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岳】DOUBLE

（二）
第一次见到男人的时候他坐在我最常坐的椅子上。男人很有眼光。那个位置特别好，阳光通过顶上的树枝过滤之后只剩下一点儿，薄薄地渡在人身上，不会太晒也不至于晒不到，暖暖的很舒服。椅子就正对着小湖，所有在空地上活动的居民都一清二楚，还有湖，湖面上偷偷盖着的一层亮晶晶的鳞，很少会有人发现。
坐在那里我会觉得我就是王，这片公园是我的国度，居民们是我的臣民。
我知道，我知道，这一切只是我的臆想，公园和小镇都不属于我。
原先公园里独自一人的只有我，其他人身边都有至少一个的“白帽子”——就是我前面有提到的喜欢穿的和幽灵一样的女仆。我不想和他们呆在一起，我讨厌旁边有“白帽子”跟着。
现在又多了那个男人。我观察了他一整天。男人有一把木吉他，他会用木吉他唱歌，看起来很棒。
我想找个人结伴一起了。要不是女仆来叫饭的话我就去找那个男人搭讪了。
明天就去。要是男人还有来的话。
我今天早上出门之前特地看了一眼日历，六一零二年九月十六日，星期一。
到了公园那个男人果然又在。今天他还是扎着小揪揪，白色的上衣袖子有点长，遮住半个手掌。手上拿一本书一根笔，安安静静坐在米白长椅的右边垂眼看。
椅子左边是我常坐的地方，昨天我忍痛坐了另一把长椅，而今天我想坐回去。
“嗨，你好，请问这里有人坐吗？”我走过去问他。当然这里肯定是没人坐的，毕竟这是我的位置。
果然，男人摇摇头。我顺理成章坐下来。
我坐下来就开始望着湖面发呆。男人也低头看着那本书。我们就这样安安静静呆了一早上，一直到“白帽子”把我叫去吃午饭。
下午男人没有出现。但是我有预感，他明天还会来的。
星期二。早晨起床的时候天阴阴的，嗯······像快要世界末日了那么阴，“白帽子”劝我不要出去，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下雨了。
我随手拿了把伞就把“白帽子”的呼喊抛到身后。
公园里面人不太多，当第一声雷响起的时候，公园里几乎就只剩下我一个人，金发男人来了。
“你好啊。”男人咧着嘴对我说。
他的苹果肌是两颗圆圆的那种，顶在脸颊上，很可爱，像一个什么饼干牌子的小人。嘴咧开了之后我才发现他还有虎牙，尖尖小小的，微微磕着唇。
“看起来要下雨了，”他皱着眉像我展示空空的双手，“我没有带伞。”
我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男人的眼睛一直往我旁边架着的那把伞看。
“但是我只有一把伞，抱歉。”我也学他的样子摊手。
“没关系。”男人看起来很愉快，“只要你愿意借我挡就好了。”
几乎在金发男人挨着我坐下来的那一刻雨也就下来了，男人打开伞挡在两人头上。
雨声。哗啦啦响，水滴往伞面上打，往草地里打，往湖里面打。啪一下炸开，碎成更多水珠。
我觉得我应该说点其他什么。我的嘴唇都在抖，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混在雨中，他的声音也混在雨里。
“你叫什么？”
“岳明辉。你呢？”
“我叫卜凡。”
“你好，卜凡。”
“你好，岳明辉。”
星期三。今天我觉得自己起的挺早的。我昨天和岳明辉约好了早点到公园里。
今天岳明辉拿了本书。
“你看的什么？”我问他。
“《爱丽丝梦游仙境》”岳明辉把封面翻给我看，粉红粉红的，画着一只穿礼服的兔子和一个小女孩，还有缝隙里红桃黑桃……画的边上围了一圈烫金的富古边框。
“爱丽丝不是女孩看的吗？”我说话的时候也观察着他的表情。确定了他脸上没有任何不悦的成分之后才敢接着往下说，“虽然我读书少，但我还是知道这本书的来历的，这不是舅舅给外甥女讲的睡前故事吗。”
讲完之后岳明辉突然很激动，“你也喜欢看书吗！你有看过其他的？比如《双城记》？”
我有点尴尬，我是真的读书少，爱丽丝还是听……听谁说过的来着？
我只能回他，我没有书。
岳明辉的表情看起来是了然，我也不知道他了然了什么。
他伸手拍拍我的肩膀，说明天带本书来给我看。
“不然天天这样也太闷了吧。”我听到他说。
其实一点都不闷。我有很多的秘密，每天对着湖面回忆那些秘密，一条一条过，一天也就过去了。
我决定明天告诉他。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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