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逆流而上】十三 病躯

先生很早就没有唱歌了。很多年前说的话，一语成谶。
“如果只能唱到四十岁，那我就唱到四十岁好了。”
四十岁那年，先生接了最后一个通告，就宣布退出歌唱界。
“最后我要跟我的歌迷说的是，三十年了，谢谢你们一直在。对不起，没能完成四十年的约定……”
这是在一个小房间里录的节目，房间里只有一台已经开启的摄像机，主持人，还有他。
你在外边等着，等着，就过了五个小时……
你不停地看时间，跟医生预约的时间就要到了！
都已经四十多岁的人了，那天晚上哭得像一个四岁的孩子。
一个星期之后，节目播出，四十分钟的节目里，先生一直微笑着，他说，这不是终点，以后大家还会听到他的作品的，只不过他的名字只会出现在作曲和编曲里面。
节目的影响力还是广的，地铁上，餐厅里，到处都是对着大屏幕啜泣的人。
他们舍不得！
他也……
先生和你慢慢变老，身体渐渐跟不上精神，常常是躺在床上完成一支曲子。
先生喜欢一个人呆着，有学生进来，总是被你拦出去，你皱着眉头双手叉腰，挡在门口不让他们进门，学生们拗不过你，只能把羊腿啊，牛肉干啊，各种食物放在门口，说是让你一定要叫华老师吃掉。
你应答着，招呼小晨宇来吃零食。
先生在房里气得直哼哼，掀了被子要让小晨宇放开他的食物！
你给他煮了粥，好声好气把他哄回床上，又坐在床头一口一口吹凉了喂他吃。
你们的房间里，堆满了琴谱跟画纸。你还是看不懂先生的字，但是啊，画纸上你能把先生的字模仿得惟妙惟肖。
你还是每天画画，陪先生聊天的时候，先生睡着的时候，先生写曲子的时候……
先生退出歌唱界的这些年，带你在世界上走了一遭。现在先生走不动了，你拿起笔，把那些你们一同走过的路在画给先生看。
先生说，你画的还没有他画的好看！
“老头子还不乖？不乖没有火宝贝亲亲！”两个人的年纪都快是小晨宇的四倍了，在一起还是那么腻歪。
“老头子很乖！要宝贝亲亲！”床上的老头子声音沙哑，伸手把你拉过来，慢慢抬头，嘴唇跟你碰了一下。
都在一起六十年了，你居然还是会脸红！
“咳咳……”先生咳得厉害，你跟Judy赶紧送先生去医院。
先生还是躺在床上，从家里换到了重症监护室。
“亲爱的宝贝，亲爱的宝贝……”小晨宇在电视上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