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众神 第二章

“请保持您的手机随时能够接通……”
王不求手里拿着笤帚，脸上费力地挤出一些远不足以表达热情的微笑对着堵在自己门口的高个儿警官点了点头。
“调查过程中我们可能会需要您更详细的证词。”
高个儿警官低着头盯着捧在胸前的笔记本，伸出右手食指一边在纸面上滑动一边说着。
“这也是为了您的安全，毕竟我们也不知道这个人有没有同伙。”
的确是有同伙，但刚才已经被我在天台上解决了！
王不求心里想着天台上的那一幕，即便确认了许多遍理智的确还在线，但仍会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笼罩在自己的心头。他强迫自己稳住了心神依然保持微笑，眼下把这个警察打发走显然更为要紧一些。
“你说的对！我会尽可能配合你们的。”
高个儿警官抬起了头，用镶嵌在狭长的脸上凹进眼眶里半睁的小眼睛又打量了一遍王不求。虽然自从接到这个男人的报警来到现场之后他已经偷偷地观察了王不求好几次了，但在这个快要离开的节骨眼儿上，身为警官的他似乎又察觉出了什么刚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我再确认一遍！”
警官提起了削剪过一般的棱角分明的下巴，似乎是习惯性地歪着嘴角笑了一下。
“关于那个受伤倒在你家里的犯罪嫌疑人，你什么也不知道是吗？”
王不求换了个手拿住笤帚，抬起右手手背擦掉了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不知道！”
警官点了点头。
“按照您的说法，一小时之前那场雷暴发生的时候，有人敲响了你的大门。你打开门之后，一个满脸鲜血的男人就冲了进来。”
“他……”警官提起已经装进了证物袋里的黑色背包，“背着一个里面什么都没有的黑色背包。”
“而碰巧，”他放下了背包又提起了另外一个显然要比上一个袋子重上许多的证物袋，“你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黑色背包。”
“不过你的背包不是空的！”
掂量了两下，警官放下了装满了王不求这个周末注定享用不到的食物的背包，抬起头迎着王不求稍微有些放空的视线，继续问道。
“那人进去之后非常狂躁，并且语无伦次。”
警官看着自己几分钟前写下的记录，逐字重复着王不求刚刚说过的话。
“还没等你问清楚他想要说什么，一道闪电打穿了那面临街的窗户上的玻璃，直接将他击倒了。”
“然后您就报警了，对吗？”
听着自己临时瞎编的故事从别人口中说出来，王不求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想象力的确是如同朋友所评价的那般相当匮乏。也难怪这个警察听了自己的陈诉之后，即便他没有露出一丁点的慌乱和破绽，也依然还是对他产生了怀疑。
换做是自己也会起疑心的！
王不求心想着，脸上则平静地保持着微笑，对着警官点了点头。
“对！就是这样！”
“我知道这些话听起来有些荒诞，但是……”
王不求回头看了一眼被大楼的物业临时用木板封上的窗户，心里揣着满满的劫后余生者的觉悟和自信转身迎着警官不显眼但却很敏锐的目光继续说了下去。
“你也说过今晚的天气极端异常，那一个多小时里周围几个街区的电力全都中断了，就连备用电源也都无法正常运转。”
“在这种极端的天气里，能发生些什么，不能发生些什么，也不是我们这些凡人能够决定的。”
“不是吗？”
面对眼前这个看似普通但直觉提醒自己绝不能盲目地把他归为普通之流的男人，警官的心中纵然坚信这个家伙百分之八十是在撒谎，但他在这里能做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即便是再怎么怀疑也不能再做些什么了。
“那好！再见，王先生！”
警官对着王不求微微颔首，“啪”的一声合上了自己的笔记本。
“请保持联络，有什么异常的情况也请及时通知我们。”
“当然，”扭转了脚步要离开的警官身子却还面对着王不求的大门，带着职业化的笑容说道，“对那个人的调查如果有什么进展的话，我们也会适时适当地通知您的。”
说完这句话警官跟随着脚步转动了上半身，在王守一依然能够看到他的侧脸时，警官的笑容就迅速地融化在严肃的表情里消失不见了。
王不求看着警官的背影伴着清楚的脚步声渐渐减弱最后渗入了走廊尽头的黑暗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关上了房门。
把笤帚和簸箕倚着墙角放好，王不求绕过地板上遗留下来的血迹走到了木板遮掩住破洞的窗前。看着窗外路灯和霓虹的光芒一如往日搅动着安静流淌的空气，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照亮了视野里的每一寸角落，王不求忽然产生了一种大梦初醒的错觉。
头顶的天空，云层炸裂变成了碎片一般的小块，一阵风吹过扩散变淡也全都消失不见了。月光即便没有灯光那么耀眼，但也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没有雨，也没有雷！
也许真的就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给自己无聊的生命稍加波澜的怪梦而已！
“可惜……”
王不求用力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倒退了几步膝盖的内侧恰好抵在了沙发的扶手上，他借势倒进了沙发里。
眼皮已经变得沉重了，身上的每一块肌肉也都隐隐地传达着酸痛。他费劲了最后一点力气，强迫自己转换成了一个侧卧的姿势，面朝着茶几躺好。
视线落在黑得油量棱角分明的石头上，虽然石头暂时变得安静了下来，但王不求还是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带着无限的对于自己不应该今天出门购物的懊悔以及对于未来可能发生的更加匪夷所思的意外的无可奈何，王不求还没来得及收起笑容，便沉沉地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