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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剧《开封奇谈 续》26(大结局前篇)

嘻嘻,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完善了,所以发上来啦!!!哈哈哈,这一章不知道你们看得过瘾不,反正我依旧是写得很过(xin)瘾(lei),好啦,看文!!!
正文——
自白玉堂行迹暴露那晚,襄阳便已全城戒严,城门紧闭,根本无法出城。
白菊花走在街道上,眼神锐利地看着四周。庞籍被襄阳王囚禁之后,莫尘的监视工作就算是结束了。虽说他终于算是松了口气,在庞籍暴露之后成功脱离一切可能会将他置于死地的威胁,但他并没有预想中的那么轻松。莫尘有些心不在焉地跟在白菊花身后,左右看看四周情况。其实仔细辨认便可以看出,现在城内全是赵爵的眼线。明里有官兵拿着画像满街搜捕,暗里有安排的侍从假扮百姓寻找踪迹,重重关卡,白玉堂根本没有离开的机会,就是不知道他会藏在城中何处。
也不知道庞籍现在怎么样了。
莫尘有些担心,依着庞籍那个执拗毒舌又不怕死的性子,皮肉之苦怕是免不了了。
莫尘有些懊恼地摇头,反正他什么也做不了,这些都是庞籍的选择,他又何必这么在意?
虽然他强迫自己这么认为,可还是无法真正做到不去想。如若庞籍真的死了……莫尘的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
不知不觉,莫尘便与白菊花走散了。他愣愣地往前走,丝毫没有注意到前面疾步走来的人。他堪堪回过神,一抬头便与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将那人身上的行李碰掉在地上。
“对不起姑娘,我不是故意的……”莫尘有些歉疚地道歉,那人却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看着地上的东西,将帽檐压得更低了。
“不好意思啊,我这就帮你捡起来。”莫尘瞥了一眼被他撞到的人,是一个女子,不过身子骨相较其他女子高挑了些。他俯身拾起包袱,正想递给那人,一抬眼便看到了那人帽檐下的真容。
那人微微垂眼,面色冷漠地看着他。
莫尘有些愣了。这张脸,好像在哪儿见过……他先是疑惑了一会儿,随后便恍然大悟地指着面前的女子,语无伦次,“你、你你……白、白玉……”
话没说完,莫尘便感觉腹间一痛,他低头一看,一把匕首已经抵在了身前。那人冷冷地看着他,压低声音道:“别出声,否则咱们玉石俱焚!”
莫尘看着眼前这张在通缉令上看过无数次的脸,有些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我知道了,白玉堂。”
莫尘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一头黑发、一身女装的人,强忍住了嘴边快要溢出的笑。没想到,他居然还能看到鼎鼎大名的锦毛鼠如此……有趣的模样。
白玉堂将匕首微微往前推,冷冷道:“往前走,带我出城!”
“……好。”莫尘点点头,脸色恢复自然,抬手便将人搂在怀里,就感觉那人身子一僵,他刚想说什么,就感觉那把匕首已经触到了皮肉。白玉堂怕引起注意,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能咬着牙道:“你干什么?”
莫尘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放松一些,“你要是不想被发现,就配合我。”
“……”白玉堂瞪他一眼,抬手压低帽檐,算是接受了对方的建议。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不少巡逻的官兵,有插科打诨调笑莫尘的,也有不识好歹想对白玉堂动手动脚的,但他们大都忌惮莫尘的身份,玩笑都是点到即止。
就这样,在莫尘的掩护下,白玉堂顺利地到了城门口。
白玉堂看着近在眼前的出口,一刻都未放松警惕,内里却悄悄运了气,准备趁其不备冲出去。
莫尘带着人走向城门口,就在即将走出大门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便从身后响起。
“莫尘,你去哪儿?”
是白菊花!
莫尘身子一僵,停了下来。白玉堂想挣脱他的手趁机逃出去,却被死死地摁住,他刚想动手,就听到对方压低的声音,“别冲动,相信我。”
“……”
虽然白玉堂很不想承认,但现在他的身体确实已经承受不住一场厮杀。前两天的打斗已经让他元气大伤,若是再逞强,他可能就真的没办法活着回开封了。
想到这里,白玉堂便放弃了挣扎,“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否则,爷要你的命!”他又往前推了推匕首,以显示自己话语的真实性。莫尘有些无奈的点头,“知道了!”
“莫尘,你在干什么?”白菊花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她上下打量着莫尘身边的“女子”,狐疑道:“她是谁?”
莫尘搂着白玉堂转过身来,“师姐,她……方才被几个流氓欺负,我送她回家。”
白菊花并没有轻易相信这个说辞,眼神依旧没有离开白玉堂,“你什么时候喜欢英雄救美了?”
莫尘闻言,突然腼腆起来,耳根也有些红了,“师姐……其实我、我……”他顿了顿,低头看向压低帽檐、抱着他胳膊状似娇羞、实际上正拿着刀抵在他后腰上脸色发黑的白玉堂,笑了笑,“我心、心悦她……”
“……”白玉堂在帽檐下狠狠地翻了个大白眼,手中匕首又使力往前推了推,莫尘虽然吃痛,却只能强装若无其事,一本正经地看着白菊花。
两人明面上看着一切正常,内里却都把对方问候了不知多少遍。
“你说什么?”白菊花眯了眯眼,半信半疑,她伸出手想摘下眼前女子的帽子,莫尘眼疾手快将人拉到了身后护着,“师姐,你别这样……她只是个普通女子,”他微微转头拍了拍身后人的手,似是在安抚,才又看着白菊花,眼神真挚,“难道师姐你还不信我吗?”
白菊花皱起眉头,略微沉思,才冷冷道:“你快去快回,别耽误王爷的正事就行。”
莫尘喜笑颜开,朝白菊花拱手,笑嘻嘻道:“谢谢师姐!”
他转身牵起白玉堂的手,柔声道:“姑娘,走吧,我送你回家。”
白玉堂没有说话,点了点头,任由莫尘牵着走出城门,心里已经把对方再次问候了百八十遍。
“莫尘——”
两人停住脚步,身子僵硬地转过来看着不远处的人。
“师姐,还有事吗?”莫尘尽量使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但牵着白玉堂的手已经渐渐握紧。
白菊花看着躲在莫尘身后的“女子”,眼神冷冽。莫尘的额头上渐渐冒出了冷汗,白玉堂也慢慢握紧了腰间的飞蝗石。
大不了鱼死网破!
就在他们要破罐子破摔时,白菊花终于叹了口气,看向莫尘的眼神意味不明,“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莫尘看着转身回城的人,郑重地拱了拱手,然后看着身边松了口气的白玉堂,“走吧,再送你一程。”
昏暗的刑房里,依稀可见刑架上绑着一个人,那人头发凌乱,发丝被因为汗水而黏在脸上,他微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赵爵在刑房中来回踱步,周围站着几个毕恭毕敬的侍从。他停下脚步看着被束缚的人,脸上怒意尽显,“庞籍,你可真有本事,杀了丐帮的帮主,居然能让他们为你效命,是本王太小瞧你了!”话音一落,庞籍身上便受了一鞭。
皮开肉绽,鲜血顺着伤口缓缓流下来。庞籍却是一声不吭,冷眼看着面前的人。
赵爵刚想说什么,一小厮快步跑进来,朝他行了一礼,“王爷,没有找到。”
赵爵脸色一变,挥手又是一鞭,然后看着对方因为痛苦而抽搐的身体,冷道:“庞籍,盟单兰谱在哪儿?白玉堂在哪儿?那个东西在哪儿?”
“……”庞籍低着头,对赵爵的话置若罔闻。
“你以为你不说,白玉堂就能逃出襄阳?就算赵祯拿到兰谱又怎样?即使没了那个东西又怎样?本王已经有了三千天魔军,连习武的高手都无法与之抗衡,赵祯那个小子还能取得胜算?别做梦了!”赵爵手起落下,庞籍身上便再添一道鞭痕。
“呵……”庞籍咬牙忍过剧痛,咧嘴轻笑,眼神笃定,“我相信他。”
“他?包拯?还是赵祯?你觉得他们能斗得过本王?”赵爵随意地甩着手里的鞭子,将它浸到水缸中,小小的气泡从鞭子的表面升腾而起,然后在水面轻轻破开。庞籍看着赵爵手中的鞭子,微微眯起了眼睛,“善恶到头终有报,赵爵,你也该到头了。”
赵爵缓缓将鞭子从水缸里抽出来,鞭子上的水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细小清脆的敲打声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心惊肉跳。沾了水的鞭子打在身上,人所要承受的痛苦便要加倍,连训练有素的习武之人都难以承受,更何况庞籍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可庞籍却依然一脸淡漠,不知是对此一无所知,还是真的已经无畏无惧。
“本王确实该忍到头了。”赵爵把玩着已经被浸湿的鞭子,也不管上面的水渍沾湿了他的衣袖,语气意味深长,“庞籍啊庞籍,你要是迷途知返、悬崖勒马,本王还能让你死得痛快点,若是你执迷不悟……”赵爵眯了眯眼,“本王要你生不如死!”
赵爵每次话音落下,庞籍便受一鞭。浸过水的鞭子威力比方才更胜一筹,庞籍所要承受的疼痛翻倍无数,审讯下来,他身上已经是伤痕累累,原本白色的里衣已经被血染红。他脸色惨白,半抬眼地看着面目狰狞的赵爵,轻描淡写道:“生亦何欢,死亦何惧?只要能看着你下地狱,我甘之如饴。”
“哼,以前本王还觉得你娇生惯养、贪生怕死,没想到,这骨头倒是挺硬的。”赵爵举起手中的鞭子,刚要再打下去,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报——”一个士兵模样的人小跑进来,对着赵爵拱了拱手,“王爷,急报!”
审讯被迫停止,赵爵有些不悦地收回鞭子,转身看着来人,“说。”
“辽国已经正式与小皇帝结盟,而且西夏突然退兵,不知是何缘由。皇城还传来消息,说小皇帝已经命徐琦集结兵马前往襄阳!”
“什么?!”赵爵显然对这两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感到十分惊讶,“西夏王怎会出尔反尔?!”
“听说……好、好像是因为……李成玉回了西夏……”那人说完,小心翼翼地看着赵爵的脸色,大气都不敢出。
“李成玉?!”赵爵眼中露出一丝疑惑,“他不是已经……”
话说到一半,赵爵就明白了。原来从头到尾,他都被庞籍摆了一道!
不管是冲霄楼盟单兰谱的失踪,还是现在西夏大军退去,甚至连活死人药,都不过是他庞大计划的一小部分。这近一年来的种种,襄阳和开封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庞籍巨大棋盘上藕断丝连的局。他曾认为,庞籍与他是弈者,在这天下大局上各展所长、以命博弈。可到如今他节节败退时才明白,从始至终,只有庞籍一人才是这棋局中真正的弈者,而自己不过是与他对立的棋子之一罢了。
赵爵本以为,庞籍不过只是想报仇,成不了什么气候,怎会料到对方竟然布了这么大一盘棋,为了成全所谓的大义,甚至不惜用世人为局,以己命为棋。庞籍宁可死,终于把他逼到了如此境地。
好!很好!好一个庞籍!!!
他回身看着脸色苍白却笑得得意昂扬的人,渐渐握紧手中的鞭子,用尽全力挥了过去!
庞籍皱眉别过头,咬住嘴唇忍着疼痛,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来。稍稍缓过来之后,他才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怒火滔天、方寸大乱的赵爵,嗤笑道:“赵爵,你也有今天……你看看你现在这样,真像是一条被人踩到尾巴的疯狗,哈哈哈……”
“闭嘴!”赵爵扔掉鞭子,上前几步抬手掐住了庞籍的脖颈,恶狠狠道:“你真以为本王不敢杀你?!”庞籍面色痛苦,他看着眼前似是要将他剥皮饮血的人,眉眼间晕开释然,“生死不过一瞬之间,我已经……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一心求死是吧?本王偏不让你如愿!即使你已经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本王也绝不会放过你!”赵爵松了手,随即向身后的人打了个响指,那人便将一个羊皮长卷呈到了他手上。赵爵将手中的东西缓缓打开,举到庞籍的眼前,语气如霜,“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庞籍看着上面细长的银针,眼神微变,一股莫名的恐惧瞬间蔓延到全身。
赵爵没有明说的打算,而是走到庞籍身边,抚上了他被固定在刑架上无法动弹的手,“啧啧啧,肤如凝脂,细皮嫩肉……都说十指连心,也不知是真是假,今日本王倒想试试看。”
“你想干什么?”庞籍厌恶他人的触碰,手握成拳,狠狠瞪着赵爵。“这么漂亮的一双手,本王可要锦上添花一番。”赵爵朝身后的侍从使了个眼色,那些人便走到刑架两边,将庞籍的手生生掰开,五指开放。赵爵沉下脸,看着咬牙切齿似是要生吞活剥的人,“庞籍,本王再问你最后一遍,那个东西到底在哪儿?!”
“别白费力气了,我若是会告诉你,便不会白白忍受这么久的痛苦。”
“好!那就让本王看看,你究竟有多能忍!”赵爵冷笑,朝身边的人摆了摆手,“上刑!”
那人取出一支银针,慢慢走向庞籍被固定住的手。庞籍早已没有了挣扎的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银针渐渐朝着他的手指刺去,针尖穿透皮肉,顺着手指刺向掌心,直到整根银针没入指尖。
“唔!”庞籍满头冷汗,咬紧牙关,将本要溢出来的惨叫咽了回去。他强忍痛苦,头因为忍受疼痛的剧烈挣扎而撞在了刑架,他拼命想收拢手指,却是有心无力,只能看着那人拿着第二根银针,朝着他的食指刺了进去。
“唔……啊——”
庞籍再也受不住,痛苦地大喊出声,浑身因为十指连心的疼痛而不停地颤栗。他大口喘着气,半睁眼地看着赵爵,却是再无力说出一句话,意识也渐渐消散。赵爵看着眼前快要昏厥的人,冷笑一声,“弄醒他。”
庞籍本来已经眼前模糊,却被一盆冷水当头泼下,整个人瞬间又清醒过来,忍受着遍体鳞伤的痛苦。
“咳咳……咳咳……”庞籍剧烈地咳嗽,脸色惨白如纸,无力地垂着头。赵爵走上前,伸手抬起他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怎么样?疼吗?”
“哼……”庞籍嗤笑,看向赵爵的眼神满是讥讽,“你……不过如此而已……”
“确实,看来庞大人还不够尽兴。”赵爵握紧拳头青筋暴起,却是面上带笑,冷得骇人,“那……就继续吧。”
庞籍呼吸一滞,手指不自觉地卷曲起来,面上闪过一丝异样,只是一瞬间,他便恢复如常,然后看着赵爵笑了笑,眼神犹如寒冰,“奉陪到底。”
伴随着被刻意压制的痛苦低吟,庞籍的十指在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里被银针尽数穿透,再快速拔出,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聚成了小小的血潭。期间庞籍疼晕过去三次,却都被冷水泼醒,继续用刑。他知道,赵爵是想将他的意志消磨殆尽。只可惜,他本就已经没什么意志,不过是如赵爵方才所说,想求死罢了。
庞籍的脸已经毫无血色,人虽然还是醒着,可那双漂亮的眼眸里再无半分神采。他的头无力地靠在刑架上,茫然地看着前方,冷汗划过他的脸颊,顺着下巴滴在地上。
赵爵缓缓走近,带着胜利者的姿态,面上是睥睨一切的神色,“信念确实能让一个人的意志更加坚定,甚至藐视生死,只可惜,意志永远存在于皮肉之下,当皮肉之躯疼痛到极致,那意志涣散也就是迟早的事了。”
“……那……又如何?”庞籍气若游丝,却微微上扬嘴角,眼神恢复一丝清明,“我会在黄泉……等着你的。”
“好,有骨气!”赵爵嗤笑,举起手鼓掌,“等本王胜了之后,定会给你风光大葬,以皇亲之礼相待。”
庞籍微微点头致意,毫不胆怯,“那就……谢过王爷了。”
“本王还有事,就不奉陪了。”他退后远离刑架上的人,转身向外走去,朝旁边的人摆手示意道:“好好伺候庞大人,不过注意点,别把人弄死了,”赵爵回头看着已然失了半条命的庞籍,嗤笑道:“本王留着他,还有用呢。”
“是——王爷——”
今日上朝没多久,边关急报再次震惊朝野。
西夏大军退去,边境危机解除。
事情的发展朝向越发的令人难以捉摸。
御花园内,赵祯执起棋子置于棋盘之上,漫不经心道:“包拯,对于西夏突然退兵之举,你怎么看?”
包拯看着已经呈败势的棋局,不经意皱了皱眉,“臣……暂时也没什么头绪。”
赵祯把玩着左手的茶杯,随意道:“要说那西夏王良心发现,朕可不信。”
“莫非这又是襄阳王的阴谋?”包拯举棋不定,似是想着如何扳回一步,“可看着也不像啊。”
胜败已分,赵祯却不急着结束棋局,他执棋托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让原本虎视眈眈的西夏这么突然就退了兵?”
包拯舒展眉头,落下一子,将方才棋局败势成功扭转,才沉声道:“追究事情的始末或许并没有什么意义,虽然还不知道西夏此举为何,但至少大宋的危机已经得到解决,现下更应该去思虑的,还是如何将襄阳这个心腹大患给解决。”
赵祯看着棋盘上双方再次旗鼓相当、胜负难分的势头,干脆直接弃了此局,靠坐在椅子上轻笑一声,“包爱卿所言极是,朕有时候确实是想得太多了。可是这半年来发生的一切,都让朕不得不多想啊……”
包拯见棋局结束,便开始收拾棋子,“皇上思虑固然是有缘由的,有备无患也总是好的,但有时候想得太多,反倒是遮蔽了洞悉真相的本心。”
赵祯托着下巴看他,微微笑道:“那依你看,在当下局势,朕该如何?”
包拯抬眼看着赵祯的笑颜,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的时光。那时候的赵祯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虽说是皇帝,却处处受制,朝堂之上三权鼎立,赵祯不过是个傀儡。那时他从殿下眺望,那个瘦削的身板挺直地坐在庞大恢宏的龙椅上,一脸的木然。他与庞籍一步步见证了赵祯的成长,却只有他亲眼目睹了这个孩子逐渐走向权御心术的过程。到了明年四月,赵祯便及弱冠,真正成为一个帝王。经年世事,赵祯终于已不再是少年。
包拯轻叹了一口气,眼中神色复杂,“皇上九五至尊,英明睿智,臣不过一个开封府尹,只知断案缉凶,对家国内乱与行军打仗之事一窍不通;再者,皇上已经派徐琦将军整顿兵马开拔襄阳,想必是早有决断,又何必来难为臣?”
赵祯脸色微变,他坐直身子,垂下眼掩去落寞,不轻不重道:“包爱卿,你变了。”
包拯闻言一笑,“皇上不也变了吗?”
“哦?”赵祯挑了挑眉,“那朕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包拯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皇上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赵祯笑了笑,“忠言逆耳,自然是真话。”
包拯微微一怔,浅笑道:“您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帝王了。”
果然是这样。赵祯苦笑,拢了拢衣服站起身,走向园中开得正艳的花丛前,弯下腰漫不经心地抚着花瓣,“那包爱卿认为,这是好是坏?”
包拯起身行至赵祯身侧,躬身俯首,郑重其事道:“皇上宅心仁厚,一心为了大宋天下,为了苍生万民,是先帝托付重任之人,乃天之骄子,凡事有利有弊,有舍有得,塞翁失马,祸福相依。世间一切都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好与坏,功过相抵,到头来,还是百姓社稷重如泰山。皇上不必为了区区一个臣子的评价太过上心,也不应该对有些事情太过执着。”
“呵……”赵祯摇头,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眼里一片惨淡,“包拯啊,你果真是变了。朕记得,以前的你,即使是刀架在脖子上,可都说不出这样端正的官话来的。”
包拯并未注意到赵祯的眼神,只轻笑一声,“过去皆是云烟,人只有往前看,方能善得其身。相信皇上应该也是知晓其中道理的。”
赵祯回身看着站的不远不近的人,举步走近了些,“包拯,你是不是在生朕的气?”
“臣不明白皇上的意思。”包拯稍稍后退几步拉开距离,将眼睛转到一边,“如果皇上没什么别的事,臣就先回去了。”话音落下,他便行了一礼,转身就走。
“包拯——”赵祯上前几步,拦住了包拯的去路。他微微仰首看着对方冷漠的眼神,不由得苦笑,“留下来陪我吃个饭吧。”
听到赵祯自称“我”,包拯一怔,摇了摇头,“臣……”
赵祯抬手阻止他再说什么,只微微一笑,带着苦涩和些许期待。
“就只以登科试子,和太子赵祯的身份。”
天气暖起来,开封府后院池塘的鱼也开始浮出水面,在水中嬉戏打闹。展昭在屋顶上看着心痒,便将小白鼠收回怀里,跳下来回屋拿了鱼竿,一人一鼠坐在桥上的栏杆开始钓鱼。
岁月静好。只可惜,一个人的影子,总显得有些孤寂。
展昭甩好鱼线后,便抬头看着天,不由得走了神。
开封城门口,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挺然而立。
白玉堂依旧是一身红妆,一头青丝随风飘扬。
……
“我就送你到这里,这一路凶险,你好自为之。”莫尘淡淡地说完,转身便要走。
“站住!”白玉堂拔出剑横在了莫尘身前,“爷怎么才能信你?要是你回去向那只老狐狸通风报信,爷不就死定了!”
“切……”莫尘嗤笑,满脸不屑,“信不信由你,我若是想为难你,刚才大可在师姐面前揭穿你,怎会将你带出城,自找麻烦?”
白玉堂将剑往上指,眼中警惕分毫不少,“谁知道你们在打什么算盘?”
“随你怎么想,”莫尘两手一摊,并不打算拔剑,只是语气突然深沉了许多,“今日此举,就算是我最后一次帮他了。”
“他?庞籍?”白玉堂看着对方毫无敌意的模样,将剑放了下来,“他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自那晚之后,我便再未见过他了,”莫尘诚实地摇摇头,面色复杂,“他应该……还活着的。”
“他一定会活着的。”白玉堂的眼中带着笃定,但更多的却是心痛。
那只臭螃蟹,怎么可以死在襄阳这种地方?他还没见到包拯,还没看到襄阳王人头落地,他怎么可以死?!
话虽如此,但其实两人都明白,进了襄阳的大牢,庞籍便已经是九死一生,即使活着,也丢了半条命。
所以,他必须将庞籍交待的事情做好。至少,不要让那人带着失望离开。
白玉堂握紧挂在肩上的包袱,毅然转身走进陌河村。
既然人已经送到,莫尘也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他看着渐渐消失在房屋间的背影,转身相背而行。
只是,在他们看不到彼此的地方,两人均是抬起头,仰望已经带着暑意的艳阳天,重重地叹了口气。
“臭螃蟹,可别那么快死了,等爷回来救你。”
“大少爷,可别死的太快了,死了可就是认输了。”
……
白玉堂回过神来,便已经跨马行至那扇恢宏的大门前。
想当初,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这几天白玉堂马不停蹄,绕过小路避开追捕,总算回到了这里。他抬头看着门匾上“开封府”三个大字,嘴角止不住的上扬,桀骜不羁,眼中是无限的怀念。
“终于……回来了。”
“展护卫,外面有一位姑娘要见你,说有要事找你。”
展昭头也不回,冷冷拒绝,“不见。”
王朝平日习惯了展昭的冷漠,知道对方并不是没有说情的可能,又道:“可她说了,事情非常紧急,非要你去。”
展昭终于把视线从鱼线上收回来,他回头看着王朝,问道:“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呢?”
王朝道:“包大人今日一早就进宫了,现在还没回来,公孙先生出门置办府里的东西,也没回来。”
展昭叹了口气,将鱼竿收上来,站起身拍了拍肩上的小白鼠,“那我们就去看看吧。”
这一路走来,展昭发现小白鼠有些奇怪。它一直躁动不安,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几次想要跳下来,展昭安抚了好几次才勉强安静下来。
展昭踏进偏厅,便看到一位身着淡色衣裙、散着三千青丝的人背对着他,一言不发。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个背影莫名的熟悉。
他的心狂跳不止,内心的巨大不安和忐忑呼之欲出。
展昭深吸一口气,稍微平复了一下,才开口道:“姑娘,听说你找我……”话没说完,小白鼠就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立刻从他的肩头上蹿下来,顺着那位女子的衣裙爬上她的肩头,还用鼻子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
展昭见状不禁有些恼怒,轻斥道:“小白,放肆!快回来,别吓到……”
“姑娘”二字还没出口,展昭就看到那个人缓缓转过身子,对着他咧嘴一笑,眉眼弯弯,“臭猫,没想到你把它照顾得不错嘛!谢啦!”
展昭愣愣地看着眼前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前人熟悉的笑脸,与小白鼠亲密的举动,那爽朗的笑声,展昭一瞬间仿佛是在梦里。
他无数次希望白玉堂还活着,无数次幻想过他能回来,可他也明白,那不过是痴心妄想。
他用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终于接受那人已经永远离开的事实。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将“白玉堂”三个字深深埋在心里,再也不会想起他。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原来他什么都没放下,他也什么都放不下。
多少次午夜梦回,他与那人在月下把酒共饮,在院中的桃树下切磋比剑,他们一起查案,一起缉凶,一起吃烤鱼,为了一些小事而争吵不休,夜晚又同床夜话……这一幕幕每时每刻都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怎么可能放下?
他本来已经放弃了的。
可是现在,白玉堂回来了。真真正正的,回来了。
而且就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
“展小猫,怎么了?看什么呢?”白玉堂将小白鼠放回肩上,看向不远处盯着他一动不动人,有些好笑道:“是不是被爷的美貌迷住了?”
“白……玉堂……”
展昭再也顾不得其他,冲上去就将人抱了个满怀。他收拢手臂,不顾那人的挣扎,将人死死地圈在怀里,感受着对方的温度和熟悉的气息。他有好多话想和他说,可是现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想好好地抱抱他。
白玉堂被抱住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他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却被抱的更紧,没一会儿,他便感受到抱着他的人轻轻颤抖着,他的颈间也一片湿热。
这只臭猫,哭了……
白玉堂有些无奈,更多的是心疼。
这只小猫看来是真的被吓坏了。他任由展昭抱着,双手也轻轻覆上了他的的背。
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展小猫,别哭了,不然该变成花脸猫了。”
展昭稍稍放轻了手上的力道,声音有些闷闷的,带着沙哑,“你终于回来了。”
白玉堂拍拍他的背,低声回应着:“猫儿,我回来了。”
平复下来之后,展昭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他的耳根渐渐泛红,一把将白玉堂推开,轻咳了两声,企图掩饰自己的尴尬,“你……你这是怎么回事?”他指着白玉堂身上的衣裙,眉间带了点笑意,“怎么这副打扮?还有你的头发……”
“这不是为了掩人耳目嘛?不扮成这样,爷怎么回来?”白玉堂摸了摸垂在肩上的黑发,笑了笑,“至于这个,是爷用墨汁染的,毕竟爷的头发与打扮太引人注目了,不稍稍改变一下,很难蒙混过关的。”
“蒙混过关?”“对了,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时候你不是在冲霄楼……我还看到了你的……尸体……”说到这里,展昭依然有些心痛。那个时候,他还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白玉堂了。
看着展昭又开始皱眉,白玉堂不禁无奈,他用食指轻轻点了点他的眉心,有些嗔怪道:“行了,展小猫,爷已经回来了,干嘛一副要哭的表情啊?”白玉堂玩心大起,顺势搂着展昭的肩膀,面上绽出一个大大的笑,“莫非当时你真为爷哭了?”
“……”展昭不动声色地推开白玉堂,耳根却红的不像话。他轻咳了两声,努力一本正经道:“好了,说正事,这段时间以来都发生了什么?”
展昭的问题提醒了白玉堂此次回来的最大目的。他敛下不正经的笑,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这个说来话长,老包在府里吗?”
展昭摇了摇头,“大人今日进宫与皇上议事,现在还没回来。”
“爷有大事要找他。”白玉堂将身上衣裙脱下来,揪着展昭走向后院卧房,展昭一脸懵地看着只穿着里衣的人,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爷一直这么打扮不像话,所以……”白玉堂回头看着他,笑得狡黠,“先借你衣服穿穿,到时候叫大哥还给你。”
“……”
短短几天,很多事情发展得太出乎意料,赵爵已经忙得里外不分。趁着赵爵去校场点兵,莫尘终于找到时机买通牢里的看守,换得了一个时辰的探监的机会。他提着一个包袱走到最里间的牢房门口,打开门走了进去。他蹲下来看着地上衣衫褴褛、浑身是血的人,眼中闪过一丝别样的神色,像是有很多话要说,可到最后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庞籍本在半梦半醒间,听到了那一声叹息,他努力地抬起眼皮,在看清来人后勉力笑了笑,“是你啊……”
“除了我,现在还有谁敢来看你啊?大少爷!”莫尘小心翼翼地把人扶起来靠在墙上,打开包袱取出药,开始替他处理伤口。在看到那双原本白嫩的手已经变得血肉模糊时,莫尘皱了皱眉,面上神色凛冽起来。
庞籍察觉到他的不对,缓缓地抽回手,“不必……这么麻烦了,旧伤添新伤,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你知不知道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莫尘一把将缩回去的手拉回来,没轻没重地就把草药摁在了庞籍受伤的手上。
“嘶——”庞籍吃痛,下一刻却笑出了声。莫尘看着他,颇有一种看到疯子的眼神,“你不会是傻了吧?”
庞籍难得没有回嘴,只道:“其实有时候,你很像一个人……”
“白玉堂,是吧?”莫尘接着他的话说下去,上药的力度轻了不少。
“你……”庞籍有些惊愕。“我见过他了,”想到白玉堂穿着女装的样子,莫尘不禁笑出了声,随即又板着脸,“他已经逃出去了。”
庞籍方才的担忧还没完全表露出来,就听到莫尘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他想知道的东西。斟酌许久,他看着眼前认真上药的人,郑重道了声:“……多谢。”
“不必,”莫尘转身收拾东西,看似漫不经心道:“你要是真想谢我,就好好保重自己,别死在牢里了。”
庞籍看着莫尘的背影,突然就笑了。
还真是挺像那只口是心非总想着待在展昭身边的傲娇锦毛鼠。
莫尘听到身后人的笑声,就像是被撞破心思的孩子一样,脸“唰”地就红了,他转头看着庞籍,恼羞成怒,“你笑什么?”
庞籍却是不在意莫尘的态度,认认真真看着他道:“谢谢你。”
“谢、谢什么?”莫尘侧头避开庞籍的视线,小声嘟囔着,“有什么可谢的……”
“什么都有吧。”庞籍放松身体躺在地上,偏头透过牢里的小窗看向外面的天,轻轻笑了,“最近天气好像都很不错的样子。”
莫尘闻言有些无奈,“大少爷,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观天象?”
庞籍的眼神变得有些落寞,“或许,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到这么好的天了。”
“你不会死的。”莫尘看着他,眼神变得笃定而认真。
庞籍转头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莫尘握紧腰间的剑,认真道:“我会救你。”
“我已经是强弩之末,在决定走上这条路的时候,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庞籍抬手轻轻拍了拍莫尘的肩,“你不必为了我这个将死之人而白白搅进这潭浑水里。”
莫尘皱眉,“可是,少主希望你平安。”
“少主?”庞籍有些转不过弯,随即明白过来,“你是说白玉堂?”
莫尘点点头,正色道:“堂主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曾发过誓,要报答堂主的恩情。之前因为种种原因,我不便出手,可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我不想一错再错。”
庞籍知道,莫尘口中的“堂主”便是白玉堂的哥哥白锦堂。当初白锦堂为了仁义堂堂主之位已经近乎走火入魔,后来又被卢方囚于陷空岛,在死亡名单的案子里,白锦堂为了救白玉堂挡下白菊花的毒针而死。不过这一件事,想来莫尘并不知情。
莫尘收拾好东西,也坐下来,靠坐在庞籍身侧,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窗外的天,“所以你放心,我会救你。”
庞籍闭眼摇了摇头,“你不必救我,这样只会害你。我的生死不重要,若是你真想帮你家少主,倒不如在开战时与他里应外合,助他报冲霄楼万箭穿心之仇。”
“可是……”
“没什么可是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快走吧,不必再来了。”庞籍的眼神变得清澈,再也不复以往的阴霾,眸中倒映着天边的霞光,柔和而释然。莫尘坐起来,面色复杂地看着他,一时无言。
“这段时间以来你帮了我很多,若是……”庞籍顿了顿,嘴角挂上一抹苦笑,“若是有机会再见,我再当面谢你。”
莫尘站起身,看着庞籍的眼睛,毫不犹豫道:“一定会再见的。”
笃定而认真的语气让庞籍一震,眼中神色复杂,他突然鼻头一酸,眼眶发热,神色愈发温和起来,有了些许以往的影子。
莫尘走出牢门,回头看着已经闭目养神的人,他咧嘴一笑,灿烂却无法掩盖眼底的心酸,“到时候可要说话算话,别食言了。”
直到脚步声消失在牢房的回廊中,庞籍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后会……有期吗?”庞籍微微一笑,幽深的眼眸里却满含苦涩,“但愿吧。”
展昭几乎是被白玉堂拽着狂奔到皇宫的。
“玉堂,你慢点!”展昭有些无奈,虽然他的轻功确实不错,但被人揪着腰带狂拉硬拽还是很累的。再者,即使襄阳情况危急,也并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吧?况且他能看得出来,白玉堂身上带着内伤,虽然可能经过细心的调养,但明显并未痊愈。
“展小猫,人命关天!爷怎么能慢?!”白玉堂并未回头,只拽着展昭的手腕,语气里带着焦灼,“要是晚一刻钟,那只臭螃蟹就没命了!”
“臭螃蟹?”展昭愣了一下,“庞籍?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哎呀!”白玉堂胡乱地摆摆手,面色焦灼,“没时间和你在这儿解释那么多了,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你……”
白玉堂想加快速度,却猛咳了两声,口中瞬间有了一股腥味,他咬咬牙咽下去,脚下使力,硬是加快了速度。
“白玉堂!停下来!”展昭发觉眼前人的不对,看到对方居然还想运气,他动了怒,将人一把拉住,停在了宫城门口。他看着脸色苍白的人,大有被气死的趋势,“如此莽莽撞撞,你能不能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白玉堂被吼得一愣,他稍稍缓过来之后,便笑着对展昭摇摇头,“爷没事,展昭,我们得快点,否则就真的来不及了。”他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认真道:“相信我。”
展昭抬眼对上那双带着坚定的眼眸,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握紧了白玉堂的手。
“好。”
“皇上,展护卫求见。”
小潘子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打断了赵祯与包拯彼此之间诡异的沉默。
赵祯叹了口气,放下了筷子,“让他进来吧。”
“是。”
没一会儿偏殿的门便被推开,一红一白两个身影不急不缓地走到赵祯与包拯面前。红衣自然是御猫展昭,至于白衣人,他遮着面容,一头黑发,虽然看着身形与那个人相似,但他们都知道不是。
“臣参见皇上。”展昭提起衣摆跪下行礼,那白衣人也跟着他的动作行礼,却并不说话。
赵祯抬手示意免礼之后,便打量着展昭身边的人,疑惑道:“展护卫,这位是……”
展昭朝赵祯点头示意,便看向身边的人,有些无奈,“行了,别闹了,不是说事态紧急吗?”
白衣人似是嗔怪地瞪了展昭一眼,才道:“行行行,不玩了。”他摘下面帕,朝着赵祯与包拯得意一笑,“老包,小皇帝,好久不见!”
包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指着面前的人,语无伦次,“白白白、白玉堂?!”
“白玉堂?!”赵祯的眼中满是惊喜,属于孩子的天性终于释放出来。他快步走到白玉堂跟前,左看看、右看看,兴奋得几乎手舞足蹈,“你没死?朕真是太高兴了!”
“哎呀!爷怎么会那么容易死?”白玉堂得意地朝展昭扬眉,“你说是吧?展小猫。”
展昭看了他一眼,一本正经送了他两个字:“呵呵。”
“朕就说嘛!大名鼎鼎的锦毛鼠白玉堂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赵祯拍拍白玉堂的肩膀,绽颜大笑,“朕可想死你了!”
见到故人归来,包拯自然心情大好,他走过来轻轻撞了撞白玉堂的胳膊,挑眉道:“白玉堂,不赖嘛!”
白玉堂闻言,叉腰仰头大笑,“哈哈哈……那是!爷是谁?爷可比这只臭猫厉害多了!”
展昭闻言摇头,看着与包拯和赵祯在一起嬉笑的小白鼠,他的脸上挂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
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真实,他幻想、奢求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的人终于近在咫尺。展昭心中的石头,终于真真正正的放下了。
玩闹过后冷静下来,包拯的疑问便一股脑儿的涌上心头,他拉了拉和赵祯闹得正欢的人,沉声道:“白玉堂,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已经命丧冲霄楼?我和展护卫都看过你的尸体,如今这又是哪一出?”
赵祯见状也收了玩闹的性子,恢复一本正经的模样看着白玉堂,“对啊,快说说,朕都迫不及待要听你讲故事了。”
“哎呦我去!”白玉堂突然醒悟,他一拍脑门,懊恼道:“差点把正事儿给忘了!”
想到襄阳发生的事,白玉堂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看着在场的三人,认真道:“爷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信息量可能有点大,你们可能不相信,但都是真的,而且,关乎生死。”
听到白玉堂的话,包拯心中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心突然一痛,却又转瞬即逝。他摇摇头甩走这种不舒服的感觉,看向白玉堂道:“行了,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
白玉堂郑重地点点头,他看着包拯的眼神里带着一些莫名的意味,直到对方投来疑惑的目光,白玉堂才叹了口气,轻咳两声,开始了漫长的叙述。
叙述的开头无非就是白玉堂冲霄楼假死被人所救,但随着叙述的深入,他们才发现,这近一年来所有事情的始末根本和后来的发展已经远远超出了预料。
原来,在当时冲霄楼万箭穿心之前,白玉堂便服下天机凝魂丹,逃过一劫,后来被庞籍命人偷龙转凤所救,悉心照料。而庞籍,更是与他们看到的模样大不相同。他为了取信赵爵,不惜以活死人药为诱饵,在研制成功之后又开始秘密研制解药,为了让中毒的人最大程度得到医治,庞籍加强了药效的持久性,减轻了药的毒性。也就是说,赵爵拥有的天魔军,攻击力只抵得上陈州当年行尸的一半,能轻易制服,到时再给他们服下解药,那些人便会恢复正常。
至于包拯亲眼目睹庞籍杀了丐帮帮主刘钱的事情,说是杀人,其实算是在救人。若是当时刘钱不死,不仅会破坏庞籍的计划,更会害得他自己的家人死于非命。赵爵是何等狠毒之人,若那件事情不是他来办,换做别人,为了封口,只怕整个开封的乞丐都会被流放千里。
西夏退兵的原因,是庞籍暗中救下了原本应该被赵爵杀掉的李成玉,让对方单方面与赵爵解除了盟约。而白玉堂也在襄阳王府给李成玉设鸿门宴的那个晚上,借助庞籍从冲霄楼的监造师手中得到的机关破解图,将冲霄楼中赵爵勾结朝中官员、私通番邦的证据——盟单兰谱取了出来。
三人的神色伴随着白玉堂的叙述不断地变化,震惊、疑惑、又或是恍然大悟,直到白玉堂停下来喝了杯茶,三人都还处在恍惚状态,久久没有回过神。
包拯呆呆地愣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原来……这么久以来,都是他误会他了……
庞籍看似冷血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其实处处留心、缜密细致,他终于还是狠不下心伤害无辜的人。
原来背叛的背后,是一场为了还天下太平、朝堂永安的棋局。
他本说过会永远相信他,可最后依然输给了自己内心的动摇。
他早该知道的,庞籍他,即使历经万般艰难险阻,都断不会为了一己之仇而置天下百姓于不顾。他们曾是那样的推心置腹,合作无间,他怎么会怀疑他?
他本以为他与庞籍已经是末路殊途,可到头来才明白,他们一明一暗,本就是殊途同归。
可笑的是,他还一直想劝他回头是岸,殊不知,那人本就与他同仇敌忾。
可笑,实在是可笑!
看着面色复杂的三人,白玉堂叹了口气,“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我们都误会螃蟹了。”
听到白玉堂的话,展昭最先回过神,他显然也被真相震撼到,皱起了眉头,“没想到这其中还有如此隐情,这次若不是庞大人,我们就要被动很多了。”
白玉堂打开手中拎着的包袱,取出了一本册子和一封信,将它们递到赵祯面前,“这是螃蟹让我带回来的东西,说一定要交到皇上手里。”
赵祯接过来,翻开册子一看,发现这盟单上记着几乎是大半朝中重臣名字,越往后翻,他的脸色越难看,最后赵祯忍无可忍,直接将盟单猛力摔在地上,怒道:“反了!简直反了!”
“皇上息怒。”包拯行了一礼,拾起盟单放在桌子上,“先看看信里写了什么。”
赵祯忍下怒火,拆开手中的信看了几眼,怒气消了一半,“这是活死人解药的药方。”
“原来如此,”白玉堂恍然大悟,“怪不得庞籍叫爷在陌河村等两天,原来是已经安排好一切,让解药与爷兵分两路出城,以免被赵爵一同拦下。”
“有了这些,我们的胜算就会大很多了。”赵祯将信折起来收好,眸中闪过一丝狠戾,嘴角也带上了一抹冷笑,“不过,攘外先安内,朕得先清理门户,方能安心对敌。”
白玉堂被赵祯的样子惊了一跳,他悄悄退到展昭身边,好奇道:“哎,臭猫,小皇帝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和以前不一样了。”
“人经过了一些事情,总会成长起来的。”展昭低头沉思片刻,眉眼间带了些许无奈和同情,“或许一个帝王的成长,便是如此吧。”
世人成长,或许只需要涉过万水千山,读遍万卷书;而一个人间帝王真正的脱胎换骨、挑起天下大任,便是要历经流血漂橹,脚踏遍野尸骸。
自古以来,龙椅之下的亡魂从未少过。
一寸山河一寸血。
都是执念罢了。
包拯站在一旁整理思绪,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快步走到白玉堂面前,“你说你是逃回来的,是不是襄阳发生了什么事?”包拯拉过白玉堂,语气里竟是带着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隐隐的焦灼,“你说这一切都是庞籍安排的,那庞籍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这一次白玉堂没有像之前一样有问必答,而是眼神闪烁、低头不语,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包拯见他如此,便知大事不妙,一个可怕的猜测浮上心头,他的眼中满是慌乱,声音也不自觉的颤抖着,“白玉堂,你老实告诉我,庞籍到底怎么了?”
“老包,庞籍他……”白玉堂咬了咬牙,神色痛苦,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对上包拯慌乱的眼神,一字一句道:“庞籍他可能……”
“命不久矣。”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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