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将行》衍伸小短文

【《盗将行》花粥／马雨阳，词作：姬霄。（衍伸）】
将军曾是个大盗。
大盗自诩盗侠。盗亦有道，大盗只盗无良商贾与贪枉恶官。无处可盗时，便去山中猎食，去河边垂钓。
大盗枕风宿雪，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一日，大盗劫了城内的大贪官，三两下便策马隐出了城。
途经一个小镇时，马儿累了，停在了巷间铺子前。大盗下马入座，要了份招牌的汤面。
少顷，面端上来了。老板娘的女儿放下面碗，转身正准备离开。大盗瞧着她随步伐轻飘的衣裙，突然起了兴致，伸手掀了那衣摆。鬼使神差。
本以为那姑娘要气急败坏赶他走，不想姑娘回眸，报他一个极温柔的笑。清风拂面。大盗喝了口汤，很鲜甜，甜得嘴角不自觉上扬。
将军醒了。将军自己也说不清，方才那是梦，还是恍惚间的回忆。他摸了摸腰间，舒了口气。
之后呢？之后大盗继续睥睨四野。
再后来啊，朝廷找到了他，请他出山从军，承诺封他为大将军。
大盗本不喜被束缚，可金兵来犯，关外横尸遍野，关中混乱难安。不知怎的，大盗的脑海里蹦出一个身影。如果家国亡了，那丫头还能有这么明媚的笑吗？大盗觉得自己可能病了，胸腔里有小物件，“扑通扑通”，直乱跳。
大盗劝说自己：我可是盗侠啊，不为国，也得为民。
于是大盗决定参军。
临行之前，大盗又去了一次那个小镇，找到铺子，下马入座，要了份招牌的汤面。
老板娘的女儿端着汤面来了，手里还攥着一个不大的白玉珠子。
大盗见她放下碗就要离开，赶紧拉住她的衣袖，又连忙松开，结结巴巴道：“我、我要去参军了，我一定会、会成为大将军的！如果、如果我回来的时候你未嫁，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姑娘羞红了脸，点了点头，把珠子往大盗手里一塞，跑回了里间。进屋前她顿了一下，回头唤道：“我叫微生清！”
大盗愣愣的，也想开口告诉她自己的名字，但话到嘴边才想起，自己没有名字。
大盗盯着手上的白玉珠子，脸颊和耳根愈发滚烫。
我又病了。大盗这么想着。　
大盗参军了，驰骋沙场，骁勇善战，没多久就成了大将军。　
将军又做梦了，他梦见自己成了亲。新娘子盖着红盖头，看不见容貌。将军想不起她的模样了，只记得她有着很甜，很甜的笑颜。将军拿出揣在腰间的珠子，瞧了好半天。　
最后一仗了。
在将军的带领下，金兵连连败退。
从军十二载，铁甲挡不住寒意凛冽。支撑将军的是他的夙愿，是那日午后如清风的笑颜。
大宋胜了。将军官至护国大将军。
圣上设宴，将军却谢绝册封，只求回乡。皇帝准了，改为赏赐大量金银珠宝。将军只带走了一只素雅的白玉簪。
说是回乡，实则哪来故乡？将军不过是想寻回那个小镇，那间铺子，那位姑娘。　
越来越近了，将军能感受到路边乡民因胜利而散发出的喜悦。
是这里了。
将军拉住马儿，下马入座，要了份招牌的汤面。
一切如昨。
端面上来的是个小厮。将军心跳得越来越快，不知怎么开口去询问。
碗都见底半晌了，将军还杵在那儿。食指焦急地敲打着木桌，似是紧张，似是害羞，似是担忧。
“客官，您看这碗，我要给您收起来吗？” 
将军连忙抬头：“好、好。”
趁小厮收拾着碗筷，将军开口问道：“这家铺子以前的主人，还在这里吗？大概十二年前。”
小厮端着碗的手抖了一下，神色陡然黯淡了下去：“八年前，金贼进了镇子，大开杀戒。老板一家都…”
“嘣——”好像有什么东西，随这一声断了。将军说不出话来。
“微生姑娘她…她才二十岁，都还没来得及嫁人…”
……
“她说她在等她的大将军。”
……
将军好像傻了，他颤抖着摸出腰间的珠子，无声地流泪。
小厮看见那珠子，眨巴眨巴眼睛，道：“你是大将军吗？”
将军买下了这间铺子，留下了小厮。
他推开微生姑娘的房间。桌案上放着两件喜袍，针脚细密，可以看得出绣者的用心。
次日。将军换上喜袍，跪在微生姑娘的墓前，将另一件喜服叠好放在上面，斟了两杯酒。他一手拿一个酒杯，双臂交叉，一杯酒往嘴里送，一杯酒朝墓上倒。
就当是喝过交杯酒，成亲了。
若干年之后，过路人还能看到，巷口有一株很高的枇杷树，每年初夏都会结出鸽子蛋大小的枇杷。
树边有一家汤面铺子，店铺的小厮很勤快，店里的汤面很好吃。尤其是汤，很鲜甜。
树下常有一中年人，坐在木椅上，手里把玩着一颗不大的白玉珠子。
——不想取名字的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