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同人短篇】【⑨节参赛作】落雪
一
他们要管妖精叫虫豸了。
除开拥有复活的能力，朝生暮死的是妖精；虫豸也是。没有人知道这种叫法是什么时候流传开的，有什么意义，只是觉得区区妖精而已，不过是与虫豸无异的存在。当然也有不认同的人，只是声音过于微小，被人们一笑置之罢了。
“虫豸”一词在人类村落不可思议地传开来。
幻想乡初冬的风，并无刺骨的寒冷，而是带着些水的清洌感，冰凉却又柔和。风儿吹啊吹，于是把这“虫豸”从村落吹进了东边的森林，西边的花田，又被吹到南边的妖怪之山，还有那北边的雾之湖。
“哼哼，大虫子？人类也敢对最强的偶评头论足？”这个消息当然也逃不过琪露诺的耳朵。“偶要让人类知道妖精也不是好欺负的！”
当然，“最强”这个名号不知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有没有人承认，只是她本人用得很坦然而已。
“啊，那种事还是……”一旁的大妖精好像有点担心。
“哎呀，偶才不会去计较呢。”
二
今天的妖怪之山可有点热闹。
说热闹，是因为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类都上了山，他们想要在这里盖一个工厂。而且，区别于原来的，本就住在这里河童的小作坊，新的工厂规模要大的多，而且将由村落里的人类全权负责。
一些大妖怪想动用妖力把这群不速之客驱逐出去，奈何之前已经签下了欺骗性的合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类在自己的地盘上大兴土木。
“可别说我没告诉过你们哟。如果，你们，破坏了这里的生态环境，那么住在这的妖精，就会慢慢减少，接着是妖怪，最后总会祸及……”住在山顶上的风祝当然也不能坐视不管。
“嗨呀，管这么多干什么？妖精是虫豸，不打紧的。”
于是工厂就这么办起来了。人们注意到，一向澄澈的妖怪之山的天空，出现了一丝令人不安的阴霾。
河童们的作坊很快也就办不下去了。妖怪中间反对声渐起，可谁也没办法去掀走已经建好的大工厂。
而相对的，工厂方面，很快就收获了他们的第一笔利润。这是个大好消息，于是人们要办庆功宴，来纪念这个阶段性的胜利。
当晚。就在人们打算不醉不归时，村中的一位皓首苍颜的老者站出来表达了自己的反对：“咳咳……孩子们啊，我说你们……还是适可而止啊！”
“哎呀，老人家，您就放宽心吧。”一位年轻人赔着笑脸劝道。“只要工厂办起来了，我们人类的发展就能有希望；”他的声音又小了下来，“我，我……就能发大财了……”
三
“然后呢？然后又怎样？”
“那个工厂前两个星期还算守规矩呐，虽然我听说有人对这件事不满，不过因为赚了钱，他们也就不说什么了。可是，就是昨天，我亲眼见到那座山的瀑布……开始淌黑水了呀……那儿的妖精也……”小妖怪露米娅刚从妖怪之山回来，显然被眼前所见给吓住了，不禁啜泣起来。
“好哇！”琪露诺很是愤慨，“那些人真是太坏了！算上前一阵子管咱叫大虫子那事儿，他们是太不把咱放眼里了！走，偶要去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最强’！”
今天幻想乡的风依然平和，却又在不经意间带上了些许化工废气的刺鼻味道。
冰之妖精悄悄潜入了村落里。冬渐深，家家户户都开始生火取暖，来维持室内必要的温度；而把那热气换成寒气，正是琪露诺最擅长的。当然，避开慧音老师还有稗田的家，还有老师常去的那个叫铃奈庵的书店，琪露诺悄悄把每家每户的暖气都抽走，让冷气能够一点点渗进去。
虽说是冬天，应当是万物归寂之时，但琪露诺总觉得村落里还是静得有点可怕：连笨蛋都知道这里少了些什么。
“嗯……？这里还有妖精吗？”就在琪露诺完成她对人类们的“复仇计划”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
“啊，糟了，被发现了？！”琪露诺这样想。
不等琪露诺辩解，老人先开口了。
“唉，都是他们啊，小家伙，都是他们害的。这里的环境恶化了，山，水，空气……不少原本住在这里的妖精都逃走了……啊，你别伤心，我这把老骨头……咳咳……总不会连几个小毛孩都劝不住的。”老人一边摆摆手，一边咳嗽着拄着拐杖离开了。他的步伐很慢，像是在原地踏步，很长一段时间后才渐渐走远。
“不过……今年冬天还真冷啊……？”老人在远处自言自语道。
本来以为免不了挨一顿打，不料却被安慰了一番。望着老人蹒跚的背影，蓝色的小妖精有点后悔做这种恶作剧了。
四
听说人类村落里的村长，昨天走了。
那位老人家受了寒，加之又上了年纪，身子骨也不好，竟一下子病倒了。弥留之际，他把遗愿告诉自己的儿子，让他不要再执着于开办大工厂。哪怕，妥协一步，开个和河童们差不多规模的，也就行了啊。
葬礼上。琪露诺远远地在人群后面看着；她觉得她很对不起那位老人。
送行的队伍黑压压一片，大地的暗黄色和天空的灰白色下，是从未有过的压抑感。哀歌中，老人缓缓下葬，他的儿子跪在地上；琪露诺看不清，也看不懂他的表情究竟是悲伤，还是某种释然。可是她听得分明的是，有人悄悄地猜测着：
“说不定是妖怪对我们村长下了毒手，来报复我们。”
“肯定是妖怪下的毒手。”有人断言道。
“妖怪害死我们村长了！”人群里开始嚷嚷起来。很快，人们就一致认为村长是死于妖怪之手。群情激愤，几乎所有人都挥舞着拳头想要上山向妖怪寻仇。
这下琪露诺是完全弄不明白现在的情形了。她唯一知道的是，今天露米娅还要去一趟妖怪之山，而现在这种情况下，她很可能会遭遇不测。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妖怪之山现在完全不是以前的那个妖怪之山。四季常秋的金黄色瀑布已经被污水侵袭，伴着红叶飘落的也不是清风，而是烟囱里一刻未停的黑烟。正如那位风祝曾说的，妖精们早已逃之夭夭，妖怪正谋划着搬迁；这里不再是众神眷恋之地，而最终遭殃的，
还是人类啊。
五
那些人终究还是没有胆量闹上妖怪之山。不过，他们倒是闹到博丽巫女那里去了。
“你们听我说！如果真有妖怪作恶，我自然不会手软。但是，众所周知，现在妖怪之山上已是面目全非，你们手上也没一点儿线索，就这样叫我去退治妖怪，那恐怕是连影也找不见半个……”
“呸！说到底还是偏袒妖怪！”一个中年大叔往地上啐了一口，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其他人看着，也就跟着走了。
沉默。巫女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就这样沉默了良久。
“你真的就打算坐视不管吗？”是紫的声音。也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大概就是她作为所谓“黑幕”的神出鬼没的本事吧。
“……妖精们，不，准确的说是整个幻想乡的大自然，正在面临危机。”紫接着说。“希望你能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至于你在山上找到的那个孩子，我已经安置好了，随时可以过来看。”说罢，便打开隙间离开了。
不知不觉间工厂的开办已经有一个半月。或许，他们只是想过上更好的生活，巫女这样想。可是，如果以大家所熟知的那个，悠闲而美丽的幻想乡为代价的话……
不能再等了。明天，事情必须尘埃落定。
六
妖精的活力和大自然的活力直接相关。妖精活力旺盛，则证明生态环境优良；反之，如果环境遭到破坏，妖精也会生病。
病倒的琪露诺是在妖怪之山上被发现的。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妖精已经绝迹的山里，但是，毕竟环境正在面临着崩坏的风险；换言之，不能再对妖精的命运袖手旁观了——现在这种情况下能救一只是一只。琪露诺就这样被紫带回了雾之湖。
琪露诺觉得自己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梦里是那个老人，拄着拐杖，半闭着眼，一言不发。她感觉心中什么被狠狠砸了一下。想要伸手去够到那个影像，要向他鞠一躬，说声对不起。可是很快眼前的人就变了个模样，而且越来越多，把琪露诺一层又一层地围了起来。所有人嘴里都在念叨着“大虫子”这样的字眼，又狠狠地盯着她，像是要把她吃掉一样。
“大虫子！是你杀了我们村长！”有人叫喊道。
“是你！是你……”每个人都重复着这句话。
“……不是的！”琪露诺近乎竭力地喊到。
“不是的……”梦里歇斯底里的呐喊，映射到现实中时，便是无力的低诉。“不是的……”一颗冰凉的泪滑落到了枕头上。
夕阳下的雾之湖，每一棵草木都把自己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风呼啸而过，影子也就只能跟着无助地摇曳。
“啊，你终于醒了！”大妖精察觉到了动静，匆匆赶过来查看。
梦醒了，是个噩梦。头靠着的是自己的枕头，睁开眼看见的是自己的挚友。不知怎地，一股莫名的委屈涌了上来，琪露诺一把抱住大妖精，呜呜地哭了。
“睡醒啦？”紫从她的隙间探出半个身子，左手拿着那把标志性的折扇，微笑着问。“似乎……你有着什么心结呢……如果明天，你肯去向那些人道个歉的话，事情也许就会迎刃而解吧。”紫又标志性地把那把扇子轻轻地挡在嘴前，然后倏然消失在了隙间中。
紫又探出头来：
“对了，我认识的雾之湖的‘最强’，可不是这样的爱哭鬼哦。”
七
幻想乡的深冬。村落里的气温明显比以往冷得多——当然，那已和冰之妖精无关，纯粹是工厂的缘故，使得白云变了黑云；太阳照不进来，温度当然也就升不上去。村里因寒冷而患病者与日俱增。
可是那工厂的规模反倒有增无减，一是受到丰厚利润的推动，二也是出于对山上那些“加害者”们的报复心理。总而言之，一种极其危险的恶性循环已经开始如洪水猛兽般发动了。今冬，村落里将看不到一片纯白的雪花，而只剩下那阴暗的天空。
巫女按计划赶到了村落。今天她就是要豁出命来，也绝不许事态继续恶化下去。
可是令她意想不到的是，村口前，琪露诺站在那里，紫也在。
“总……总之就是这样，偶道歉！”巫女第一次见到这种叉着腰的道歉。当然也能看见，人群中还有一两个家伙在捂嘴偷笑。他们甚至认为这只是在打趣而已，他们不认为那天家家户户无论如何都暖不起来的屋子，是一只小妖精干的好事。
“大家也都听到了。这样，作为补偿，就让我借用这孩子的力量，让村子里的环境回复如初，怎么样？”紫问道。人们也纷纷表示赞同；毕竟以紫在这里的名声，以及可以获得的结果，先同意总是对的。
紫把手中的折扇合拢，在琪露诺的周围展开了一道不同寻常的结界。霎时村里开始风雪大作，狂风刮得人站不稳脚跟。琪露诺站在结界内，紧闭着双眼，仿佛正在施法的并不是紫，而是她。
巫女着实被这一出惊呆了。威力夸张的风雪天不像是紫的把戏，而身为冰之妖精的琪露诺，却又不可能拥有这么强大的能量。现在这情形，紫却偏偏出现在这里，莫非……
八
“啊呀，你也来啦。”紫故意用奇怪的腔调跟从背后走来的巫女打招呼。
“别跟我打哈哈。现在问你，你是不是想利用……透支，彻彻底底地透支这个妖精的力量，换来这一小片村落 ‘暂时’的恢复如初？”
“果然还是巫女大人懂我。”紫狡黠地笑了笑。“这种时候，牺牲一个小妖精还是必要的嘛。没听他们说的，妖精都是虫豸？”
巫女这下子感觉自己被彻头彻尾地耍了。不仅是因为昨天彻夜未眠想出来的作战计划被这紫给搅浑，而且……一向考虑周全的紫，居然，会动用牺牲无辜的妖精这种饮鸩止渴式的下策。不由得，巫女心中生出一股无名业火。
眼见得风刮得愈加的紧，雪下得愈加的大，人群中有人按捺不住了。“喂，前面的妖婆，你是在弄什么“净化”呐，还是想把我们冻死啊！我们这儿已经病了不少人了！”
紫叹了口气，“着什么急啊。我八云紫什么时候骗过人？”
“你骗的人还少吗！”巫女终于爆发了——她不能再容忍眼前的这个隙间妖怪胡作非为。“连你也管妖精叫虫豸，倒难怪这些人会不知悔改！”
结界内琪露诺的身影正在模糊。
“还有你们！对大自然如此不敬，当然会遭到大自然的报复！”巫女可算是要把这口气发泄干净，“你们，就忍心看着世世代代生活的这里被破坏，然后，一只一只的妖精无家可归……还有眼前这个，这个，最终消失？就这样毁了自己的家，最后的受害者，是我们所有人啊！……”
任凭巫女在人群前慷慨激昂的大段大段的演说，紫却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眼见得天空的阴霾被逐渐驱散，眼见得不远处的河水渐渐清澈起来。只不过，也眼见得琪露诺的身影同时越来越淡，似乎下一秒就会彻底消失不见。
巫女大口喘着气，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说下去的了。人群也缄默无言，两方面似乎正在陷入某种对峙状态。
风还在刮，雪还在下。本因温度而凝滞的空气现在变得更加阻塞了。
“大……大姐姐，我觉得妖精，不是你们说的什么虫子。”一个被棉衣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女孩站在人群的一角，只露出两只眼睛来，打破了沉默。“曾经，这里有好多小妖精经常陪我玩……可是现在，这些就再也……”
又是沉默。妖怪之山的这一边，似乎还能听见工厂里机器轰鸣的声音；剩下的，除了呼啸的风声，就剩下心跳声可以被听见。
人们开始面面相觑；刚刚发言的孩子不是别人，正是前村长的孙女，工厂厂长的女儿。孩子的话开始让他们有些动摇了。自己童年时的玩伴，不正是大自然么！可现在，恩将仇报的却是也是自己……
厂长，那个年轻人，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他哽咽着，说不出话。别人的话他可以置若罔闻，可是自己亲骨肉的发言，听来却如此令人心碎。
殊不知，紫一直在注视着这些人。从这些人的表情上可以看出，她想要的时机已到
只听她轻声念道：
——「过往与未来的境界」
……
九
博丽神社。
“二十年前的异变，你就是这么化解的？”新上任的博丽巫女，灵梦，以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向紫问道。“虽然以人类态度的一刹那转变为突破点，来反转整个境界确实是个高明的手段，但是……说实话，”灵梦眨了眨眼睛，“我还是比较关心那个妖精最后怎样了。”
“如你所见，就是神社台阶前在树底下玩儿的那个。”紫朝着台阶的方向撇了撇嘴。
异变的根源，就是人类对大自然的异常态度。紫设计让人们对大自然的态度转变后，就能够顺理成章地将过去那个污染源的存在从时间上随之消抹了，从而使得幻想乡能够恢复原本的样貌。琪露诺的命运也因此得以逆转——她仍然是那个在雾之湖逍遥自在的“最强”。
“……你当时真的是临时想到这个主意的吗？居然能让这孩子乖乖加入你的计划，真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嗨呀，世界上没有比说服一只妖精更简单的事啦。……话虽然是这么讲，单一只妖精确实是天真，无知，而且无足轻重的。”紫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可是当许许多多的妖精融入大自然，为大自然带来无限生机时，就将成为一个不可或缺的存在。身为新一任的博丽巫女，大结界的管理者，这也是你应该知道的事。”
琪露诺是自愿加入紫的计划的，即使她根本没听懂整个计划的过程，也不明白她要面对怎样的风险。至于为什么要挑这样一个人选，紫是这样回答的：
“你真以为那个‘最强’是白叫的吗？”
沉吟半晌，紫又慢吞吞地吐出几个字。“麻烦啊，灵梦。毕竟不知道人类那边是不是真明白这个道理了；但愿再过两个二十年，他们不会重蹈覆辙吧。”
又一个冬天过去，幻想乡迎来了复苏之春。花开，鸟鸣，蝶舞，风拂，构成了最传统的抒情诗，也构成了大自然里那些无忧无虑的小精灵。向晚的渔歌取代了机器的喧嚣，对于人类而言，比起急功近利的无理发展，或许更需要学会去欣赏，那个最纯粹，又最捉摸不透的大自然。
The End.
他们要管妖精叫虫豸了。
除开拥有复活的能力，朝生暮死的是妖精；虫豸也是。没有人知道这种叫法是什么时候流传开的，有什么意义，只是觉得区区妖精而已，不过是与虫豸无异的存在。当然也有不认同的人，只是声音过于微小，被人们一笑置之罢了。
“虫豸”一词在人类村落不可思议地传开来。
幻想乡初冬的风，并无刺骨的寒冷，而是带着些水的清洌感，冰凉却又柔和。风儿吹啊吹，于是把这“虫豸”从村落吹进了东边的森林，西边的花田，又被吹到南边的妖怪之山，还有那北边的雾之湖。
“哼哼，大虫子？人类也敢对最强的偶评头论足？”这个消息当然也逃不过琪露诺的耳朵。“偶要让人类知道妖精也不是好欺负的！”
当然，“最强”这个名号不知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有没有人承认，只是她本人用得很坦然而已。
“啊，那种事还是……”一旁的大妖精好像有点担心。
“哎呀，偶才不会去计较呢。”
二
今天的妖怪之山可有点热闹。
说热闹，是因为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类都上了山，他们想要在这里盖一个工厂。而且，区别于原来的，本就住在这里河童的小作坊，新的工厂规模要大的多，而且将由村落里的人类全权负责。
一些大妖怪想动用妖力把这群不速之客驱逐出去，奈何之前已经签下了欺骗性的合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类在自己的地盘上大兴土木。
“可别说我没告诉过你们哟。如果，你们，破坏了这里的生态环境，那么住在这的妖精，就会慢慢减少，接着是妖怪，最后总会祸及……”住在山顶上的风祝当然也不能坐视不管。
“嗨呀，管这么多干什么？妖精是虫豸，不打紧的。”
于是工厂就这么办起来了。人们注意到，一向澄澈的妖怪之山的天空，出现了一丝令人不安的阴霾。
河童们的作坊很快也就办不下去了。妖怪中间反对声渐起，可谁也没办法去掀走已经建好的大工厂。
而相对的，工厂方面，很快就收获了他们的第一笔利润。这是个大好消息，于是人们要办庆功宴，来纪念这个阶段性的胜利。
当晚。就在人们打算不醉不归时，村中的一位皓首苍颜的老者站出来表达了自己的反对：“咳咳……孩子们啊，我说你们……还是适可而止啊！”
“哎呀，老人家，您就放宽心吧。”一位年轻人赔着笑脸劝道。“只要工厂办起来了，我们人类的发展就能有希望；”他的声音又小了下来，“我，我……就能发大财了……”
三
“然后呢？然后又怎样？”
“那个工厂前两个星期还算守规矩呐，虽然我听说有人对这件事不满，不过因为赚了钱，他们也就不说什么了。可是，就是昨天，我亲眼见到那座山的瀑布……开始淌黑水了呀……那儿的妖精也……”小妖怪露米娅刚从妖怪之山回来，显然被眼前所见给吓住了，不禁啜泣起来。
“好哇！”琪露诺很是愤慨，“那些人真是太坏了！算上前一阵子管咱叫大虫子那事儿，他们是太不把咱放眼里了！走，偶要去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最强’！”
今天幻想乡的风依然平和，却又在不经意间带上了些许化工废气的刺鼻味道。
冰之妖精悄悄潜入了村落里。冬渐深，家家户户都开始生火取暖，来维持室内必要的温度；而把那热气换成寒气，正是琪露诺最擅长的。当然，避开慧音老师还有稗田的家，还有老师常去的那个叫铃奈庵的书店，琪露诺悄悄把每家每户的暖气都抽走，让冷气能够一点点渗进去。
虽说是冬天，应当是万物归寂之时，但琪露诺总觉得村落里还是静得有点可怕：连笨蛋都知道这里少了些什么。
“嗯……？这里还有妖精吗？”就在琪露诺完成她对人类们的“复仇计划”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
“啊，糟了，被发现了？！”琪露诺这样想。
不等琪露诺辩解，老人先开口了。
“唉，都是他们啊，小家伙，都是他们害的。这里的环境恶化了，山，水，空气……不少原本住在这里的妖精都逃走了……啊，你别伤心，我这把老骨头……咳咳……总不会连几个小毛孩都劝不住的。”老人一边摆摆手，一边咳嗽着拄着拐杖离开了。他的步伐很慢，像是在原地踏步，很长一段时间后才渐渐走远。
“不过……今年冬天还真冷啊……？”老人在远处自言自语道。
本来以为免不了挨一顿打，不料却被安慰了一番。望着老人蹒跚的背影，蓝色的小妖精有点后悔做这种恶作剧了。
四
听说人类村落里的村长，昨天走了。
那位老人家受了寒，加之又上了年纪，身子骨也不好，竟一下子病倒了。弥留之际，他把遗愿告诉自己的儿子，让他不要再执着于开办大工厂。哪怕，妥协一步，开个和河童们差不多规模的，也就行了啊。
葬礼上。琪露诺远远地在人群后面看着；她觉得她很对不起那位老人。
送行的队伍黑压压一片，大地的暗黄色和天空的灰白色下，是从未有过的压抑感。哀歌中，老人缓缓下葬，他的儿子跪在地上；琪露诺看不清，也看不懂他的表情究竟是悲伤，还是某种释然。可是她听得分明的是，有人悄悄地猜测着：
“说不定是妖怪对我们村长下了毒手，来报复我们。”
“肯定是妖怪下的毒手。”有人断言道。
“妖怪害死我们村长了！”人群里开始嚷嚷起来。很快，人们就一致认为村长是死于妖怪之手。群情激愤，几乎所有人都挥舞着拳头想要上山向妖怪寻仇。
这下琪露诺是完全弄不明白现在的情形了。她唯一知道的是，今天露米娅还要去一趟妖怪之山，而现在这种情况下，她很可能会遭遇不测。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妖怪之山现在完全不是以前的那个妖怪之山。四季常秋的金黄色瀑布已经被污水侵袭，伴着红叶飘落的也不是清风，而是烟囱里一刻未停的黑烟。正如那位风祝曾说的，妖精们早已逃之夭夭，妖怪正谋划着搬迁；这里不再是众神眷恋之地，而最终遭殃的，
还是人类啊。
五
那些人终究还是没有胆量闹上妖怪之山。不过，他们倒是闹到博丽巫女那里去了。
“你们听我说！如果真有妖怪作恶，我自然不会手软。但是，众所周知，现在妖怪之山上已是面目全非，你们手上也没一点儿线索，就这样叫我去退治妖怪，那恐怕是连影也找不见半个……”
“呸！说到底还是偏袒妖怪！”一个中年大叔往地上啐了一口，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其他人看着，也就跟着走了。
沉默。巫女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就这样沉默了良久。
“你真的就打算坐视不管吗？”是紫的声音。也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大概就是她作为所谓“黑幕”的神出鬼没的本事吧。
“……妖精们，不，准确的说是整个幻想乡的大自然，正在面临危机。”紫接着说。“希望你能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至于你在山上找到的那个孩子，我已经安置好了，随时可以过来看。”说罢，便打开隙间离开了。
不知不觉间工厂的开办已经有一个半月。或许，他们只是想过上更好的生活，巫女这样想。可是，如果以大家所熟知的那个，悠闲而美丽的幻想乡为代价的话……
不能再等了。明天，事情必须尘埃落定。
六
妖精的活力和大自然的活力直接相关。妖精活力旺盛，则证明生态环境优良；反之，如果环境遭到破坏，妖精也会生病。
病倒的琪露诺是在妖怪之山上被发现的。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妖精已经绝迹的山里，但是，毕竟环境正在面临着崩坏的风险；换言之，不能再对妖精的命运袖手旁观了——现在这种情况下能救一只是一只。琪露诺就这样被紫带回了雾之湖。
琪露诺觉得自己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梦里是那个老人，拄着拐杖，半闭着眼，一言不发。她感觉心中什么被狠狠砸了一下。想要伸手去够到那个影像，要向他鞠一躬，说声对不起。可是很快眼前的人就变了个模样，而且越来越多，把琪露诺一层又一层地围了起来。所有人嘴里都在念叨着“大虫子”这样的字眼，又狠狠地盯着她，像是要把她吃掉一样。
“大虫子！是你杀了我们村长！”有人叫喊道。
“是你！是你……”每个人都重复着这句话。
“……不是的！”琪露诺近乎竭力地喊到。
“不是的……”梦里歇斯底里的呐喊，映射到现实中时，便是无力的低诉。“不是的……”一颗冰凉的泪滑落到了枕头上。
夕阳下的雾之湖，每一棵草木都把自己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风呼啸而过，影子也就只能跟着无助地摇曳。
“啊，你终于醒了！”大妖精察觉到了动静，匆匆赶过来查看。
梦醒了，是个噩梦。头靠着的是自己的枕头，睁开眼看见的是自己的挚友。不知怎地，一股莫名的委屈涌了上来，琪露诺一把抱住大妖精，呜呜地哭了。
“睡醒啦？”紫从她的隙间探出半个身子，左手拿着那把标志性的折扇，微笑着问。“似乎……你有着什么心结呢……如果明天，你肯去向那些人道个歉的话，事情也许就会迎刃而解吧。”紫又标志性地把那把扇子轻轻地挡在嘴前，然后倏然消失在了隙间中。
紫又探出头来：
“对了，我认识的雾之湖的‘最强’，可不是这样的爱哭鬼哦。”
七
幻想乡的深冬。村落里的气温明显比以往冷得多——当然，那已和冰之妖精无关，纯粹是工厂的缘故，使得白云变了黑云；太阳照不进来，温度当然也就升不上去。村里因寒冷而患病者与日俱增。
可是那工厂的规模反倒有增无减，一是受到丰厚利润的推动，二也是出于对山上那些“加害者”们的报复心理。总而言之，一种极其危险的恶性循环已经开始如洪水猛兽般发动了。今冬，村落里将看不到一片纯白的雪花，而只剩下那阴暗的天空。
巫女按计划赶到了村落。今天她就是要豁出命来，也绝不许事态继续恶化下去。
可是令她意想不到的是，村口前，琪露诺站在那里，紫也在。
“总……总之就是这样，偶道歉！”巫女第一次见到这种叉着腰的道歉。当然也能看见，人群中还有一两个家伙在捂嘴偷笑。他们甚至认为这只是在打趣而已，他们不认为那天家家户户无论如何都暖不起来的屋子，是一只小妖精干的好事。
“大家也都听到了。这样，作为补偿，就让我借用这孩子的力量，让村子里的环境回复如初，怎么样？”紫问道。人们也纷纷表示赞同；毕竟以紫在这里的名声，以及可以获得的结果，先同意总是对的。
紫把手中的折扇合拢，在琪露诺的周围展开了一道不同寻常的结界。霎时村里开始风雪大作，狂风刮得人站不稳脚跟。琪露诺站在结界内，紧闭着双眼，仿佛正在施法的并不是紫，而是她。
巫女着实被这一出惊呆了。威力夸张的风雪天不像是紫的把戏，而身为冰之妖精的琪露诺，却又不可能拥有这么强大的能量。现在这情形，紫却偏偏出现在这里，莫非……
八
“啊呀，你也来啦。”紫故意用奇怪的腔调跟从背后走来的巫女打招呼。
“别跟我打哈哈。现在问你，你是不是想利用……透支，彻彻底底地透支这个妖精的力量，换来这一小片村落 ‘暂时’的恢复如初？”
“果然还是巫女大人懂我。”紫狡黠地笑了笑。“这种时候，牺牲一个小妖精还是必要的嘛。没听他们说的，妖精都是虫豸？”
巫女这下子感觉自己被彻头彻尾地耍了。不仅是因为昨天彻夜未眠想出来的作战计划被这紫给搅浑，而且……一向考虑周全的紫，居然，会动用牺牲无辜的妖精这种饮鸩止渴式的下策。不由得，巫女心中生出一股无名业火。
眼见得风刮得愈加的紧，雪下得愈加的大，人群中有人按捺不住了。“喂，前面的妖婆，你是在弄什么“净化”呐，还是想把我们冻死啊！我们这儿已经病了不少人了！”
紫叹了口气，“着什么急啊。我八云紫什么时候骗过人？”
“你骗的人还少吗！”巫女终于爆发了——她不能再容忍眼前的这个隙间妖怪胡作非为。“连你也管妖精叫虫豸，倒难怪这些人会不知悔改！”
结界内琪露诺的身影正在模糊。
“还有你们！对大自然如此不敬，当然会遭到大自然的报复！”巫女可算是要把这口气发泄干净，“你们，就忍心看着世世代代生活的这里被破坏，然后，一只一只的妖精无家可归……还有眼前这个，这个，最终消失？就这样毁了自己的家，最后的受害者，是我们所有人啊！……”
任凭巫女在人群前慷慨激昂的大段大段的演说，紫却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眼见得天空的阴霾被逐渐驱散，眼见得不远处的河水渐渐清澈起来。只不过，也眼见得琪露诺的身影同时越来越淡，似乎下一秒就会彻底消失不见。
巫女大口喘着气，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说下去的了。人群也缄默无言，两方面似乎正在陷入某种对峙状态。
风还在刮，雪还在下。本因温度而凝滞的空气现在变得更加阻塞了。
“大……大姐姐，我觉得妖精，不是你们说的什么虫子。”一个被棉衣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女孩站在人群的一角，只露出两只眼睛来，打破了沉默。“曾经，这里有好多小妖精经常陪我玩……可是现在，这些就再也……”
又是沉默。妖怪之山的这一边，似乎还能听见工厂里机器轰鸣的声音；剩下的，除了呼啸的风声，就剩下心跳声可以被听见。
人们开始面面相觑；刚刚发言的孩子不是别人，正是前村长的孙女，工厂厂长的女儿。孩子的话开始让他们有些动摇了。自己童年时的玩伴，不正是大自然么！可现在，恩将仇报的却是也是自己……
厂长，那个年轻人，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他哽咽着，说不出话。别人的话他可以置若罔闻，可是自己亲骨肉的发言，听来却如此令人心碎。
殊不知，紫一直在注视着这些人。从这些人的表情上可以看出，她想要的时机已到
只听她轻声念道：
——「过往与未来的境界」
……
九
博丽神社。
“二十年前的异变，你就是这么化解的？”新上任的博丽巫女，灵梦，以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向紫问道。“虽然以人类态度的一刹那转变为突破点，来反转整个境界确实是个高明的手段，但是……说实话，”灵梦眨了眨眼睛，“我还是比较关心那个妖精最后怎样了。”
“如你所见，就是神社台阶前在树底下玩儿的那个。”紫朝着台阶的方向撇了撇嘴。
异变的根源，就是人类对大自然的异常态度。紫设计让人们对大自然的态度转变后，就能够顺理成章地将过去那个污染源的存在从时间上随之消抹了，从而使得幻想乡能够恢复原本的样貌。琪露诺的命运也因此得以逆转——她仍然是那个在雾之湖逍遥自在的“最强”。
“……你当时真的是临时想到这个主意的吗？居然能让这孩子乖乖加入你的计划，真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嗨呀，世界上没有比说服一只妖精更简单的事啦。……话虽然是这么讲，单一只妖精确实是天真，无知，而且无足轻重的。”紫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可是当许许多多的妖精融入大自然，为大自然带来无限生机时，就将成为一个不可或缺的存在。身为新一任的博丽巫女，大结界的管理者，这也是你应该知道的事。”
琪露诺是自愿加入紫的计划的，即使她根本没听懂整个计划的过程，也不明白她要面对怎样的风险。至于为什么要挑这样一个人选，紫是这样回答的：
“你真以为那个‘最强’是白叫的吗？”
沉吟半晌，紫又慢吞吞地吐出几个字。“麻烦啊，灵梦。毕竟不知道人类那边是不是真明白这个道理了；但愿再过两个二十年，他们不会重蹈覆辙吧。”
又一个冬天过去，幻想乡迎来了复苏之春。花开，鸟鸣，蝶舞，风拂，构成了最传统的抒情诗，也构成了大自然里那些无忧无虑的小精灵。向晚的渔歌取代了机器的喧嚣，对于人类而言，比起急功近利的无理发展，或许更需要学会去欣赏，那个最纯粹，又最捉摸不透的大自然。
The End.
jojo乙女承太郎短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