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星洲远

楔子
他于繁星漫天的夜晚乘车往南方去，坐在靠窗的角落里，将黑色鸭舌帽的帽檐压得很低。
将耳机塞进耳朵里，侧脸望着车窗外快速闪过的景色和点点星光，犹如那年一闪而过的时光，耳机里的歌，唱出了他的青春，亦是她的。
“等你将来红了，可一定记得我是你的头号粉丝。”少女眼里的光，像这漫天璀璨的星，在他的夜空闪烁了这些年。
第一节
陆星洲在整个年级因为名列前茅的好成绩和一副好容貌而倍受女生欢迎，却也是许多同龄男生的嘲笑对象。就像学画画需要天赋，喜欢唱歌也要一副好嗓子。
陆星洲喜欢唱歌，这是众所周知的秘密，而他的嗓音却与他的年龄不想符合，像是一个抽了几十年老烟的中年大叔。从前，他还愿意开口唱两句，自从录音被意外泄露，他便沦为嘲笑对象。
当梦想变成耻辱，就成了他心上一块难愈合的疤，每每被人提起，无异于往上面撒了一把盐，钻心的疼时刻提醒着他，不要做梦了，那天星光熠熠的路终究不是你能走的。
久而久之，陆星洲不再开口唱歌，就连性格也变得冷漠，一张俊俏的脸上，常年就一个表情。那片波光粼粼的湖面，陷入冰封期。
和陆星洲一样出名的，还有和她一个级的顾遥遥。此人以“比长城转角处还厚”的脸皮出名，聒噪得像炎炎夏日里挂在枝头鸣叫的蝉，让人讨厌得想一拖鞋拍死。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相识纯属意外。
如若不是顾遥遥无意间撞破陆星洲在声乐室拉小提琴，死乞白赖缠着他，抱着他大腿求他教自己拉小提琴，两人估计再过一百年也不会有交集。
第二节
实在是觉得被一个女生在大庭广众下抱着大腿央求不雅观，陆星洲满脸黑线，手扶额只好同意。
得到满意的答复，某人立马跳起来，极其不要脸的说：“下午放学声乐室见！”拍拍裤子上的灰就走了。
望着顾遥遥小跳着离去的背影，陆星洲的眼角很难得地抽了抽。果然脸皮很厚啊！
下午放学，陆星洲如期赴约。
刚到门口，一阵比锯床腿还尖厉的声音穿透陆星洲的耳膜，让他不由得皱起眉。这声音令他严重怀疑是不是小提琴能发出来的，能拉出这种曲调的人，想必是位惊世骇俗的“人才”。
果然一推开门，那位“人才”正瞪着放在桌上的小提琴，颇有点要把错归在琴上的意味。要是小提琴也长眼睛，估计也会回瞪。
“陆星洲，陆星洲，为什么小提琴那么难学啊？明明我见你拉得那么好，那么优美动听啊，为什么我不行啊？”顾遥遥扭头看着坐在桌上双手环胸，一副看戏状态的陆星洲满脸幽怨。
总不能直言不讳的说“因为你蠢”这样的话，只好换个说法，“学小提琴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都是日积月累地练习才能有的经验。
“慢慢来，迟早会成功的。”
可为什么自己那么努力地练习唱歌，却还是被人嘲笑呢？为什么自己就要沦为同学间嬉笑说闹的谈资呢？
从那天开始，陆星洲就尽心尽力地教顾遥遥小提琴。和她的手残蠢笨比起来，他的耐心简直源源不断，好像怎样都耗不尽。
手把手的教，从拿琴的姿势开始，顾遥遥错一次，陆星洲就用指挥棒敲她头一次，等她不会错了，头上的包也肿的差不多了。
陆星洲式教学方式，错误和惩罚一直成正比。
第三节
陆星洲和顾遥遥吵架了。
中途休息时，她突然问他：“听说你会唱歌，是不是啊？”
心里“咯噔”一下，他的脸色倏地沉下来，冷冷开口，“你听谁说的？”
“我去班上找你的时候，你恰巧不在，我听你们班男生打闹时说的。”
果然又是这样，不管有意无意，他总是会沦为这样的谈资，真的很让人恶心。
“然后呢？你是不是也要跟他们一样，把我当成笑话来看待？”他嘴角挂着讽刺的笑，连空气的温度都降了三分。
顾遥遥还未及时反应过来，陆星洲就已摔门而去。
这是两人认识以来第一次出现矛盾，也是陆星洲第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
接连几天，陆星洲没有再去过声乐室，但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不然怎么会担心那个“蠢猪”。“蠢猪”那么蠢，是不会在声乐室等他的，肯定一放学就回家了。
正当他惆怅间，一个人走到他面前，下意识抬头，看见的是平时净对他语言攻击的那个男同学。
不同于往日的意气风发，男同学脸上挂了彩，青一块紫一块的，犹如丧家犬，看他的眼里竟然多了一丝畏惧。
这是坏事做多了，遭报了？
“陆星洲，对不起，平日里我不该嘲笑你的，希望你能原谅我，我再也不会那样做了。”男同学的声音微微发抖，好像受了什么不得了的惊吓。
陆星洲还未给反应，男同学又接着说：“我已经跟你道歉了，你能不能叫她不要打我了。”
她？她是谁？
她当然是顾遥遥。
陆星洲万万没想到，他口中的“蠢猪”果真每天都去声乐室等他，这几天学校最后一个离开的都是她。
就在不久前，她托人以“告白”的名义把男同学约到了无人的楼梯间，男同学回来后就成了这样。
陆星洲只知道顾遥遥是全年级出了名的“厚脸皮”和“不要脸”，现在才知道，即便蠢笨如她也是有狠厉一面的。打起架来丝毫不手软。
好不容易才熬到放学，陆星洲拿上包便立马冲出教室门，马不停蹄地往声乐室赶。
到了门口，他调整了下呼吸，按捺下“怦怦”直跳的心，才轻轻推开门，似乎里面是一头受惊便会逃跑的梅花鹿。
正是黄昏时刻，夕阳将整间教室映得一片亮堂，金色的光辉溢满空间，也溢满他的心。
少女侧着脸，趴在桌上睡得正香。
少女的五官算不上多精致，拼凑在一起却清秀得十分耐看。
陆星洲忽然觉得，安静下来的她真的是很好看。
他无声无息地走到她身旁坐下，时间好像就那么静止了。
不知过了多久，在陆星洲的注视下，顾遥遥慢慢睁开眼，“陆星洲，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我知道。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微不可查地呼出一口气，嘴角浮现出一起轻浅的笑，陆星洲缓缓开口,“顾遥遥，以后我教你拉小提琴，你陪我重新唱歌好不好？”
他朝她伸出手，算是正是邀请她来到他的世界。
明明还是白天，但陆星洲看见顾遥遥眼底一片星光莹莹，下一秒她就笑弯了眉眼，轻声说：“好。”
一只柔软温润的手握住他的手，仿佛也包裹了他早已冷冻的心。似乎心底某处传来冰面碎裂的声音，有什么东西开始重新缓缓流动。
第四节
“陆星洲，你轻点，痛死了！”顾遥遥揉着被指挥棒敲痛的头，正瞪眼控诉前方玩着指挥棒的陆星洲。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明明拉得那么顺畅，偏偏要故意拉错音。”
“我……我没有！”这个慌说得叫她自己都不相信。
陆星洲真的是很有耐心，一点一点教，她也慢慢上道，起码现在可以拉一些简单的曲子。
“还说我呢，你的歌进展怎么样？”
叹了口气，陆星洲抬手捏了捏眉心，“怎么说呢，歌是练了一首，但练得不是很好，感觉很困难。”
的确，对于唱歌这件事，他之前就荒废了那么久，现在重拾起来很难。很多都不太习惯。
“咱们可不能屈服，屈服就是臣服，臣服就是认输，别人越说不行，就越要行给他看！”
陆星洲抬头看向顾遥遥，她嘴角带着笑，眼中闪着坚定的光。莫名地，他又觉得不那么难了，只要一直努力下去，迟早会有个结果的。
人生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大器晚成。
这天，顾遥遥兴冲冲的拿着一张纸去声乐室找陆星洲，刚到门口，就被一阵歌声吸引了。
这歌声极具魅力，带着少年独有的低沉嗓音，低沉之中又不缺乏磁性，不似于一般的清悦，偏偏更多的是沙哑。平添一股来自岁月的悲凉和孤独的气息。
顾遥遥觉得，可能那时孤立无援的陆星洲也是这样的吧。
轻轻推开门，少年白璧无瑕的侧脸映入眼帘，柔顺的黑发服帖地垂在额前，他垂着眼眸，指骨节分明的双手好像蝴蝶一样在琴键上上下飞舞。
一曲毕，顾遥遥还沉浸在歌声中久久不能回神，陆星洲出声唤她,“顾遥遥，你什么时候来的？杵在门边干嘛？”
“啊？”回过神来，她才走过去，“没来多久，不过听完了你唱的歌。”
“感觉怎么样？”他内心忐忑不已，担心她会觉得不好听。
顾遥遥一脸故作沉思的样子，果然看到他眼中渐渐爬上的失望，然后才喜笑颜开地说：“不是不好听，是太好听了！陆星洲，你唱歌明明很好听啊！”也不知道那群人是怎么想的，估计耳朵聋了吧。
陆星洲一脸“我读书少，你别骗我”的表情看着她，惹得她“噗呲”笑出声，抬手捏捏他的脸颊,“你怎么那么可爱啊！没骗你，真的很好听！”
又是那只柔软温润的手。
陆星洲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微微发烫，还好她及时松开了，不然他的脸肯定会烧起来。
“你手里拿了什么？”他必须转移话题让自己乱跳的心平静下来。
“差点忘了，我刚好要找你说这个！”
听完顾遥遥的提议，陆星洲不由得蹙眉,“你觉得我们……真的能行？”
她拿来的那张纸是报名表，学校要举办艺术节。一知道消息，她就迫不及待地领了一张，意思再明显不过。
“为什么不行？时间还有很多，足够我们准备了。”她试图说服他，难得一脸严肃的模样，“再说了，你唱歌又不是不好听，只有站上去，才能让那些瞧不起你的人刮目相看！”
她说的话，刚好正中他下怀，如果上台去又被嘲笑，岂不是跟以前一样，但是不去，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啊。
“陆星洲，我们一起去，就算结果不如意，丢脸我们一起丢，嘲笑我们一起承担。”
她看着他，眼里闪烁的星辰好像更亮了，他心底一片动容，“那……好吧，我们一起去，不管什么都一起承担！”
她重重点下头，说：“好！”
第五节
报名表递交，两人便开始准备练习。歌还是陆星洲唱的那支，不过伴奏从钢琴改成了小提琴。
陆星洲除了要练歌，还要手把手教顾遥遥拉琴，但她简直蠢得令人发指，秉持自己挖的坑的自己填的道理，他还是尽心尽力地教。免得她出去丢他的脸。
原本练习这件事进行得有条不紊，但不知道两人报了名这事是怎么传出去的。声乐室某天被一群吃瓜群众堵得水泄不通，等顾遥遥赶到时，那群人直接在外面敲起门开，同时还伴有一些议论纷纷的声音。
直觉告诉她，陆星洲一定还在里面。
顺手抄起走道上的一根棍子，顾遥遥几步冲进人群护在门前，看到带头敲门的人是上次被揍的那个，扯出一丝痞笑，“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看来上次你没记住教训啊！”
“你……你说谁狗！”男同学明显心虚了。
“我说谁狗？谁是狗，难道心里没点逼数嘛。”说着，作势要打人，“看来还得让你再长长记性，以免下次老年痴呆犯了又忘记自己是狗了！”
看到要动真格的顾遥遥，又想到上次的惨状，男同学心上一阵瑟瑟发抖，“那……那什么，我们就是路过这里，顺道来看看，这就走。”
男同学干笑几声，终是心有余悸地带着一干吃瓜群众走了。
确定人已经走了，顾遥遥才准备叫里面的人开门，谁知手一推，门就开了。少年坐在钢琴面前，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她轻轻走上前，从背后用手环住他的脖子，很明显能感觉他身体一僵，随即慢慢抬起头来。
她说：“陆星洲，你不要怕，我说过的，不管什么我们都一起承担。”
一室寂静，就在顾遥遥以为他没听见时，他突然开口说：“好，我不怕。”
“革命”的友情再次得到肯定。
商讨之下，两人毅然决然转移了“革命根据地”，以免“汉奸”来打探“情报”。
练习的地方从学校声乐室换到了陆星洲家里的声乐室。
看着比学校声乐室还好的配置，顾遥遥不禁感慨，有钱就是任性！
换个场地，两人终于可以安心练习，对于学校里的议论纷纷也充耳不闻，进步飞快。
第一次合作，虽有些瑕疵，也还算成功，不出意外的话，再练习些时日便可默契翻倍，登台演出完全没问题。
第六节
正式演出前夕，两人进行最后一次练习，练习结束，陆妈妈将顾遥遥留下来吃晚饭。
等吃过晚饭，天空居然开始下起雨来，原本她包里是有伞的，可陆星洲还是拿了把长柄雨伞出来，执意送她去坐车。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只有两人的脚步声。
到了公交站台，陆星洲收了伞陪她坐着等车，“你说，明天我们会成功吗？”
“一定会的，我们一定会成功的！要相信自己！”少女脸上信誓旦旦，眼底星光更甚。
陆星洲觉得，顾遥遥是一个具有魔力的女孩，她说的每句话似乎都带有魔力，总是在他心神动摇时及时稳定他，陪他同行。同时也觉得自己很庆幸，至少只有他看到了她不为人知的另一面，那个在别人眼中出了名的“厚脸皮”，才是个真正的勇敢者。
适逢车来，陆星洲只说了句“明天不见不散”，看着她上车打开车窗，回了句“不见不散”才撑开伞往回走。
生活有时就会出现一些莫名的巧合，就像偶像剧里狗血的情节，令人防范于未然。
第二天，顾遥遥很早就到场了，却没有看见一向比她还早的陆星洲。即使心里不断用他可能起晚了这样的理由来说服自己，不安的感觉还是挥之不去。
演出之前的排练她也没有参加，她只有一个人，她的搭档还没来，她要继续等着。
一直等一直等，等到正式演出都开始了，陆星洲还是没来，手机也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看着下面坐得整整齐齐的观众，她心里除了焦急和担心，还有一丝丝的……失望。
陆星洲不会是那样的人，他是不会丢下自己一个被人看笑话的，不会的。她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不知什么时候，顾遥遥已经晃荡到会场外面的阶梯上坐着，垂着头，将怀里的琴盒抱得死紧。面上无悲无喜，实则内心波涛动荡，忐忑不安。
等将飞到九霄云外的思绪拉回来时，面前一片阴影笼罩，顾遥遥一下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带着浅浅笑意的脸。
他应该是跑来的，还微微喘着气，他朝她伸出一只修长匀称的手,“抱歉，让你久等了。”
没有什么比这句话让她更安心了，释然一笑，搭上他的手，起身朝里面跑去。
第七节
用飞快的速度换装、化妆，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出来的，讶异之下，两人发现一件颇为脸红的事，服装很好看没错，但似乎是……情侣装。
顾遥遥耳根子发烫，有些不自在。也不知道陆妈妈是怎么想的，这思想得有多开放啊。
候场期间，她有些紧张，或许是表现得过于明显，一旁的他轻轻捏了捏她的脸：“别紧张，我陪着你。”
“嗯。”她点头，脸颊微红。
主持人上台做了一番讲解，就该他们上场了，深呼吸一下，两人牵着手登台。
看到两人一起上台，本来台下还有点微微议论的声音，随着弯腰行礼，舞台逐渐暗下来，小提琴的旋律响起，那些议论的声音便慢慢消失了。
一束灯光先打在顾遥遥身上，而后独特的歌声响起，另一束亮起的灯光下是深情款款的陆星洲。
小提琴婉转绵长的琴声，略带着岁月悲凉的独特歌声，两者配合起来将这支歌完美演绎。
一曲毕，两人抬头相视一笑，台下是一片热烈的掌声，他们终于成功惊艳了这些人。
鞠躬谢幕，又一起牵着手退场。
才到后台，顾遥遥就兴奋得扑到陆星洲身上挂着：“看吧，我都说了，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你别动了，让我靠一下。”陆星洲有气无力，不似刚才台上的神采奕奕，“我坚持不住了，让我靠靠。”
“你……怎么了？”疑惑着两手抬起来贴上他额头，触手就是异常的温度。
原来他正发着烧，忍耐力真好，连她都没有看出任何异样。
实则，陆星洲来晚了就是因为生病，因为怕她等太久，随便找了点退烧药吃下就赶过来了。不想让她失望，一定要兑现“不见不散”的承诺。
艺术节所有演出尚未结束，陆星洲就被顾遥遥带去医院看病了。
医院的输液区，陆星洲手上打着点滴，将头靠在顾遥遥肩上睡得正熟。不远处，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在地上投出一块光斑。
她侧过脸，就能清晰地看到少年白皙的皮肤上那层细细的绒毛，以及眼睑上浓密的睫毛。
好像长得是挺好看的，这么想着，她的脸居然诡异地红了，急忙别扭地别开脸。
肩上本来睡着的某人，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时间如沙漏里的沙，妄想抓得越紧，却流失得越快。好像只是一晃眼，有些事就已经过去了很久，就像记忆里那个深情款款拉着小提琴，唱着歌的少年，只是一瞬间，只是那一眼，从此做为不可磨灭的记号印去脑海，深植入心，开出一朵隐秘的花。
三年高中生涯随着高考结束而落下帷幕。
彼时，两人正站在楼顶的天台吹风，看着远处的景色，各怀心事。
“陆星洲，我要走了，要离开这座城市了。”她扭头，对上他的眼睛，“很早之前就决定了。对不起啊，这条路最终还是陪不了你走到终点了。”
一个晃神，她还没看清，站在一旁的人已经站到面前将她抱住：“你走吧，没关系的，这条路即使没了你的陪伴，我也会一直勇敢地走下去。那些一起勇敢过的日子，一直想念。”
顾遥遥笑着回抱过去。她还是将他变成了一个勇敢的人，也留他一人独自勇敢下去。
顾遥遥离开那天，陆星洲没有去送她。他们都有预感，某一天会再重逢，或许某一天就遇见了。
第八节
十年了，昔日的学校于印象中的样子也没有太多变化。不知她是不是也没有变化，是不是印象中的样子？
陆星洲乘车南下，就是为了来见她一面，当年分散后，彼此再也没有见过，于他而言，有些心事是连时光也湮灭不了的。
跟老师和同学寒暄几句，他便直奔声乐室，直接告诉他，她一定会在那里。离得越近，那种感觉越强烈。
才到门口，一阵绵长婉转的琴声传来，勾起了时光深处的回忆。还是那支曲子。
她的眉眼如初，微鬈的长发及腰，岁月是善待她的，清秀的脸倒是越发精致了。
她抬头看向他，说：“陆星洲，好久不见。”
说着好久不见，其实这十年她不止一次见过他，却是做为粉丝坐在观众席里看着舞台上星光熠熠的他。但此时此刻，她真的很想对他说好久不见。
那些天，两人还像从前一样，穿过大街小巷，到处走走逛逛，一起吃很多好吃的东西。
即便是人气很高的爱豆，粉丝遇见陆星洲，他总能很自然地打招呼。
看到前面有卖糖葫芦的，陆星洲上前买了两根，递一根给顾遥遥，“记得有次去我家的路上，你看到卖糖葫芦的眼睛都直了，脚都迈不开。”
“还说我呢，你不也吃得挺欢的，还假装一脸嫌弃的样子。”睨了他一眼，接着问：“你什么时候回去啊？”
“回去啊？我不回去了，是时候说再见了，以后我就一直定居在这里了。”他说得一脸云淡风轻，仿佛不关他的事一样。
趁着正红的时候告别舞台，他恐怕是第一个。但他来的时候已经想清楚了，红了这些年他已知足，与其后来星光暗淡坠下星空，倒不如现在离开，那他在所有人的印象里就可以一直是不变的样子了。
反正，隐退下来写写词、作作曲也是他很向往的生活。
第九节
最后一场演唱会，粉丝出奇的多，票才出售十几分钟，就被一抢而空。
然而偌大场馆最佳的位置只留给了她。
陆星洲的应援灯是星星形状的 ，官方说法是因为陆星洲名字里带有“星”。陆星洲本人也没有在这个层面上多加解释，所以粉丝们也就认同了这个说法。
坐在一片星海里，顾遥遥细细聆听，看着舞台上星光熠熠的人，她心里是由衷的感到高兴。这个男孩啊，终于在十年后成为了他十年前最想成为的人，有了这么多围绕他的星粉。
这一路走来，那一首首歌都记录了他的成长，不管是挫折磨难，还是欢声笑语，都化成了一个个音符，一句句歌词。从头到尾，都是他。
再热闹的沸腾也有结局的时候，盛世结束，这条星光之路也被句号画上完美终点。那首《至少结尾有她》，至始至终，他的目光只追随她。
“不后悔吗？”演唱会结束，顾遥遥从舞台一边逆光朝陆星洲走来，眼底的星光如初。
“你知道为什么我的应援灯是星星形状的吗？”陆星洲抬眼，眼里有婉转流动的深情，“因为很像你的眼睛，你的眼里有星光。”
那星光，一直是他心里最重要的存在，即便经历了那么多，还是发着顽强的光。所以，他从不后悔。
“我要开始下一段旅程了，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荣幸之至。”
他的最初是她，结尾也是她，纵然满天星光璀璨，他的眼里只有她。
散落漫天星光，最终能拥有她。遥遥陆地总算和星空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