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轻小说·正剧向】风之国的骑士-序章

西北风吹了一个冬天，冻死了绝大多数的生灵——
旧祭场的废墟上，那棵曾经被人当做圣树敬拜的茂盛老枫树，也在寒潮的日夜蹂躏下化作了一根张牙舞爪的木头，呆呆地杵在圆形祭坛的中央，扭曲的模样仿佛再向突如其来的恶风发泄着怒火。
祭坛的周围原本是一排房屋，供负责守护圣树的祭司们居住，此外还有一间比较大的的穹顶石质建筑，是祭司们平日里诵经和上供的圣所。
现在，木质的宿舍房屋都已经被大风吹走了屋顶，剩下的部分也都埋在了积雪之下，只有少数的残垣断壁还露在外头，让人知道那里原本有住人的地方。
穹顶圣所是旧祭场周围唯一幸存的还算完整的人造物，但即便如此，它也早已在寒潮来临前就被祭司们遗弃了。当圣树的最后一片红叶落地，化为尘土，祭司们就意识到他们不得不遗弃这个祭场。于是在他们临走前，为了防止圣所遭到俗物的玷污，他们给圣所的门加了一把鎏金大锁，并且用铜水把锁孔封死。这样，圣所唯一的出入口——那道铸满纹饰的青铜大门，再也没有人能够打开了。
就这样，那些自称为忠实仆人的祭司们，抛弃了他们口中的神明……
不过，庆幸的是，圣树虽然被它的仆人遗弃了，但它并没有就此孤独。
现在，在它曾经的脚下，一头雄鹿正在寻觅着什么，它似乎愿意成为圣树新的伙伴。
雄鹿是刚才才从远方的山丘那走来的，踏着漫过髌骨的积雪，它在身后刻下一道绵延数百米的沟壑，从它的脚下一直通向小丘后面看不见的地方。
雄鹿的步伐迟缓变形，显然它的旅途并不怎么顺利，否则它也不可能会在这寒意未销的时节，再长途跋涉来和一棵被遗弃的圣树为伍。它只是单纯想要在圣树底下刨出些理想的食物罢了。
雄鹿用嘴扫开圣树根部的雪，盼望找到心中所想之物。虽然它也心知肚明，在积雪中难有幸存的食物，但它也从未想过要找到活物。对于现在的雄鹿，冻僵的菌类已是奢求。
逆境似乎能让动物获得灵性，引导它们接近神明。在远处山丘上，一个猎人正观察着雄鹿的一举一动，在他眼里，雄鹿与自己是多么相似，好像都收到了圣树的感召。雄鹿为了食物找到了圣树，猎人则随着它的的脚步也跟到了这里。
雄鹿如饥似渴地在雪中翻捣着，完全忽视了已经在弯弓搭箭的猎人。如果是过去的雄鹿，它早该察觉然后灵巧地遁去，让不上道的年轻猎人扑个空。但是今天，它的心思全在眼前，即使当猎人就站在小丘顶上，它也一点异常都感觉不到。
也许，它已经无力顾及其他了吧……
名为韶光的猎人在几天前还是老猎人的儿子，今天是他第一次独自狩猎。韶光深知自己今天的表现拙劣无比，如果父亲在身边的话，一定会痛斥他一无是处。但是，猎人韶光很“幸运”，他的父亲在前几天为了追逐一逐猎物，让自己在风雪中走了几个小时，回来后便卧病不起了。猎人因此不会再受父亲的责备，并且，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雄鹿的表现竟比他糟糕数倍，一直都没有识破他稀烂的追踪本领。
在全村人都忍饥挨饿的严冬里，只要有猎物拿回去，他就是全村的英雄，没有人会在意他的猎技好坏与否了。
韶光释放了指尖的弓弦，离弦之箭刺破寒冷的空气，穿透了雄鹿的脖颈，雄鹿应声倒地，热血在白皑皑的地上铺陈开，十分刺眼。雄鹿在生命的最后也没在雪中找到食物，而他的血却献给了神明，就此浇灌了圣树。它的牺牲是那些自诩为仆之人敢言而不敢做的。
韶光来不及自夸射术，飞速向猎物倒下的方向跑去。
“都瘦成这样了……不过好在还有些肉，可以供应上几天。要是大家也能这么幸运就好了。”
检查完雄鹿的尸体后，男孩自言自语道。
“现在问题就是——我该怎么把你弄回去呢？好家伙。”
猎人抓住雄鹿的双角，用全身的力气把它还算得上壮硕的骨感身躯向远离圣树的地方拉动。可奈何厚重的积雪加大了阻力，留下一道血迹的同时，雄鹿尸体移动的距离远远小于猎人的预期。
“好吧——”猎人叹了口气，“要是都像这样，等回到村里，我恐怕也要断气了。只能先回村子去叫人了……”
倘若是在往常，村中的老人绝不可能同意年轻的猎人独自外出寻找猎物。一方面是因为他们的经验还不足以追踪到能满足整个村子的猎物，出去只会浪费资源；另一方面，他们也没有应付凶悍捕食者的能力。但是，这个冬天太过特殊了，许多老猎人都已先一步倒在维持生计的道路上，使得年轻一代不得不提早自力更生。
在食物吃紧的危机关头，村中的长老急切要提高狩猎的效率，同时也没想过年轻人们会有什么太大的收获，便改了原先两两组队的配置，令他们以个人为单位出击，也好让他们尽快成长。
于是，韶光就在射杀了雄鹿后，遇上了如何搬运猎物的难题。
“如果就丢在这，要是被别的捕食者看上就麻烦了，必须在附近找个地方先藏好才行。”
他口中的捕食者指的是雪原上的狼，饥饿的狼兽性十足，不可小觑。猎人不仅要担心自己的猎物会不会被抢先夺走，更要多考虑自己的安危才行。之前韶光和父亲一同出猎时遇上过狼，多亏了老猎人的技艺，两个人都平安无事。
韶光环视一周，寻找可以暂时存放雄鹿的地方。整片区域除了圣树以外，比较显眼的东西就只有圣所了，那里也成了韶光的最佳选择。猎人知道祭司们封闭了圣所的大门，进去是不可能的，但圣所门前的门廊也足够庇护雄鹿的尸体了。那里风吹不进去，只要在再上一堆火，就应该没什么动物敢于接近了。祭场里村子不远，生一次火的时间也足以打个来回。
敲定了主意，年轻的猎人把雄鹿的尸体拖到了圣所的门前，又到周围的枯萎灌木上采来柴火。他回到门廊下，从腰带上取下火石火镰，将火点了起来。
“我马上就回来，你可别先烤熟了……”
猎人把雄鹿的尸体挪到离明火较远的地方后，便准备回村叫人了。在临走前，他下意识地看了那扇漂亮的青铜圣所大门一眼。
大门分为主门和副门。主门就是整间圣所的门，约有六七米高，上面用阳文铸刻着十二祭司朝拜圣树的场面，其构图之恢弘，让人看一眼便肃然起敬。副门则是安在主门下部的小门，供祭司们平时出入所用。祭司在撤离圣所前，从内部用门闩抵住了主门，然后又在外面用锁锁住副门，并浇死了锁孔，以便圣所不受外物侵扰。
韶光以前从没有近距离欣赏过圣所，如今有机会，自然是久久驻足。当他从主门看到副门，些许异样引起了他的注意。
副门的门把手周围被印上黑色的污迹，那把用于锁门的大锁也已不翼而飞。而韶光很清楚记得自己前一天回村经过此地时，至少那把显眼的金锁肯定是在门上的。
猎人走近副门，确认自己没有看花眼。随后，他又在门廊的柱子上发现了血迹，在柱子脚下找到了已经扭曲变形的铜锁和一些爆破留下的飞散痕迹。
“是炸药！”综合了自己的发现后，韶光不禁惊骇，“有人想用炸药炸开圣所！这是全新的痕迹，莫非有谁还在里面……”
韶光陷入思想斗争，一种来自心底的欲望要求他进入圣所一探究竟，但又有别的什么在试图浇灭他的欲望。
——圣所乃至圣之地，非祭司不得入内。
这是祭司对村民三令五申的教诲。
——你们的献礼将在圣所得到升华，达乎圣体。故而圣所不得为外物玷污。
村民们都对此深信不疑，而对祭司的话并不言听计从的人就只有韶光的父亲了，他也是在韶光心里埋下欲望的人吧。
每次村里人献完贡品，目送着祭司把贡品抬入圣所，他们都会投以敬畏的目光，好像神明很快就会收到自己的心意。只有老猎人的眼神与别人不同，不像是质疑，更多的是居高临下的感觉。回到家里，他就会对家人说：“放他娘的狗屁，那群笨蛋还真的以为漂亮的房子可以通神。圣树就在眼前，贡品却要送进房子里，与其说是给了神明，倒不如说是端进了那些家伙的宝库才是吧！”
祭司都知道老猎人的言论，但他们并不对此反感，反而教诲村里人说：“此人愚顽不化，故而神明不赐福与他。看哪，他的猎技是如此精湛，但他的孩子却是如此的无能，连他的十分之一也比不上，这都是他的狭隘导致的后果。但神明的气量岂是常人能测得的，只要他为自己的言论忏悔，神明必将重新接纳他。”
村民听从祭司的教诲，同时源于对老猎人技艺的尊重，不与他为敌，只是常常劝导他不要与神明为敌。当老猎人染疾卧床不起时，村民们无不为他感到惋惜。
“神明果然还是对他发怒了呀。”
“要是他不那么执拗就好了。”
“他家该怎么办呢？就凭那个没用的儿子。”
人们议论纷纷。
“要是老爸在就好了。”圣所外的韶光不由得想起躺在床上的父亲，“祭司们都回城里了，叫了村里那帮家伙也是白搭，他们绝不会同意进入圣所的，没准还会以为是神明下凡了。嗯……还是得我自己进去看呐。抱歉了老爸，趁你之危把你最想办的事办了，这下你总该对我讲点好话了吧。”
下定决心之后，韶光一手拿弓，一手推门，待门打开，他又以迅雷之势抽出一支箭搭在弦上，动作精练，一气呵成。
“那些家伙总说我是废物，却从来不敢和我比箭术。”韶光喃喃道。
走进圣所，圆形的建筑内部并没有如老猎人所说的宝库，甚至连一般的陈设都极为简朴，也没有豪华的装饰。除了十二块供祭司正坐祷告的坐垫还算精美外，韶光找不到其他值钱的东西。当然，在兜了一圈后，他也没有找到所谓的入侵者。
“看来老爸和我的猜想都落空了，没有什么宝库，炸门的人也应该空手而归了。”
正当韶光打算失望离开之时，“咔嗒”一声在空旷的圣所里回荡起来。
那是步枪上膛的声音——
韶光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异域装扮的人正站在柱子边，手中的步枪瞄准着自己。他认识那种武器，知道它的威力，不敢轻举妄动。
“你……有吃的吗？”那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