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黄昏(十六)

晓钧上班半年了，半年的时间，改变特别大，再也不是那个吊儿锒铛，没正经的毛头小子。每天衬衣，西裤，把自己收拾的清爽，干净。工作也充满热情，注入心血。已经连续两个月业绩名列前茅。
元旦过后，刘歆开始着手准备今年的公司年会，已经连续三年，她是总的策划人，主持人。以前只主持，拿过稿子看几遍就行。每年的年会集表彰会，总结会，晚会一体。今年是阴总调来任职的第一个年会。也是刘歆升任副总的第一年，工作上的事实在多，阴总又把很多工作外的事让她做。所以年会的事只能加班了。
筛选征集到的节目，歌舞，相声，小品，戏曲，模特秀，武术等等。还要穿插表彰，老职工，家属，先进个人，集体，女职工，工会积极分子，以及其他特殊奖励，领导讲话。
和父母说好，不回家吃饭了，每晚练完瑜伽回来，刘歆就打开笔记本，先做一个PPT，在用软件编辑节目，配上音乐，灯光，色彩，穿插主持人的措辞。一遍一遍的看。有时候都躺下了，想出一句好的句子，立马起来，打开笔记本。
半个月的琢磨，已见雏形。给阴总传来一份。
“按这个彩排吧，以前都在哪演？”
“十六楼的大厅，800多名职工，正好。”
“今年去电视台吧，我联系下他们台长，让家属都参加。”
“那得三千人呢？灯光舞美，得找专业的。要不撑不开场面。”
“我打好招呼，你就办，需要什么找我，最好你自己先解决。”
彩排半个月，带妆彩排三天。时间定在本周末的晚上七点到十点半。
刘歆情绪饱满，声音圆润，随着她激情满满的开场词，公司的年会开始了，她的声音传遍一号演播大厅的每个角落。另两个主持人中一个是和晓钧一起参加过内训师培训的张辉。此时的刘歆，不仅漂亮，还沉着冷静，又不缺乏热情，面对几千人，一点不乱。
晓钧领完先进个人奖，就离开座位。一号演播厅是最大的演播厅，虽然有暖气，但人们进进出出，热气都散走了，还真冷。
站在大厅入口，看着台上裙装的刘歆，她就是这样，只要决定做，就全力以赴。他穿着大衣都冷。
“看入神了？”身后传来杨颖的声音。
“主任好，有些冷，不想坐着了。”
“你还别说，这个地方看反倒更清楚，不错。这么多年了，刘歆一点没变，还是人前光鲜亮丽，她就这个脾气，干什么都拼命。唉!谁知道她自己有多苦，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就是为了让自己没有时间想自己的事，多少年了，她就没有真正笑过，这个傻子。”
历时三个半小时，终于快结束了。晓钧提前出来，找到刘歆的车，靠着车门。等人走的差不多了，刘歆直接套了一件长羽绒服走了出来，真不想动了。
“这离家不远，我开吧。累了吧。”
“……”接钥匙的瞬间碰到了刘歆的手，像冰一样。
“干嘛这么拼命。”晓钧把暖风开到最大。
“晓钧，你上班半年了，对公司的各个部门都了解的差不多了，想过去别的部门吗？”感到自己说话不哆嗦了，刘歆开口到。
“什么意思？”疑惑的望向刘歆。
“市场部是个很不错的部门，对各项业务的宣贯，对各营业中心工作监督指导，直接对领导负责有前途。”
“我是不是做的不好？”
“你的工作能力，学习能力，几位领导很认可。”
“我没想过去别的部门。”
“人生最重要的就几步，一定要走对，把握住。你要有想法就说出来。”
“工作不是我的全部。”
刘歆不想说话了，今天真冷，闭上眼睛。不知道什么原因，对待别的同事，从来都是想好了再说，能少说一句就少说一句，唯独对晓钧，她说话不加思索。
“对不起。我刚才说话太……”看着刘歆孤单的背影，晓钧在她打开自家门的一瞬间，忽然有一种想抱住她的冲动。
“我真的不想去别的部门……别把我轰走行吗？”声音越来越低，不像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而是来自心底，带着无奈，委屈，小心。
刘歆本来还没暖和过来，听到身后的声音，身体一僵。
这段时候工作太累了，刘歆挨着枕头就着了，迷迷糊糊中手机想。
“开门。”
“几点了？”
“七点了，你怎么了？”听着刘歆的声音不对。
“七点了？”头很疼，睁不开眼。打开门，晓钧歪头夹着手机，手端着个托盘，站在门外。
“头疼。”
“啊？有点烧。你这有药吗？”把手里的东西放到餐桌上。回身，自然的把手放在刘歆的额头。
“你收拾下，喝点粥，我熬的八宝粥，用瓦罐熬的。”
再次回到餐厅，八宝粥，煎鸡蛋，菜片，拌三丝，几片苹果。
“你做的？”
“嗯，除了粥，其他都很快。”
“你呢？”
“我……我一般早晨睡懒觉。不吃饭，把钥匙给我，吃完你就放着别管，我出去买药，下雪了，你今天还回你父母那吗？”
“下雪了？大吗？”
“嗯”
“我回去，快一个月不回去了。”
刘歆低头吃着，不知为什么，一层雾气蒙住了双眼，心里一阵阵泛酸。一个人的平时还好，就是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工作和生活中的刘歆有很大不同，一个人的日子太长了。
晓钧买药回来，刘歆已经收拾好自己。
“把药吃了，开车开慢点。”
晓钧把碗筷放到托盘里，回到自己的住处，一天干点什么呢？从书架上随便抽出一本，却看不进去，眼前总是浮现出昨晚刘歆主持节日和跳舞的样子。索性拿起手机，翻看照片，手机里有很多照片，不管大小远近，都有刘歆的影子，或背影，或侧脸，举手投足间透着优雅，大气。
刘歆的父母家远离市区，雪越下越大，暖风开到最大，浑身还是很冷。这是今年的第一场大雪，白雪覆盖的大地，分外妖娆。
“教授去大学演讲去了。”家里只有阿姨在。父母现在是越来越忙。来到自己屋，钻进被窝，一会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被阿姨叫醒。中午了。
“阿姨，体温计在哪？”
“39°。”
“这么高，赶紧输液吧。”阿姨赶忙给医生赵叔叔打电话，赵医生是父母的保健医生。
“发烧不能一下子降下去，丫头虽然很瘦，但很少感冒，今天怎么了？”赵医生一直叫刘歆丫头。
“昨晚开年会，太冷了，我还贴了很多暖宝。”
大雪封路，父母，哥哥们都不回来了，阿姨把暖气的温度调高，刘歆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赵叔叔来，又打好吊针。走的时候开了点药。
阿姨做了点燕窝粥，刘歆一边喝粥一边看手机。
“好点吗？”
“吃药了吗？”
“回来吗？”还有几个未接电话，都是晓钧的。自己睡着了，全没听见。
“阿姨，我下午就回去。”
“我给你包几种馅的饺子，你带着，自己不用做饭了，感冒了，要多吃，增加抵抗力。”
“好，谢谢阿姨。”
下午走的时候，阿姨往车里一直装东西，边收拾边说。
“鱼收拾好的，牛肉是熟的，虾线也挑了，做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阿姨，我都30多了。”
“30多了，自己做过一顿饭吗？”
“好像还真没有。放心吧，饿不着我。”
冬天，五点多， 天就黑了，刘歆回到小区，刚把车停好，晓钧就闪了出来，地下停车场很暗，吓了刘歆一跳。
“你千里眼呀？”
“我看见你进小区了。感冒好了吗？”
“不烧了，睡着了，没听见手机响。”
晓钧帮拎着大包小包，上楼。打开房门，热气扑面而来，拖鞋，光脚踩在木地板上，脚下热乎乎的。水果，饺子，鱼，肉。一样一样的放进冰箱。
“晚上吃什么？”
“你不会在我这吃吧？”
“你这么多好吃的，我那啥也没有。”晓钧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你会煮饺子吧？”
“我都会做。煮当然会了。”
“我煮的总破。”
晓钧打开冰箱，四合一，鲜虾，牛肉，鲅鱼……刚才放的时候，没看，原来每个袋子上都写着，真仔细。
“你吃啥的？我吃鲅鱼的，没吃过。你这从哪买的？”
“素的。阿姨做的。”
刘歆虽然不爱进厨房，但其他家务还是拿的起的，换上居家服，找了一块大毛巾，开始擦地，总觉得两天不收拾，有些不自在。其实窗户密封很好，又是高层，这两天下雪，挺干净的。
“吃饭吧。”
看着桌上两盘饺子，四个菜。
“不简单，你怎么做的？”
“冰箱里有什么就做什么，挺简单的。”看着刘歆鼻尖上渗出细细的汗。
“你干嘛呢？”
“擦地。”
“这不挺干净的吗？你不会洁癖吧，再说，还感冒着呢。”晓钧担心的说。
“感冒没事了。”
“你家厨具刀具真好用。”
“对我来说就是摆设，当初我二哥从德国买来的。”
“这个秋葵好吃。”
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晓钧。这是个直爽阳光的孩子，心眼正，工作踏实，努力。这样挺好，两个人是同事也是朋友，没有上下级关系束缚，没有其他的感情掺杂。这个自己住了几年的家，忽然变暖了。
“啥时学会做饭的？”
“大学的时候，学校的饭吃腻了，就租房自己做。”
“做给自己吃？不会吧。”
“不是。”
晓钧看着刘歆，没有了工作中的威严，多了随性，谦和。白皙的皮肤，清秀的脸，精致的五官，过腰的长发，即使素颜，也很美，晓钧像欣赏一幅画。
“吃饭还是人多好，一个人没意思。” 
“你这两天怎么过的？”
“挺无聊的。”晓钧想了想。
“你应该约女朋友出去赏雪，哪有像我这样猫家里的，年轻人就要有年轻人的样子。”
“我没有女朋友。”
“嗯？”
“毕业魔咒。”
“哦。”
“你怎么还单身呢？是不是眼光太高？”
“我结过婚，离了。”
“对不起。”虽然说的很轻松，不可能风轻云淡的。
“没事，我现在丰衣足食，一个人无牵无挂，挺不错的。你倒应该多出去走走，别总在家宅着”
晓钧收拾好，俩人又聊了会，回到自己的家，高兴的一下子蹦到沙发上。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可晓钧相信，他俩的关系正向他预想的方向发展。有女孩疯狂追求自己很多年，也有女孩默默喜欢自己，大学时的女朋友温柔体贴，但无论多么感动，多么开心，就是没在一起。可是莫名这个人 ，从第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就认定，就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