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埃小姐的日记簿-18-九月二十日

九月二十日
天气：雷暴雨
这也许...是我至今为止的短暂人生之中...最为特殊和不可思议的一天
我不清楚现在的情况究竟是怎么样，我也不知道这样到底正不正常，但看起来...我应该是成功了
今天我大约在上午十一二点钟左右的样子醒来了，没有做梦，也不再需要什么梦来给我指引，我最后收拾整理了一下需要带的东西——实际上，我根本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带的，也没有什么东西是我所能带的，某种意义上来说的话，我已经算是弹尽粮绝了，而我所能带的唯一的东西就是我自己，以及...那张先代巫女所使用的灵符
整理好这一切之后，我离开了我所借住的屋子，走进了那间在现实之中被称为“我的家”的，没有悬挂着任何招牌的屋子
令我很惊讶的是，虽然这里依旧是在幻境之中，但在这屋子里面，居然没有任何的裂缝在，而整个屋子的构造，家具乃至摆设，都和真正的花吉屋...一模一样
无论是床上那有些凌乱的被子，花盆里种着的几颗猫薄荷，还是柜子里装着食材的瓶瓶罐罐，甚至连书架上书的摆放都和真正的我家没有任何区别
我不知道这里是不是原本就是这个样子，上次来到这个幻境的时候我并没有到这里来过...但周围这样异样的熟悉感反而让我感觉...有些不那么自在，就像你明明知道它是假的，但它却和真的一模一样...
踏着略带疑惑和不安的步伐，我在屋子里胡乱地逛了几圈，最后在那个隐藏着通往地下室的暗门的柜子面前停下了脚步
“...”
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我用全身的力气将柜子慢慢地挪开，随后伸手推开了暗门，走下了那看不见前路的楼梯
“踏，踏，踏”
尽管我已经尽我所能地压轻脚步，但一声声脚步声还是像秒针转动一般在我耳边清晰地回响着
进入幻境的那一天，阿薇尔离开的那一天，梦中下定决心的那一天，与阿薇尔第一次战斗的那一天——在漫长阶梯上缓缓走动着的我，脑袋里不住地想着这些画面
“踏”
由脚下传来的坚实感告诉我，我已经走到了楼梯尽头，而出现在我视野中的，则是——
乌云密布着的夜空，地上无风自动摇曳着的短草，以及倒映着天空中乌云的，没有一丝波纹的水潭
在这梦中所指的地方，地下室阶梯的尽头，整个幻境的关键之处——是那裂缝之中的，被阿薇尔称之为“出去的道路”的地方
而在空中的月亮消失之后，那宁静的水潭之上，原本应该倒映着月影的位置，站着一个在夜幕中显得有些模糊的娇小身影
阿薇尔
大约是感受到了我的到来，阿薇尔缓缓抬起了脑袋，我再次看见了那对赤红色的眼睛
随后，那道身影再次闪动了起来
 “哒哒哒哒”
依旧是一连串间隔极短的脚步声，阿薇尔再次以那副如猛兽狩猎猎物一般的姿态向我这里飞奔而来
而我依旧站在原地，一动都没有动
在昨天那一整天里，我思考了很多东西，关于这个幻境，关于阿薇尔，关于我自己
我思索了几乎一整天，我在思索阿薇尔临走之前那离奇的行为，梦中与我的对话，对我莫名其妙的攻击，以及那会被阳光击散的奇异性质
“哒哒哒哒”
声音越来越近
我试图找出这次阿薇尔的行为与之前陷入幻境的我的共通处，并且以此来得出拯救被迷惑的阿薇尔的方法，却毫无头绪
 “哒”
随着一声更加沉闷的脚步，阿薇尔已经抵达了我的面前
但在最后的最后，我想到了另外一种，也是唯一一种合理的可能性
我抬起脑袋，与冲到我面前的阿薇尔四目相对
阿薇尔的眼睛变成了完完全全的赤红，那对眼睛虽然一直直视着我，但我却能感觉到那眼神一直都涣散着，没有一丝涌动着的灵性与神气
就像傀儡一般
这样的眼神，我曾经见过
面前的阿薇尔举起了巨大的利爪，仿佛下一秒那能够撕裂空气的攻击就要降临在我的身体上
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那对眼睛
上次一来到这个幻境的时候，在最后的日子里，那些由幻境所构造出来，用来攻击陷入幻境之中的我的村民们，也是有着这样令人心生厌恶的暗红眼睛——也包括当时被迷惑的我所看见的，我的“爸爸妈妈”
...
他们那时候的样子，我永远也忘不了
而现在的阿薇尔，也有着如此的眼睛
面对即将到来的攻击，我并没有向后退去——那已经来不及了，而且...也并非我想要的
就在昨夜，我将阿薇尔的眼神与我的记忆重合在一起的那一瞬间
我明白了一切
我整个人微微下蹲了几分，堪堪躲开了阿薇尔的第一次攻击，我甚至可以感觉到我因为惯性而未能躲开的几根头发被拦腰截断
我闭上了眼睛，将全身的力气集中到了腿上，随着一阵发力，我整个人以我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像出膛的炮弹一般猛地撞在了面前阿薇尔的身上
我自身的冲劲与阿薇尔的速度相结合产生的撞击使我几乎有些头晕目眩，我勉强忍住了腹中翻江倒海的不适感，右手从衣兜中抽出了那最后一张符咒——先代巫女所遗失的，博丽巫女的符咒
随后，我伸出左手环住阿薇尔的腰际，右手猛地一挥，用拥抱一般的姿势，将灵符一下子贴到了阿薇尔的背上，被贴上灵符的阿薇尔猛地僵在了原地停下了动作，举起的双爪上直竖的长毛渐渐褪去，变回了柔嫩的双手缓缓垂到了身子的两侧，双脚也向后轻飘飘地退了两步
随后，阿薇尔慢慢地抬起了脑袋，带着微笑静静地看着我
“...若埃姐”
“一切都结束了”
阿薇尔向我伸出了手，笑着说
我抬起了胳膊，将手递给了面前带着迷人笑容的小猫
“来，跟我走吧，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地方”
“离开这里，然后，和我回——”
我猛地抬起了视线，一对眸子紧紧地盯着阿薇尔的眼睛
“不，还没有结束”
随后，我手上的力道一转，重重地打开了阿薇尔伸向我的手，同时另一只手再次探向了阿薇尔的背后
没错，在那时候，在记起了这个眼神的时候，我明白了一切
依旧是这样的幻境，依旧是这样的眼睛...
依旧是...
我在这里
所以，那个真正在这幻境中迷失的人，那个真正被别人所担忧着的人，并不是阿薇尔
感受到手中传来的触感，我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揭下了那张散发着微光的符咒，就在揭下符咒的瞬间，阿薇尔的笑容忽然变得无比僵硬，浑身散发出了与符咒同样粉紫色的光芒，和之前被太阳照到一样，一点一点地逐渐飞散成了一粒粒如萤火虫一般翻飞的光粒，但在此同时，阿薇尔已经将手高高地举了起来，变为了巨大的利爪
在即将消失的阿薇尔最后也是最猛烈的攻击到来之前，我咬紧了牙关，紧紧地攥着手中即将绽放的灵符，用几乎使我无法呼吸的力量将它猛地锤向了自己的心口
那个我所真正需要拯救的人...
“————是我啊！！！！！！！”
粉紫色的光芒在一瞬间由我的胸口暴涨而出，被光芒所笼罩的阿薇尔瞬间停止了动作，动弹不得地定在了原地，在这无与伦比的光芒中，那只高举着的利爪也化为了点点柔和的，如同星屑一般的光粒，飞散到了幻境的各处
而在这光芒之中，我感觉我似乎在被什么力量牵引着去向某处，面前的景色不断轮转，最终停留在了那个我最初到来的地方——我的卧室里，而我则“扑通”一声轻轻地落在了地板上
在下一秒，散布在整个幻境各处的光点又再次聚集了回来，以悬浮在我面前的那张博丽灵符为中心，缓缓凝聚成了另一个泛着粉紫光芒的人形
红与白相间的朴素巫女装，一头秀丽而并不繁杂的长直发，以及那对在笔直的眉毛之下，散发着坚定而不容置疑的神采的褐色眼瞳
那是这张灵符的主人，先代的博丽巫女大人
“...”
半跪在地上穿着粗气的我费劲地抬起了脑袋，与她四目相对
“能够使用这张符咒...你就是下一代的博丽巫女？”
长久的沉默之后，先代开口说道
“不...看起来不像，是中计了的妖怪吗？但为什么...”
“...”
“人类？为什么普通的人类会在这里？还触发了这张符咒？”
先代的脸上忽然露出了惊谔的神情
“我如果没有看错的话...这里明明是我所设下的陷阱，怎么会捕捉到人类...”
“这怎么可能，而且你还完好无损的...”
“不，这不对劲，一点也不对劲，这里好像被人——”
话音未落，先代身上的粉紫色光芒忽然在瞬间变成了湛蓝色，随后整个身影瞬间炸裂成了满天的蓝色光点，四周的景色也一下子全都消失无踪，只剩下天空中由光点所聚集成的蓝色月亮，以及身边无边的黑暗
我试探性地用手触碰了一下身下那看似无比深邃的黑暗，发现那里依旧是坚实的地面，但在我的手指触碰到的一瞬间，地面上被碰到的位置忽然泛起了一阵有着蓝色荧光的，如同涟漪一般的波纹，而当我用手用力拍打在上面的时候，也的确能听到一声声啪嗒啪嗒的水声——就像是...在水面上一样
而就在这时，我看见在那泛着荧光的水波所飘向的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正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我赶忙跑过去，抱起了仰躺在地上的阿薇尔，阿薇尔像是被卸去了浑身的力气一样，柔若无骨地瘫在我的怀里，一对眼睛轻轻地闭着，小胸脯一起一伏地，脸上还泛着淡淡的红晕
哇啊，我在那个幻境里折腾了这么久，你这只小猫居然就在这里睡着...
不过...也谢谢你啦，就算在梦里也那样帮助我...
虽然阿薇尔现在依旧沉睡着，我看不见她的眼睛，但我心里明白，怀中的阿薇尔所拥有着的，一定是一对像星空下的水面一样闪着光芒又泛着涟漪的，美丽的蓝色眼睛
回想起之前幻境所构建的，那个虚假的阿薇尔的样子，我忍不住把脑袋埋进了怀中阿薇尔的胸膛中，像个小孩子一般毫无形象地轻声抽泣了许久
之后我本想在四周探索一下，但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心把阿薇尔放在原地，所以我就一直坐在这里，等着阿薇尔醒来
又完完全全没有头绪了——虽然看起来已经离开那个幻境了，但这里又是哪里，又该怎么出去呢...先代之前说的话又是...
不过，至少阿薇尔回到我身边了——虽然还在沉睡着，但只要感受到她还在我身边，我的心无论有多焦躁，都能安稳了下来
那么，这样就好了...一切，都好了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