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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词》(600粉丝福利)〖风吟Dazzling Star后援会〗

2023-03-10TF家族敖子逸丁程鑫马嘉祺祺泽 来源:百合文库

只为一支歌
血染红寂寞
只为一场梦
摔碎了山河
只为一颗心
爱到分离才相遇
只为一滴泪
模糊了恩仇
我用所有报答爱
你却不回来
岁月从此一刀两段
永不见风雨
风雨
风雨
                          ——《我用所有报答爱》
——明月不谙离别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
晨光熹微,透过窗棂洒在朱红色的大殿里,金銮殿上的琉璃反射着初升的阳光,八皇子和世家子弟们已经在国子监上早课了。
国子监外,早起的皇上正在殿外漫步沉思,偶然抬头看见丞相敖兴款款走来,两人相视,会心一笑。
“丞相好早啊。”皇上迎面走了过去,他说的没错,敖兴一定是群臣中第一个前来的人。
按照宫规,每天清晨,群臣要在城门外集合,按照品阶排好顺序才能进入未央宫,可是皇上特许丞相敖兴能早于群臣独自进入,这算是皇帝为了给自己和丞相一段独处的时间,在群臣议事之前先行讨论一些核心问题。
“微臣惶恐,不及陛下勤政之万一。”丞相聚拢双臂,给皇帝鞠了一躬。
“爱卿不要多礼了,寡人不是拘泥于小节的人,这些繁文缛节在人前做做样子就好,你我相见还行礼干嘛。”
“多谢陛下。”丞相顿首。
“你看。”皇上笑意盈盈地指着国子监里的一个学生。
“唔?”丞相定神望去,原来是自己家的儿子敖子逸。
点点晨光洒在敖子逸身上,衬托出他清朗俊逸的轮廓。雕刻着金龙朱雀的殿柱旁,敖子逸正一丝不苟地朗读着《论语》,明亮的眼眸却没注意到皇上和父亲正在国子监外看着他们。
“你家子逸真是读书的好材料啊,听博士说,已经把《大学》全部背会了,了不得了不得。想必将来和爱卿一样,也是国之栋梁啊!”
丞相听出了皇上话中的深意,却又忧心异常。敖氏世代辅佐皇室,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已历五代。如今自己年过四十,已经身体见衰,而国之内外,大小事务如潮水涌来,终年不绝,想必这样劳累下去,不过十年,就要让贤了。
不消说,将来皇上肯定有意让敖子逸接替自己的职务,可是敖兴知道,自己的儿子敖子逸虽然冰雪聪明,长相也得体端庄,却天生有一股百折不回、冥顽不化的秉性,如若让他担任丞相一职,一来担心能力不够,二来更怕的是有朝一日,他牛心古怪,一个不顺心就顶撞世家亲王,甚至与皇帝意见不合都敢直言不讳,那不光是敖子逸,整个敖家可能就一蹶不振甚至……
敖兴摇摇头,没敢再往下想。丞相一职表面上看起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光无限,可是只有敖兴知道,这是提着脑袋干的活啊。熬兴心里竟慢慢不愿让敖子逸子承父业,担任丞相了。
“爱卿?”皇上分明看出敖兴神色怪异。
“哦,”听见皇上的声音,丞相才从思考中反应过来。
“爱卿这是怎么了,身体有恙么?”皇上关心地问。
“多谢陛下关心,微臣无碍,只是昨夜睡得晚了些,今早还有些头昏呢。”
“哎,以后你就不要这么早上朝来了,爱卿也不是年轻人了,要注意身体啊,我还指望你给我们李家当三十年的丞相呢,你说我没了你可怎么办。”
丞相听了皇上打趣的话,会心一笑,“陛下垂爱小犬,微臣感激不尽啊,只是小犬虽然有些许头脑,但是人情练达、待人接物都还如稚子一般,更何况是治国理政呢。”丞相算是把话说得很明白了。
皇上叹了口气,也没在敖子逸身上再接着说什么,用手指着殿内,“你看,这国子监内,还有什么丞相看得上的学生么?八皇子天泽你就不要说了,一看你就是要夸他读书聪明,这些客套话都免了吧。”
八皇子天泽因为生性羞涩,加之太后宠爱,之前一直破例在内殿随教授一起读书,已经十四岁了,最近才从内殿进入国子监读书。
丞相点头一笑,“那可是飞将军马俊晨之子马嘉祺?”丞相看见了一个白袍少年,英姿飒爽,风神飘逸地端坐在八皇子身边,正捧着《孙子兵法》用心研习。丞相曾经在大狩的时候见过马嘉祺一次,因此有些印象,那时他还很小,披着一身白盔甲骑在马上,活脱脱一个小神威将军,不过也没有十分在意,没想到一转眼,已经长成一个少年模样。
“正是!”
“微臣曾听说过马将军的儿子马嘉祺勇武异常,年仅十四岁就能提枪上马,以一敌百。想必虎父无犬子,定是一副魁梧模样,没想到今日有幸得见,竟生得如此清逸俊秀,读起书来也是一副儒雅模样,与……”丞相意识到自己就要失言,赶紧停了嘴。
“与什么?”皇上好奇地问。
“与小犬竟然有些相像。”丞相心里暗暗擦了把汗,其实他本来想说,“与八皇子天泽竟像是双璧。”这不是用武将之后与龙子相提并论嘛。
皇上大笑起来,“敖兴啊,你这个老滑头,夸夸人家的孩子,还不忘带上自己家的儿子,哈哈。”
敖兴也点头符合,强行笑了出来。
“可是,你不觉得嘉祺和天泽也很像吗?”皇帝一句话让敖兴如同吃了一计闷棍,怎么?皇帝竟然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你还不知道吧,你别看马嘉祺在沙场上纵横驰骋,其实人家跟子逸一样,也是冰雪聪明的孩子,下了战场甚至还有些腼腆,八皇子在出阁读书前,其实就是他一直陪着读书呢!我看他和天泽两个人很合得来嘛。”
丞相好好地松了口气,原来皇上跟自己想到一块去了,而且并不介意拿武将的孩子跟皇子比,其实嘉祺陪皇子读书人尽皆知,他那能不知道,而且敖子逸还经常找小皇子和嘉祺玩呢,不过他日理万机,对孩子的事并不关心。
“报~!”太监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寂静,两人停止了私聊。
“干什么大惊小怪地,成何体统,这可是在国子监的外面。”皇帝有些愠怒地对跑过来的太监说。
“皇,皇上,平北将军浑身是血,正在玄武门外求见呢!”
“什么!”
皇上并没有去见平北将军,而是和丞相一起立即召开了早朝,群臣站毕后再宣平北将军入殿。
“皇上!”平北将军一手捧着头盔,满身血污跑进了未央宫,在大殿中央跪下叩首,“皇上,神威将军殉国了!”
殿上一片哗然,群臣愕然,敖兴脑子里响起了一片嗡嗡声。
“什么!”皇上拍着龙椅猛然站了起来,“你是说马俊晨?”
“正是,我和马将军在关外护送青阳公主时,被匈奴塔木儿部伏击,末将奋力拼杀才冲出重围,马将军为了断后,叫我和大部队掩护公主先走,后来,后来……”平北将军渐渐泣不成声,口不能言。
皇上长叹一声,无奈地坐了下去,“马爱卿啊!”
“末将护送公主抵达后,一刻不敢停,前来神都禀告,只是为了让陛下尽早知道消息,末将半生虽无寸功,亦不敢贪生怕死,如今主将已经玉碎,天子也知道了实情,末将让公主受惊、弃主帅而亡,罪该万死,不愿苟活!”平北将军说完掏出玉龙,在大殿上自刎而死,血溅未央宫……
凄冷的秋雨敲打着涪陵路,给神威将军送葬的队伍在迷蒙的细雨中徐徐前行,几百人的队伍压地银山一般,在哀乐的呜咽声中向着将军陵进发。
天泽没有打伞,撇开一众太监宫女,一个人跑到城墙上目送马将军远去,而最让他心碎的是,那个从小陪他长大的人,他最离不开的嘉祺哥哥,正在队伍的最前面扶着灵柩。
队伍已经远了,天泽看不清嘉祺脸上是泪水还是雨水,却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哭了,他怅惘于大梁夭了一员大将,更心疼嘉祺哥哥没了父亲。
“天泽?”耳畔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天泽立刻知道了是谁,而且除了那个人也没什么人敢直呼他的名了。
“天泽,你怎么一个人在这淋雨?”敖子逸其实也已经看到了给马将军送葬的队伍,但他还是这样问了起来。
“哦,是你啊。”天泽一回头还发现了一个人,是敖子逸的发小,也是他的朋友——濮阳侯丁程鑫,“小侯爷,你也来了?”
“我们都在找你呢,外面下着雨,你就不要一个人跑出来了。”丁程鑫拿着把纸伞走了过来,给天泽遮住雨,“咱们会去吧。”
天泽眷恋的回顾了一眼送葬队伍,“走吧。”
三人在雨中并肩走下了青砖筑起的城楼。
“嘉祺会没事的。”走下台阶的时候,濮阳侯轻声说。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哥,哥哥。”
天泽一看到嘉祺出现在御花园的另一边,就兴奋地朝他跑了过去,嘴里还奶声奶气地叫着哥哥。
其实皇上和马俊晨也都在旁边,天泽却对其他人视若无睹,只冲着嘉祺跑了过去。
嘉祺开心地笑着,虽然比天泽高不了多少,但还是一把把天泽抱了起来,“哥哥在这呢。”
皇上也笑了起来,只有马俊晨紧皱着眉头,说:“放肆!还不快把皇子放下来,你是皇子哪门子的哥哥。”
嘉祺才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把天泽放了下来,跪在皇上面前,“小臣无心之言,还望陛下恕罪。”
        天泽赶紧护住嘉祺的头,瞪着一双大眼睛问皇上,“嘉祺哥哥怎么了?”
皇帝对马俊晨不满的摇摇头说,“才几岁的孩子,叫哥哥弟弟怎么了,这些君臣之礼你就不要带到他们身上了嘛,都吓到他们了。”
“微臣该死!”
“哼”,皇上对马俊晨把袖子一甩,却转过身和蔼地对嘉祺说,“好孩子,别怕,快起来吧。”
“还不快起来。”马俊晨对儿子说。嘉祺这才站了起来,手还紧紧地护住天泽。
皇上突然念头一动,想起了自己的一个贴身侍卫,也是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忠心耿耿,在一次遇袭中为了保护皇上而捐躯,难道天泽就不需要一个贴身侍卫吗?
“爱卿啊,”皇上马上转过头对马俊晨说,颜色平缓了一些,“我听太学博士说,嘉祺这孩子读书很不错啊。”
“博士谬赞了,说来惭愧,小子只是识得几个字而已。”马俊晨有些紧张,但也说不出来为什么,皇上夸奖大臣的孩子是很正常的事,但是马俊晨感觉到了在皇帝眼里,嘉祺是个很不一般的孩子,至少对天泽来说是这样。
这是好事?
皇帝不想再拐弯抹角了,“太后说了,天泽年纪还小,就不出阁读书了,留在宫里读书,多陪陪她老人家也是一样的。”
马俊晨听了一皱眉,皇上对他说这个做什么。
“可是天泽年幼,他那些哥哥都,大他太多了,读书要有同学陪着,方可有所进益,我觉得嘉祺就是个很好的人选啊,你看呢?”
“陛下所言极是,可是小子愚驽,恐……”马俊晨心里总算明白了皇上的意思,也知道嘉祺看来肯定是要陪着八皇子一起长大了,可是心里总有些不情愿。
“哎呀,我说好就好,他就跟八皇子在平安殿住下了!今天你就叫夫人把一些必要的东西送过来吧,或者叫御礼司再置办一套全新的,就随你自己看着办吧——你要是舍不得儿子,就常常来看看他。”
“可……”马俊晨还想说些什么?可是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反驳了。
“走吧走吧,咱们去濮阳侯那逛逛。”皇帝没有再理会马俊晨,直接走开了,马俊晨也只能讪讪地跟着离开了。
他心里多么懊悔自己老是带着马嘉祺一起见皇上和皇子,可事到如今,又无可奈何了,不过说来奇怪,八皇子对嘉祺确实非常偏爱,甚至比对他的那些亲哥哥还要好。
从此,六岁的嘉祺和三岁的天泽开始一起在深宫长大。
他们在一张食案上用膳、一张床上睡觉、一起给皇上的生辰写对联,一起在太后膝下承欢。皇上和太后都对两个孩子疼爱有加,渐渐地都笑称嘉祺竟也像是皇子似的,这话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只是一笑而过,甚至还在大臣面前说,“我还挺希望他是天泽的亲哥哥呢。”
当然,还有丞相之子敖子逸、小濮阳侯丁程鑫等皇亲国戚的孩子和他们在一起玩耍,但天泽还是跟嘉祺最要好,这一点谁都知道。
嘉祺从小就伶俐懂事,从不倚仗皇室对他的宠爱来欺压别人,反而处处小心谨慎,悉心照顾着八皇子。
陪皇子读书以来,虽然父亲明面上没有说什么,但嘉祺永远也忘不了那天父亲在御花园回头看他的眼神,充满着无奈和疼惜,其实他知道深宫里,没有那么好待的。
嘉祺之所以能以一个外人的身份忍受皇室生活的压抑,全然是因为天泽这个小家伙。
天泽像一个超脱俗世的仙灵,纤尘不染,哭的时候泪水清澈得像山泉,笑的时候脸上仿佛展开了一朵白牡丹。在太后、皇上和嘉祺的呵护宠爱下,天泽从未接触或知晓过世间任何的丑恶,他善良单纯得像一片白玉,如此地令人喜欢、惹人疼爱。
然而只有嘉祺一个人知道,身为皇上宠爱的八皇子,天泽总有一天要卷入政治斗争中,而等到那一天的时候,能保护天泽的,恐怕已经不是老去,甚至死去的太后和皇上,而是嘉祺自己了!
而天泽又是那么的脆弱,但是正因为这份脆弱,嘉祺更坚定了自己保护天泽的决心。
——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做飞花——
敖子逸站在案前,正对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冬雪,端正地提笔写着隶书,一个小丫鬟笑嘻嘻地跑了过来,“公子,濮阳侯又来了。”
敖子逸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嘴里嘟囔着,“什么叫又来了。”
“快进来吧!”敖子逸开心地迎了上去,丁程鑫正披着一件青色狐皮大氅,撑着伞站在丞相府门口的雪地里。
“冻坏了吧,快进来坐,”敖子逸转身对仆人说:“往炉子里再加点碳!”
“好小子,还知道我冷呐,你自己怎么不来我家玩,偏偏要我雪里往这边跑。”丁程鑫一边埋怨着,一边却笑着牵住了敖子逸的手,往敖子逸的书房里走。
“嗨,这不是家母功课管得紧,老是要写字嘛。”
“那今天上午写了多少字啊?”
“这不是才开始写嘛。”敖子逸不好意思地说。
“哼,我就知道你。”丁程鑫进了敖子逸的书房,把大氅脱下来,递给一个丫鬟,就找张椅子坐了下来。
“今天来找我什么事啊?”敖子逸一回房,又装模作样地开始写字了。
“没什么事就不能找你啦?”丁程鑫抿着嘴笑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一跟敖子逸在一起他就很开心。
“能啊,我刚才还念叨你呢,侯爷。”
“叫什么侯爷啊,真的是,我以后还叫你大人呢。好吧,这次找你还是有事的,嘉祺就要走了,咱们……”
濮阳侯没说完,敖子逸就大吃一惊,毛笔落在纸上,墨水在纸上溅了一片,“你说什么?嘉祺要去哪?”。
“你不知道吗?嘉祺要去雁门关啦。”
未央宫,只有皇上丞相两人,一丛丛红色烛火在烛台上摇曳,皇上托着头,疲惫地叹了口气,“马俊晨死了,这下西北的防务可怎么办啊,这些该死的匈奴,我恨不得生啖其肉!敖爱卿,你说现在怎么办?”
“陛下,微臣以为,虽然神威将军和平北将军殉国,可是西北防卫匈奴的大部队并未折损过多,只要我们挑选出合适的人选接替神威将军的空缺,重振军威,实则问题不大。”
“呵,”皇上冷笑一声,“其实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问题是,到底谁才是合适的人选呢?神威将军在雁门军中德隆望尊,十几万守军不认别人啊!再者说西北情况复杂,你看看现在朝野上下,那些年轻的小将能撑得住局面?还有幽云十二州太守各怀鬼胎,要是接替神威将军的人不是忠心耿耿,我怕到时候一窝蜂过来,西北军造反也说不定!”
丞相一时间无言以对,事发突然,他确实想不出到底谁才是接替神威将军的合适人选,愁眉沉思中,丞相突然听见了皇上的一句话,那个年轻的白影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对啊,他不就是最好的人选吗?
“你觉得——马嘉祺怎么样?”
“我不知道啊,为什么啊?”敖子逸把毛笔放回了笔山上,震惊地说。
“还为什么,神威将军殉国,可西北总不能不管吧”,濮阳侯站了起来,“要有人接替马将军的位置啊,皇上钦点马嘉祺去的。”
“哦,原来是这样,你刚才是想说我们怎么送嘉祺吗?”
“没错。”丁程鑫挑挑眉。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天泽十二岁的时候,皇上考虑到孩子们都大了,还是想让嘉祺和天泽分开住,没想到天泽立马到太后面前“参了一本”,结果只是让嘉祺“搬”到了天泽隔壁房间,皇上心里有些不悦,但还是满足了天泽的任性,毕竟他知道天泽也只有在嘉祺的身上才不让步,其他时候还是很乖的。
“嘉祺哥。”
听见阁楼上天泽的呼喊,马嘉祺赶紧放下手里的书,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赶去。
“天泽,怎么了?”
“嘉祺哥,你看天上的月亮啊!”
月光纯净皎洁,温和地播撒着清辉,嘉祺看见天泽的眼睛也像月光一样温柔,他此时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月亮微笑,“嘉祺哥,今晚月亮真是又大又圆。”
“是啊,今天可是中秋节啊,每逢十五十六,月亮都是分外地圆呢。”
嘉祺和天泽参加完中秋宴会后早早地离开了未央宫,那时皇上和大臣们还正喝得尽兴呢。嘉祺回来就是看书,没想到天泽登上阁楼来赏月了,嘉祺顿时觉得自己太无趣了。
“嗯,嘉祺哥,我觉得你好像是风啊。”
“嗯?”嘉祺好奇地说,“这是什么意思?”
“你走路很快,像风一样嗖得就过去了。”天泽眨着圆溜溜的眼睛。
嘉祺笑了起来,天泽真的是太可爱了。
“还有,”天泽的声音变得细腻温柔,“嘉祺哥在我身边的时候,我觉得很舒服,就像风吹在我脸上一样。”
嘉祺感慨地摸摸天泽的头,“我觉得你像月亮。”
“哦?”
“你像月亮一样清澈啊。”
天泽似懂非懂地笑了起来,身子往嘉祺身边靠过去,嘉祺的手也搭在了天泽的身边,像小时候一样,可是今天嘉祺突然觉得有些不自然,月光下的天泽的脸分明已经有了少年的轮廓,个子也蹿得老高,跟自己差不多了,再也不能把他当成小孩子了。
碰到天泽肩膀的一刻,嘉祺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往日历历在目,没想到就要分别了,嘉祺纵然心中不舍,可是皇命难违,何况马家生来就是为了给大梁镇守边疆,这是他们生来的使命,虽然陪着天泽读书十一年,但是嘉祺从来不敢忘记自己是马家的后代,是一个将士!
天泽没有去送嘉祺,他希望嘉祺能风风光光地,像一个真正的将军一样率军远征,而不是在分别的时候被哭闹的自己砸了场子,搞的尴尬不堪。
再说,敖子逸和丁程鑫肯定会去送他的。
皑皑白雪里,一身白盔的少年将军马嘉祺身披濮阳侯赠予的寓意旗开得胜的红色披风,向身后送别的丞相父子、濮阳侯一家和众大臣挥手作别,率领一队人马,前往雁门关赴任了。
他的怀里,揣着温热的碧玉,这是分别前的一天晚上天泽从颈上摘下来赠予他的。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勿失勿忘”
风雪很快抹去了嘉祺一行的踪迹,马嘉祺这个名字现在只属于边陲,未央宫的风里,再也没有这个少年的气息了。
只有那个小皇子,还在春风秋雨里傻傻地等着他。
——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上)——
“报!探子来报!匈奴塔木儿部在风雪中失途!已抵达我军前方三十里处。”
天赐良机!
五年了,马嘉祺已经二十二岁,距离父亲捐躯也过去五年了,五年来嘉祺厉兵秣马,等的就是这一刻,手刃杀父仇人塔木儿,此仇不报,更待何时!
马嘉祺在大营中开始指挥兵马,不料御史得知消息,立马前来,堵在马嘉祺面前,厉声喝到,“不知少帅意欲何为!?”
“怎么,匈奴就在眼前,我们还要在营中饮酒取乐么?”嘉祺按住佩剑。
“匈奴并未主动进犯我们啊!”
“荒谬!要是等匈奴主动打来我们再出手,那我还当什么主帅。”嘉祺顿时有些怒不可遏,不知道这个御史搞什么名堂。
“少帅莫非不记得天子说过,匈奴塔木儿部,兵强马壮,狡诈多端,不可进犯,只可防守吗?”御史的声音变得阴鸷起来,嘉祺嗅到了一股明显的威胁意味。
嘉祺愤然转身,背对御史,眼睛挤成一条缝,咬牙切齿却又无能为力,皇上确实当着他和群臣的面说过这句话,如果进攻,那不就是公然违抗圣命吗?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马嘉祺突然转身怒视御史,“来人!把御史给我绑起来!”
“马嘉祺,你敢!”
马嘉祺却没有再听进御史半个字,披上跟了他五年的红披风,和一队人马隐入了漫天的风雪中。
 
        ——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急报!神威将军马嘉祺,马嘉祺”,前来报告的大太监体如筛糠,哆哆嗦嗦地说不清话。
“怎么了,老是一惊一乍的!”皇上正与丞相议事,没想到又被这个太监打断了。
“神威将军马嘉祺联合濮阳侯丁程鑫、幽云十二州郡守起兵造反!”
天崩地裂。
山雨欲来风满楼,听说反军声势浩大,已经杀到肃阳,虽然还远,但是神京已经人人自危了。
因为平时与濮阳侯接触得过近,敖子逸也被划为逆党,已经被皇家控制起来,关进了天牢,听候发落。
丞相辞病不出,他知道,此时自己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下场立刻会比儿子惨很多,因为叛军造反后,皇上突然性情大变,暴虐乖张,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了,尤其是大臣。
“子,子逸?”昏暗的天牢里,敖子逸好像听见有人在叫自己,但是这怎么可能呢?肯定是自己出现幻觉了,他没有多想,翻个身继续睡下了。
“敖子逸!”声音虽然很低,但是却越来越大,敖子逸分明听见有人在叫自己,他惊讶地起身环视,天牢走廊那边,竟然亮起了一豆灯火!
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走了过来,很像天泽的身形,“敖子逸,我是天泽!”
“啊!八……你怎么来了。”
“快别问了,我现在带你走。”
“你怎么……”
“别问了!”李天泽哆哆嗦嗦地从袖子里抽出钥匙,打开牢门,还解开了敖子逸身上的枷锁,“快走!”李天泽说着递给了敖子逸一件黑斗篷。
敖子逸跟着李天泽离开天牢时,一路上竟然都没有看守把守,难道是天泽利用皇子的身份支开了守卫吗?敖子逸不得而知,而且他现在只想跟着天泽尽快离开天牢。
等到他们一路兜兜转转,终于在天明时离开神京,坐上了马车的时候,天泽才向敖子逸说明了怎么回事。
很简单,李天泽招募了一批死士,让他们直接进犯天牢,吸引守卫们的注意,天泽则从另一边潜入天牢解救了敖子逸。
“那帮守卫这么蠢?这么简单就把我救出来了?”
李天泽叹了口气,还是掏出了他从太后那里求来的太后玺,“我骗你的,我哪有这个胆子干这些事,我直接去找皇祖母求来了太后玺,那些守卫看见太后玺哪敢拦我,但是又不敢堵在走道里,都跑了,装得事不关己的样子,免得以后皇上怪罪。”
“那你干嘛装得神神秘秘的!”
“可是我没跟祖母说我要离开京城啊,去找嘉祺啊!”
“我……哎,真不知道嘉祺和程鑫是怎么想的!脑子抽了吧,竟然会做这么大逆不道的事!连我们都拖下水——你怎么了?”敖子逸看见天泽靠着摇摇晃晃的车厢,流下了泪水。
“我相信嘉祺哥,我相信他不会做谋反的事,如果他真的谋反了,那我就去劝他停下。”
敖子逸心里一酸,他们四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怎么会不信任彼此呢,虽然嘉祺五年前去雁门赴任再也没有回来,丁程鑫两年前也前往濮阳接替病逝的父亲照管濮阳郡,但是四个人的情谊是永远不会改变的,敖子逸坚信。
无奈丁程鑫谋逆的事实已经摆在眼前,虽然嘴上抱怨,但是既然已经出来了,敖子逸知道自己肯定要跟他一条路走到黑了,其实他深谙反军虽然看起来势不可挡,但如果没有更多的力量加入,过不了几个月就会被中央军打垮,只是现在皇上看上去还没有肯完全发力,似乎在给反军一个投降的机会。
但是,天泽,你又何苦去淌这趟浑水。
敖子逸默不作声,他知道,天泽,是不会离开嘉祺的。
            ——云破月来花弄影——
八皇子持太后玉玺,放走了逆党敖子逸,还离开了京城!
皇帝头疼欲裂,没想到最疼爱的八皇子也做出如此忤逆的事,这世上还有谁信得过,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四个孩子,都出息得不行了!皇帝在金銮殿上大发雷霆,群臣个个噤若寒蝉,动都不敢动一下。
暴怒的皇帝当然还是没法拿太后怎么样,可是却下令杀了几十个天牢和城门守军,一时间大臣们更是心中叫苦不迭,生怕什么时候皇帝不高兴就轮到了自己。
“下令!调神京、晋州、青州、巴州……大军,给我围剿叛党,不接受投降,凡遇叛军,格杀勿论!对了,那四个人尽量给我活捉回来,如若不从,当场屠尽,八皇子也不例外!”
抵达濮阳时,风雪愈加吃紧,李天泽疲惫地下了马车,看见了一个人。
泪水不争气地涌出李天泽的双眼,他看见了军营边,风雪中忽明忽暗的火把,照耀着那年披着披风出征的白衣将军,他的嘉祺哥哥,在雪中等候多时,已是满身的白雪和满脸的风霜了。
“嘉祺!”李天泽扑进嘉祺的怀里,冰冷的盔甲并没有让他放松抱紧嘉祺的双手。
这一刻,他等了五年,哪怕是在漫天飞雪中,他也还是能感到一股暖流。
嘉祺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天泽肩上,“天泽,放开我吧,盔甲太冷了。”
“我不。”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下)——
嘉祺一马当先,带着手下的士兵们冲进塔木儿军营一顿乱砍,塔木儿部本就在风雪中长途跋涉,疲惫不堪,再加上嘉祺行军之快,有如天降,哪里有心思抵抗,很快投降的投降,逃跑的逃跑了。
塔木儿被生擒。
嘉祺提着龙泉剑,威风凛凛地走进了军帐里五花大绑的塔木儿,这一切似乎太过顺利,他原本以为要经过一场恶战才能报杀父之仇,没想到这么简单,说好的兵强马壮、狡猾异常呢?皇上也太谨慎了吧,这样跟匈奴打仗怎么行呢。
“你知道我是谁吗”嘉祺得意地问。
“嗯?”塔木儿的声音粗里粗气的。
“五年前被你部突袭捐躯的大梁神威将军马俊晨,你还记得么?”
“怎么,你是他的儿子!”塔木儿吃惊地说。
“正是!今天我就是来为父亲报仇,斩了你这个畜牲!记住,杀你的人是大梁新一任神威将军,马俊晨之子马嘉祺!”嘉祺把剑高高举起。
“慢!”
“怎么,怕死?”嘉祺轻蔑一笑。
“我们匈奴哪里会像你们汉人一样怕死,只是,我想,我应该把实情告诉你,免得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嗯?”
“当年,大梁皇帝找到我,赠予我大批金银珠宝和丝绸马屁,要我伏击护送青阳公主的车队。”
“你说什么!胡说!皇上怎么会杀他自己的女儿?”嘉祺变了脸色。
“他哪里是杀青阳公主,说得明明白白地务必要取护送公主的神威将军的命!也就是,你的父亲。”
“你胡说,我父亲是大梁国柱,皇上的左膀右臂,皇上会自毁长城?”嘉祺眼里布满了血丝,痛苦地吼着。
“果然是年轻啊,你难道到现在还看不出来你的父亲当时在雁门关拥兵自重,与幽云十二州那些太守交往甚密,皇上早就想除了他吗?”
“我父亲忠心……”
“可是你父亲和幽云十二州拥二十万雄兵,一旦和我们匈奴联合,以五年前大梁的国力,如何抵挡得住?关键不是你父亲想不想造反,关键是你父亲一旦造反,大梁根本就支撑不住!如此国患,如何不除?
再者说,不是大梁皇帝的使臣把路线报给我们,我们哪里知道青阳公主会走哪条路!你想想皇上难道不是叫你不要进攻我们,还派人盯着你吗?”
马嘉祺一步步退后,宝剑从手里滑落,他喘着粗气,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突然嘉祺捡起宝剑奋然斩下塔木儿头颅,收起眼泪,漠然转身,跑进漫天的飞雪中……
 
—— 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天泽和敖子逸从嘉祺口中得知了他造反的真相,震惊不已,原来嘉祺心心念念要报的杀父之仇,竟是落在了从小待他如亲儿子一样的皇帝头上。
天泽心如刀绞,他知道杀父之仇嘉祺不可能不报,可是为什么这个人偏偏是父皇呢!
而战局正如敖子逸所料,皇上全力围剿之后,叛军果然支持不住,节节败退,幽云十二州士兵本就是群乌合之众,哪里抵得住中央军,不到半个月,十二州全部被中央军控制,反军退守雁门关。
幽云大地,血流千里。
四人知道如果不投降,必死无疑,只是时间问题;如果投降,可能还有一线生机,但嘉祺,大家都知道,作为造反的主谋,而且还杀了御史,绝无宽恕的可能。 
厮杀的战线已经逼近雁门关,四人的性命朝夕不保。
“一切因我而起,我还把你们拉下了水,是我的错,你们投降吧,看皇上的意思,你们可能还有一线生机。天泽,你好好求求太后,说不定………”大雪覆盖的营帐里,嘉祺知道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聚了。
“嘉祺,”天泽把一块小小的牌子扔了过去,“我们一起投降吧,我还向太后求了块免死金牌,我们四个人都可以活下来的!”
“如果我怕死”,嘉祺走过来,把金牌塞进了天泽怀里,温柔地摸着天泽的头,“我就不会造反。”
“好,那我陪你一起死!”
敖子逸苦笑着看着丁程鑫,“造反第一时间,丁程鑫就起兵响应你,我也和天泽跑了过来投奔你,你觉得我们会投降吗?我们四个人,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还不能求个同年同月同日死吗?”
丁程鑫笑着站起来,“世上的荣华富贵,本侯爷也享净了,死了不亏!”
嘉祺长长地叹气,“如果知道是今天这样,当初我就自绝了,绝不找大梁麻烦,也不拖累你们。”
“嘉祺,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敖子逸走出营帐,“风雪太大,他们今晚撤军了,咱们好好睡个觉,明早好好迎战,我可不愿意跪着死!”
丁程鑫也跟着敖子逸离开了,帐篷里的烛光阑珊,只有李天泽还留在嘉祺身边,直到天明。
“幽云之乱”正式平息,逆党丁程鑫、敖子逸战死,马嘉祺坠楼自尽,八皇子李天泽失踪……
皇帝平息了幽云之乱,可是他觉得自己老了,马嘉祺的叛乱把他当初杀害忠良的故事传遍了全大梁,那些身边的孩子们,也一个不剩。
几个月的时间,皓首代替了青丝,皇上不到五十,看起来已经发现垂垂老矣,时常在养心殿披头散发长吁短叹,茶饭不思,还经常梦见血肉模糊的马嘉祺前来索命……
这天傍晚,******上昏昏欲睡,恍惚间又看见了马嘉祺,他提着剑一步步走来,皇帝叹了口气,“杀我罢,杀我罢!我不想再活了!不要折磨我了。”
却发现那个身影一步步逼近,一步步清晰,竟像是个真人。
“我不是来杀你的。”

声音如此真实,就在耳畔,皇帝从床上跳起来,揉揉眼睛,确实是神威将军马嘉祺本人,他没有看错!
“你,你你你……”
“我没有死,从雁门关城楼上摔下来的,是天泽。”马嘉祺声音无比绝望。
嘉祺在帐篷中一觉醒来,发现怀里已经没有了天泽,而厮杀声已清楚可闻,他着急地起身寻找天泽,只发现天泽留在桌上的一张纸条,被免死金牌压着:
嘉祺哥,我替你去死了,你要逃出去,好好活着!
嘉祺才发现自己的盔甲和披风都不见了,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冰封万里的雁门关,城楼下的皑皑白雪中,李天泽静静地躺着,没有心跳也没有了呼吸,再不会哭也不会笑了,白色的盔甲,白得像雪,红色的披风,红得像血。
他想穿着嘉祺的衣服,让别人以为,嘉祺已经死了。
嘉祺立在城楼上怔怔看着天泽的尸体,在白色的雪地里红得令人不忍直视。他一只脚伸出了城墙,想追随天泽的脚步而去。
“嘉祺哥,你要好好活下去!”恍惚间嘉祺仿佛听见了天泽的声音,终于他收回了前倾的身子,嘶吼着发出此生最绝望的喊声。
“原来,原来死的不是你,是天泽!”皇上拿哆哆嗦嗦的手指着嘉祺,剧烈地咳了起来。
“放心,我会去陪天泽的,我只是想亲口问一句,塔木儿说得是不是真的?”嘉祺说,“告诉我。”
皇帝衰老空洞的眼里涌出了泪水,“我……”嘴里也留出了涎水,突然颓然地翻到在地,大哭起来,“马爱卿啊!”
嘉祺喟然长叹,把剑放在了脖子上。
“不,不要,孩子!”皇上跪在嘉祺面前,“孩子,别死,别,我让你当宰相,我,我让你当皇上!不要死,不……”
嘉祺握紧怀里的玉,泪光中看见天泽走了过来,他说,“嘉祺哥,你看天上的月亮,多圆!”
天泽说着露出了一个爽朗的微笑。
嘉祺合上双眼,宝剑在喉头抹出一道长长地血痕。
“嘉!”皇上喊出了今生最后一个字,怀着无尽的悔恨,垂下了曾经高昂的头颅。
嘉祺的最后一眼是夕阳斜照在未央宫里,殿柱上的朱雀越发鲜红如血,好像雪地里的天泽。
“元隆二十八年,大梁皇帝李萧元平定幽云逆党一个月后,因勤于政事,心力憔悴死于养心殿中。”
史官着笔《梁史》。
文源from:吴桐先森                 UID675361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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