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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帝润玉传》 第二章 生而为龙,对不起

2023-03-15原创同人天帝罗云熙香蜜润玉 来源:百合文库
一切都源于那不堪的身世。
说其不堪,只是本座曾经因这个身世吃尽苦头。
是的,本座有一个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童年,如果去人间界参加选秀,说不得可以凭此入围之类的,可惜,对我而言那却是日日煎心熬骨不可碰触的黑暗。
我的黑暗,从出生即开始,或者说,当我在母亲腹中的时候,我的天命的轮盘就开始转动。
当我可以云淡风轻说出:“”儿时随母亲一起居住在太湖,从出生起,便被母亲藏于太湖湖底,最为幽深黑暗之处,暗无天日地活着“”时,其实我已经没有那么痛,那么伤了。
还记得我曾经的自称吗?小仙表字润玉——这是父亲在我弱冠之年帮我起的表字,那时,我已经记不得,或者说不想记得,我最初的名字——鲤儿。
别人告诉我,我的母亲是下界的一个精灵,可是我毫无印象。有人故意抹去了我儿时的记忆,连同这个人。
在我零星的记忆中,我一度以为自觉是一条长得怪异的鲤鱼。总是被水族其他孩子欺负。
小伙伴都喊我为“头上长角的怪物”,这让我害怕,让我伤心,可是最伤心的是母亲对我的遭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她看不到我的苦难,看不到我的恐惧。求助无门。
母亲一心想让我成为一条鲤鱼,可是,我和其他鲤鱼真的不一样,我拼命拼命地长,也没有办法成为鲤鱼的样子。
后来我才知道,我的父亲,是天帝,是条龙,我的真身是龙,我怎么会变成一条鲤鱼?! 这本来高贵得不能再高贵得血脉,带给我的却是深深的痛苦和耻辱。
我变不成鲤鱼,母亲却不会放过我,自从我一次被欺负得狠了,不小心爆发出原来深藏于我血脉里的力量,母亲开始用极其惨烈的方式来对我。那真的是噩梦开始的地方。
现在,我耳边还能听到自己撕心裂肺的恳求——“娘亲,不要,不要,娘亲!
可是,母亲像是听不到。
我伤心地问母亲:是不是他们一直辱骂我、欺负我,是不是我被他们打死,我也不能反抗?是不是娘亲也希望鲤儿死掉?
母亲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你要乖!” “乖乖听话!”在她的心目中“割掉犄角,你就和他们一样了。”
其实并不能。
也许,我生而为龙,对她而言是难以抹去的耻辱,或者,我就是耻辱本身。
可是母亲略为疯狂而温柔地安抚:“鲤儿,听话,一会儿就好了。”
接下来就是痛不欲生——这不是形容词,是真的好疼,疼得我不想活着。
母亲温柔地帮我剜去龙角,一片片帮我拔掉龙鳞。这种柔情万种的语气和眼光,好像穿透我,去看另外一个我所不知道的存在,让我从骨头里一丝丝渗出凛然的寒意。
剜角拨鳞之后,血迹还未干,母亲便会轻快地抚摸我,然后让我出去找小伙伴玩,让我告诉他们我本来是一条红鲤鱼,不是小龙。
娘亲,即使,我不是小龙,是一条鲤鱼,也是一条白鲤鱼吧,你真当大家都是瞎子、色盲吗?连说谎都说得毫无诚意

也许源于我的血统,也许源于我的天赋,水性技能可以无师自通,自愈能力也超凡脱俗,就是现在人所说的血厚,回血快。可这些天赋,给我带来的是更大的苦难。
有时候,不忍看母亲的样子,只好忍痛自己动手……
自打有记忆开始,便极其厌恶红色,着衣,也只是雪白、月白、湖蓝、天青。
即使服了浮梦丹,还是止不住对红色本能的厌恶,只不过是因为我的那些衣服,都是被我自己的鲜血染红的,一层未干,又染一层。
所谓的人们眼中仙风道骨,白衣胜雪的背后,不过是惨烈而不堪的过往。
日日复月月,月月复年年,每日都受这样的捥角拔鳞之痛。
母亲不愿意承认她有个生而为龙的儿子。
母亲每每振振有词,仿佛还很有道理,给你吃给你穿,让你做条体面的鲤鱼,结果确跑到泥地里打滚。——顺便说一下,她这个养子是只小泥鳅,喜欢在泥地里打滚很正常好不好!稚子何辜?!
她管自己养的儿子都叫鲤儿,很多人以为是在怀念不在身边的儿子,也许有,但不是全部。其实,她有个执念,希望她的儿子是条鲤鱼——即使她的儿子是条龙。她不能接受,她否认,然后她不允许每个儿子成为自己本来应该成为的样子,只能成为她想他成为的样子——一条鲤鱼。
后来她收养的儿子,一条蛇还有一条泥鳅,都没有办法达成她的要求。她一定很痛苦,身为她的儿子,也一定不会很舒服。
这段经历,已经随着浮梦丹烟消云散。后来随着法力的加深,慢慢有些一鳞半爪的记忆出现在梦中。
都是些年深日久的噩梦。
夜夜星辰夜夜心,谁知道我最害怕的是什么吗?不是疼痛,不是黑暗,不是孤独,是那种寒冷,那种失血过后彻骨的寒冷,一点一点刺入我的脏腑,骨髓。
谁知道冷到极处是什么滋味吗?五内俱焚,全身脏腑,骨头,仿佛都在沸腾,在燃烧,恨不得烧尽我身上最后一丝余温,耗干我心头最后一丝热血……”
就是现在偶尔一鳞半爪的想起,还会冷得直打哆嗦。
每一天都恨不得一死了之,实在难熬。
后来,偶然听一条老青鱼说,鱼离水必死。那天晚上,我做了龙生第一次属于自己的选择——我下定了决心,跃出了水面……
那时候,我并不清楚知道死是什么,只是想,死了,也许就不用看母亲这样伤心,不用每日受这样的苦楚。那么就是死,也值得了。
不幸的是我是一条龙,幸运的是我是一条龙,离开水也并没有死掉,被另一个居心叵测的女人带走了——后来我称呼她母神。
我以为她是天上的仙子,接我离开这不堪的境遇。
我做了龙生第二个选择——将手交到一个可怕女人的手中,连同我的天命。
我知道母亲爱我,可这样的爱,太痛了,我承受不了,也许离开我这个耻辱,母亲会更开心,更幸福。
那个女人就是天后。彼时,她嫁给天帝后并无所出,而天帝正蠢蠢欲动,私囚花神,欲废天后而立花神为后,可谓四面楚歌。而我,成为她稳固天后位置的利器。
她喂我吃下浮梦丹,让我尽忘前尘。
直到一次在省经阁查阅书籍,发现了一个红衣女子的画像,觉得似曾相识,落款为父帝早年极亲近之人才知晓的署名——北辰君,心中便依稀明白。
彦佑引我去洞庭湖,于我,只不过是顺水推舟。可是发现越接近洞庭湖底,心越慌,近乡情怯,不过如此。
我可耻地逃开了——原来我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有勇气面对我的过去。
第二次,终于鼓起勇气,来到湖底。
是吧,我的命运,我必须去面对,逃不开的。
好像一切都很是熟悉。
湖底正中央是一座府邸,上书云梦泽,可在我眼中,却觉得应该是笠泽才对,怎么会是云梦泽?
每一步,都好像唤起我那曾经被遗忘的过去,终于要去面对吗?手冰凉颤抖,心好像要跳出胸腔。谁解我冰凉、恐惧的烦忧?
大门缓启,“大殿,终于等到你了,请!”是彦佑。
无须彦佑引领,我便可轻车熟路,眼前有一女子隔着纱帘教小儿弹奏,一派母慈子孝。
终于鼓起勇气,让彦佑通报:“恩主,夜神殿下求见。”
我大礼参拜:“洞庭君在上,小神润玉这厢有礼了!” 
洞庭君不安躲闪:“上神何故行此大礼,折煞妾身了?”
平静起身,言语舒缓,谁也看不出内心的惊涛骇浪,端严平静的姿态做得久了,早就无懈可击:“行于所当行,仙上受的起。”
“小神心中有惑,特请仙上赐教。”
洞庭君声音颤抖:“妾身久居陋室,与世隔绝,上神怕是问错人了。”
“近日偶得一丹青,久闻洞庭君博古通今,特来请仙上一道品鉴。”
将丹青轻展。
洞庭君站至另一侧,依然不肯直面看着润玉,却已然恢复镇定:“妾身不识丹青,要让上神失望了。”
“无妨!”平淡如水地将画卷仍在书案上,“就让我来为仙上解此画。”
“画中女子手上这串灵火珠,乃天界至宝,世间唯存两件,另一件天帝大婚时礼聘天后,可见这话中女子与天帝,渊源颇深。”
“忽堕鲛珠红簌簌,邂逅今朝不相离。这一联藏尾诗海誓山盟,大有深情。句末两次恰好联成簌离,落款处的北辰君钤印,是天帝陛下早年间自起的别号,对极为亲密的人才如此自称,知之者甚少。”
“何人能得天帝亲绘肖像?又以别号赋诗,聊表深情?”
“天后善妒,这位簌离仙子与天帝是何等关系,想必不言自明了吧?”
小神自幼便在省经阁苦读,六界人物掌故皆过目不忘。唯有簌离二字似曾相闻,却偏偏毫无印象。就和我儿时记忆一样,了无痕迹。
“看来这位簌离仙子,是我幼冲之年,渊源极深的一位故人。有人故意抹去了我儿时的记忆,连同这个人,这个名字也一并忘却了。”
“上神多思多虑,浮想联翩的能力,真叫人叹为观止。”
心中哀怒痛切,手上青筋暴起:“果真是我多思多虑吗?”
“天帝龙族修火系法术,小神也是龙族,修的却是水系法术。”
由此推断:小神生母当出自水族无疑。
“这画上的簌离仙子踏浪捉鱼,多半也是出自水族,而诗中所提鲛珠,便是人鱼泪所化,正巧,小神也有一串,自幼携带,从未离身。”
她却咬紧牙关不肯承认:“簌离早已死了,当年已经葬身在笠泽的大火中,上神为何非要跟个死人纠缠不休。”
听到这样的话,心若刀割,这几千年来,润玉心中无时不刻地想着自己的生母,可是既然尚存人世,又为何不肯与我当面相认?
可是她却依然坚持,我的母亲早已不在人世。
心中痛甚,何必强求!
轻轻卷起画卷,眼中泪控制不住奔涌而出:“润玉原以为母亲是爱我的。只是因为当年迫于情势,才骨肉生离。”
“我猜到了画中人、诗中意,却独独猜不到——我日思夜想的生母,却如此退避三舍,视我如同陌路。”
“不知究竟是我自作多情,还是母亲太过无情?”
她的声音哽咽:“是非何时了,上神何必执着?”
“润玉此来别无他意,无意纠缠。如今母亲另有孩儿承欢膝下,我只想当面问上一问。”
若我真是母亲的耻辱,母亲为何执意生下我

倘若母亲与父帝倾心相恋,又为何要折磨我?抛弃我。
挽起衣袖,给她看累累伤痕。
“这是被母亲那串灵火珠所炙。”
又扯开领口:“这是当年母亲剮我鳞片时留下的伤疤。”
“其他地方的鳞片都长了出来,唯独这块逆鳞之肤,是我一生的伤,是我一生的伤一世的痛。”
“世人都晓龙之逆鳞不可触,我实在是想象不出,究竟是怎样的仇,怎样的恨,才会让母亲对亲生骨肉下此毒手?”
她忽然痛哭失声,捂住耳朵,大声喊叫:“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你走,你走,你走!”(忽然,脑海里划过一句:重要的话说三次。)
转身,泪目:“生我者,毁我者,弃我者,皆为吾母。”
“身心俱创,伤痕累累,全拜生母所赐。”
“今日再拜,以还生母养育之恩。”
言语中有种自己感觉不到的决绝与哀痛。
那些所有曾经受过虐待小孩,都会在这貌似无尽的岁月里,都无数次问过自己吧?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何要生下我?
可是,没有答案的,大部分人也并不能等到对不起,是的,有很多连愧疚都没有过,我,不过是其中一个。
后来,慢慢忆起是我先离开了母亲,她有她的情非得已。
备受娇宠的龙鱼公主,一次安排完美的邂逅,待母亲珠胎暗结,又一去无踪,查无此神。这样已经不是简单的欺骗和背叛,在以后漫长的岁月中才明白,那只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太湖钱塘交恶,东南水系分崩离析,天帝借鸟族之手,控制了最富庶的八百里太湖。
一见钟情,两情缱绻,确去如朝露。
而天帝,作为母亲心中的良人,作为我的生身父亲,当我们母子陷入种种生死危境,竟然不发一言。
一个千娇百宠的龙鱼族公主,情何以堪?
未婚产子,家门厌弃,众叛亲离,自己只能带着这个自己恨不得扒皮食骨的男人的孩子放弃最尊荣的生活,苟安一角,忍辱偷生。
这该有多么的恨和痛悔?
迁怒也许是最好的方法来报复那个人,报复那个行差步错的自己。
恨孩子的父亲,恨那个居心叵测的男人,恨那个薄情寡义的男人,恨那个翻脸无情的男人,更多的是恨自己的选择吧,恨自己轻易上当,恨自己把持不住,恨自己带累父母兄长族人,可是又能做什么呢?恨的那个人远在天界,高高在上,俯视众生,只能拿眼前这个像那个人的孩子出口恶气,他还竟敢长得像龙。,那个男人的一半骨血。
相信她不是第一个这样做的女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一个恨得痛不欲生的母亲,通过极端的方式来羞辱、否定和虐待,这我都可以体谅并接受。
只是,还是会心中有一些奢望,如果母亲,可以真的多爱我一点点,一定有更好的方法来隐藏龙的身份,比如告诉我:你好好修炼,功力一深即可化形,隐藏龙的真身,比如携子隐居,等我长大,可是母亲用最惨烈的方式对待自己的儿子,为什么——说穿了不过是恨而已。
何况后来天后尽灭笠泽水族的灭族之仇。
恨也许是她活下去唯一的力量。
虽然我根本不记得其中曲折,但那夜就那样毫无征兆地跟天后走了,对母亲而言,想必是很深地打击与伤害。
可惜我以为会有的那一天,再也不会来。
我不怪她,说穿了不过是她没有她说的那样爱我,说穿了,是我不值得
而已。
我不恨她,也不恨任何人,如果要恨的话,我选择恨自己——生而为龙,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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