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叹

#故人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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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衮服摇曳于地，黄睇抻开手臂，低头打量为他更衣的顾仁。顾仁抻平了衣角最后一处皱褶，毕恭毕敬的弯腰等待黄睇的命令。
“爱卿，你看朕可有帝王之姿？”
“自是英武非凡。”
拜贺礼之后，改元延平。顾仁坐在自己的府邸左等右等，可城内外依旧没有颁布诏书，宣布赦免天下。
顾仁进宫询问，黄睇却以无用二字搪塞。
黄睇命人摆上棋盘，招呼顾仁坐下。顾仁斟酌着落下棋子，黄睇突兀的开口问道：“爱卿，你觉得朕是明君吗。”
“陛下刚经历大战。应当调养生息为上策，不宜再开战。”顾仁伸手摘去几颗没气的黑子。
“可朕觉得不应给其他小国有喘气时机，应该一鼓作气，乘胜追击。”
白棋彻底围死黑棋，黑棋再无其余气路，胜负已定。
黄睇哈哈大笑，衣袂将棋子拂落在地，噼啪声响一时间此起彼伏。顾仁沉默不语，黄睇凭栏处指着宫下。这里是最高处，可以一眼望川国家的版图。
“朕希望寿与天齐，留万代功名。”
“臣当竭力如君所愿。”
顾仁换上官服，再次进宫入谏时，黄睇正在看地图，思考着下次进攻的计策。
“陛下。”顾仁跪拜在地。
“爱卿快快请起！”黄睇连忙搀扶起顾仁，将人拉至图前，“爱卿你看，这淄碣国和珂吥国横亘着沼泽，我国要是去淄碣国又有天险为阻，爱卿觉得应当先极力攻下哪国为好？”
顾仁神情全是悲戚之色：“陛下，此举只会劳民伤财，国内众多县内吃不饱肚子，甚至有的地方已经出现流民。”
“流民？”此语一出倒是令黄睇敛了神色细细思索，随即展颜笑起来，“流民的出现不过是无法生计，待朕收了那些小国，扩大版图，他们自然有活干，生计不用愁，自然而然就消失了。”
“陛下！”
“爱卿不必多言，曾经你与我行军打仗倒没有这么多顾虑，怎么成了丞相，开始妇人起来了？”
顾仁瞪大双眼，映入瞳孔的权是黄睇自负的笑容，自此他便不再言语，只是站在君的面前再不问也不怨了。
他记不清听到门客对他说了多少次，皇帝又要行军打仗。他只记得他最后一次进宫诀别。
“陛下。”他站着黄睇面前，隔了段不远也不近的距离，语气疏离。
皇睇试图拉他到自己身边，被顾仁不着痕迹的避开，他轻笑：“爱卿当真是与朕生分了。”
“陛下，臣想请辞。”
黄睇眯起双眼，语气冷厉：“去哪？”
“西辞。”
“好。”
就像顾仁之后对黄睇所做不问也不怨 ，黄睇对顾仁此次的辞行，也不问缘由。
昔日威严的皇城坍塌数半，风携裹着黄沙一圈圈从地上旋起，黄睇站立在废墟之上，眼中能够看到的是一片荠麦青青。
他是失败的君王，还是穿着那身隆重衮服。城墙破开，火海一路蔓延。耳畔听不见杀伐之声；听不见兵刃相撞；听不见百姓欢送着入侵者进城。
风沙割得他脸生疼，依旧姿态高昂，伸开双臂似要拥尽天下，酒樽高高举起，手一扬，酒水倾泻而下。
“朕，赦免天下。”他睥眤苍生，风吹得他衣袂猎猎作响。
至今再无人跪着高喝万岁，只剩下曾经他的丞相——顾仁。
“你回来做甚么。”黄睇不睁眼瞧他，问道。
“陛下，你若当初登基之时就赦免天下，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顾仁掩面垂泪。
黄睇大笑的抽出佩剑，满目萧然：“呵 ，不是朕最喜爱的丞相，去西方小国投靠，最后弄的朕城池毁于一旦吗！爱卿是来嘲讽朕的？”
顾仁不语。
“爱卿好大的面子啊，成为别国丞相，如今又可以高高在上俯视朕了。”
“陛下，我只是栖身于他国当门客，自始至终我都是你一人的丞相。”
“哈，朕真的荣幸万分。”
杀伐声突然涌进两人耳廓，顾仁惊慌的回头，别国大军已经攻破了最后的城池。
“陛下，你愿意和我走吗？”
黄睇突然安静下来，黑白分明的眸子透着雾气，他从栏杆处一跃而下，这是他给顾仁的答案。
又是一年新雪。
顾仁双鬓已经花白，但依旧炯炯有神。他隐居在与世隔离的小山上，搭了一间草屋，草屋内有一人，心智如孩童。
那人也双鬓花白：“爱卿，朕要在这宫里待多久啊！”
顾仁找来书卷放在那人手心里：“陛下要多看看书卷，学习治国之道，才能成为一名明君啊。”
“好！朕要成为明君，朕要寿于天齐，万古流芳！”那人笑起来，脸上满是皱褶。
顾仁长叹，有人适为将者却不适为王，也不奢求一切能够重来，这样子活下去也挺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