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飘摇的那些年（四）

日子过得还算平静。
一场秋雨一层寒，九月的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整天，社里一整天都没营业，晚场就来了14个人，灯光，音响，场地费……算下来是不小的一笔，票钱够不上，实在赔不起，给退了票，赔了不是，回家了。
晚上，孩子们按照惯例站在一起，一个一个背诵当天留下的任务，背下来的吃饭，背不下来就墙根儿站着背。背这东西是任务，也是吃饭的本事。小傲熟悉了几天，也得跟师哥们一起背了，今儿是他第三天背，就已经把《报菜名》背的差不多了，一个五岁的小孩儿，实属不易，师父高兴，奖了他一个大鸡腿儿。
小辫儿心不在焉，烧饼还没回来，要说这烧饼，跟小辫儿是发小，俩人玩的最好，烧饼大小辫儿一岁，像模像样地照顾着他。可都这个点儿了，他能去哪呢？下着雨的天儿湿漉漉的，外面黑黢黢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辫儿，到你了，想什么呢，今儿的《秦琼观阵》背的怎么样，背一个”
“那隋炀帝……无道……行事凶……”
“还行吧，不是很熟，明儿接着背，一定要很熟，台上才能不犯怵，要不然……”
“师父，我知道了，可是……烧饼还没回来
“什么？我说今天怎么这么安静，这小子又跑哪去了？行了，你们先背，他肯定跑哪儿玩儿，忘了时间了”
八点
九点
……
还没回来
“云达，小岳，你俩跟我去找找，这孩子上哪儿去了，按说也不小了，十几岁了，这附近他也熟，不能迷路啊，哎，小白，你也别闲着，也跟着一起去，小四，你帮着师娘照顾着点儿弟弟们”
四人正准备出门，就瞧见烧饼跌跌撞撞地跑回来，进门就说:“师父，不好了，孟鹤堂跟人打起来了！”师父这才想起来，小孟也没回来。这孩子功底好，又肯学，从不用师父追着背，每日背诵也就没有他，偶尔有时间，被师父叫去给说说，就能进步很大，从不让师父操心，为这，竟把他忘了。
烧饼转头就往出跑，四人就在后面跟着，老远就瞧见孟鹤堂在跟几个人撕扯，明显不占上风，雨浇湿了几个人的衣裳，小白小岳想也没想，上去就跟那几个人扭打在一起，只有闫云达还愣愣地站着，这几个人他认识！正是今天来的那14个观众中的几个！
师父没吭声，显然，他也认出来了，显然，他也知道这是什么套路：今天又降温又下雨的，又不是周末，普通人是不会来的，德云社没什么名气，买票的也大多是老主顾，深知人少成本够不上，去了也演不了，干脆不去，第二天说一声，票钱就给退了，这是德云社与老观众间不成文的规定。可今天这几个人却冒着雨来了，为什么，目的就是让德云社退钱，然后出去大肆宣扬，说这德云社没有信誉，买了票不给演，毕竟，大家都不好混，能搞垮一个是一个。
师父却没多说什么，走到几个人面前，抡圆了胳膊给孟鹤堂来了一耳光：“回家！”几个人懵了，但也不敢问些什么，默默跟在师父身后。
“师父……”孟鹤堂想辩解一下，师父却摆了摆手“那几个人就是别的茶馆派来的人，在街上宣扬咱们卖出票却不演，对吗？”孟鹤堂十分错愕“您……”“小孟，别怪师父心狠，这一下，是非打不可，要不然，他们又不知道要宣传些什么呢，咱社里演员跟‘观众’打起来，就是咱不对，无论你多么有理由。说书的不好混，相声更不好混，为人处事宁可自己吃点儿亏吧，也别叫外人拿了把柄。”
几个徒弟听的一愣一愣的，少不更事的他们，哪懂得这里的水有多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