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之甄洛

#沈泽笔记之甄洛#
”天下美女大致可分为两类：一则美而妖，一则美而贤。前者是为苏妲己，后者应为甄夫人。”
黄初元年，曹丕继位，汉献帝将两个女儿许配给曹丕，另有郭皇后和李、阴两位贵人得宠。
甄洛留守邺城，她推开楼阁的窗檐，窗外绿色的藤蔓顺着镂花的空隙悄悄伸出枝桠，大红大粉的花争先舒展自己的身姿。
甄洛对着铜镜插上金胜，挽手想梳个灵蛇髻，对着铜镜左瞧右瞧终是叹口气，改梳了一个高髻。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夫君了。
甄洛绕道后花园，准备抚琴换下心境，刚调好了琴弦便见郭贵嫔迎面走来。
郭贵嫔还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笑意张狂，象征性的欠身行礼便毫不客气的开了口：“姐姐怎么今个未梳灵蛇髻呢，姐妹们都是一直都竞相效仿呢。”
甄洛不去理会郭贵嫔的胡搅蛮缠，随意的应付了事就挟着古筝回厢房了。
甄洛刚一踏入方觉得哪里不对，抬头竟看着一位男子着着鸦青长袍，手持书卷坐在床梁上。气质像书生非书生，一时间不由得忘记呼人进来。很快，她理好了思绪，低头拜问：“公子是何人？”
那男子借着书卷低笑起来：“甄夫人不愧是甄夫人，真有风度。都说貂蝉绝代风华，我看不及甄夫人万分之一的美貌。”男子从房梁上跳下，有模有样的做了个揖：“在下沈泽，应该与甄夫人见过许多次。”
甄洛低头思忖了很久，全无印象，便摇摇头。沈泽随即大笑起来：“幼时，甄夫人的家人不常说见有黑影替你入睡时盖玉衣吗？”他眨着眼，眼角的笑意竟不能让甄洛分辨真假。
甄洛还是行了个大礼，沈泽扶起甄洛问道：“甄夫人这几日，怎这般惆怅？”
“无妨，自是离袁熙之后便一直跟着子桓。”甄洛斟酌着用词，“只是现今人老色衰，子桓对我的爱意早就一点点的消磨殆尽。还比不上姿色平平的郭贵嫔。最开始只是为了保命……如今有无真心都无关系了。”
沈泽是清楚甄洛误解了曹丕的意思，可是他不能干预历史的原来轨迹，他听着甄洛继续说下去。
“可如今不知道是谁起的谣言，竟说叡儿不是子桓所出，当真是……”甄洛说到此处眼角不由得泛起泪光，“我自认自小读书就是为了好好的相夫教子，不像郭贵嫔可以辅佐子桓称王。可现在，夫君不解我，夫君不信叡儿。”
甄洛还想问什么，当她抬起头时，沈泽已经消失不见了。
甄洛没有多想，只当是遇见了仙人，擦好了眼泪就又是那个贤德的甄夫人。
黄初二年夏，曹丕派遣使者赐死甄洛，葬在邺城，披发覆面，以糠塞口。
沈泽坐在房梁上，冷冷看着曹丕遣散了所有人，兀自大发脾气，他知道这个心高气傲的魏文帝后悔了，想去追回甄洛，可是人都死了，还有什么用？
沈泽还记得那一天的甄洛。
“你不去吗？”
面色苍白的甄洛捏着手绢咳喘：“不去。”
“他已经是第三次来接你了，若你不应，他会大怒。”沈泽的暗示已经很明显，聪明如甄洛像是听不懂一般。
曹丕需要的是一个对他极度崇拜的妾室，而不是像她这种虽然贤淑却太过聪颖有主见，再加上这段时日的流言飞起，难保……
“甄洛意已决。”甄洛像是不担心般，安静坐下来写诗研墨。
沈泽定定凝视着这位风韵犹存的美人，她握着毛笔一字一句的开始写起来。沈泽凑近来看，是后世有名的《塘上行》。甄洛此时已经看不见他，写起来更加投入。
像是要把她的一生，她的怨恨，她的情义全数杂糅进去。
“众口铄黄金，使君生别离。”她要写，写出她的冤苦。
“莫以豪贤故，弃捐素所爱？”她要写，写出他的绝情。
“出亦复何苦，入亦复何愁。”她要写，写出她的不满。
你若弃我，便要弃我。你若想我，便要接我。全要凭你的心意定夺吗？我跟随你这么多年，顺应夫人，平息后院，一一切切全都为你着想。现如今，我已老便要弃我而去，因小人种种言论，便不再信我。
“边地多悲风，树木何翛翛！ 从君致独乐，延年寿千秋。”
甄洛搁置下毛笔，收了尾。她写到最后，笑的孤寒直到眼角都泛起泪光。
细细想来，她跟随他这么多年，喜悦的事情又有多少？竟大多都是悲凉！
甄洛一点点的洗去身上的铅华，等着使者把信交于曹丕，等着曹丕最后的指令。
既然如此，那么她祝他延年益寿。
这是她最后的绝笔，在诉讼着她的不幸，在咒骂着这个薄情的君王。
沈泽低头看着，收到诗句愤怒的曹丕，曹丕从字里行间似乎瞧见了，那个他幼时爱慕的女人穿着白裙站在他面前，眉眼间全是对他已失望透顶，满是决绝和怨恨。
他不允许有人如此批判他，他一气之下命令使者去赐死。
紧接着他看见了房梁上的沈泽。
“你是何人！”曹丕的右手按上剑柄，剑随时回出鞘。
沈泽跳下来，行了个拜见君王的大礼：“陛下，我乃是甄夫人幼时替她盖玉被之人，你们称之为仙人。”
这个传闻他不是没有听过，可是眼前这个毫无气质的当真是仙人？曹丕怀疑，但是他按耐住了想杀他的心。
“陛下入睡前可点下此香，你会想起很多事情。”沈泽将一檀木盒放置曹丕手间。
“我该如何信你不是杀我之人？”
“点不点全凭陛下定夺。我只是觉得，陛下很久没有见过甄夫人了。”沈泽疏离的笑了笑，身形一点点的消散在午后的阳光中。
曹丕亲眼见着一个大活人从面前消失，不禁蹙眉，他自诩没有忘记什么事，但依旧鬼使神差的点上了。
那一晚曹丕的确梦到了很多他记不清的，也看清了他很久未曾注意的甄洛。
他一次宴请宾客，命甄洛上来舞剑助兴。甄洛穿着白色的长裙，因为幼时习武防身的缘故，舞起剑来，倒颇有几份飒飒英姿，白皙的面孔带着不卑不亢的笑容。
当真是如子建所言：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
甄洛裙袂翩翩，宛若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横剑一指，指进了曹丕的心房就再也没有出来，那时的他是多么爱慕这个女人。
画面一转，他又梦见他年少轻狂的时候，去袁氏的府邸，他伸手抬起蓬头垢面的甄洛，亲手替人梳好秀发，洗净脸上的污秽，擦去眼角的泪渍。当面容姣好的她，目光似水微微错开神情，霎时天崩地裂。
他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幕，这个把他惊艳的女人，无论他们是否相差五岁，她之前是否还有夫君。
曹丕醒来，微微叹气，佳人已逝，再追回已是惘然。后来，他曾无数次想要追封，被大臣劝告说他身上不能沾有一点污点，只得叹气作罢。
黄七初年正月，曹丕驾崩于洛阳寝宫，英年早逝嘉福殿，时年四十。黄陵之下幽幽浮起年轻女子的声音，她笑意祝福着：“从君致独乐，延年寿千秋。”
完.
※注意.文中的沈泽历史中并未有其人，是作者加的一个人物，只是觉得这么写更有感觉一些，想借他的视角来推进，千万别代入，没有其人！
图源军师联盟。