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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执】【黎明】凤凰劫-第五集

连着几日事情多,倒是免去了不少尴尬,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慕容黎却还没有回栖梧宫,反而选了处安静的亭子,吹会儿萧,平定心绪。这几天,他总是想起执明那一句“能不能不要对我好?执明受不起”,想起执明那样戒备地看着他,他的心意,执明知道了,可他最终狠下心却还是要推开他,慕容黎的心像是针扎一般,找不见伤口,也不流血,可就是疼。
慕容黎忽然想起他只是阿离的时候,阿离与他的明儿两情相悦,私定终身,那时的执明纯澈灵动,一颦一笑都吸引得阿离移不开眼,他们爱得纯粹,爱得无所顾忌,执明不知道他就是安王,他也不知道他的明儿是南梁太子府的人,花前月下,成婚之诺,一切都美好得像一场梦。
那时,执明倚在他怀里,带着几分踌躇和犹豫,问他:“你……家里可会同意我们在一起?我、我出身不好,我怕你家里人会嫌弃我。”
“怎么会呢?我喜欢就好了啊,是我成婚又不是他们,他们不会反对的。”
曾经天真地以为不会过问的父皇,是怎么断然拒绝,慕容黎至今都记得,那是父皇第一次对他大发雷霆,可他并没有妥协,自出生以来,他第一次与父皇的意愿相抗,为了他的明儿,他一直坚持着,为此花了多少心思,才终于等到了他父皇松口,随了他的心意。
“当真?可是我……我大概连私生子都算不上吧,我的生父从不承认我的存在,娘亲也早就过世了,除去长大后开的几间小店,我可是一无亲族,二无家产,你会嫌弃我吗?”执明低着头,一向明亮的眸子仿佛蒙了一层阴云,顿时黯淡了几分,那时慕容黎不懂,只是心疼地把人抱紧了些,宽慰他,却并不知道执明那些话背后的辛酸。
“傻瓜,我就是个庶出之子,其他几个兄弟之间争夺家产,我也没什么兴趣,将来,大富大贵算不上,养你肯定是没问题的,只看你肯不肯嫁了。”
那年,还是阿离的慕容黎轻刮过执明的鼻尖,看着执明脸上晕着一层爆红,惹得他忍不住偷亲了一口,换来执明一声笑骂。打闹过后,执明那样认真地看着他,跟他说着:“那,约定好了,我会等你,一直等到你来,你可不能骗我,我从小什么都没有,可遇上了你,我才觉得原来我这般幸运,所以,你绝对不能骗我,一定要来接我……”
慕容黎真的回来接他了,可……那个家中行商的阿离,从头到尾就是个骗局,他是北秦的安王慕容黎,他去南梁是为了帮助遇上麻烦的慕容堃在南梁站稳脚跟,继续潜伏,并且暗中与南梁世家交涉,借机收拢这份力量……南梁的败局,早在多年前,就是他父皇的一个局。
如果有一天,执明知道了……慕容黎不敢想,曾经执明把阿离看得有多重,知道真相后就会伤得多深,执明愿意跟着阿离四处漂泊做一名唯利是图的商人,可以一辈子居无定所风餐露宿,可换做是北秦的君王慕容黎,他还会愿意跟他走吗?慕容黎怕了,他怕执明真有一天会想起来,怕执明不会原谅他。
他原以为,执明失忆了,这是老天给他一个机会,重新得到执明的爱,只要他们一直在一起,执明总会慢慢接受他,想不起来,其实也没有关系。
但,那是执明啊,他早已不是在阿离面前那个单纯可爱的明儿,他是南梁镇守一方的云麾将军,他凭着聪慧和算计保护着一方天地,哪怕是如今离开战场离开边关,他也不曾忘记那些年的战火鲜血,不曾忘记,他们之间横亘着南梁亡国。哪怕他什么都不记得,却还是小心地提防着慕容黎,不管慕容黎对他再好,他也是满心的戒备,根本不肯放开心防。
执明看似安于现状,实则计划周密步步试探,却在探明慕容黎的心意之后,退却了,再不愿往前一步。二人之间,只差一步,慕容黎走不进执明的心里,而执明,停下了脚步,反而要将慕容黎推得更远。
夜黑月明,愁上心头又岂是慕容黎一人?
“贵妃娘娘,可要用些水果?”
小胖看执明已经发呆了半个多时辰,只能端了盘鲜果进来,小心翼翼地打断了他的思绪。
执明抬眼看了看小胖,还是一副怯怯懦懦的模样,只是眼中带了几分担忧,让执明说不出什么重话。
“不吃,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小胖依言退下,留执明一个人继续发呆。
执明的确想不通了,他的一步步试探,探明白的是慕容黎的心思,不明白的也是慕容黎的心思,他不知道慕容黎为什么要对他那般在意,一见钟情?如果有人能对那时在禹州格外狼狈的他一见钟情,那大概也是真瞎了。若非如此……执明仔细回忆二人这段时间的相处,茫然发现慕容黎更像是早就认识他,处处掐准了他的弱点,这实在太匪夷所思。
他们曾经在哪里见过?为什么他想不起来了?还是说,慕容黎错把他当成了谁?
正苦于毫无头绪,一只体型娇小的鸟儿从执明眼前飞过,执明瞧了眼门外,并没有惊动他们,栖梧宫本就养着些鸟儿,平时执明又经常弄些吃食喂养宫中的飞鸟,偶尔会有大胆的鸟儿飞到宫中来觅食,守卫们也渐渐不在意起来。
这一次,却并不一样。
执明快步走到鸟儿身边,这鸟儿虽小却不怕他,乖巧地被他抓住,取下了腿上绑着的竹筒,这才放了它。抽出竹筒中的信纸,展开一看,里面赫然是执明自己的字迹,只是通篇不知所云。执明扫了眼大致内容,找出他平时练字的一张纸,叠在一起,两相对照,翻译出了信件中隐藏的内容:
“多月未得将军消息,不敢贸然联络,恐给将军带来麻烦。如今南梁与殿下皆安好,将军也当早作打算,无须顾忌。南梁虽灭,您依旧是吾等的将军,只待您一声令下……”
因着篇幅限制,信的实际内容很短,话未说完,也没有落款,可执明懂得,这是骆珉给他的信,唯有骆珉时常模仿他的字迹,写得最像,这段时间时常来栖梧宫的鸟儿应该也是出自骆珉之手,为的就是这一封信能顺利得送到执明手里,又不被人发觉。
他所谓的父亲拿他换了荣华安乐,反倒是他曾经手底下的人还想着他,一直没有放弃要救他,执明心里泛起一点点暖意,如果这封信早些时候送来,也许他真会就此离开,可如今……他更想先弄个明白。
慕容黎收拾好心绪回栖梧宫的时候,执明还坐在案前发呆。
“明儿,怎地还没歇着?”
“陛下,我想出去走走,宫里太闷了。”
执明的话里带了几分失落,像是有些压抑,听得慕容黎不由心疼,他忽然想起执明与莫澜说好出去郊外踏青,虽说那日执明是另有打算,可他大概是真的想出宫去看看的吧?
“等休沐日,朕带你去宫外玩一整天,可好?”
“陛下说话算数?”执明的双眼不由亮了几分,好似十分期待,看得慕容黎心软成一片,只要执明想做的,他还真能不答应吗?
“自然算数。”
看着执明露出一抹笑容,慕容黎觉得连日来的愁云都好像突然散去了,不由放松了些,他到底是着急什么?执明现在就在他身边,剩下的慢慢来便是了,他们还有得是时间,如今执明肯与他亲近,提些要求,也是一点进展了,他的明儿那般心软,最后总会有接纳他的一天罢。
等到休沐之日,慕容黎特地少带了些人,就想让执明与他轻松些玩上一天,结果他们这出游可真是意外不断。
本来说好的慕容黎生火,一会儿执明再做几道菜,结果执明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木柴,慕容黎往炉膛里一塞,浓烟滚滚而出,执明在旁瞧了会儿,还凑着热闹又多塞了几根,直到二人都被熏得没法,跑出了屋外。暗卫们一番查探,才知道并未起火,只是用的柴火不好,前几天下了雨,执明弄回来这些木头太湿了,点不着不说,只能尽是冒烟。
“明儿,答应带你出宫来玩,可不是让你烧厨房啊。”慕容黎被熏得一脸黑灰,执明在旁看着好笑,便给他递了块帕子。慕容黎不明为何,问道:“这是何意?”
执明几乎忍不住笑,把人拉了过来,仔仔细细给人擦脸,慕容黎这才知道,自己被熏成了什么样……
可怜他们二人的午饭却还不顺利,等了好半天才有鱼儿上钩,却连手掌大小都没有,根本不够吃。执明提出他去找些吃的,让慕容黎留下生火,慕容黎思考了一番,最终答应了。可的确怪他,他光顾着寻了个风景好的地方,却没有考虑过他们的午饭该吃点什么。
执明并没有去很久,就带回来几个番薯,慕容黎也颇有几分惊讶:“这你都能找着?”
“我是谁啊,这点小事能难倒我?”打猎捕鱼,在山林地里寻些吃的,这如何难得住执明?便是他曾经不会,在边关这几年,也会了。
“准备生火。”慕容黎似模似样地把木柴堆起来,准备烤番薯。这些木头是他让暗卫重新去找的,也都看过了能烧,为了防止在被烟呛死,这一次选在了室外生火。暗卫还仔细地找了些湿土铺在木桥上,防止一会儿该改烧桥了。
“想不到陛下还会做这些粗活。”
慕容黎当然是不会的,这些都是跟暗卫现学的,陛下要学劈柴生火,可把一干暗卫都吓傻眼了。
……
慕容黎却不知道,在暗卫们忙着找木柴,而他研究着劈柴的时候,执明已经暗中跟骆珉见上了。
“将军。”骆珉蒙着面,一路上避开了不少暗桩守卫才潜了进来,慕容黎看起来没带多少人,带外围却明里暗里布置了一番,来一趟可是不容易。见到执明,骆珉心里虽也同子煜那时一样极为惊讶,到底是更沉稳些,没表现出什么,只是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确定执明并没有受什么伤,如今也的确是看着极好。
“我是不是忘记过什么?”
执明不太确定,有一些迷茫,想要得到答案,又……害怕知道答案。
“属下知道得并不多,但三年前您从北秦王城而回,的确有些变了。那几个月战事紧张,您绝口不提,属下们也不敢多问。那一场战,您亲自为饵,虽破敌得胜,却也受了重伤,您醒来之时是有些记忆混乱,但后来没多久就恢复了。若是您忘记了什么,应当就是那一回的事情。”
执明握剑的手不由紧了些,如果骆珉不提,他都要忘记那么一回了,那时的事情他的确记不太清了,原来是他以自己为诱饵设了一局吗?执明自认是个惜命的人,又岂会无端做出如此冒险举动?除非……他那会儿遇上了什么事,才会上赶着找死。在北秦的王城,会遇上什么人,发生什么事,又是什么能打击到他,让他丧失活下去的意念?执明心里有个模糊的答案,如果那个人与他曾经关系匪浅,如果是因为他,或许,也不是不可能。
“你回去吧,如有需要,我自会通知你们。”
骆珉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执明并未给他机会,径自离开,去寻些食物,带回小院。
吃过简单的午饭,执明拿着剑在水边站了好一会儿。慕容黎来寻他之时,他似乎还在想着什么,微有些出神。直到慕容黎走到他身旁,这才出声:
“难得今天空闲出宫,没那许多束缚,陛下陪我练两手可好?好久不拿剑,感觉手都生了,但陛下可莫要放水让着我。”
慕容黎有些怔住了,这场景似与久远的记忆重合,让他一时间分不清这般问他的是他的明儿还是执明,可无论是哪个执明出于什么心思提了这般的要求,他都会应允。
“难得你有这兴致,练练剑倒也无妨,只是点到为止就好。”
执明的招式算不上多华丽,但他多年习武自有一番心得,不拘泥于某一套剑法出招,倒像是一招一式随心而动,可很快执明就发现,他剑还未至,慕容黎就像是早有预料,已然回防,即便是被逼得绝路,慕容黎也总有办法破解执明的剑……
没多时,执明就收了剑,慕容黎反应极快,也收住了剑势,瞧着执明一句话不说,便走远了些,慕容黎皱了皱眉,他不知道执明是怎么了,可他感觉得出来,这一番比试,不止没能纾解执明心里的烦闷,反倒像是更添了几分烦扰。
“明儿,你怎么不高兴了?”
慕容黎走得近了些,执明背对着他,瞧不清他脸上什么神情,只是听着他平静地说道:“没什么,我只是突然发现,我原来连自己都不了解。”他从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对他如此了解,仔细想想,这段时间以来是过得太舒心了,背地里那个深谙他习惯性子并总早有准备的人,决不会是小胖。
执明总愿意相信是巧合,愿意相信慕容黎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哪怕巧合一次又一次,他也宁愿那都是凑巧。慕容黎是凑巧选了小胖这样一个执明不会为难的人来伺候他,几次也都是刚巧猜到了他的意图,他几次暗中动作被慕容黎抓着只不过是运气太差,至于慕容黎了解他的性子习惯也……只是巧合吗?不过是在骗自己罢了,那个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的人,就是慕容黎,再无其他可能。
“我一直在想,却怎么都想不明白,陛下到底从我身上想要得到什么。南梁早已稳固,有南梁的粮草后盾,北秦便是要战西北两国联盟,又有何惧?执明于你,早就没有任何意义了。”说完这番话,执明像是轻松了些,转过身,脸上却带起了一抹轻笑,带着几分无奈和自嘲:“除非,陛下要的,不是南梁的云麾将军,陛下透过我,看到的另有其人。我总以为是他与我哪里相像,却不信他连出剑的习惯都能与我一般无二。”
执明记忆中没有慕容黎这个人,可慕容黎却分明对他无比熟悉,细到他一个无意识的小习惯,慕容黎都好像知道。他在慕容黎的面前,从来都不用伪装什么,慕容黎那双眼,看着他,其实什么都清楚,慕容黎不说,却在各方面纵着他,护着他,点点滴滴,汇聚在一起,便是执明一直刻意忽略不愿相信的,慕容黎的真心。
擦身而过的那一刻,执明还在等,想听慕容黎笑着辩驳一句“明儿想多了”,却只有寂寂地沉默,半句话也没有。
执明心里堵得厉害,堵得他喘不过气来,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慕容黎为什么第一次见他就那般反常?他到底看上了一个打仗的武将什么,又是为何执着地要带他会北秦?小心翼翼瞒着封妃的消息却又大张旗鼓地办了仪典,那个慕容黎口中所说不能直接封他为后的心上人,最重要的,是慕容黎每次看他的眼神,那双眼,看着的,就只是他而已……
本就不该再有什么侥幸,事实终究是事实,执明不去看慕容黎的眼睛,背着他停下了脚步,语气一如平常,带着淡淡地疏离,和微不可查的颤抖:“我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但都不重要,我是执明,从前是,今后也是。我知道我是什么身份,该做什么,陛下不必再为我费什么心思。多余的话,不必再说。”
这便是执明的决定,也是慕容黎最怕的事情。
执明回了屋里,只留下慕容黎一个人,呆站在原地,这样的结果,是早有预料,却还是在心上划了一刀,他的明儿何其聪明,哪里用得着等到他恢复记忆的那一天?如今便是要将他推得更远了。多余的话……什么是多余?是他们的曾经多余,是他的这份心意多余,还是他这个人,从头到尾就是多余的?执明过去也好,将来也罢,从来不曾想过,要跟他慕容黎度过一生,他爱过等过的,只是一介不入流的行商阿离而已,不是他慕容黎……
怀里的帕子还带着些温度,方才执明忍着笑亲手给他擦净了脸上的黑灰,如今却毅然转身,抛下他一人,他到底是狠下了心,不要他。他们之间,这一步之隔,隔在了执明的心里,他又该如果迈过去呢?他早该知道的,执明已经不是当年的明儿,于他而言谁又不能算计呢他慕容黎现在,又有什么资格例外呢?
进了屋里的执明半靠在墙上,眼里一片迷茫,过了好一阵子,才有所动作,慢慢抬起了手,放在了心口,唇边轻轻勾起一抹笑容,却是苦涩得很,原来……他还是不够狠。
……
“艮兄,我已见到将军,正如子煜所言,看起来一切尚好。将军无意此时脱身,似还有未完之事,且将军问起他失忆一事,不知何由。将军既无命令,吾等继续按兵不动即可,骆珉字。”
骆珉只在信上写了寥寥数语,提得并不仔细,艮墨池看着那按兵不动四个字,越看越气,气得直把信纸揉做一团丢了出去,拍案而起来来回回走了几圈,却压制不住心底的烦躁,他们这几个月也并不闲着,一面想要打听执明的近况,一面又要注意着孟章那边。本以为慕容黎回了北秦,南梁大约又有变数,可数月以来平静得仿佛一潭死水,骆珉和艮墨池也渐渐觉出些意思,慕容黎并不打算再为难孟章什么,反倒是留着他与南梁那些世家制衡,既然他的安危有了保障,执明也不必再顾虑祸及孟章,早些脱身才是当下的要紧事,怎么还要等?慕容黎如此折辱执明,他们这些下属都忍不了,他们的将军又如何能忍?
多走了会儿,艮墨池渐渐冷静了些,强压下怒气,坐下提笔,思忖着一会儿,才写了封回信:“将军孤身一人陷于宫中,我等虽是静待指令,也需得准备一二,你如今既在王城,当择一二处落脚点,比如布庄酒馆,便于打探消息,务必探知将军近况,若情势危急,便是将军不愿,亦要带他离开……”
既然执明现在不愿离开,那必然有他的理由,他们只需要相信将军,并且努力布置好打探接应的一应事宜,再等一等,等到查清了缘由,才有法可为。
……
执明避着他躲进了屋里,慕容黎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踏入门里,他知道,或许他的明儿就在门后,可这一扇关着的门,是执明要将他们分隔开,他眼下再说什么,也不会动摇执明的决定,倒不如让他自己冷静片刻。
慕容黎难得出宫,正好约故友一见。
自那次执明与慕容黎提及以联姻代结盟之事,慕容黎便已想过了,他的后宫是断然不会再纳什么人了,至于慕容堃,直到现在都还待在南梁不愿回来,心意何须再说。如此一来,这联姻之人便成了大问题。虽说先帝膝下子嗣不少,可夺位之乱后剩下来的要么早已成婚多年,要么年岁尚小,往远了找,他那些叔伯王爷家里……合适的也不过几个,这其中能相信的,不会另存心思的,怕也只有一人了。
早些时候,慕容黎就给江北相王府去了信件,也算是探一探相王的口风。相王跟其子慕容钤到底说了些什么,慕容黎没有探听,可他知道,那之后没几日慕容钤就收拾了行装,来了王城,这意思便明白了。今年西晋集结大军,往北而上,与北秦比邻几处城池按兵不动,东风已至,这便是结盟的好兆头了。
慕容钤虽说是奉命来的王城,可这几日都住在慕容黎安排好的府邸中,一应伺候的人都很妥当,只是未曾见到慕容黎,直到今日过了午,才收到一封无名书信:“一别经年,故地相候,望一叙。”
薄薄的信纸上是熟悉的字迹,寥寥数语却并不显得疏离,看得慕容钤不觉弯了弯嘴角。
山上微下了些雨,路上湿滑,几个跟着伺候的人不明为何慕容钤定要这时登山,只能跟着。
“世子,下雨了,我们要不回去吧。”
“你们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去就好了。”
慕容钤打着伞,向山顶一步步走去,这里的小道有两年未曾来过,看着依旧有几分熟悉,临近山顶,便听得阵阵箫声,依然如当年动人心弦。再走进些,才瞧见慕容黎就站在雨中,连忙疾走两步,走到他身旁,打着伞为他遮雨。
“你来了。”
慕容黎放下萧,望着远处,心里渐渐平静了些,可慕容钤还是察觉得到,他心情不好,不然也不会下雨了还在这儿山头淋着**。
“陛下,许久不见,一切可都安好?”
他是相王的世子,不得召见,平时也不入王城,早些年,慕容黎常在外走动,他们见面的时间还多些,再如今慕容黎登基后,他便是再没有机会见了。
“朕知道,你一定会来的,朕一切都好,劳你记挂了。”慕容黎转过头,看了看慕容钤,依旧是那般丰神俊朗端方有礼的模样。皇家的生活艰难,慕容黎本是庶出,虽一早就离开了争斗的中心,可也未见得过得好,那些个手足兄弟,算计来算计去,除去他的胞弟,也没有谁可亲近的,倒是这个堂兄,他们因缘际会在湘北认识,倒一直引为好友,相交多年,甚是投缘,慕容钤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个四处游历的阿离,就是安王慕容黎。
“此番联姻关系重大,若真能得成秦晋之好,也倒罢了,若是不成……”
“陛下不必多说,我自是明白,也是自愿为君分忧。”
慕容钤与其父一般性子,都是向来通透的人,先帝眼里容不得沙子,可对相王却甚是信任,连带也颇为喜欢慕容钤这个世子,慕容黎长大了些才明白,相王的相,是相信的相,也是识相的相,相王一辈子安分守己,唯唯诺诺,从不做半分逾越之事,故而先帝容下了他。这次的事是慕容黎难为他们了,祸福难料,却又推托不得,但他知道,慕容钤会答应的。
“若你将来遇上了心……”
“陛下,臣相信陛下定会为臣寻一段佳缘,也定会与他相敬如宾。”
被打断的话,倒像是有几分欲盖弥彰,慕容钤眼中多了几分黯淡,但很快就掩饰了过去,好在慕容黎一直眺望远处,应当并不曾瞧见罢。慕容钤心里有几分失落,他早就看明白的。他们曾经是挚友,如今是君臣,身份有别,慕容黎难得有事需要他做,无论从什么角度,他都不应推托什么。
“陛下不必觉得亏欠臣什么,您所选之路并不易行,臣能相助的也不过这一二。对了,听闻陛下纳妃,臣远在江北,未及庆贺,这次来王城可要见一见了。”
能让一向固执的慕容黎改变主意纳入后宫的人……应当就是那时慕容黎为之与先帝抗争的人了吧?果然还是想要见一见,看看究竟是什么模样。
“过两日吧,他今天跟朕闹别扭,正在气头上。”
这就是萧声中带着愁思的缘由了吧?慕容钤转头看了看慕容黎,他脸上带着些许的无奈,却并无半分愠色,就好像错的都是他,这般好脾气的慕容黎,怕也只对着那一人了。
“陛下,臣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可两个人之间,把话说开了,兴许就好了。”
慕容黎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朕知道,只是他不提起,朕也无从说起。他惯是有主意的人,他下定决心的事情,哪儿那么容易更改?”
二人再不提那些令人烦忧的事情,闲谈了些旁的,直到太阳快要落山,才各自归去。
夜幕漆黑如墨,唯有月亮还照亮了一小片天空,执明倚在门边,像是在等人,又像是在发愣,中午他回了屋,就再不见慕容黎踪影,也没提回宫,那人一消失就是一下午,都不知去了哪里。执明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他到底在等什么?话已说清,他不会来了罢……
慕容黎回来的时候,屋里有些昏暗,灯火已熄了不少,执明脱了外衫,看样子准备睡了。听见慕容黎的脚步声,执明回过头来,分明有几分诧异,看得慕容黎不由笑了。
“陛下……”
执明只唤了一声,便再不知该说些什么,能说的该说的什么都说了,慕容黎为什么还出现在他面前?执明看着慕容黎一步一步走近,看着他伸出手将他抱在怀里,这才听到慕容黎在他耳畔说着:“明儿准备歇着了?怎么也不等朕?”
那话里,好似并不生气,只是带了几分玩笑般的责问,执明觉得眼睛有些泛酸,闭上眼,任慕容黎抱紧了他。
屋外,月色正浓……
up主解释一下:执明和慕容黎在年少时可以无所顾忌地相爱,那时候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只是很纯粹地相爱了,如今,曾经阿离是北秦帝王慕容黎,执明也变成了南梁云麾将军执明,他们都长大了,所见所想都与当年不一样了,自然不可能回到从前。那些事情,由他告诉执明也没什么用,总不能让他直说是他以前就是个大骗子,骗了执明好多事情,骗身骗心,如今还想要与他长相厮守?喵喵喵?执明已经知道了孟章不会有性命之忧,分分钟就跑路了,慕容黎是不可能再逼他什么的,他只能等着执明接纳现在的慕容黎,仅此一途。
ps:执明把跟慕容黎有关的都忘记了,他们曾经相识相知相爱,定下相守之约,全部都忘了。
pps:觉得有点虐是吧?那下一集缓一缓?咱们换哭包上线?
ppps:其实,执明之所以想把阿黎往外推,就是因为他已经动摇了啊,加把劲就迈过去了,是吧?守得云开见月明,没点磨砺,哪儿懂得珍惜,是吧?大猪蹄子让你骗人,活该,是吧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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