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化（原创练笔）

雨细细地斜了下来，实在不够幸运。
四周围的灯光熄完了，布衣一个人走在黑暗的街道上，撑着一把小而轻的伞，紧张地在黑暗中走着。她感到背上好像长了一个什么东西，有一下没一下地，蹭动过小的外套。这令她更不安了，于是加紧脚步，穿过只闪着黄灯的人行道。
背上的东西好像越长越多了，布衣不禁想到一些从志怪集里看过的小传说，心下对背上长的东西更紧张了，甚至于每每感觉到都不住地起鸡皮。
后背开始发痛了，越来越痛，布衣皱着眉又奔几步，思索着。背上的的痛苦不减，布衣有种要破了皮的幻觉。突然她猛地止住了脚步，没制住力道，红色的小皮鞋踏破一汪积水，一圈圈水波荡漾，搅碎了模糊的影子。
月光下，布衣脸上满是惊疑的神色。
——算起来，自破壳起，这是她在这世上的第一百八十个年头。
今天，她该化羽了。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想法，一股钝痛猛地袭来。
仿佛被旧的，生锈了的匕首一下一下用力划破皮肉，又被烧红了的烙铁印在伤口旁！伴随着如此的苦痛，有一点小尖从该长翅膀的皮肤上冒出来，上有零碎的几根羽毛。
小翅尖周围一直“烧”到前胸，一种已经不能以灼人来形容的热度，一溜儿升了上来，嘴唇被咬烂了，她很想用冰冷的双手覆上去，至少稍减这种可怕的热度。然而她一反手，肩胛上就狠狠地传来骨头被击碎又刺进皮肉的感觉——实际上只是酸痛，却痛的不真实。
这般痛苦仿佛一只手，把她的五官挤堆成狰狞的模样。她几欲昏死，却只是奢求——无论多么难忍，她总是清醒的。
化羽的过程当然不是就这样过了，吓人的温度还在上升，翅膀上更长更硬的地方向外探了。仅是一探，便叫布衣眦目欲裂，手上抓着的伞柄被折断成两截，早早便掉在了地上，雨水打击在创口上，好似无数枚烧热了的钉子打进去。布衣浑身像一月天里光膀子一样在颤抖，双手却一点不敢动，脊背弯成一个像是不会再直起来的僵硬的弧度。
“慢……慢慢来的话……可…可以……可以控住的……”
但并没有。双翅像是收不住了，“哗啦”一声，连带着血肉沫流了出来，几乎全部伸展出来了，只留了一点翅根。衣服立刻被撑破成为碎片。
突如其来的打击压垮了她，眼白爬上猩红的血丝，双膝无力地弯曲了。一点点……一点点……连额头也触了地，仿佛只有不断下坠，才会好受一点。她伏跪在一片血泊之中，硬要说的话，就像身上的一部分生生被撕下来了。她疼疯了，不再有表示——只有曲成雪白色的脚趾与皮鞋磨出的刺耳声音以及无意识发出的又似人又似鸟的呦呦尖叫。
眼角因为过度的用力撕出血来，这样“强力”的抗争也没能抗住最终的痛苦。布衣眼里渐渐暗淡了。一只翅膀的根不再是向外伸展，而是直接脱落了，血淋淋的，还留有一丝体温。在雨水的刷洗下显现出一点被染红的白羽。
她双目空洞，没有了一丝光芒。
又是一名羽化失败的白羽人。
红色的雨水打破一摊积血，击碎恍惚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