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列传】一心同体（一）

“王上还是不肯吃饭？”公孙钤看着原封不动端出来的午餐默默的叹了一口气。他挥挥手，让那个止不住颤抖的内侍下去继续做事。
陵光这个样子已经三天了，自从公孙钤把陵光从战场上救回来之后，他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说起来也不怪陵光，任谁知道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害了数万将士命丧黄泉，内心都不好过。更何况他还害了一个好不容易找回来的爱将，裘振。
是的，公孙钤已经知道顾十安就是裘振。这是在他被仲堃仪救醒之后得出来的结论，虽然仲堃仪对认出裘将军身份的过程语焉不详，但是能在天璇危急时刻挺身而出的天璇旧人，除了他自己，也就是那个未曾谋面的裘振了。
可惜，将军命不太好，没能等到他带兵救援，这第二次自尽就是真的以身殉国了。
“王上？”公孙钤推开陵光寝宫的打门，室内布缥缈，香气萦绕。
陵光静静的躺在他的龙床上，铠甲已卸，身上换了件紫色的轻纱薄裙，裙摆处绣了一只展翅欲飞的朱雀。他双目紧闭，乌黑的卷发随意的散落在枕边，面上一片沉寂。
公孙钤随意的扫了一眼，脚踏的鞋子纹丝未动，还是那天他临走前摆放的样子，看来，陵光已经这样躺了三天了。他有些焦虑，陵光若是一直这个样子躺下去，身体会受不了了。
“王上，恕罪。”他端来矮桌上的茶杯，用食指轻轻蘸了一些水，往陵光的唇上涂去，可惜，效果不佳，陵光并没有吞咽的意愿。
唯一让公孙钤能感到一点安慰的就是，陵光虽不配合，倒也没有反对，只是静静的躺在那里，任由公孙钤越礼。
“王上，天权与南宿已经退兵，慕容离现身天权，如今那毓骁正和执明争的不可开交。下官以前倒是没想到，这瑶光王子竟会把美人计运用的炉火纯青。说来惭愧，若不是臣识人不明，我天璇也不会有此大难。”公孙钤一边温柔的给陵光喂水，一边轻声细语“此前国内有几处动乱，虽不是大事，但臣觉得背后可能会有些阴谋，故已经差人去查了。只是时间太短。只能抓住一些蛛丝马迹，并没有太大结果，想来这乱世天下，还有不少人想分一杯羹。”
“副相大人，丞相来了。”公孙钤正说的兴起，陵光身旁的内侍突然来报。只是他并没有走进内殿，只是隔着帘子，距离两人五步之外回话。
“我这就过去。”公孙钤放下手中的杯子，静静的盯了陵光一会儿，见他还是没有反应，才叹着气走了出去。路过那名内侍的时候嘱咐他继续给陵光喂水。
“对了，王上既然不想用膳，你盯着点厨房，给王上熬点小米粥。总是不吃饭，王上的身体会受不住的。”
内侍点头称是，然后掀开帷幔走进去，端起给公孙钤刚刚放下的茶杯，看起来是要接替副相大人刚才的工作。
公孙钤满意的看着他，继而转身。既然王上不理朝政，他总要把天璇扛起来不是。为王上分忧，本就是公孙家的家训。
直到看不见公孙钤的背影，内侍才满脸担忧的放下茶杯，他扭头看看床铺，又想起如今性情大变的公孙钤，只觉前路迷茫，不知如何是好。
“你又去见王上了？”魏玄辰仰头打量着身侧这个曾经挺拔俊朗，玉树临风，如今行事疯狂的学生。
“是的，可王上还是老样子，不吃不喝，一动不动。这样下去莫说是处理朝政，只怕身体也受不住。看惯了王上日日醉酒的样子，突然这般消沉，下官还真是不太习惯。”公孙钤对着丞相颇为苦恼的开口。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如今公孙家人口凋零，陵光又消沉的不省人事，有些话，公孙钤只能对着丞相说。
“王上尚且年轻，又心思细腻。公孙啊，你也不要太过担心，过些时日，都会好的。”魏玄辰看着这个面色愁苦的学生，也不知如何劝慰，只得语焉不详的说两句好听的。好在公孙钤只是想找人倾诉，也不在意对方到底说了什么。
“说起来，前些日子的事情，有眉目了么？”虽然公孙钤行事不同往常，但魏玄辰还是很相信他的能力的。
“时日尚短，仅能查出一些细小的痕迹。估摸着大概是东北方的势力。”公孙钤回忆起这两日的奏报，琢磨了一下，然后开始分析“东北方大规模的势力自天枢亡国以后就只剩下枢居了。仲兄与我交好，并且在下官危难之际相救，故而应该不是他。除此之外，天枢的世族力量也不可小觑。虽然天枢王室已灭，但三大家族根深叶茂，孟章他们数代人都没拔除的势力，毓埥和慕容离轻易也是不敢动的。此外还有开阳，虽然是天枢的附属国，但毕竟曾经也是一方诸侯。如今天枢已灭，他们的野心，大概是控制不住了。”
“有没有可能是瑶光？”丞相想了一下，如果说东北方的势力，硬算的话，瑶光也勉强可以搭上边。更何况他们之间已是血海深仇，只要有那慕容离在的一天，瑶光对天璇的态度就别想平静。
“不会”公孙钤摇摇头“我们如今对瑶光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不值得他如此算计。而且慕容离现在忙着应付执明和毓骁，应该是没有这闲工夫才对。”
“我天璇这几年命运多舛，王上又……唉，辛苦你了！”魏玄辰捋捋胡子，本是想表扬一下公孙钤，却不知想起什么，最后只剩长吁短叹。
“能为王上做事，下官心甘情愿。”公孙钤对老丞相拱了一下手。回眸看向陵光的寝宫，嘴角含笑，眼里一片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