞地说着。
    「既然景都这么说了,我也是可以就这样穿着这身装扮跟你一起出席下午的课啦。」
    说着,把身体靠到墙壁上,她露出腼腆的笑容接着说道:「不过,这眼罩跟绷带我就要拿掉了。」
    话说回来,真的是有够惊人的疾病。这只能说是神心血来潮所创造出来的产物吧?
    特发性大脑觉醒病。
    俗称【空想病】。
    空想病是指一种一旦发作就会将自己幻想为有如电影或小说主角一般特别的存在,并且在脑内建立起与其相符合的世界观,精神受其妄想而支配的疾病。
    不过,这些空想病患者会发出称为「特拉乌姆波」的特殊脑波,在特定情况下也具有与他人直接性的精神共感能力,因此与一般的妄想症或是精神分裂症之类的精神疾病并不相同。
    空想病患者根据是否有能力将自身的幻想感染给周围的人,主要分为两大类型。
    首先,是【自我完结型】。
    顾名思义,是指即使引起发作,特拉乌姆波也只会对自己本身产生影响,而不具有感染力的患者。结衣同学就是属于这一型。
    接着,是【剧场型】。
    这是指具有感染能力的患者。能发出比自我完结型患者更强的特拉乌姆波,将自己产生的幻想世界观强制性地共享到周围的人身上,让他人配合这个世界观分配角色并演出。如果从远处观看感染扩散的情形,就会像是在观看一出舞台剧一样,所以被称作「剧场型」。
    被剧场型幻想所支配的人被称做【感染者】,也因此经常引起误解。会扩散出去的终究只是患者的幻想而已,疾病本身是不会感染的。再说,空想病被认为是一种先天性的疾病。虽然说在学者间有各种不同的假说,这一点似乎还没有完全被证实。
    另外,还有一种不被包含在前两种类型的特殊类型,称做【天地创造型】。
    剧场型空想病患者与其他空想病患者接触,并且在同时引起发作的时候,双方的特拉乌姆波会产生共鸣现象。感染的范围会爆发性地扩张,最坏的情况下,甚至会将全世界都牵连进去。
    被称做「幻想的第三次世界大战前夜」的全球性规模感染爆发就是由特拉乌姆波的共鸣所引发的天地创造型。
    当时的人们死命地扮演被分配到的角色,世界人口的大部分都失去本身的自我而被切换为不同的人格,但是注意到这种情形的人则少之又少。
    感染源是一对男女。在被称做第三次世界大战前夜的这个人类全员出动的大规模舞台中,两位空想病患者被卷入大国之间的对立而面临残酷的命运,但依然培养出坚定不移的爱情,扮演现代版的罗密欧与茱丽叶。是一出连好莱坞电影都要感到汗颜的王道恋爱物语。
    但是问题在于——这正是空想病可怕的地方——就连各国的首脑阶级也毫不例外被两个人的幻想所感染。互相争夺在幻想世界中扮演谍报人员的两人手上所握有的各种重要情报,把世界局势推到了紧张的最高峰。国家间的对立发展到行使武力的阶段,核弹发射按钮何时会被按下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当然,日本也不例外。当时看着头上飞过的战斗机编队以及在一般道路上横行的战车列队,我幼小的心灵中也留下了恐惧的阴影。
    免于感染而保持镇定的少数人被当作是头壳坏掉的异端者。即使向大家说明这场危机只是空想病所引发的虚构设定,被新的世界观笼罩的感染者根本听不进去。他们饱受感染者无数的讥笑,甚至面临生命的危机。但是他们依然抱着必死的决心要阻止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发生,最后终于成功地终止了感染源的发作。
    回顾当时的情形,当中有个人在被新闻记者采访时这么说道:
    ——与这里不同的某个地方。对,那完全就是一个新世界。我们为了守护旧世界而与新世界战斗着。
    在那之前,对人们来说空想病顶多就只是偶尔会把其他人牵连进来的烦人疾病而已。但是就在那次事件发生之后,尤其是会将幻想内容感染给其他人的剧场型患者被全世界视为危险分子,而各国也因此设立了专门对应空想病的公家机关。
    虽然全世界似乎都在投入研究,但是治疗方法以及感染对策方面却没有明显的进展。空想病依然是一种在某些情形下,不需要任何过程阶段而直接感染这个世界的危险而壮大的疾病。
    我与结衣同学的相遇要追溯到半年前,一个吹着乾冷寒风的日子。
    高中入学考试当天,我用围巾遮住脸的下半部,一边忍耐着寒风刺骨的天气,一边在车站月台等待着因为突发事故而迟迟不来的电车。
    我一边称赞自己尊重了姊姊说的「无法预测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早点出门会比较好」,一边又忍不住想着「电车根本就误点了,就算等到时间前一刻再出门结果还不是一样?」
    书包里装着的是准考证与笔记文具,还有参考书。
    从淡出社团到现在半年的时间,为了这次的考试我能做的事情都做了。
    也因为这样,就算现在时间空出来了,我也完全提不起劲再把参考书拿出来看。就算问我说「那干嘛还要把参考书带着」我也很困扰,这说穿了也就只是一种祈愿,对,就像护身符一样的东西。
    『电车已经从前一站发车,请再稍作等候。』
    看着电子告示板上的跑马灯,我在双手上呵气取暖。
    「找到你了……!」
    那是个充满憎恨的声音。
    我回过头看向那个不适合于早晨月台该有的声音。
    一个美少女站在那里。从她散发出的氛围来推断,我想她应该年纪比我大。
    就像带着冬天的寒气般白皙的皮肤,配上相反地给人温和印象的柔软线条所构成的脸蛋。淡栗色的眼睛与左眼旁的两颗痣形成了绝妙的平衡。及腰的黑色长发在早晨的阳光中散放着光芒。
    她笔直地凝视着我,或者说是在瞪我比较恰当。那是一双充满怨恨的眼神。
    「那个……请问有什么事吗?」
    她伸出右手就往我的衣襟抓来。
    脸的距离近到几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我忍不住加快了心跳。
    「开膛手皮耶尔(Pierrot the Ripper)!为杀死杰斯提斯(Justice)之仇付出代价吧!」
    对话内容往奇怪的方向偏得太厉害,完全搞不懂意思。
    「皮……?杰斯提斯?」
    她用右腕把我拉近,在我的上唇轻轻地咬了一下。
    「什……?」
    我发出不成声音的呻吟,对于脱离常轨的事态,除了困惑我做不出其他反应。
    周围开始骚动,听到奇妙的声音在窃窃私语。大概是以为发生了情侣吵架吧?
    她的舌尖妖艳地抚弄我的上唇,然后把脸移开后,再度瞪着我。
    「你跟我装傻也没有用。你知道我的《圣法》(神所授之奇迹)吧?得知事物真实的《强制告解》(迷途羔羊畏惧神罚而告白)。任何的伪装在我的嘴唇前都是无效的,开膛手皮耶尔。杰斯提斯果然是你杀害的吧?」
    完全没办法理解。
    我是考生,而今天是第一志愿的受考日。
    在这样的我面前出现了一个美女。
    她称我为开膛手皮耶尔。应该是指开膛手小丑的意思,但是就算知道这一点,对事态的解决完全没有帮助。
    然后,连脸都没见过的杰斯提斯先生。我想那应该不是本名,也许是通称之类的东西。
    再来,《强制告解》(迷途羔羊畏惧神罚而告白)。对于这一点连考证的线索都没有。
    「从刚才开始你到底在说什么?开膛手皮耶尔是什么?」
    「我们《教会》(Ecclesia)已经掌握了你的情报,当然,《罪名》(Calisign)也是。」
    本能告诉我,不能再继续与这个人有瓜葛了。
    「是这样啊,确实是这样。那真是棘手啊。那么,再见。」
    我想轻轻地拉开她手腕,可是她的手腕却连动都不动。看来是用了很大的力气,连厚重的外套都被抓出了摺皱。
    她不怀好意地笑了,那眼神有点让人讨厌。
    「我的身体受过《教会》(Ecclesia)的《洗礼》(神圣的奴隶鉴定)而强化过,看来你的命运也到尽头了。不过,在那之前……」
    她望向我的书包。「杰斯提斯所持有的《圣典》(瑟菲洛的诏书)我要拿回来了。」
    「《圣典》(瑟菲洛的诏书)……?」
    她用空着的左手粗暴地抢走我的书包,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装在里面的笔记文具及参考书掉在地上散成一片。
    看着已经被我翻到烂的参考书,她说着:「这就是《圣典》(瑟菲洛的诏书)对吧?」
    不,那是数学的参考书。顺道一提,那在书店售价八百元。不过我没心情跟她说这些,她的身上散发出来的魄力异常强劲。
    「……杰斯提斯。」
    像是叫着现在已不复存在的人生伴侣的名字一般,她用感伤的语调呢喃着。「为你报仇的日子终于来了。」
    她将手往怀里伸。
    「就用教皇所授予的《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 Blade)来……咦?」
    她慌张地放开我的胸口,两手在身上摸索着。
    「咦?骗人。《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 Blade)呢?咦?跑到哪里去了?」
    活像个搞丢车票而慌张的小孩子。
    我愣在原地看着她。
    她染红了双颊用湿润的双眼瞪着我,伸出食指指着我的鼻头。
    「给、给我在这边等着。我马上拿《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 Blade)过来。还、还有,《圣典》(瑟菲洛的诏书)我就先拿走了。」
    她捡起参考书——不对,圣典慎重地抱着,接着就向通往验票口的楼梯跑去。
    在跑上楼梯的途中,她还一度回过头来恳求似地大叫「听好,一定要给我等着啊」,然后就这样消失了踪影。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正当我一边嘀咕着一边捡起散乱在地上的笔记文具时,视野的角落伸出一只手捡起了掉在一旁的橡皮擦。
    抬头一看,是个女人。正式的黑色裤装上头套着长身风衣,带着爽朗的笑容将橡皮擦递到我手上。
    「不好意思。」
    她挥了挥手。
    「该道歉的是这边。你应该因为突如其来的状况而感到困惑吧?」说着,向我递出一张名片。
    【特发性大脑觉醒病研究所 东京本部代表 穗高真由】
    我立刻联想到一件事。
    十年前发生的世界性空想病感染爆发,「幻想的第三次世界大战前夜」。
    没有人会不知道空想病这个名词,而且在我所拥有的知识中也知道在日本有个专门的管理组织。
    「难道说,她是……?」
    她点点头。
    「对,空想病。刚刚突然发作的,没来得及阻止她。我想你也应该知道,要让发作结束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幻想迎接一个结局。所以我暂时在旁边观望了一阵子,不过看来她并没有满足的样子。
    她困扰地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可以请你在这边等她去把那个《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 Blade)什么的买过来吗?」
    「买过来?」
    她浅浅地笑了一下。
    「只要是类似的东西,什么都是可以的。刚刚她也把普通的参考书叫做《圣典》(瑟菲洛的诏书)对吧?只要形状稍微像一点,那孩子的脑袋就会把剩下的部分补完。」
    「欸,这样啊。」
    『非常抱歉造成长久的等待,电车即将进站。要上车的旅客请退至白线后方等候。』
    月台播放的广播让被卷入怪事而恍惚的脑袋想起了「考试」这个单字。
    「啊,不,那有点麻烦啊。我今天是入学考,必须赶快前往陵青高中才行。已经快要迟到了。」
    穗高小姐歪着头叹了口气,说了一句「入学考……啊。那就没办法了。」后,从长身风衣里面拿出一本笔记本递给我。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跟联络方式吗?看来要结束这次的发作,你的存在是不可或缺的。当然,我也保证会支付【出演费】给你的。」
    空想病患者之所以会受到政府所管理,其中一个理由就是天地创造型的阻止。「那是一件绝对不可以让它再度发生的大惨事」为全人类的共识。
    而另外一个理由是,如果能将共有幻想的媒介特拉乌姆波的全貌解析出来的话,预期将可以应用在各种不同的场合。可以做为近几年急违增加的精神病患者的特效药。其他也有例如将良心意识灌输到不断犯罪的累犯脑袋中以抑止再度犯罪之类的想法,不过针对这点也有人认为这已经构成一种洗脑行为而加以抗议就是了。
    从伦理观点来看,特拉乌姆波的应用是一种非常敏感的问题。也因为这样,提倡应该马上废除研究所的政治或宗教团体也不在少数。
    纵使如此,多数派的人还是认为特拉乌姆波拥有既使要排除那些反对的声浪也要继续研究的价值存在。
    基于这样的原因,空想病患者会受到严密的保护,对于空想病的发作也有极为宽容的对应措施。基本上就是派出人力帮助并观望空想病患者结束他的幻想而已。
    在世界上也被制造出各式各样抑制发作的药物,不过在日本被认可使用的只有其中的极小部分而已。
    特拉乌姆波是一种强力的脑波。
    也就是说,可以抑制那样脑波的东西也必然是强力的药物。相对地副作用也很严重,滥用的话甚至有可能危及生命。
    因此,在日本除非是剧场型的发作,而且是那种会危害到人命的危险发作,否则用药是被禁止的。
    虽然这么说,但也不能放着与剧场型空想病患者比邻而居的民众不管,毕竟他们不知道何时会被卷入空想病的发作。
    为此,无论是被剧场型或自我完结型的空想病所牵连到的人都会由政府支付一种称为【出演费】的补偿金,这就是【出演制度】。
    当中也有单靠出演费而过活的人。他们被称为【演员】,在空想病还是热门新闻的七、八年前,也有针对他们的特辑被报导。
    不过像【出演费】、【出演制度】、【演员】之类的终究也只是一般的俗称而已,它们都另外有各自正式的名称。当然我不知道那些正确的名称,而媒体的报导也都是使用俗称来称呼,所以也不会让人想去记得。
    这不仅限于我的情况,我想应该大部分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与其要去花时间记住那些跟空想病有关的名词的话,倒不如用手机查询今日运势还比较有意义。
    说起来空想病所带来的危机感对于世人来讲也不过就是那种程度的东西。
    确实,「幻想的第三次世界大战前夜」是人类史上空前的大危机。当时就算人类灭亡了也一点都不稀奇。
    空想病是一种非常危险的疾病,这一点并没有错。
    但是我想也应该没有人会为了空想病而夜夜难眠吧。
    实际上,比空想病还耍危险的东西在这世界上到处都是。
    核武器就是其中之一。
    西元一九六二年的古巴危机是一件差点引发大国之间全面核武战争的超级大危机,而在古巴危机来讲的「黑色星期六」就呈现了与「幻想的第三次世界大战前夜」酷似的情势。
    如果当时存在于世上的全部核武器都被使用上的话,人类的文明不知道会退化几百年。
    另外也有像陨石的冲击、暖化现象带来的异常气象、太阳风暴所造成的全电子仪器故障、年年突变的病毒等等,这些既使导致人类灭亡也不奇怪的例子要举多少有多少。
    就算是这样,我想为了这些事情而夜夜难眠的人应该是少数之中的少数。
    现在人类也正面临着无数的危机。不过,实际上到现在为止都可以有办法解决了,将来也一定有办法解决吧?
    这就是世间的常态。
    我将手机号码及名字写在笔记本上,递回给穗高小姐。
    「谢谢,那个……」
    穗高小姐将视线撇了一下笔记本。「仲西同学,感谢您的协助。大概在傍晚的时候会再跟您联络,到时也请多关照。」
    电车滑进了月台,刮起的风吹拂着穗高小姐的头发。
    「是,我知道了。」
    因为误点的关系,月台的人比以往要来得多。发车的铃声在人潮拥挤中响起,我慌慌张张地坐上电车。
    「祝你幸运,开膛手皮耶尔。」
    穗高小姐爽朗地笑着跟我挥手,而当我也跟着挥手向她致意时,车门缓慢地关上了。
    考试结束后,接着进行了五、六人为一组的集团面试。
    在一般入学考试中进行面试的高中虽然是很罕见,不过这间学校基本上是以升学学校做为卖点,在这方面看来也是做得很彻底。用真挚的眼神看着会议桌对面排排坐的面试官,我的内心则是想着这样的事。
    「……原来如此。我了解了。」
    听到我选择这所学校的原因,面试官搔着脑袋点点头。感觉反应似乎有点淡薄,看来老实地回答说因为离自家比较近果然还是不太妙。
    但是坐在我旁边的一位叫青井晴的考生却说出比我还要劲爆的答案,让面试官全傻了眼。
    「因为制服很可爱。我是因为希望能够穿着贵校的制服而报考的。」
    他毫无畏惧地说着,不过那声音却很娇嫩。
    脸型也是中性而端正,看起来很柔软的头发配上纤细的线条构成的轮廓,看起来就很受女孩子欢迎。
    对于允许穿着便服上学的陵青高中来说,制服不过是形式上的东西。能说到这种地步的话,看来是打算三年都穿着制服来上学了。可是他不说「很帅气」而是说「很可爱」是什么意思?
    「不、不过,陵青的制服可是立领的学生服喔。指定那种学生服的高中到处都是,为什么会选择敝校呢?」
    面对面试官的寻问,这个叫青井的学生摇着头回答。
    ——不会吧?难道说这家伙?
    「我,喜欢扮女装。」
    意识差一点就飞掉了。到底是有什么必要在入学的面试中爆料自己的特殊兴趣啊?
    「是、是这样啊……」
    面试官畏缩地说着。弄不好的话,可是会当场被斥责说不准胡闹的啊。
    可是,在现场的每个人都确信了。
    ——这家伙是认真的。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青井的脸。
    「贵校似乎鼓励学生穿便服通学对吧?当我确定录取贵校的那一刻我会马上购买贵校的女学生用制服做为我的便服,因此就算我穿着女生用的制服通学也不会造成什么问题吧?」
    面试官听了青井的话之后就沉默了。我忍不住赞叹:哎呀,这世上真的是什么样的人都有。
    就在那个时候,教室的门被粗暴地打开,室内的视线全部集中到了门口。
    「我找到你了,开膛手皮耶尔!在《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 Blade)下从大罪之中解放吧!」
    早上的空想病少女就站在那里,右手握着红色的塑胶玩具球棒。看来那球棒就是所谓的《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 Blade)了,真是名不副实啊,不过那种事情无关紧要。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就在那时我想起来了。
    ——啊,不,那有点麻烦啊。我今天是入学考,必须赶快前往『陵青高中』才行。已经快要迟到了。
    抬头一看,在空想病少女的背后就发现了穗高小姐的身影。她用两手在脸前合掌,向我打暗号说:对不起啦。
    看来是因为没办法抑制少女的暴走,苦无对策之下只好把我的行踪告诉她的吧?
    面试官在接二连三的突发事态下陷入了完全的混乱,而其他的考生看起来也是一样。
    就连知道事情原委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对应,只是呆然地看着少女。
    就在那样的空气中最先有动作的,是青井。
    「慢着!」
    青井充满威势地站起来后,一只脚踏在椅子上,像是要威吓少女般大吼。
    「你是……?」少女一脸困惑地说着。
    「我是,他的……对,开膛手皮耶尔的挚友!」
    ——这家伙在在说什么啊?
    我向青井投以冷淡的眼光。
    「开膛手皮耶尔的?」
    她长叹了一口气,看着青井。
    「那种事跟我无关,让开。」
    「在那之前能不能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攻击他?」
    她的脸黯淡了下来,大概是在思念着只存在于幻想中的人物,杰斯提斯先生吧?
    「……那个人是杀害我的伙伴杰斯提斯的凶手。」
    她举起玩具球棒,不对,《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 Blade)指着我说道。
    「他确实是把杰斯提斯打倒了,但是,那也是因为他有他的理由啊。」
    青井的行动虽然难以理解,但是有一件事情是确定的。他很机灵。在没有事前情报的状况下就可以对应空想病的发作,这样的人并不多。今天早上我自己就以自己的亲身体验了解到这点。青井应该跟我不一样,他拥有成为【演员】所必要的素质。
    「理由……?」
    「杰斯提斯企图让世界崩坏,然后进行世界的再构筑。」
    真佩服他能这样接二连三的扯东西出来啊。
    「不要胡说!他是为了守护这个世界而战!为了这个原因,他把《圣典》(瑟菲洛的诏书)……」
    「连《圣典》(瑟菲洛的诏书)的真相都不知道……真是可怜的少女啊。」
    青井用同情的眼光看着少女。演技也很高明,简直就像是看着一出舞台剧一样。
    「你胡扯……」
    少女愤慨地说着,挥舞玩具球棒就往青井的方向冲了过去。
    青井则是站在原地等着少女来到面前。
    「接招!《永恒的赎罪》(Eternal Atonement)!」
    还想说会是什么厉害的招式,也不过就是把玩具球棒挥下来而已。当然,《永恒的赎罪》在少女的眼中是呈现怎么样的光景,我根本不会知道。
    「没用的。」
    青井的脸上浮现冷酷的微笑,用右腕挡住了玩具球棒。少女瞪大了眼睛看着球棒的前端,似乎是在动摇了。
    「怎么会……《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 Blade)竟然、《永恒的赎罪》(Eternal Atonement)竟然会无效……?」
    就算是职业的格斗家,拿着玩具球棒当武器能做的事情顶多就是打打蟑螂而已,要拿来杀人根本就不可能。
    所以说,会有这种结果也是理所当然。
    「看来你锻链得还不够啊,被握在你这样的人手上,《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 Blade)也在哭泣呢。」
    「少啰嗦!」
    少女的双眼瞪着青井,趁隙在青井裸露出来的脖子上咬了下去。
    「你做什……?」
    少女将嘴离开了青井的脖子,擦着口水一副胜利在握而昂然自得的样子。
    「没有《强制告解》(迷途羔羊畏惧神罚而告白)所不知道的事情,我已经看破你的弱点了。」
    「……难道?」
    青井铁青了脸色,就因为这也是演技之一所以格外地惊人。
    「贯通罪恶吧,《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 Blade)!」
    少女大叫着,把玩具球棒刺向青井的眉间。
    「呜……太大意了。」说着,青井便倒茌地上。
    看青井的样子,他应该是知道了这个少女患有空想病。可是他为了什么要配合空想病的发作啊?
    「就在黄泉向杰斯提斯忏悔吧。」
    就像是要挥去沾着的血一样把玩具球棒挥向地上,少女再度将视线投向我。
    「来,觉悟吧,开膛手皮耶尔!」
    看来这次轮到我上场了。
    可是突然叫我站上舞台我也很困扰,我可没有像青井那样高明的演技。
    「咦……不,那个……」
    我还无法做好觉悟,而将身体慢慢地向后退着。
    她根本不管我的困惑,带入感情开始咏唱。
    「以神之御明在此散播福音/于、以汝为御使予以深罪之者光之裁罚/深罪之者啊/以于之声于之歌为汝赎罪之粮而顷耳/响彻吧永恒之福音」
    玩具球棒没有起什么变化,不过少女像是看着耀眼的光芒般凝望刀身。
    「附加咏唱的光临解放。无混杂的纯粹之光啊,就烙印在那被玷污的眼膜上吧。」
    她举起球棒向我逼来。
    「《永恒的赎罪》(Eternal Atonement)!」
    她挥落的球棒正中我的头顶,发出「咚」的一声可爱的声响。
    教室中静止的空气。
    集中在我身上的众人视线。
    大家都对我即将采取的行动抱以期待。看来在场的全员都察觉到她患有空想病的事情了。
    我将视线望向穗高小姐。
    她打了暗号向我说:加油!
    我觉悟了。
    「我、我输啦!」
    紧接着青井,我也当场倒在地上。我的演技果然很差。
    那之后,少女的发作依然持续着。在漂亮地击败我之后,她透过手机不知道与谁开始联络。从她的口中说出来的就是什么《七大罪》(Seventh Sin)啦、要不然就是到现在已经听惯的《圣典》(瑟菲洛的诏书)之类的,都是这些。再说,她握着的手机到底是不是真的在通话状态都很令人怀疑。
    瘫倒在地上望着少女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她身上的氛围突然改变了。虽然很难用言语形容,硬是要形容的话,就好像附在身上的什么东西脱离了一样。双颊开始泛红,纤细的身体微微地颤抖。
    那似乎就是一种暗号。
    突然有数个男人冲入教室,当中的一个人与少女简短地交谈。
    虽然听不太清楚,但是就只有「接下来的事情请交给我们」这句话清楚地传到我耳中。他慎重地将手搀扶在少女的背后,将她带出教室。
    漫长的闹剧似乎是落幕了,我慢慢地站起身体。
    穗高小姐向面试官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短地谢罪之后,看向倒在地上的青井。
    「恶作剧被发现了很难为情吗?已经太迟了,你就认命站起来吧。还是说,你不想见到我的脸?」
    青井不得已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向穗高小姐低下头。
    「久未问候,不过也真是巧过啊。」
    「真的是巧遇,你妹妹过得好吗?」
    青井向穗高小姐露出微笑。
    「健康无恙。不过这种事情也用不着问我吧?以您的立场应该是最清楚的了。」
    穗高小姐耸耸肩膀,拨着头发说了一句「客套话啦」。
    「这次的事情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后不要再做出这种鸡婆的事情。太顽皮的话,我可是会向神奈川分部提出抗议的。」
    「铭记在心。」
    穗高小姐鼻子哼了一声后转向我,伸出手说了一句「仲西同学,非常感谢您的协助」。我慌张地将手在裤子上擦一擦,伸出来握住她的手。
    接着,穗高小姐向面试官以及其他考生稍微鞠个躬后就走出了教室。
    留在现场的我们之间飘着怎么也说不上来的微妙空气,事到如今,也不可能正经地继续什么面试了。
    就这样,我跟青井留给了面试宫也不知该说好还是坏的强烈印象。我会合格录取陵青完全归功于那个空想病少女也不一定。
    「无聊的考试也多亏了你跟她而变得有趣多了。」
    面试结束后,青井浮现着清爽的笑容对我这么说。
    ——考试很无聊?
    空想病的少女也好、公开发表自己女装兴趣的青井也好,都是我至今为止没交流过的典型,说是破格的类型都不过分。
    坐在走廊上排着的铁椅上,隔着肩膀望向外面的景色,我心不在焉地想着这样的事情。
    那之后过了一个多月,我迎接了国中的毕业兴礼。围绕着校园种植的山樱花连个花蕾都看不到,呈现一整个冷清。在连接体育馆会场的走廊下,毕业生中的一人看着枝头苦笑着说道:「明明就是植物,别翘班啊」。不过对樱花来讲,它也没这个义务为了我们每年都开花就是了。
    「山樱花的开花也是有偏差值的。」
    一个女学生笑着男学生说着。
    校长结束了他可贵的贺词、在校生代表的送词、毕业生代表的答词,接着合唱毕业歌的时候,毕业生也一个接着一个流出眼泪。
    我自己也是感触良多,回想这三年,真的是一瞬间就结束了。
    而破坏了那股感伤气氛的就是她。
    事情处理完、在校门口与朋友道别后,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回头看到那个人的脸,我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完全没办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那个空想病的少女竟然就站在那里。
    不知道是在为了什么事情在兴奋,她的双颊泛红而眼眶微微地湿润着。
    「好久不见!过得好吗?」
    她把脸靠近我,用愉快的声音说着。看起来似乎很高兴。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一切都太奇怪了吧?好久不见?过得好吗?
    第一、她为什么笑容满面地站在这里?第二、要说起来的话这一点还比较重要,我跟她的关系再怎么好意地解释,都不会是在久别重逢时会开心地说「好久不见!」的交情,也不会是能像这样说着「过得好吗?」然后互谈近况的交情。
    就在我为了难以理解的事态而动摇得哑口无言的时候,她的表情突然黯淡了下来。
    「……你忘记我了吗?」
    怎么可能忘记。怎么说都还只是一个月前的事情,红色的玩具球棒朝我脑袋挥下来的情景现在还烙印在我脑海中。
    「啊,不是……当然,还记得。欸?今天,怎么会来这里?」
    她恢复笑容拍了我肩膀两下。
    「当然是为了见你啊。」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呢?」
    她闭上眼睛,做作地啧啧舌头在我眼前摇一摇手指。
    「方法可多了。」
    一定是用不正经的方法没错,我从她充满自信的表情确信这一点。本名与手机号码、然后参加入学考试的学校,只要这些情报在手的话要找出其他的个人情报是十分有可能的吧?
    ——不对,等一下。
    「我没告诉过你我的名字也没说过手机号码,什么都没让你知道过对吧?」
    「我拜托我姊姊的。说是想要跟你联络向你致歉,她很乐意就告诉我了。」
    这个人的姊姊是什么时候登场过了?
    「姊姊?」
    「你有拿到名片吧?我们是姊妹。」
    身为国中生的我根本没什么机会从大人手上接收过名片,所以对于当时的事情印象很深刻。穗高小姐整齐地穿着黑色裤装的身影立刻浮现在脑海。
    原来如此,虽然年龄上有点差距,不过这两个人确实在面容上有几分相似。不过,研究所再怎么说也算是个公家机关,个人情报的管理不再做彻底一点很不妙吧?
    实际上,像我就遇到了不妙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为什么会说要来见我……?」
    「所以我不是说要为之前的事情致歉吗?把你的入学考试闹得乱七八糟的,我就是为了那件事情来致歉啊。」
    嘴上一直说着致歉致歉,从她的口气中完全感受不到那一点诚意。怎么说呢?太轻描淡写了。
    「啊,不。我不在意的,没关系。」
    「就算你不在意可是我会在意。」
    说着,她用恳求的眼神看着我。「呐,你接下来没事了吧?」
    「嗯,嗯嗯。大致上是没什么事。」
    突然惊觉到自己被她满面的笑容所迷惑,竟脱口说出了很了不得的话。其实根本没有必要那么老实回答她的。
    「耶,一起去吃个饭吧。」
    我感受到一股几乎要气绝的晕眩。
    虽然听起来很啰唆,我还是要再重申。我跟这个人的交情没有好到久别重逢的时候会高兴地互道「好久不见」,也没有好到可以说着「过得好吗」来互相关心彼此的现况。更不用说是要隔着餐桌愉快地享受餐点,我们之间绝对没有好到那样的交情。
    对于这个提案我无论如何都一定要阻止。
    我绞尽脑汁努力思索着。
    「不好意思,我今天没带多少钱……」
    只想出了这么一个丢脸的理由。
    「没关系,我会请你,不然就算不上是致歉了吧?」
    我拚了命的抵抗就这么轻易地被践踏掉了。
    望着校园的山樱花,暂时都还不会有绽放迹象的樱花简直就像是在暗示着我黯淡无光的未来一般。
    这个人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啊?
    「那么,要出发了喔。」
    她迅速地往前走去,我只能认命地跟在她的后头。
    我也想过就这样当场逃走之类比较聪明的想法,不过个人情报已经被握在她手上的情况下,这解决不了根本的问题。
    这是个连国中的毕业典礼都会找上门来的人,就算找上自家门口来也一点都不奇怪。
    再说,她的话语中应该隐藏着谎言。
    她说过,是为了要向我致歉所以对我的事情做了各种调查,而且还可能是透过很不正经的手段。
    从大前提上就搞错了。如果只是想要向我致歉,知道手机的号码就已经足够了吧?根本没有必要大费周章去调查个人的情报,还突然出现在要道歉的对象面前。
    如果是生日礼物的话还说得过去,致歉或谢罪是不需要惊喜的。
    照这个想法推断,她应该有她的目的,而为了那个目的所以有调查个人情报的必要。这样的推理,虽不中亦不远矣吧?
    因此,要对她格外提高警觉。
    我窥视着她的背影。
    一面哼着歌一面轻快地踏着步伐的她,果然看起来就是对于现况乐在其中的样子,心境上与我完全相反。
    「呐,你有想吃什么吗?」
    她看着前方问道。
    「不……没特别想吃什么。交给穗高小姐决定就好。」
    「真是个没主见的孩子,那样的话可没办法成为优秀的大人喔。」
    她耸着肩膀失望地说着。
    「啊,不是。那,我想吃汉堡排。」
    赌气地回了她话。单单一句话的反应就要被评判主见的有无哪让人受得了?人类可是会看场合说话的。
    「真是小孩子。」
    ——这个女人……
    她小声地笑着。
    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不过盾膀微微地在颤抖着所以一定不会错。
    「呐,大家有想吃什么吗?」
    她转过身来,对着我的身后问道。
    我顺着她的话转头往身后一看,眼前竟是一群社会人士模样的集团……这些人像山脉一样耸立着。
    「耶,咦……?」
    动摇着退缩到后面,我的肩膀就撞到穗高小姐的身体。
    「吓到了?」
    她像是要支撑我的身体一样握着我手腕,把脸放到肩膀上逗弄似地问道。
    脸靠太近了,加上一股柔软的触感在我的背上展开,脸顿时灼热起来。这个人是穿上衣服会显得较瘦的那种型。
    「这些人是谁啊?」
    我看着眼前的五个男人问道。
    「我的保安者(Safeguard)。」
    「保安者?」
    我重复了她说的话。
    「很抱歉吓到你了。」
    集团中的其中一人爽朗地笑着向我要求握手。
    「咦?啊啊。」我回握对方的手发出搞不清楚意思的声音。
    「简单讲就是来监视我的啦,毕竟空想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外出的时候一定要带着像他们这样负责监视的人,这就叫做保安者。」
    「监视?为了什么?」
    穗高小姐把脸移开我肩膀之后将刘1海拨了上去。
    「你有没有在听人说话啊?还是说你脑袋很笨?」
    真是一句贬低人到几近完美的话,对于被接二连三的突发状况冲击着,脑袋已经开始呈现混乱的我,她完全没有想过要顾虑一下。
    「是为了在发作时能迅速地加以对应啦。」
    男人笑着脸回答我。
    「啊,是这样啊。」
    「然后呢?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吗?」
    穗高小姐用唯我独尊的态度向那群男人寻问。那些人的年纪从二十几岁到三十几岁都有,全部都明显地比穗高小姐要来得年长。
    面对着年纪比自己大的对象,用「你们」来称呼再怎么说都很失礼吧?(注2)
    跟我握手的男性扬起嘴角看向穗高小姐。
    「我想吃汉堡排。而且你也很喜欢吃吧?汉堡排。」
    听了男人说的话,穗高小姐的脸微微地泛红。
    「那是什么?讽刺?」
    她红着脸瞪向男人,威胁似地回问。
    「不敢不敢。」
    他耸着肩,像是要解释自己的清白一样将两手摊开。很明显的一副耍聪明的样子,看来那果然是一句讽刺的话。
    她用鼻子「哼」了一声,转身背向男人说道:「可以啦,汉堡排是吧?」
    来到的是一家没什么特色的家庭餐厅,不对,我也没听过什么有特色的家庭餐厅就是了。
    我跟穗高小姐面对面坐在一桌开放式隔间中,保安者的人则是坐在她背后的桌位。
    我佯装是在看着菜单,偷偷窥视着穗高小姐。
    她愉快地笑着阅览菜单,纯真的笑容看不出来是在盘算些什么。
    注2 虽然在日文中都是使用「你们」,但是在日文中,原文里的「君たさ」是对于年长者不大礼貌的称呼方式。
    「可以问你一件事情吗?」
    我下定决心问她。
    「嗯?什么?」
    她将菜单放到桌上歪着头。
    「不,那个,想请教你一件事情。」
    「嗯,可以啊。」她点点头。
    「希望你不要跟我说谎。」
    「嗯嗯。」她再一次点点头。
    「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啊?」
    她将眉头皱了起来。
    「不,那个,我是说,为什么要把我拖过来?」
    「说拖过来真的很难听耶,我不是讲过很多遍了吗?这是致歉,致、歉。没有其他的意思。」
    「不,那个啊。如果只是为了要致歉,有必要做到身家调查的地步吗?既然知道手机号码的话,打给电话联络就可以了吧?」
    突然,她的态度改变了。
    「咦?啊、啊……」
    刚才的从容态度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视线飘怱不定的她表现出一副十分动摇的样子。
    「为什么要做到身家调查?」
    「那、那个啊,」
    虽然我不太清楚发生什么事,不过看来情势是逆转过来了。应该趁这个机会毫不留情地继续进攻才对。可是很悲哀地,我的脑袋不是在这种时候可以转得很快的类型。
    「……因为,如果不了解的话不是很可怕吗?」
    她用几乎要消失的声音对着玻璃窗嘀咕着。
    「咦?什么意思啊?」
    她突然把头转回来,用一双像是看着杀父仇人般的眼神瞪着我,然后举起右手往桌子上「碰」地一声大大拍了下去。那威势强到连玻璃杯里的水面部跟着震动,我的身体也不自禁震了一下。
    听到了巨大的声响,保安者全都看向我们这里。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坐在穗高小姐正后方的人向我撇了一眼后寻问道。
    「没什么,你们闭嘴。」
    她用充满威严的语气回答。
    「这样啊……」说着,他们再度背向我们。不过耳朵应该是有好好地在注意这边的动静,虽然那对我一点帮助都没有。
    「仲西同学。」
    再一次被叫著名字,感到畏缩的我只能伸直背膀,很有礼貌地呆呆回了一句「是。」
    「我今天为了向你致歉而来到这里,你今天为了让我致歉而来到这里……以上。不再接受更多的质问了。」
    她用手指很有节奏地敲着桌子说道,完全不像是要致歉应该有的态度。
    不过,我也没有办法反抗她。虽然说起来很丢脸,不过她真的有点可怕。
    「……我了解了。」
    「很好。」说着,她拨了一下后发,按下服务铃。
    她点的是和风汉堡排套餐,之所以会点和风口味应该是她最起码的一点抵抗,要不然也不会被保安者的一个人调侃说:「萝卜泥,你真的敢吃吗?」
    虽然她笑我的味觉像小孩子,不过看来她对于食物方面的喜好比我还要像个小孩子。
    餐前的冰咖啡她加了三包糖浆就是最好的证据,也许是这样还觉得很苦,虽不明显但是她的眉头似乎皱了一下。
    而那个时候她也被保安者的一个人调侃说:「今天不点『加了很多奶精的热咖啡欧蕾』吗?」
    每次被调侃的时候她都会大声嚷嚷以示抗议。
    「我每次都是点这个的,我已经是大人了。」红着脸说着像小孩子一样的话。
    然后,她最后还是把萝卜泥留下来了。
    ——这个人到底在搞什么啊?
    把餐后又加点的巧克力香蕉冰淇淋吃得一干二净后,她满足地用轻快的声音说道:「致歉结——束——」
    完全没有致上什么歉意,我只觉得是她的食欲被满足了而已。
    而我则是累积了不必要的操劳。
    「那么,我要走了喔。这之后还有事情要办。」
    她整理了一下装扮后就匆匆忙忙地站起身。
    「有事情……吗?」
    「对,傍晚前必须要去研究所一趟。你慢慢坐,我会留一个保安者下来,结帐由他来付就可以了。」
    「这样啊。」
    「那,再见咯。」她笑着脸跟我挥手。
    ——给我等一下。
    刚才,她说了,再见,是吧?她确实说了。
    「咦?什么意思?」
    我的话似乎没有传到她耳朵,她的身影一下子就消失在店门外,而我只能就这样茫然地看着店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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