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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风(一)

2023-03-13原创古风情感 来源:百合文库
年逾四十的白泽远远望着远处穿着云裳的女儿,内心涌起阵阵悲凉,原以为自己有能力将往事尘封,可根本就不行。
“起风了,来,把这个披上。”兰若贴心的为白泽披上了一件衣裳,“你在想些什么?”
白泽望着妻子的脸,手抚上了她的面颊。面容还是如此美,只是可惜,少了种韵味:“淮竹今年多大了?”
“十六了吧。”
十六了……
仿佛看透了他的心事,兰若问:“‘兰芷’这个名字并不好听,对吧?”
白泽目光掠过兰若的脸,望着女儿淮竹:“对。”兰芷,的确不好听,但淮竹好听。“淮左名都,竹西佳处。”淮竹,又怎么会不好听?
当年,他还是一介书生,选择隐居,不过是效仿大唐诗人,走一条终南捷径罢了。有人寒窗十年,最终也只落得个名落孙山。而终南捷径便不一样了,只要一朝有名,便名满天下,管你是否有才,朝廷自会有人请你入世为官。这叫什么?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隐士是怎样的生活?只是种种菊花、喝喝小酒就算完事?自然不是。除了四书五经不能放下,还要绞尽脑汁写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对,就是乱七八糟,选择出世隐居,无法体会民间疾苦,又怎会有忧民情怀,又怎能写出撼世之作?
一日,闲来无聊的白泽在院中摆弄菊花。抬头间,一穿深色斗篷的女子匆匆掠过门前。正值秋季,香山十里,均被火红的枫叶覆盖,本该是很平常的一件事,却在风吹落那女子的帽子时发生了不一样的事。虽只匆匆一眼,来不及看清那姑娘的长相,但只那优雅的脸型和犹如空谷幽兰的气质一点一点,点染了白泽整个心房。
《侠客行》!想到这个题目时,白泽立即回房准备泼墨,写下那三个大字后,他犯了难。如何将那姑娘纤尘不染的气质雕琢于纸面?似乎,无法下笔。他立于窗口。十里红霜,难掩那点墨色,千丈红尘,难没那抹飘然。失神间,笔尖一丝淡墨已点染了一方纸面。白泽愣了一下,又看了看题目,抬手落笔,转折勾挑,一个一袭黑裳、踩着千万枫叶的女侠背影跃然于纸上。
到此,白泽还觉得少点什么,回想到大唐诗仙李白的《侠客行》最后两句:“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他稍加思索将“谁能书阁下,黑裳点香林”题于画旁。当年的那首《侠客行》最后两句是标榜杨雄,那这“黑裳点香林”专属于你。
回想到那位姑娘动人心魄的脸庞,他又赶忙画了下来。隐居这些年,文字功底确实生疏了,但还好这绘画的功底还在,三两笔便将这姑娘画了下来,只是……白泽凝视着这幅画,遗憾的摇了摇头——那双瞳眸究竟是怎样的?他又试着在一旁画了很多双眼睛的草稿,却始终没一双满意的:呆滞、无韵、死板、臃肿、无神……这就更令白泽好奇,那女子的双眸该是怎么样惊艳,才能对得起这张惊艳的脸。
秋天渐渐过去了,霜降带来了立冬,立冬带来了小雪,一日又一日,红叶渐渐换成了白雪,那女子像铁了心似的,再也没出现过。而那幅没画完的画也被收了起来。山里的冬天,还是挺冷的。
这天,想趁这清晨她学寻思路的白泽起了个早。天刚蒙蒙亮,白泽便走出了院子。还未走多远,便见一个人趴在地上,身下晕开血迹,显得格外刺眼。
白泽快步走上前。是她!黑斗篷还是那件黑斗篷,气质依旧,只是看到这女子的容貌时,白泽惊了一下,继而抱起那女子回到了自己的小竹楼。这女子左肩的伤口还在汩汩流着血,看样子是新伤,不治不行啊,而她脸上那道几尽毁容的伤倒是旧伤,也不知道谁这么狠……
当这女子醒来时,天色已渐暗。那女子刚想下床,左肩立即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的痛感,她意外地发现伤口被包扎好了。
“你最好别乱动,淮竹姑娘!”门口传来俊朗的声音。抬眸一看,一翩翩少年正端着汤药款款走近。
“你是谁?如何得知我的名字!”淮竹眼里是满满的警惕。
“倘若我想杀你,又何须救你?姑娘不必如此。”见女子渐渐放松了些,白泽又说,“我并不知道你是谁,你叫什么,香山之外的事我一概不知,但我为姑娘请的大夫知道,他还说你经常救济他,连诊金都不要了。至于我,”白泽顿了顿,“我叫白泽,实不相瞒,我是个隐士。”
“隐士?”淮竹语带不屑,唇角划过一丝嘲讽,“‘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公子可算是‘小隐’?”
“正是。”
……
一番唇枪舌战后,白泽顿感费力,这小丫头看上去柔柔弱弱,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可又无言以对。明明是想通过隐居达到为官的目的,她这样一说,好像自己的隐居只为独善其身似的,以至于现在再怎么解释都像无力的反驳。
无奈之下,白泽说:“姑娘的话白泽记下了,我也有一言相赠,不知姑娘可否想听?”
“?”
“挑明了说,我也并不欣赏美女。”
淮竹的眸底透过一丝难过,别扭的把头扭到一边:“我以为,你会和那些人不一样。”
白泽一怔,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快改口:“相比之下,我对才女更是青睐。”抬眸间,见她情绪稍稍回落,又说,“姑娘的才华不输在下,白泽佩服。”见淮竹将碗中的药一饮而尽,才说,“天色不早了,你现在这里住下。”
“那公子呢?”
听到淮竹紧俏的声音,白泽一顿:“我?今晚雪景不错,我赏雪,顺便——看看能否写出旷世之作。”
“那我陪你。”拗不过她,白泽叹了口气,允了。
冬天了,香山千里枯枝,毫无生机,但这晚却是皓月当空,银辉万里,映着银白的雪景,织成了一片令人窒息的宁静之美,星辰在云后闪耀,时不时闪出一点微弱的光。
两个人只是无言的坐着,谁也没说话,风中还缱绻一丝雪的清甜,挂过两人的鼻尖。直至第一颗流星划过,白泽一声惊呼,这才发现,淮竹枕在他的肩上睡着了。她好美,真的,如果不去看那道刀疤真的好美,比如,她那澄澈的双眸。白泽屏住呼吸,手忍不住要抚上她的脸颊,最终,还是因为看到了那道疤,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举在半空中的手还是放下了。
“先休息吧!”白泽轻轻将淮竹放到床上,为她盖上棉被,轻轻地笑着。看她的样子,应该是个女侠,可是,她睡着的样子真的好美,又好可爱。
门外寒风呼啸。万千晶莹的雪花翩翩飘落。白泽就这样哆哆嗦嗦在门口守了一夜。翌日醒来,雪已经停了,太阳也出现了。白泽伸了个懒腰,却发现身上盖着一床被子,走进屋内,却不见了淮竹,只在桌上见到了她留下的字条:大恩不言谢,白公子,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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