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文库
首页 > 网文

让她降落.17

【故人归】
  “谢嫣然,这人是谁,是你的情郎吗?”
  隐匿在人群中的谢嫣然听到如此戏谑之言,还未来得及反应修明说的话,有些局促的别了头,想要去寻那声音的来源,那声到不寻自来,谢嫣然看的真切,还是那一身水蓝色的衣袍,银冠束发,笑起整齐的白牙,还能是谁,她有些难为情:“北堂棠,你说些什么。”从小这唐王殿下,就没少和她玩笑,最是喜欢看她如此局促紧张模样。
  一别两年,北堂棠好似没什么改变,还是从前一般小孩心性,只一点他说错了,现在的谢嫣然已经不是从前的丞相千金,而已是宸王的王妃,修明依旧立在谢嫣然身侧,按着礼数,恭谨的回了北堂棠的话:“唐王殿下万安,在下修明,是宸王妃的朋友。”
  谢嫣然很少听修明唤自己宸王妃,倒觉得有些生分,许久不见北堂棠,总不能在街前站着说话吧,顾不上北堂棠张着的大嘴:“什么,宸王?你?你嫁给了皇叔。”火急火燎拉着他同修明进了街角一间茶肆。
  上了些茶水点心,谢嫣然撑着头,倒是解了些刚送行的哀愁,瞧着这北堂棠问着:“说吧,这些日子去哪儿了。”北堂棠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倒是对修明很感兴趣,递了块点心:“谁家的公子啊,对谢嫣然如此上心?”他心里只想着,这皇叔不是钟爱阿奕的妻子吗,如何还是娶了这谢嫣然,倒是这对面的人,眼神中恍若只装得下谢嫣然的喜怒哀愁了。
  修明很是客气含了个笑:“张大人的侄儿,殿下言重了。”多的也不在说些什么,北堂棠斜了他一眼,倒是个懂规矩的,也不在搭他的话,只说刚回来,乏的很,先回府,过些日子在进宫去向阿奕请安。
  这句请安,倒让修明同谢嫣然有些尴尬了,时过境迁,这黄道国掌权生死的人,早就不是那个意气风发,为爱所终的北堂奕了,北堂棠神经大条,自是没看出二人面上微妙的变化,只以为是自己只顾着阿奕了,忽略了皇叔北堂墨染,退了几步:“好啦,待见过阿奕,在来宸王府,同皇叔,皇婶请安啊。”虚行一礼,蹦蹦跳跳的回了唐王府。
留下一脸愕然的谢嫣然同修明还在茶肆中坐着,谢嫣然盯着那茶盏,有些闷闷的:“修明,堂棠若是知道陛下现下处境,还能同我坐着如此玩笑吗。”
  修明成年后便四处游历,对这北堂皇室之间的事情自是不清楚的,但多少也懂谢嫣然的意思:“刚同你说了,若是这场大雨,我会陪你淋着。”他很少同谁承诺什么,只因害怕会失约于人,不能信守,反而伤了感情,但对谢嫣然,那不明的情谊,想要克制,想要隐忍,见到她,就无法在视而不见了。
  碍着今天北堂棠这通玩笑,谢嫣然忽而觉着座前的修明有哪里不太一样了,是今天穿的衣服换了绣纹,还是身上用了新的香料,或是束发的簪子换成了寻玉斋的时新款式,总想不出到底是哪里不一样,想着想着倒有些入迷了,修明瞧着她衣衫单薄,不用想定是偷偷跑出来的,身旁又未带侍女,冬日里,这茶肆是不该多留了:“天色还早,能自己回去吗?”
  修明的问话使神游的谢嫣然回了神:“能,能,你也快回去吧。”刚起身要走,又回头看了修明一眼:“欠你画在给你加个暖炉套子,前些日子病了。你也别冻着,那苦药…啧啧”说着还做了个鬼脸。修明瞧着她的样子,心底忽然像确认了什么一样,又有些后悔,如若,如若我早些归来,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北堂棠回至唐王府的时候,府上的管家乐的开了花,里里外外招呼着:“殿下哟,总算是回来了。”北堂棠虎头虎脑的,傻呵呵的笑着:“总是要回家的不是,还好这王府一切如旧,多谢管家了。”
  那管家听着自家主子这般说着,倒有几分悲凉,是啊,差点这唐王府,就快是这小王爷想要的家了,猎户国那场祸事,到底伤了这小王爷的心,如今人回来了,看着同从前并无差别,可这心中有多苦,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备了一桌好菜,伺候着这小王爷,小王爷倒是话多,什么都想知道,什么都在问,只在问到宸王殿下同谢嫣然,在问到北堂奕的时候,那管家闪闪闭闭,北堂棠有些不快了:“怎么了?说啊!”
  管家才提到北堂奕现下在盛音寺静养着,至于是谁的意思,那管家自是不敢说那个名字的。北堂棠一把折了筷子,怒气冲冲的去了宸王府,拂了一路阻拦的人,吵吵嚷嚷,见着北堂墨染正同谢嫣然在厅前用膳,谢嫣然听见动静,见着北堂棠一脸怒气,上了前拉他,打着圆场。又唤了侍女在备副碗筷,迎进了正厅哄着:“没用晚膳吧,快尝尝,这新做的杜鹃醉鱼。”
  北堂棠哪里管谢嫣然有些讨好的脸色,指着北堂墨染就问:“皇叔这是何意,阿奕为何在盛音寺。”北堂墨染还用着那新上的鱼,也不正面回他的话:“游历两年,有何收获,讲来予我听听。”刚巧今天的菜色有北堂棠爱吃的牡丹卷,信手夹了筷子在他的碗中,谢嫣然亦是温着脸:“牡丹卷,新做的尝尝?”
  瞧着眼前的夫妻一唱一和的,心下更是不痛快,拂开那碗又问:“好,不同我讲阿奕,那谢嫣然怎么回事,你不是喜欢洛菲菲吗?为何娶了谢嫣然,为了什么?” 
听着北堂棠如此直接的问话,谢嫣然给他夹菜的手抖了抖,面上有些难看,对于洛菲菲,谢嫣然一直都是躲着避着,尽量不去想,此时三人皆在,想来他应说真话了吧,可为何自己的手还是如此的抖,为何还是想找个由头躲过去:“王爷,我身子有些不适,先回房了。”
  北堂墨染还未回话,北堂棠一把就拉住了想逃的谢嫣然:“谢嫣然,你不想听?还是不敢听。”
  今日北堂棠是有些逼人了,句句刺人要害,谢嫣然唯唯诺诺推了北堂棠的手:“我..我没有。”北堂墨染将有些惊惧的谢嫣然护在了身后:“本是家宴,堂棠越矩了。”那声已没有刚刚那么温和了,面染寒霜:“自是钟情,继而求娶,整个黄道国都知晓。”
  北堂棠只觉北堂墨染的话觉着讽刺,怒气冲头:“皇叔钟情于谁,心里自是有数。”可这话刚说出口。就对上了谢嫣然那双泛红的眼睛,许是自己真的说错话了,有些手足无措。北堂墨染感受到她的不安,握了她有些发凉的手:“你出游两年,许多事不知晓,我恕你无罪,可你若在言语唐突冲撞,本王不会轻轻饶恕了。”这两句已然不是皇叔对皇侄说的话了,更有几分君臣的意思在了。
  一桌的好菜,随着三人的问话,凉在了冬日的冷风里,北堂墨染不想同这皇侄在做争辩:“宸王府便不留你了。”北堂棠想问的想知道的一个都没问到,到惹了一通训斥,忿忿哼了声倒也不俱这北堂墨染:“我定会将阿奕接回来。”转身拂袖而去。
  本是新年将至,北堂棠的归来应是件好事才对,许这北堂墨染心情好了,将阿奕接回宫中,还能一起过个团圆年,梳洗完毕的谢嫣然在妆台拿着把梳子理着一头青丝,瞧着镜中的自己,有些泄气,谢嫣然,你还是这么没出息啊,提着洛菲菲就怕,心里就发慌打鼓,正胡思乱想着,北堂墨就接了她手上的梳子,温柔的替她梳着长发,不同于在席间的冷厉:“在想什么。”他是知道的,此时她一定在想今天北堂棠问的话。
镜中的谢嫣然笑的有些苦涩,也不知道说什么,旋了妆台前的润肤香膏,沾了些在手中,化于颈间:“在想,春日里用什么香膏才好。”知她言不达意,心事重重,又闻见她身上甜甜的香气,北堂墨染环了她在怀里,鼻息在颈间游走:“嫣然,我们要个孩子吧。”他是最不会说话的,不过寻仙的书中所写:相爱的人,会特别想要个孩子。
  那亲昵的举动换成了一个个轻吻,他知道,两人之间十年的追逐,于她来说,那些伤害,旁人轻言几句,轻轻一碰。都会伤了她的心,不过没关系,还有这漫长的一生可以相守。北堂墨染眼中竟是柔情万种,在等着她的回答,等来的是谢嫣然小心翼翼的一吻,垂下的眼帘有些水气:“好。”
  这场感情中,计较的实在太多,她能计较,也能因为他的一句话,一个笑,那些计较都化为乌有,她只想这一切不是强求,不是她一人在强求,那便好了。
  待到开春时,御花园中的花迎着春雨开了好些,正准备上朝的北堂墨染像想到什么一样,问着身边的苏寻仙:“这栀子花开的好吗?”苏寻仙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那些开的正盛的繁花:“三月里栀子花刚开,五月开的最好。”
栀子,执子,栀子花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意头,正是春日里,北堂墨染吩咐了宫中的司制房,选了月白色的料子,已栀子花为主,做件春日里轻薄的披风,只说王妃顽皮,出府总用的上。惹的宫中女眷很是羡慕这位宸王妃。
  而近些日子的朝堂风波不断,朝上北堂棠一身朝服,恭谨行礼,口中尊敬:“请宸王殿下将陛下请回宫中,主持朝政。”北堂棠最是和北堂奕交好,怎会看着北堂墨染如此僭越,把持朝政,只手遮天,北堂墨染悠然坐于侧位,看向右侧的宁国公:“国公的意思呢。”宁国公最是会审时度势,这北堂棠手无权势,一身孤勇,难成大器,俯身行礼:“陛下病痛难愈,需在疗养些时日。”
  北堂墨染在问:“谢丞相意为如何呢?”谢相立于左侧,额间早已起了些汗,按理说唐王归来是件好事,细细筹谋,先将殿下接回来,也不是没有可能,这在朝堂上挑明了,正是左右为难,这北堂墨染是自己的女婿,北堂棠是先皇血脉,于手细擦了额间的细汗:“唐王殿下所言极是,殿下风寒应是大好了。”北堂墨染意味深长的望着回话的谢丞相,果然是国之栋梁,刚正不阿。
  接北堂奕回宫的旨意,还是被手掌重权的宸王殿下压了下来,下朝时,张大人同谢丞相的脸色都极难看,也只能俯首称:“是。”
  不日,这城中便流传了一首歌谣:“唐王归,黄道兴,宸王立,黄道废。”谢嫣然正同小荷正在街上买着糖葫芦,听着一群孩童围过来,嘴里哼着歌谣,虽是满脸童真,谢嫣然只觉得刻骨的寒心,来不及呵斥,一个小胖丁鼓着腮帮子:“姐姐不喜欢这歌?”她自是不喜欢的,那小胖丁只盯着她手里的冰糖葫芦,谢嫣然最会哄孩子:“你若告诉我,这是谁教你的,这就是你的了。”言罢晃了晃手中的糖葫芦。
  那小胖丁眼馋着糖葫芦,嘴巴又犟:“你随我来。”跟着那小孩子到了一偏远的村子,看似有些穷困,瞧了小胖丁家里的米缸衣饰,这些日常倒是不存,那便还好,那糖葫芦化了些糖浆,腻在谢嫣然的手上,将那糖葫芦递给了那孩子,自己去净了手,看见那净水的台子上,有些墨迹。
  原那小胖丁所在村落本是个穷村子,北堂棠有次出游瞧见不忍,竟用自己的例银帮补了这村子多年,但这歌谣是从谁嘴里习来的,小胖丁还是摇头不肯说,这孩子喜欢丹青,谢嫣然也觉着同这孩子有缘,空了就来这村子教这些喜欢丹青的孩子画画,只有一点,不能在满嘴的唱着那歌谣了,倒也自得其乐。
  修明同杨展站在村外,瞧着正在教于书画的谢嫣然,那杨展只打趣:“这宸王殿下,是娶了位田螺姑娘啊,做好事都不留名儿。”修明还是不说话,杨展又问:“怎么,你舅父在朝中遇到事儿了?”修明瞪了他一眼:“你真是好算计,谁给你想的这么损的主意?”
  杨展笑而不语:“谁拥有这天下都没关系,谁给的钱多,我自是给谁卖命。”修明只觉着烦闷,若是舅父的意思,这招阴损了些,且还没什么大作用。这样做,无非就两个结果,北堂墨染碍于唐王流言接了陛下回宫,亦或是北堂墨染起兵造反。北堂墨染是会被流言牵制的人吗,他会怕吗?区区一首歌谣,谢相同舅父都太心急了。
  因着有教小胖丁书画这事儿,谢嫣然已然一连几天早出晚归了,察出不对的北堂墨染差了尚羽去查,顺便查那歌谣的出处,正巧那件司制房的披风也刚做好,听是个穷村子,下了朝就朝那村落赶去,谢嫣然正理完今天的画册,那小胖丁傻愣愣的问:“姐姐,你是何人啊,为何对我们这么好。”谢嫣然抱了他在怀里,故作神秘的说:“我啊,是宸王殿下的妻子。”
  那小胖丁一听是宸王,又想着前几日那歌谣,虽是不懂,但也不是什么好话,有些不好意思:“宸王殿下真的是个好人吗?”他吗?他当然是个好人了,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平战乱,义不容辞,可为家国豁出命去,肃朝纲,黄道国亦蒸蒸日上。这样的他,是世上最好的人,谢嫣然诓着他:“当然啦,他是世上最好的人。”
北堂墨染听到这句话时,只觉心下一暖,那些流言他怎么会不知道,但都无妨这世上,真的有一个人,正为了他只身挡着所有流言。上前将那月白栀子披风披在她身上,又见她脸上染了些墨,宠溺的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我来接你回家。”
很久没有和谢嫣然静静的出来散步了,平日里他总是在处理朝政,她有时在府上,有时同楚将军在一起,两个人静静的待着的机会,好像少之又少,她的手还是被他牵着,今天的夜色很是清爽,有点点星光,北堂墨染突然止了步子:“你瞧,天上好像出了些星星。”谢嫣然顺着他的眼睛,想寻着什么。
北堂墨染想起小时候闹的一通笑话,也是这样的夜色,她指着一轮明月拉着北堂墨染,急吼吼的喊他:“王爷你瞧,好亮的星星。”北堂墨染很是无语,明是一轮皓月,在这丫头眼里怎么是最亮的星辰,后来北堂墨染才知道,这小丫头晚间眼睛极差。
知道谢嫣然自是一无所获的,从怀里拿了烟火,着了打火石,那烟火银色的开了好些,印着她有些惊讶带着笑的脸,北堂墨染看着她的笑脸:“这是我送你的星星,喜欢吗?”他那天带了很多很多的烟火,一朵朵开在回府的路上,明明亮亮,她伸手想去抓,一路磕磕碰碰的追着那些闪亮。
还是小心的一路护着她,那烟火要开到最后一朵时,北堂墨染忽而抱紧了她,于她耳边低喃:“嫣然,我这一生,没遇到你之前,就像这亘古的黑夜,直到遇到你,才算破晓。”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