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三国无双】《得鹿》|【二十五】

【二十五】
陆逊御风，意欲回趟羽陵湖，沿途见山麓处与山脚火势凶猛，烧上山并不太久，不由得加急飞掠而去。见湖畔鹿族妇孺不少，皆哭哭啼啼慌乱不已，陆逊忙找到了陆绩。
陆绩心思缜密，前几日察觉吴江北有蜀山之人出现，便派人将北部附近的鹿族尽数接来羽陵山中，现今吴江北不过是座空林，陆逊这才松了口气。陆绩斜了亲侄一眼，道：“这几日在人界很开心啊，引火烧身了罢？”
“小叔，事到如今就别戏弄我了。孙仲谋追杀我好几日，今日让他白白打了一掌，方才脱身。”看着比自己小了几百岁的叔叔，心叹此等危急时刻，竟然还有心思调侃他。向陆绩躬身拜别，陆逊转身欲走：“羽陵事务就拜托小叔了。”
“哎，伯言！”陆绩皱眉道：“你要去何处，可是要找那蜀山道士？我本就是他用来擒你的饵，你白白送上门，岂不是正中他下怀，族中既无伤亡，还是不要惹事了。”
陆绩将那夜徐福的话，一五一十照搬出来，说到陆逊那双眼睛时，尤为激动，生怕亲侄此番自投罗网了去。
陆逊的眼与生俱来，同寻常鹿仙不一样，一旦发怒便会变红，妖力倍数疯涨，以前光是凭打架，就在妖界威名赫赫，后经他师父洞庭仙调教几番，名声愈发响亮，三年前羽陵之战大显神威，震慑蜀山之徒无数。
虽得天独厚，也不知是否是祥瑞之物，陆康将陆逊的眼起名“灭”，是为“灭怒、灭愤、灭恨、灭憎、灭怨”之意，望年轻的鹿族领袖能不被感情驱使，将此神力收作己用，收放自如。
后，灭与神器聚魂引，一齐并入鹿族珍贵法器之列，同时又是两样禁忌，族中鹿仙想不得，外族妖怪碰不得，更不是人类能够觊觎的。
“逊知道小叔的性子。”陆逊眼神染上怒色，回首冷冷道：“但烧了我羽陵山，今日休想能全身而退。”
语罢，倏然化光向山下疾冲去。
徐福与弟子在丘陵上，俯瞰愈烧愈旺的火景，山林深处有妖气在不断起伏波动，有强有弱，数量众多。徐福看准时机，一声令下，五六名弟子御剑出鞘，直入云雾向深山破风而去。
还没飞多远，只见一道红光以更加迅猛的速度，从山中冲来，带起狂乱的飓风，锋利的风刃将那几名弟子卷入其中，一阵地转天旋的割绞，洁白道服逐渐染成血红，肉片四散坠落，到最后只剩衣物碎片飘落下来，入火中化为灰烬。
红光如千斤巨石砸向地面，连徐福脚下的山丘也摇晃起来，火流中鲜艳的衣袍在热浪里涌动，火焰向两边分开，露出一条宽大的缺口，陆逊的脸被火映着，神情可惧。
“——你们找死。”
几个同门兄弟转眼成了肉末，徐福身后的弟子们神色仓惶恐惧，双腿发软。半神半妖的鹿族一向性情温顺，就连徐福也没想到，陆逊这回下手竟如此狠辣。暗忖不能自乱阵脚，徐福眯眼道：“再勤加修炼数年，阁下便能够羽化登仙，今日为了区区片林子，如此大开杀戒，得不偿失啊。”
徐福立在高处，烈焰在他足底跳跃，如同处以火刑的犯人。陆逊抬手，山丘下的火流纷纷游动起来，形成团巨大的旋涡，在他掌心缓缓转动。他冰冷道：“能把你们宰个干净，只不飞升倒还赚了不少，蜀山三年前作孽，屠我族人甚多，不也没连山整个掉进地府么。”
徐福忽然笑道：“陆当家这说的是什么话，以孙权为伍的可不是我等蜀山，你族既同孙家结盟，与蜀山自然就是敌人……杀敌，除妖，灭害，又有什么错？”
“废话真多。”
掌中红炎如洪浪般轰出，陆逊瞳孔中明灭起伏，山麓的大火被源源不断吸入火浪里，仅是热流就烧得树木发烫发黑。徐福画了道仙障，将几人笼得甚是严密，火焰凶猛撞上，震得山麓一带地动山摇。
陆逊妖法虽厉害，却不敌徐福狡猾，只见巨火竟分成了两股，沿着仙障两旁飞溅开来，以猛势聚合在仙障后方，轰焦山丘上大片的枯树。
“陆大当家，也不过如此。”徐福露出微笑，收了法术，“此等小把戏，不及三年前羽陵一战分毫。还是说，只要不出现牺牲，你就无法发挥全力？”
拿朱然来刺激陆逊，实在不是明智的选择，如此显而易见的挑衅，他自然也不会上当。忆起小叔陆绩的话，陆逊道：“听说你们对我的眼睛兴趣颇深，想与我族结盟，一同对付孙仲谋？”
总算提到令徐福振奋的话题，他堪堪露出笑容，正欲开口，陆逊冷笑一声道：“怎么？道长打不过孙仲谋，就来求你口中的妖来帮你？你这如意算盘……打得也忒好了些。”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在下不客气了。”徐福笑容骤寒，身旁弟子陆续驱剑入了云端，由四面将火中的陆逊围了起来，每人手中幻出把长弓，一引弦，几支箭便凭空浮现。
不给陆逊反应的机会，箭矢铺天盖地飞射而来，眨眼距离已咫尺，陆逊动也不动，足下翻起雪白的风浪，将箭从头至尾绞成碎末。他抬手一掐，空中的人如同被扼住脖子，两腿乱蹬，憋得脸通红，陆逊再一甩手，那人径直砸向地面，摔得粉身碎骨。
又一阵锐利的卷风，将其余几人脚下的剑割成几段，扯住他们在夜空下四处乱飞，几人抵抗乏术，只得声嘶力竭地惊喊。最终，一人撞死在树上，一人磕死在巨岩上，还一人在火中摔得半残，被活生生烧死。
见状，徐福终于有些怒色，变出把弓，隔着拔地而起的火墙，对准了大火中的人影。且听身后林中传来声音，乃是曹昂曹丕策马飞奔的声响，想至曹丕定会阻挡自己，徐福顾不得甚多，五六支封魔箭离弦激射，循着陆逊的妖气冲入火中。
陆逊警觉回首，只见几支封魔箭破火而来，熟悉的景象与眼前重叠，是凌统痛苦的神色，与骇人的肉疤浮现脑中，不禁身形微顿，勉强躲过几箭，却不想这箭循着自己妖气，竟能转回来。
一声闷响，闪着雷光的箭头没入后心窝，陆逊身子歪斜，半跪下来。钝痛从伤口蔓延，一寸寸将周身妖气吞没，麻痹感如蠕虫爬遍躯干，竟一丝力气也使不出了。
心念原来这就是陆绩当时所中之箭，能将他此等修为的妖灵降住，当真厉害。意识渐渐混沌，视野里生出混乱的影子，事物聚散分合，浑身约莫只剩耳朵还好使些——
“徐道长，情况如何了？”曹昂与曹丕下马赶来，见山丘下火势猛烈，其中竟有一伏地的人影，曹昂见了大惊道：“道长！这火里还有一人未逃出！”
“大公子莫慌，那便是我等要抓的鹿。”徐福不紧不慢，心叹中箭好一会，陆逊竟仍有意识在挣扎，只觉可怕。
继而搭弓引弦，箭头随着陆逊的动作微微摆动，曹丕心惊居然要射杀人，忙阻止道：“道长！你这是做什么！我们要抓的是鹿，那火中的明显是个人影啊！”
“他伤我徒弟性命，岂能就此放过！”眼底生出恨意，不顾劝阻，又是两箭朝火中射去，已身中一箭的陆逊无力阻挡，任凭一箭扎入左肩，一箭穿透右侧肩胛。他趔向地面，一手牵强支撑身子，一手捂住肩胛大口喘息着。
似是受妖力的影响，面前的大火极不稳定地飘摇起来，穿透心窝的痛楚袭着陆逊，他脑袋昏沉但依然不肯屈服，只趴在地上，喉咙里发出撕裂的低吼。
随着不可控制的妖力爆发，火势又暴涨，陆逊所在的地面轰然大片下沉，他自身的妖力在体内四处窜逃，已不能保持人形，鹿身与肉身频频交错闪烁着。
曹丕远远望着，只见火中的人影不断变形，竟能隐约瞧见浮着白光的鹿角，心中不禁骇然，往后退了几步。陆逊再度怒吼，地面应声裂开，猛地沉落半截，火焰受地面溢出的妖力，疯狂扭曲形成张咆哮的人脸。
“我杀了你——”
每度吼叫，陆逊身下的土地便会下陷，随着火焰晃动，曹丕依稀能看见他的身影。一身火红的衣袍，不一会幻成美丽的雄鹿，又再次化作人形。曹丕内心震撼，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又奇妙的景象，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怒吼声已沙哑，陆逊足下的土地已如盆地，形成一片巨大的深坑。感受到令人不悦的视线，保持着最后的清醒，陆逊凶狠的眼神投去，血红的瞳吓得曹丕一怔，隔着漫天的大火，总算将他的脸看清。
竟是位生得如此妖冶俊美的人。
侧脸上的纹样仿佛有生命般，在陆逊的脸上爬动，伴着逐渐消散的妖力，同眼睛一起恢复了正常。陆逊在最后，都如恶鬼般瞪着曹丕，那投来似是同情又是担忧的眼神，实在让人犯恶心。
既然有胆子来抓他，又何故露出那种表情。
妖力消失殆尽，陆逊眼前发黑，倒地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