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约】假如未约而至（下）
“少爷。”管家的视线停留在他皱巴巴的衣服上，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蹙起的眉却意外地表达出了自己的不认同。
“您一夜未归，老爷和夫人都……”
百里守约提着黑色长箱的手晃了晃，将手提箱换到另一边。他知道自己现在满脸憔悴，却如同以前一样，并不想多说什么。泛红的眼睛瞥了管家一眼，说了声“我累了”，成功打断了管家的话。他现在只想将所有人都隔绝在外，自己一个人待着。
洗过澡后便打开那个手提箱，拿出父亲留给他的遗物。
一支狙击枪。
——
“这是父亲留给哥哥的东西，带回去吧。”
“昨晚的事我感到很抱歉。”
——
养父母对于他第一次毫无理由的夜不归宿感到无比惊讶，然而百里守约已经不想解释。
没必要。
玄策一向心思敏感细腻，这次找到他显然是有备而来，在没知晓他的下一步计划之前，百里守约并不想让养父母陷入无端的焦虑。
“我觉得还是继续去高医生那里吧，守约，你这样让我们很是放心不下。”
之前只是情绪不稳定，现在可能心理真的出问题了吧。
他总是梦到那个可怕的夜晚，梦到贴着脸飞过去的子弹，梦到由远及近不停响起的警车嗡鸣声，还有嘈杂的人群，以及……死去的阿爸阿妈。
梦里的脸都很模糊，人声交错，吵得他头疼。
“真是可怜呐，这么小就没了父母。”
“这孩子以后可怎么办呐……”
“还能怎么办，送去孤儿院呗，难不成大妈你养？”
“算了算了，我怕晦气，再说了，自己都养不活，管什么其他人。”
“今年我市警方破获了一起重大贩毒制毒案件，捣毁两个制毒窝点，共击毙持有枪械的恶劣犯罪分子数十名……”
有人牵着他的手，力度轻柔，把他带出那个冷冰冰的居所。
“小守约，你愿意和我们一起生活吗？”
梦里的他点了点头。
“这里就是你的新家了。”
百里守约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正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呆。
又拿出那支枪，手指在枪身上流连，冷冰冰的触感让他感觉自己无比清醒。
他想他知道玄策要做什么了。
——
本以为再见面会隔好久，没想到玄策这么快就等不及过来找他。
庭院里，青年系着围裙，手里拿着大剪刀正在修剪灌木。
百里守约捧着一本书坐在摇椅上，看着青年认真的背影，神色复杂。
青年偶尔停下来歇息，转过身去，明目张胆地注视不远处的他，眼里的情绪丝毫不加掩饰。
阳光越发强烈，百里守约昏昏欲睡。他摊开书盖在脸上，阖眼小憩。
还没完全睡着，便感觉到有人小心翼翼地拿来那本书，然后——
在他的唇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吻。
百里守约长长的眼睫轻颤，心里不可避免地出现一种矛盾的感觉。
亲吻并没有让他觉得很糟糕，相反，这样的感觉……有些奇妙，带动他的心跳。
可这正是最糟糕的。刚刚亲他的人，是玄策。
他抑制住想要睁开眼睛的冲动，身体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
——
玄策做事很有效率。
百里守约装好了子弹，再次确认了行动的地址和目标以后，删除掉那条信息。
“最好是一枪毙命啊，哥哥。”
“我不知道还能不能……”
“你必须做到，打不死他我们就都得死。”
“至于吗？”
百里守约每每回想起他的那个眼神，都觉得无比心疼。
百里玄策看着他，眼神坚定又固执:“不至于，我不会让哥哥有事的。要死也是我先死。”
他咧开嘴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
“守约，今晚你又要去哪儿？”母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不知道是不是哭过，眼睛红肿不堪，面部表情也与平时的温柔相去甚远。
母亲可能知道些什么。
昨天他问玄策为什么没来时，母亲轻飘飘地告诉他被她解雇了。
可是看向他的眼神分明没有那么轻松。
百里守约只是沉默。他连一个拙劣的借口都想不出来。
母亲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劝解道:“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是我要告诉你，不要做明知道会没有结果的事。守约，你其实一向都很固执，也很少对我们敞开心扉，但是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害你。你就算不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也要想想其他人。”
“不要让不切实际的甘之如饴变成以后痛苦的噩梦。”
百里守约对着她深深鞠了一躬，说了声对不起:“今晚我必须离开。我会回来的，放心吧。”
——
月光映照着高高的电线塔，清辉泄了一地。
将时间定在今晚是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视野开阔且清晰，非常有利于他的行动。除了楼顶的风有些大以外。
玄策与他失散的那些日子里，一定拼尽全力在尘世中打滚。以前的爱哭鬼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百里守约看着他与这帮穷凶极恶之徒游刃有余的较量，只觉得过意不去。
他太软弱了，也太自私。逃避复仇的责任，背弃曾经的约定，将残酷的现实通通留给玄策一个人，逼着他快速成长，以至于玄策这些年变化太大，被沉重的现实压迫得难以喘息。
以至于……对自己这个不负责任的哥哥心心念念，期盼自己带他走出深渊，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后欺骗自己，让原本的亲情逐渐变质。
说起来，都是他的错啊。
楼下的看上去情况不太妙，看来是提前撕破了脸。百里守约觉得是时候瞄准目标开枪了。
在一片混乱中，玄策和那个目标扭打在了一起，百里守约全神贯注地盯着瞄准镜，心里已经有了对开枪时期的预估，却始终下不定决心。
他必须保证百分之百命中目标，只要枪打偏一点，死的就有可能是玄策。
冷汗从额头上涔涔而下，有一滴落进眼里，迷了眼，百里守约立马紧张地擦了去。
手开始颤抖，他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则命中率会越发受到影响。
他终于扣动了扳机。
“砰——”
——
“砰——”
礼花在新人头顶洒落，宾客们欢呼鼓掌，看着他们相携向神父走去。
新郎面无表情的脸上多了一抹惊讶和不易察觉的惊喜，瞳孔中其他人都消失不见，只余一个人的影子。
那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向他走来，脚步是显而易见的急切。
在宾客难以置信的目光里，两道清晰的泪痕出现在青年的脸上，并且还在不断扩大。
红地毯的路程其实不长，他已经来到了想见的人身前。
青年充满希冀地伸出手，四周一片哗然。
心心念念的那个人鼻尖发酸，眼睛泛红，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他并没有伸出手回应，而是坚定地摇摇头。
“不要让不切实际的甘之如饴变成以后痛苦的噩梦。”
青年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定格，说不清是失落，不舍，还是难过，亦或是……早有预感。
他对着新郎笑了笑，抹掉止不住的眼泪，说道:“对不起，我以为你……也一样。你知道的，我忍不住，看见你那样的眼神，忍不住。”
眼泪还在继续往下淌。
新郎压抑着声音，发出一声极短的“啊”，听着他继续道:“哥哥，我会改掉的，不会让你为难。”
我会改掉爱你的习惯。
——
闹剧终于收场，尴尬的场面暂时揭过，不由让人松了一口气。
杯盏碰撞，祝福不断，宾主尽欢。
只是在司仪切换的歌曲响起时，终于有人再也抑制不住眼泪。
“But, if you'd send for me
You know I'll come
And if you'd call for me
You know I'll run
I'll run to you
I'll run to you
I'll run, run, run
I'll come to you
I'll come to you
I'll come, come, come”
“我……自首。”
“您一夜未归，老爷和夫人都……”
百里守约提着黑色长箱的手晃了晃，将手提箱换到另一边。他知道自己现在满脸憔悴，却如同以前一样，并不想多说什么。泛红的眼睛瞥了管家一眼，说了声“我累了”，成功打断了管家的话。他现在只想将所有人都隔绝在外，自己一个人待着。
洗过澡后便打开那个手提箱，拿出父亲留给他的遗物。
一支狙击枪。
——
“这是父亲留给哥哥的东西，带回去吧。”
“昨晚的事我感到很抱歉。”
——
养父母对于他第一次毫无理由的夜不归宿感到无比惊讶，然而百里守约已经不想解释。
没必要。
玄策一向心思敏感细腻，这次找到他显然是有备而来，在没知晓他的下一步计划之前，百里守约并不想让养父母陷入无端的焦虑。
“我觉得还是继续去高医生那里吧，守约，你这样让我们很是放心不下。”
之前只是情绪不稳定，现在可能心理真的出问题了吧。
他总是梦到那个可怕的夜晚，梦到贴着脸飞过去的子弹，梦到由远及近不停响起的警车嗡鸣声，还有嘈杂的人群，以及……死去的阿爸阿妈。
梦里的脸都很模糊，人声交错，吵得他头疼。
“真是可怜呐，这么小就没了父母。”
“这孩子以后可怎么办呐……”
“还能怎么办，送去孤儿院呗，难不成大妈你养？”
“算了算了，我怕晦气，再说了，自己都养不活，管什么其他人。”
“今年我市警方破获了一起重大贩毒制毒案件，捣毁两个制毒窝点，共击毙持有枪械的恶劣犯罪分子数十名……”
有人牵着他的手，力度轻柔，把他带出那个冷冰冰的居所。
“小守约，你愿意和我们一起生活吗？”
梦里的他点了点头。
“这里就是你的新家了。”
百里守约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正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呆。
又拿出那支枪，手指在枪身上流连，冷冰冰的触感让他感觉自己无比清醒。
他想他知道玄策要做什么了。
——
本以为再见面会隔好久，没想到玄策这么快就等不及过来找他。
庭院里，青年系着围裙，手里拿着大剪刀正在修剪灌木。
百里守约捧着一本书坐在摇椅上，看着青年认真的背影，神色复杂。
青年偶尔停下来歇息，转过身去，明目张胆地注视不远处的他，眼里的情绪丝毫不加掩饰。
阳光越发强烈，百里守约昏昏欲睡。他摊开书盖在脸上，阖眼小憩。
还没完全睡着，便感觉到有人小心翼翼地拿来那本书，然后——
在他的唇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吻。
百里守约长长的眼睫轻颤，心里不可避免地出现一种矛盾的感觉。
亲吻并没有让他觉得很糟糕，相反，这样的感觉……有些奇妙，带动他的心跳。
可这正是最糟糕的。刚刚亲他的人，是玄策。
他抑制住想要睁开眼睛的冲动，身体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
——
玄策做事很有效率。
百里守约装好了子弹，再次确认了行动的地址和目标以后，删除掉那条信息。
“最好是一枪毙命啊，哥哥。”
“我不知道还能不能……”
“你必须做到，打不死他我们就都得死。”
“至于吗？”
百里守约每每回想起他的那个眼神，都觉得无比心疼。
百里玄策看着他，眼神坚定又固执:“不至于，我不会让哥哥有事的。要死也是我先死。”
他咧开嘴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
“守约，今晚你又要去哪儿？”母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不知道是不是哭过，眼睛红肿不堪，面部表情也与平时的温柔相去甚远。
母亲可能知道些什么。
昨天他问玄策为什么没来时，母亲轻飘飘地告诉他被她解雇了。
可是看向他的眼神分明没有那么轻松。
百里守约只是沉默。他连一个拙劣的借口都想不出来。
母亲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劝解道:“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是我要告诉你，不要做明知道会没有结果的事。守约，你其实一向都很固执，也很少对我们敞开心扉，但是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害你。你就算不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也要想想其他人。”
“不要让不切实际的甘之如饴变成以后痛苦的噩梦。”
百里守约对着她深深鞠了一躬，说了声对不起:“今晚我必须离开。我会回来的，放心吧。”
——
月光映照着高高的电线塔，清辉泄了一地。
将时间定在今晚是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视野开阔且清晰，非常有利于他的行动。除了楼顶的风有些大以外。
玄策与他失散的那些日子里，一定拼尽全力在尘世中打滚。以前的爱哭鬼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百里守约看着他与这帮穷凶极恶之徒游刃有余的较量，只觉得过意不去。
他太软弱了，也太自私。逃避复仇的责任，背弃曾经的约定，将残酷的现实通通留给玄策一个人，逼着他快速成长，以至于玄策这些年变化太大，被沉重的现实压迫得难以喘息。
以至于……对自己这个不负责任的哥哥心心念念，期盼自己带他走出深渊，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后欺骗自己，让原本的亲情逐渐变质。
说起来，都是他的错啊。
楼下的看上去情况不太妙，看来是提前撕破了脸。百里守约觉得是时候瞄准目标开枪了。
在一片混乱中，玄策和那个目标扭打在了一起，百里守约全神贯注地盯着瞄准镜，心里已经有了对开枪时期的预估，却始终下不定决心。
他必须保证百分之百命中目标，只要枪打偏一点，死的就有可能是玄策。
冷汗从额头上涔涔而下，有一滴落进眼里，迷了眼，百里守约立马紧张地擦了去。
手开始颤抖，他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则命中率会越发受到影响。
他终于扣动了扳机。
“砰——”
——
“砰——”
礼花在新人头顶洒落，宾客们欢呼鼓掌，看着他们相携向神父走去。
新郎面无表情的脸上多了一抹惊讶和不易察觉的惊喜，瞳孔中其他人都消失不见，只余一个人的影子。
那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向他走来，脚步是显而易见的急切。
在宾客难以置信的目光里，两道清晰的泪痕出现在青年的脸上，并且还在不断扩大。
红地毯的路程其实不长，他已经来到了想见的人身前。
青年充满希冀地伸出手，四周一片哗然。
心心念念的那个人鼻尖发酸，眼睛泛红，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他并没有伸出手回应，而是坚定地摇摇头。
“不要让不切实际的甘之如饴变成以后痛苦的噩梦。”
青年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定格，说不清是失落，不舍，还是难过，亦或是……早有预感。
他对着新郎笑了笑，抹掉止不住的眼泪，说道:“对不起，我以为你……也一样。你知道的，我忍不住，看见你那样的眼神，忍不住。”
眼泪还在继续往下淌。
新郎压抑着声音，发出一声极短的“啊”，听着他继续道:“哥哥，我会改掉的，不会让你为难。”
我会改掉爱你的习惯。
——
闹剧终于收场，尴尬的场面暂时揭过，不由让人松了一口气。
杯盏碰撞，祝福不断，宾主尽欢。
只是在司仪切换的歌曲响起时，终于有人再也抑制不住眼泪。
“But, if you'd send for me
You know I'll come
And if you'd call for me
You know I'll run
I'll run to you
I'll run to you
I'll run, run, run
I'll come to you
I'll come to you
I'll come, come, come”
“我……自首。”
玄策堵住守约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